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如往常,惡魔小-的生意幾乎恢復到以前的盛-,甚至更好。因為有不少愛好咖啡的人士聞風而至,讓惡魔小-業績蒸蒸日上。
象徵客人上門的牛鈴聲響起,一對穿著高雅的中年夫婦走進惡魔小-,他們在被小丁帶領到座位之時,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待在吧檯煮咖啡的石翊翎。
今天石翊翎被張珞-和-冰彤強制穿上一襲白色無袖及膝、外套白色短衫的洋-,害她全身不自在極了。打從高中畢業後,她就再也沒穿過裙子,一方面是因為大學時代的自己有點-胖,加上不愛打扮,也就隨意穿。沒想到大學畢業後因為飲食不正常,體重疾速下降。只是不受打扮的習慣仍在,也就很少去注意自己外貌上的事。
昨天她所受的苦還更甚於今日,她們硬將她帶去美發院,把她留了兩年的長髮剪短。設計師不停的稱讚她臉型佳、髮質好,還特地為她設計了個好整理又時髦的髮型,甚至雞婆的-她假如可以把眼鏡拿掉換上隱形眼鏡就更好了!最後那位髮型設計師在她一個冷漠的瞥視下終於閉嘴。但她卻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久久無法回神。
原本的披肩長髮被剪短至耳下三公分左右,發尾服帖於頸項,耳畔的發及劉海都被打層次削薄,劉海中分撥至兩邊,正好覆-住耳,原本過黑而顯得沉重的髮色在剪短之後看起來很清爽,使得她的五官更顯突出。
不知道以前認識她的人再次見了她,會不會認不出來呢?關承羿……
想起關承羿,石翊翎毫無自覺的歎氣。怎麼又想起他了呢?才說服自己先不想這些事的。
「小翎,兩杯情意綿綿。」-冰彤趴在吧檯上盯著神情落寞的石翊翎。
「情意綿綿?」石翊翎為之失笑,「冰沙就冰沙,還情意綿綿?」
在惡魔小淺的MENU上有道情意綿綿咖啡,那是指CAPPUCCINO咖啡冰沙,以綿密的口感展露頭角。
「開玩笑,要是MENU上不寫情意綿綿,哪來這麼多人青-?」這就是經營策略,總是要吸引人的好奇心及購買慾望才能出奇致勝。
「是,大師,您說得對。」石翊翎趕忙製作冰沙,好讓-冰彤送到客人那兒嘗鮮。
「對了,角落那邊的客人麻煩你等一下過去點餐。」-冰彤看似忙不過來而要她幫忙。
「喔。」石翊翎不疑有他的答應,將兩杯「剛出爐」的冰沙交給她,自己則脫下圍裙,拿了MENU及-有兩杯-檬水的托盤準備前去招呼客人-
冰彤滿意的望著她,還真沒想到打扮起來的石翊翎會這麼亮眼,看得出來她以前對自己的外貌有多麼不在意。
要是那個關承羿來這兒,看到小翎,不知道會不會認得?-冰彤壞心眼的想著。想是這樣想啦!她還是希望那個關承羿喜歡的是小翎的-在,而非那禁不起歲月摧殘的表皮,若非這樣,他就跟何亦倫沒啥兩樣了。
「做什麼直看著我?」石翊翎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看你美呀!」-冰彤調戲似地用食指勾住她的下巴。
「夠了。」揮開-冰彤的手,她習慣性的推推眼鏡,卻突然發現原本過松的眼鏡竟然奇跡似的被鎖緊,這才想起她似乎很久沒有做出推眼鏡這個動作了。
眼鏡被鎖緊多久了呢?是誰幫她鎖的?
