高亢在牢裡待了三天,一堆人來探望,就是沒有高老爺,夫人和林蘋。
這讓高五既嫉妒他的好人緣,又得意高亢和家人感情不睦。
想他進牢數月,可是連個探監的人也沒有呢!
今天,高五就要被處斬了,他爹娘和幾十個妻妾,侍女,紅顏還是沒人來看他。
高五沒有為自己的處境悲傷,反而更加打擊高亢。
「第三天啦,高亢,叔叔,叔母,弟妹可能已經把你忘了—喔!或者弟妹已經改嫁也不一定,你很憤慨吧?」
高亢放下手裡的詩集,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打量高五,突然發現他這種偏激的言行跟那個騙得自己破產的強仔好像。
如果輪迴是真的,會不會強仔就是滿懷悲憤的高五投胎轉世,特意報復他來的?
念頭一起,他忍不住一笑。看來高亢把他的心結解開了,否則他也不會人坐大獄,仍有心情想笑。
「高五,傷害別人並不能給你帶來真正的幸福,何苦來哉?」
高五愣了一下,破口大罵:「放你的狗臭屁!若非你陷害我,我怎會被判秋決?!」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那個混蛋跟我搶女人,是他該死!」
「所以你就殺了他,那麼現在律法判你一命賠一命,也很正常。」
「他是什麼東西?能跟我比?」
「你認為自己的命比較珍貴,別人的就可以任意踐踏?」
「廢話!我是誰?我—「
「你是個混球。」一個譏諷的女聲插了進來,是帶著綠娃,紅蝶和一雙寶貝前來探監的林蘋。
「臭婊子—「高五又沒機會把話說完了。
這回是高亢打斷他的話。「找死,你敢罵我家娘子!」他不在乎高五怎麼說他,卻不能容忍高五欺負林蘋分毫,隨手將一隻硯台丟過去。
咚,硯台正中高五的嘴巴,打得他一嘴血,牙齒還被敲掉了兩顆。
「相公,你好厲害!」林蘋取了鑰匙,打開牢門,坐到他身邊。
高亢有點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什麼時候這樣准了?」
「如果你不是瞄準了目標砸他,那就是上天有意藉你的手懲治惡人吧!」林蘋招呼丫環抱孩子,提食盒進來。
高亢看到妻兒,也就不再理會高五。親了親兒子,抱著女兒,他眼裡有不捨,有欣慰。剛才高五那番話確實刺傷他的心,只是他學會了放開,把悲傷留給自己,將快樂送給他人。
「唉,你……大人探監還無所謂,怎麼把孩子也帶來了?」
「小寶和丫頭也想爹爹啊,是不是?」林蘋笑著說。
「爹爹!」一地雙胞胎爭先恐後地把口水往高亢臉上抹。
高亢又是喜又是愁,百般滋味在心頭。
「你們先帶小寶,丫頭回家去吧!」這裡畢竟是牢房,高亢再想兒女,也不願他們在獄裡待太久。
兩個孩子都很乖巧,沒有哭鬧,就讓綠娃,紅蝶抱回家了。
「相公吃點東西吧!」林蘋打開食盒,端出四盤小菜和一壺酒。
酒香和菜香一傳開,差點把五給嘔死。他的斷頭飯是一隻水煮的雞腿,和一壺酸中帶澀的劣酒,但高亢呢?那些酒菜一看就是高檔貨。
「太過分了,你們居然買通衙役,在牢房裡飲酒作樂,我一定要到知府衙門告你們!」他實在是氣瘋了,忘了再半個時辰自己就要被斬首了,還提什麼告官?