「小翎,客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冰彤的聲音打破她的凝神冥想。
「喔。」她有點慌張的跑到角落去,露出職業性的微笑,說出職業性的詞-:「您們好,歡迎光臨惡魔小。」她將杯子及紙巾置於桌上,再將MENU放在他們面前。「今天中午的簡餐是風味獨特的客家菜-,如果你們有興趣可以試試看。」
那對剛進門的夫婦對望一眼,笑說:「我們想先嘗嘗這兒的咖啡,你可以為我們介-一下嗎?」
「我們這兒有冰沙咖啡和冰、熱咖啡三種,MENU上頭都有。」她替他們翻到咖啡那一-,不經意看向那名中年男子,突然覺得他好像四、五十歲時的關承羿,可他卻有著關承羿所沒有的威嚴氣息,或者該說,眼前這位先生的個性是顯於外,而關承羿則是隱於。
關輝同石翊翎對視,朝她慈愛她笑了笑。好可愛的小女孩,雖然他早知她已二十四歲,不,今年將過二十五歲的生日,可他還是覺得石翊翎長得很可愛。
覺察到自己近乎失禮的注視,石翊翎連忙收回視線。別想了,別想了!她在心底告戒自己。
「那麼,我們要兩杯哥倫比亞咖啡。」關冷月下最終的-定。
「好的,請稍等。」石翊翎幾乎是用逃的回到吧合-,那位先生真的很像關承羿,害她看得都出了神。
「老頭子,被青春小女生盯著看有沒有心跳加速呀?」關冷月啜口-檬水笑問。
「她只是透過我看到了兒子的模樣而已。」關輝非常清楚石翊翎的視線焦點根本不在他身上。
「我喜歡她。」關冷月看向正在吧檯-忙碌的石翊翎。「這女孩有股特殊的氣質,冷冷的,卻不會太冷,或者該說是-爽。」
「你把她當冷氣機呀!」關輝取笑妻子的措辭。
「總比你把人家當可愛的小女孩來得好。」唇畔勾起一抹微笑,關冷月道破丈夫心中的想法。
「看完了媳婦,聽宣逸那孩子說,咱們還有一個五歲大的孫子呢!」
「承羿這孩子,瞞咱們瞞得這麼緊,要不是我那天恰巧打電話給他,——又提供消息,他還帶孫子去給宣逸檢查,我們恐怕一輩子都不知情呢!」說到這個,關冷月不禁要抱怨。
「是誰說這次會耐心的等呀?」關冷月的沒耐心可比老友楊皓的妻子楊柳意敏。
「一個多月夠久了!」關冷月理直氣-的說。
關輝但笑不語。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石翊翎端著熱氣騰騰的哥倫比亞咖啡來到。
關冷月和關輝對望一眼,故意「不小心」碰倒喝了大半的杯子,杯子裡的水順勢全倒在來不及逃開的石翊翎身上。
「噢,瞧我真是的!你沒事吧?」關冷月連忙起身取出手帕,要幫石翊翎擦拭衣服。
「不要緊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沒躲開。」石翊翎不在意的說。
「怎麼了?」-冰彤和張珞-聞聲趕過來。
「沒什麼,衣服被水潑到而已。」
「都是我不好,該由我負責的。」關冷月將責任-到自己身上。
「小翎,你先去休息室換下濕衣服吧!」張珞-朝關冷月使個眼色。
「我也一起去好了,畢竟你是因為我才會弄濕衣服的。」
關冷月說得令石翊翎沒有拒絕的餘地。石翊翎發現眼前這名女子的笑容像極了關承羿。天!她怎麼又把關承羿跟別人聯想在一起了?
她是怎麼回事?
「小姐,你貴姓?」關冷月進入休息室,找到衣櫃後幫石翊翎拿了件淺藍色連身洋。
「石,石翊翎。」她盯著關冷月手上的衣服皺眉,怎麼又是洋-?
「你不喜歡?」關冷月的聲音有著掩不住的失望。
咦?好像呀!關冷月失望的表情突然和腦海中關承羿-無辜時的神情重疊,石翊翎快速的甩掉這份相似感。
「沒有,謝謝你。」她安撫關冷月,雖然自己的確不怎麼喜歡穿裙子。
「我叫關冷月,你叫我冷月便行。」關冷月報上姓名,等著她的反應。
冷月?!石翊翎轉身欲在更衣室換衣的動作僵住,她回身,眸裡有著不敢置信。關冷月?冷月?
仔細端詳眼前的婦人,石翊翎眨眨眼,心中的訝異很快地被一連串的聯想所佔據,她飛快地掩住不豫之色。
「據我所知,你好像就是承羿最近身邊的女人嘛!」關冷月臉色變換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承羿身邊的女人?石翊翎皺起眉頭,瞧她叫關承羿叫得那麼親密,石翊翎心裡就不舒服。
「我是專程來看你的。」見石翊翎像尊雕像站在那兒毫無反應,關冷月-定再加把勁。她輕蔑地上下打量著石翊翎,「本來我是很擔心,不過現在我放心多了。」
「什麼意思?」任石翊翎再怎麼精明也料想不到這全是一-安排好的戲。她只覺得胸中像被人放了一把火似的熊熊燃燒著。
「你還是對承羿早點死心吧!承羿到最後會讓你傷心的。」關冷月露出一個弧形完美的笑容,「因為承羿對你這種小女孩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像我這種成熟又世故的女人才最對他的胃口。」
呵呵呵!太好玩了!好久沒有這麼瘋狂了!關冷月已經在心底笑翻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石翊翎咬緊下唇,故作不解。
「我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別逼我說出更傷害你的話。」她唇畔的笑容更形魅惑,「比起你,我可是熱情如火的,像你這種冷血動物是無法捉住承羿的。而且我比你更早認識承羿,承羿只是一時被你迷惑,到最後他仍會回到我身邊的。」
「你錯了,我跟關承羿沒有什麼關係。」搞什麼,為什麼她得承受這些?她根本就不想認識關承羿,也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係,可是天不從人願,她還是認識了他,和他有了關係,在這理也理不清的當口,為什麼會出現這麼一個人來擾亂她已經夠亂的心緒呢?
石翊翎漸漸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這幾天她一直都很沉靜,可是為什麼冷月一提到關承羿的事,她就……
「別否認了,我查得一清二楚。像承羿這樣的男人是萬中選一,但也最危險,我看你還年輕,-你別淨往火坑跳,否則到最後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關冷月愈說唇角愈忍不住上揚,但她及時穩住,不願露出馬腳。
眼前的人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像喪鐘敲進石翊翎的心中,她不知該如何自處,但她明白,她很不喜歡這個女人談關承羿時的樣子,甚至可以說是討厭。
但她才同關承羿相處了一個月不是嗎?一個月能有多少牽繫呢?她甚至不知道關承羿就是四方集團的總裁之一。可是這一個月來的朝夕相處,一幕幕都是珍貴的回憶……
珍貴的回憶?!沒有料想到的念頭-上心頭,她讓這個想法給擊倒了!
她應該不會的,跟關承羿之間只有契約關係,說她對關泓儒有感情,她還相信,可是對關承羿……這……這太……誇張了……太誇張了……
為什麼不可能?石翊翎心中冒出另一個聲音。關承羿不值得你對他付出感情嗎?想想他所做的一切吧!想想他笑容背後藏著什麼樣的感情吧!
他騙了我!石翊翎在心中吶喊。他騙了我!他是騙子!現在又多出了個女人來警告我,我怎麼相信他?怎麼相信他?
何不聽聽他的解釋?別太早下定論,自己耳朵所聽、眼睛所見的不一定是事實,聽聽他的解釋……那個聲音漸漸變小,也代表著石翊翎-心的掙扎消失。
是的,她不該要下定論、她該學習信任,不是所有人都像她父親和他的妻子、兒女那樣的。
石翊翎抬首漠然地望著關冷月,眸裡有著適才沒有的堅定。「那是我的事,不勞你煩心,就算會受傷害也是我自找的。是真是假我都會要他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但是我相信關承羿,我相信他。」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進入更衣室換衣服。
關冷月望著她毫不猶疑的背影,露出一個肯定的笑容。
休息室的門倏地被拉開,關承羿風塵僕僕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一大早就帶著關泓儒從台北趕到新竹,一進惡魔小-便看見擺開陣仗在等著他的張珞-、-冰彤和他父親關輝。他就曉得自己被設計了,那些青梅竹馬見不得他悠然的態度,非得要看到他氣急敗壞的模樣才能出一口鳥氣。
也罷,就當是讓他們報一箭之仇好了,誰教他愛玩呢?
他梭巡整個休息室,就只見到他母親關冷月。
「小翎呢?」
「在換衣服。」關冷月滿意的望著兒子憔悴的模樣,優雅的起身來到他面前,笑道:「別說做媽的沒警告你,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什麼意思?」關承羿防備的盯著母親,懷疑她在暗中搞鬼。
「好自為之,兒子。我可不許你把我的兒媳婦弄-喔!」撂下警告,她風姿-約的離開。
「你不要在背後拉我後腿我就謝天謝地了。」他這話說得太遲了。
關冷月別的嗜好沒有,最喜歡對著他交往的女朋友自稱是他另一個情人,還說到最後他都會-棄她們回到她身邊,要她們想清楚。就這樣,有二分之一的女人還真的跟他大吵大鬧要分手,另外二分之一則是不信邪的和他繼續交往下去,但最後會走上分手一途,大都是因為他經營事業比經營感情來得用心。
關冷月總是說愛情要禁得起考驗,若是這麼點風浪都挨不過,也不必談永遠了。她還會自動幫他分級,依他女友們的反應分為「甩了不用愧疚」、「死皮賴臉」和「最佳媳婦」三級。直至現在也只有石翊翎讓她說出「我可不許你把我的兒媳婦弄-」的話。
他承認以前所交往的女友只是談情,因為她們大都是看上他的家世背景及他的外表,而談情可說是他最大的限度。但石翊翎對他而言是個例外,非常特別的例外。
石翊翎換完衣服出來,見休息室-的人換成了關承羿,沒有防備的她著實呆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作夢。
她是該上前質問他為什麼騙她?還是要潑辣的查問那個冷月是誰?石翊翎的腦筋轉動著,可她的人卻一動也不動,而她最想知道的竟是──他認得出她嗎?他認得出外型轉變後的自己嗎?
連她都要訝異好久才能肯定現在的她是她自己,關承羿呢?石翊翎發覺自己非常想知道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