林蘋本來是很厭惡高五,但見他無知到這種程度,也沒力氣和他生氣了。
她替高亢盛了杯酒。「嘗嘗,我在安城府第一酒樓買的,聽說是他們那裡最有名的藍玉酒。你知道我不喝酒,好不好我也分不清,不過味道聞起來很香醇。」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捧起酒杯,輕啄一口。
「你花了多少銀子去打通府衙的關係?爹娘沒說話嗎?」
「公公,婆婆說,只要能救你,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高亢沉默片刻,想著兩位老人家,他們很多想法確實與他不合,但不可否認,他們確實疼他。
而他,佔據了他們兒子的身體,可曾孝養過兩老?平時冷眉冷目就算了,現在遭了殃,還要他們勞心勞力,設法營救,他確實不孝了。
「知府那倏路是走不通的,你們別白費銀子了。有錢不如存下來,好好過活。」
「我知道。」她又勸他吃了幾口菜。「我一入安城府,四下跟人打聽就發現,這位王知府最是貪財,而且是只拿銀子不辦事,所以我只待了兩天,便回來另尋路子。這一趟嘛……」她扳著手指數了數。「也只花了二兩三分錢,不是住店,吃飯跟買了些特產。」
他望著她嬌俏的面龐,沉沉的黑眸裡,閃亮的精光,真是到大周太久了,他居然忘記從前的林蘋是個多麼厲害的女強人,像王知府那等貨色要騙她的銀兩?別被她倒打一靶就好了。
娶到一個精明的娘子,是所有為人丈夫者的幸運。
他開心地連飲三杯。「娘子,先前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何為被騙得破產嗎?現在還有沒有興趣知道答案?」
她愣了一下。他肯與她討論,難道……他心結已解?
「盼很久了。」她大喜。
他閉上眼睛,沉澱一下記憶,才緩緩說道:「強仔是書局的常客,平均一個星期會來買兩,三次書。那一天,他突然跟我搭話,兩人一聊,意外地投契,原來我們有很多相同的興趣,漸漸地也就熟了。大概半個月後,他突然問我,願不願意跟他學習?」
「學什麼?」
「做神仙。」
林蘋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他是個神棍?」
「錯。他自己說他是天帝下凡,而我是一個應劫的小神仙,所以注定一生孤苦,要歷盡艱辛,才有可能重返天界。」
「你相信這種話?」林蘋想找面牆壁撞。
高亢點點頭又搖頭。「理智上不信,但情感上相信。」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小蘋,你是一出生就被丟在育幼院門口,可能沒有被父母遺棄的記憶。但我有,雖然那時候我才三歲,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我常夢到爸爸牽著我的手,說要帶我去遊樂園,到了門口,他說去買票,要我等一等,然後……他再也沒有回來。他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不要我?是我哪裡不好嗎?」
「相公。」她都不知道,他平和的面容下藏著這麼深沉的痛。想到兩人讀書時,他那種拚了命也要做到最好的個性,她大概懂了,他以為被遺棄是因為他不夠好,只要他變好了,父親就會來接他。「這不是你的問題,是你爸爸不好。」或許,他始終排斥高老爺,也跟被爸爸欺騙過有關係。
「還是那句話,理智上瞭解,情感上難免矛盾。」他笑著,又飲了一杯。再憶前事,廳異地,他不生氣了,反倒有種在看一出鬧劇的感覺。「強仔那番神仙歷劫說撫平了我被父親遺棄的痛。原來不是我不好,一切是命中注定,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要重返天庭,也是如此。這樣一想,我的心就好過多了。」
她感覺眼眶酸酸的,要編造一個虛假的故事來蒙騙自己的心,他心中的傷口究竟有多大?
「對不起,我一直不曉得你心裡的痛。」如果她不是忙於事業,如果他們夫妻能多花些時間關懷對方,怎麼會給外人一個可乘之機?
「傻瓜,這與你何干?是我意志不夠堅定,才會上當受騙……嗯,也不能這麼說,強仔只是提點了我,接下來都是我為了逃避現實而自己騙自己。」他邊說,忍不住又笑了。「說實話,在那時候,我差不多是想把自己幻想成下凡來拯救蒼生的神仙。」
她伸手抱住他,淚水在眼眶裡轉,覺得他好勇敢,這個世上能如此直白地正視自己錯誤的人不多,大多數人喜歡把過錯推給別人,或者強辯那不是錯,但其實人人心裡自有一把尺,是對是錯,捫心自問,又能騙得了誰?
他拍拍她的肩。「我的故事還沒說完,你這麼快就感動到不行,我還怎麼說下去?」
「我只是心裡感動,還有聽你說話啊!」
他愛憐地撫著她的發。「我跟強仔認識的那幾年,強仔跟我說些預言,准不准我是不知道啦,因為咱們已經來到大周了,也無從查證了。可自那以後,我再沒作過被遺棄的夢,反而常常夢見自己在天空飛,於是我愈發相信他。直到我們出車禍的半年前,強仔說,他姊姊在醫院工作,對台灣的藥品市場抱怨不已,外國已經行之有年的東西,台灣要落後人家好久才能進貨。若是一般的藥品也還好,但諸如減肥藥,壯陽藥等那些保證一推出就會暢銷的東西,台灣硬是比別人慢一步進口,等於自斷財路。強仔跟他姊姊有意透過藥商,直接去美國,日本拿貨,回台灣後再私下販賣。我想,這筆買賣可以做,而且他姊姊又是醫院的工作人員,應該不會拿到假貨,便把書局跟房子拿去銀行貸款,兩人合夥做起生意。」
「作夢應該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她猜,高亢是被強仔的叨念給洗腦了。「可既然是你,強仔,強仔姊姊三個人的生意,為什麼全部掛你名下?你還幫他做了擔保人?」
「強仔姊姊工作的醫院有規定,員工不得兼職,至於強仔自己是個卡奴,個人信用度差得要命,兩姊弟都有不方便的地方,只好由我出面。一開始我們的生意做得很好,確實賺了錢,強仔想擴大事業,可惜我們手上的流動資金太少,所以他決定去借錢。但我的書局,房子都已經抵押了,沒辦法再貸,強仔便想到民間的融資公司。我本來是不同意的,但強仔說,我已經為公司付出很多了,這筆錢由他出面借,我只要做保證人就好。我心想,強仔也算夠意思,便答應了。」
「這叫欲擒故縱。」她覺得強仔從頭到尾都不安好心。
高亢聳聳肩,一開始做生意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也很坦誠,但賺錢後,大家的初衷有沒有改變,誰也不知道了。
「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們的生意雖好,但貨品在台灣畢竟尚未通過檢驗,遭人告發。強仔事先得到風聲,便捲了剩下的錢,扔個爛攤子給我,等我發現時,打電話問他,他正在機場,準備逃到美國。我問他為什麼騙我?他回了我一句:你沒腦子啊!人空說什麼你都信。」這是他最後一次跟強仔連絡。
林蘋皺著眉頭不說話,好半天,才長歎口氣。「難怪以前你不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則丟臉,二來,販賣未通過檢驗的藥物,不知道那些一心想變美,變強壯的顧客吃了藥,身體會不會出問題?她心裡很是不安。
良久,她才歎道:「這種錢實在不應該賺的,那些藥政府沒核准,萬一吃出人命,我們罪過就大了。」
他點頭同意她的話。「我當初只想到歐美科技那麼發達,他們都能賣的藥,沒道理在台灣就會出問題,但再細想,為何世界各國引進一種新藥品之前,都要再臨床實驗,必有其道理。我一個外行人,確實不該質疑這種規定,而且,藥物不是食品,哪怕是食品,吃錯了也會要人命的,那樁生意是我做錯了,怨不得人。」
「現在只希望大家都沒事。」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他溫柔地捧起她的臉,黝黑的,星芒閃爍的眸子凝視她。「娘子,有些事我做錯了,當時沒有受到懲罰,反而怨天尤人,認為全世界的人都負了我。但上天還是給了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來到大周,可我也沒有改變,更變本加厲地厚實心防,避免被人所害。我做的每一件事出發點都是為了自己,有今天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所以你和爹娘就別費心思變賣家產,為我走關係,托人情了。」
「你真的認為自己在這裡沒做半件好事?」
他笑著,好像清風拂過森林地淡然。「我知道縣裡很多人讚我是青天,,但他們根本不明白,我做那些事不是為了他們,我只是不懂得怎麼做個父母官,再加上想偷懶,才旅行那些政策,陰錯陽差地給百姓們帶來了好生活,僅此而已。我心裡沒有一點善意的,或許,惡念還多一些。」
她傾過身子,在他頰邊親了一下。「傻瓜,你別信宗教說什麼有心為善,雖善不彰的話,聽娘子的,不管有心或才意,善就是善,縣民們知道自己要什麼,你給了他們,不管你出於何意,他們日子過得舒服,他們喜歡你,這就夠了。那些功德啊,報應啊,上天自己會算,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過日子就好了。」
他美麗又驕傲的小娘子啊!他喜歡她這份慧黠與豁達。世人都愛算,他變不例外,但算來算雲,誰比得過她的瀟灑?
他今天跟她說這麼多,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想告訴她,他不是個好丈夫,他若有個三長兩短,她也別守了尋個好人家另嫁了吧!她今年才十八,他不要她為他守一輩子。
可是她話裡話外不表示了不會束手待斃,她會為他爭取到最後一刻,無怨無悔。
他既感動又心痛,只怕再憐她百年,千年,也還不完她這份深情。
「娘子,我該拿你怎麼辦?」
她笑了,像迎風初綻的桃花,粉柔嬌嫩,艷麗無雙。
「相公,別人怎麼看你,我不知道,但在我心裡,你是最棒的。出車禍的時候,你第一個想到的是保護我,公公拿家法要打人,你想也不想就撲上來替我挨打,婆婆把兩個丫環都送到房裡了,你也沒碰她們一下。你待我一心一意,我已經很滿足,如今,我只希望你再做到一件事—永遠別放開我的手。」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而今,林蘋的一番告白就讓高亢紅了眼眶,抱著這副柔軟的嬌軀,他只能在心底暗自立誓,不管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他的生生世世,一顆心就屬於這個女人,永不相負。
高五被砍頭了,高亢卻在牢裡蹲了四個多月。
知府大人本來想弄死他的,省得整個安城府的人都學他,不給上官送禮,又不叫屬下收賄,那他這類「千里做官只為財」的人怎麼辦?喝西北風去?
可知府大人小看高亢的影響,他那種無為而治的方式滋潤了春水縣民的生活,人人日子過得好了,口袋裡有錢,就會去消費,順便也活絡了商業,結果便是縣裡人的感激高亢,往來的行商更希望這位縣大人干久一點,大家好多賺些錢。
再加上高老爺,夫人賣了半數家產給林蘋上下活動,她一個女人家,交際能力比那些走南闖北的掌櫃們都強,硬是讓她走通了道台的關係。
於是,高亢的案子一審再審,知府要殺人,道台要保人,最後各退一步,判了高亢流放南疆。
還好,春水縣本來就靠南邊,離那裡不過百餘里路,比人家放到西部墾荒強多了。
這一日,陰雨綿綿,也是差官押著高亢上路的時候了。
高亢雖然一身囚衣,人倒也打理得乾淨,這多虧了他的好人緣,和林蘋的疏通。
高亢在牢裡吃好穿好,就是數月不見天日,人顯得蒼白憔悴一些。
差官們本來打算給他上手鐃腳銬的,突然後頭一陣敲鑼打鼓。
兩個差官傻了。這……戲台上演鬧劇嗎?一個犯官被流放,春水縣民居然祭出了萬民傘相送?
這大周朝有多少年沒有地方官如此得人心,能讓百姓們尊崇到祭出萬民傘了?
高亢喉頭一梗,眼眶就紅了。送萬民傘的人群中,領頭的正是柳師爺,旁邊是高老爺,夫人,綠娃,紅蝶懷裡抱著兩個孩子,快兩歲了,模樣生得真是越來越俊俏,就像一對金童玉女。
「差爺,能不能讓我們跟高大人聊幾句?」柳師爺上來給兩位差官送了禮。
差官看看後頭數百人群,個個雙眼通紅,手怎麼也伸不出去,堅持推了禮,還把準備往高譏身上的銬的鎖鏈也丟了。
「行,你們說,你們說。」
柳師爺先走上去,高亢看看他,又瞧了一眼那超大陣仗的萬民傘,淡淡的笑浮上唇角。
「你搞的?」
柳師爺看著這個年輕的知縣,從一個不通人情的二愣子,變成積極卻帶點偏激的大老爺,再到如今,人如清風,一舉手,一投足,便是一陣清爽。
可惜高亢到了現在才蛻變,他若是早一年前便能有這份談定,何至落到如此田地?
柳師爺點頭。」大人一路好走。」」你這一搞,下任知縣不會給你好臉色看的。「他現在已經懂得官場上的交際。」那也是三個月後的事了,本師爺裡應聘了置府的西席,不至於要到看人臉色的地步。「柳師爺促狹地說:」我還得感謝大人,高府的薪俸可比當師爺多了兩倍。「
高亢的目光轉向高老爺,夫人,知道他們做這許多都是為了自己,而他,其實不是個孝順的兒子。
心一酸,他雙膝便跪了下去。」爹,娘,兒不肖,連累兩位老人家了。「
高老爺是大男人氣派,做不來啼哭的女人行為,但高老夫人卻是忍不住兩眼的淚水嘩嘩流下。」我可憐的兒,你……千萬要保重啊!「」娘,兒會小心的,娘莫哭壞身子。「不是在兩老膝下長成的又如何?他們待他恩情似海深,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也當他們是親爹娘,恭恭敬敬給他們磕了頭。
高亢起身,輪流抱過一對雙胞胎,叮囑他們要乖巧聽話,莫給爺爺奶奶和娘親添麻煩。
兩個孩子似也知道一番別離的痙,小臉皺著,淚水滴滴答答地流。
高亢安撫了兩個孩子,舉目四望。怎麼不見林蘋身影?
突然,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竄到他身前,對他笑著。
他嚇一跳,凝目看去,抹著灰塵底下的五官是如此熟悉,不是林蘋又是誰?」你你你--「他居然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她附到他耳邊俏聲說道:」公公,婆婆答應幫忙照顧小寶和丫頭,而我,就到南疆看護你嘍!反正也只是幾年時光,很快我們就能回來了。「」這是流放,去那兒要做苦丁,不是開玩笑的!「他咬著牙,低聲道。」什麼苦丁都比在大太陽底下推泥沙、挑磚頭累?「高中時候,她可是跟過一個水泥師傅打工,砌牆,搭鷹架,她樣樣會,不信南疆的活兒會比當年在工地裡還辛苦。」你一個女人家--「」女男平等,大沙豬。「她截斷他的話,又悄悄踢他一腳。」再說我頭髮都剪了,臉還抹成這樣,誰認得出我?「」可是……「」沒有可是。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她不給了說完話的機會。」你答應過,永遠不放開我的手的。「
他心痛得好似被一塊大石頭砸中。她真傻,就算是要相守一生的夫妻,也不必為對方犧牲到這種程度啊!
但她笑得那麼得意,眉眼彎彎,哪怕烏去滿天,她還是燦亮得像顆小太陽。」走吧!別讓差大哥等太久。「她推著他說。
高亢深吸口氣,用力牽緊了她的手,這回真的一生不放了。
最後,他再舉目望向這群讓他留戀難忘的人,拱拱手。」高亢謝謝了。「
一個春水縣民哭了,第二個開始掉淚,緊接著,哭聲連成一片。
高老夫人腫著一雙通紅的眼,過來拍拍兒媳的肩。」你們小兩口都要注意身體,知道嗎?「媳婦要跟著兒子流放,她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林蘋很堅持,威協要家法伺候她也不怕,高老夫人才知,真有鴛鴦難離,一生一世這樣的例子。她不忍再阻,便應允了媳婦的要求,心底已經認定了,只要一雙好兒媳平安,把剩下的家產都賣了,將南疆上下都打點一番也沒關係。
高老爺平時管教子孫嚴,這回也難得地開通,但求兒媳無事,當起了散財老爺。
高亢夫妻一步步往南方走,兩差官在他們身旁護著,幾百春水縣民一路相送,幾乎送出縣城。
突然一騎飛來,是春水縣的捕頭,剛接到道台的諭令,打開一看,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這事兒得有人處理,但現在春水縣沒主心骨,他便想到了高亢,這位前任青天大老爺該有本事力挽狂瀾吧!
他捧著書信,老遠就開始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洪水沖垮了安城府的堤防,肆虐明永,秋水二縣,知府大人跑了,現在大水直往咱們春水縣來了!「
本來離情依依的眾人突然呆掉了,本該組織一府三縣百姓抗災的知府帶頭逃亡,洪濤驚天,難道春水縣也要被淹成一片泥濘?
誰想成為難民?誰願意家園被毀?一時間,近千隻的眼睛就盯在了高亢身上。在他們心裡,只有這位青天才救得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