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禽大哥!」房內傳來韓如淨生氣的吼叫。
「沒事練什麼嗓子?我就在你身邊,吼那麼大聲做啥?我又不是聾子。」風幽禽悠悠閒閒的繼之現「聲」。
「你……」韓如淨氣結的說不出任何話語來,只好以眼神為「攻擊武器」,直瞧著風幽禽。
「做什麼直看我?」他完全不受影響的搖著白玉扇,笑問。
「我要下床。」韓如淨被他氣得只擠得出這四個字。
「你身子還未調養好,下床做什麼?」風幽禽微挑眉斜望著她氣鼓的雙頰。
「可惡!你……你明明知道的!」韓如淨急切的叫著。這殺千刀的風幽禽,明知她在急些什麼,卻一大早便守在床邊不讓她離床一步。
「小魚兒,你語焉不詳,幽禽大哥哪兒能猜著你在急些什麼呢?」他唇角挑起一抹可惡的弧度,望著韓如淨的眸裡滿是笑意。
復元了,真的復元了,前些天還見她一連病樣,現下她能和自己爭吵了,感覺真好。
「我要下床啦!」韓如淨不管風幽禽了,再不出去就來不及了!
豈料她才一動,風幽禽就立即坐上床沿,硬是將她逼至床角,兩人的身子靠得緊。
「幽……幽禽大哥……」她被風幽禽嚇傻了,這些日子以來他還沒這麼靠近過她呢!
害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映……
「嗯?」風幽禽滿意的看著她呆愣的神情,天知道若非尚未確定她的感情走向,他早就……
「你……你沒事吧?」自她醒來,他便一直守在自己身邊,這樣對他的厭女症不會有影響嗎?
「我很好啊!倒是你,才該好好的休養,瞧,臉色仍是很蒼白。」微攢起眉心,風幽禽挑剔的凝視她染不上嫣紅的頰兒,大手跟著撫上,冰冰涼涼的,她晚上到底有沒有蓋被子睡覺呀?
「我……我很好……」韓如淨身子僵硬如石,壓根不曉得風幽禽那根筋不對勁,更怕他反覆無常,這一刻這樣,下一刻又變臉。「我要下床。」
「不行。」風幽禽仍是笑嘻嘻的回絕了韓如淨的要求,同時將她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為什麼?他們要走了!」都要走了,還不讓她跟他們見上最後一面……韓如淨難言傷懷的想著,晶瑩剔透的黑眸也蒙上一層氤氳。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風幽禽收起笑容,冷漠俊顏看來高不可攀。
「我跟你非親非故,做什麼一直阻止我去見姐姐、姐夫?」韓如淨惱怒的叫著,真不明白幽禽大哥到底是怎麼了?她想見唯一的親人也不行嗎?他們都要離開了,以後就只剩她一個人留在洛陽,雖然韓端端是引狼入室導致爹娘和韓家所有僕婢死亡的元兇,但她還是無法捨棄與韓端端之間的血緣呀!無論她做錯什麼,她終究還是姐姐。
「你姐姐、姐夫一個是心懷不軌想殺你,一個是認不出姐妹差別的笨蛋,我可不想再讓你接近他們,省得你又置身於險境之中,被你姐夫感染得更加愚笨!」風幽禽一聽她提起韓端端和葉雲就有氣,尤其是那個葉雲,想到他原先心儀小魚兒,他便渾身不舒暢。
「可是他們終究——」韓如淨的辯解被風幽禽打斷。
「終究是什麼?韓端端泯滅人性至此,葉雲都可以發神經的包容她,你再接近他們,你也會變笨!本來就夠笨的了,現在笨上加笨,看還有沒有人敢要你!」他愈罵愈順口,一長串話語轟得韓如淨不知該答還是不該答?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囁嚅道:「我本來就沒人敢要了,誰會要一個從五歲起就被當成男人、在外拋頭露面的女孩?」
她原本就打算孤老一生的,若非發生這些變故,她還是那個百般壓抑自己的冷情閻王。
「我就敢要!」開玩笑,他風幽禽的女人誰敢動?隨即,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忍不住叫了一聲,「啊!」
韓如淨聞言,難言訝異的瞪大眼看著風幽禽,幽禽大哥……說……說……哎呀!幽禽大哥是不是病了?否則他怎麼會說出這種違背「本性」的話呢?
「幽禽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韓如淨頭一個念頭便是風幽禽得病而不自知,忙拉住他,探視他的額頭、臉、手、脖子,想知道他是否得了傷風,燒壞了腦袋?偏聲她探不出任何異狀。「要不要揚大哥來看看?」
沒事叫南宮揚叫那麼親熱做啥?風幽禽蹙起的濃眉因韓如淨忘情的關懷舉止而更加聚攏。
「我沒病,健康得很。」他組織她進一步的冒犯,她知道她這樣弄得他心猿意馬嗎?
「可是你……」韓如淨隱上話尾,不想再說下去,要是她將心中所想的化作言語,她一定會「死」得很慘。
「可是我怎麼樣?」風幽禽微微挑眉,該握住她的手,她的體溫一直是略低的,連南宮揚都說她的身子經過這一次中毒事件需要長時間的調善,讓他擔心是否仍有殘毒留在她體內。
「沒有。」風幽禽手的熱度傳遞到她的身子裡感覺很暖和,韓如淨不禁想起她被姐姐刺殺當日的情形,登時不自在了起來。「我要下床去送姐姐、姐夫。」她舊事重提,為的就是不讓自己變得很奇怪。「你一直阻止姐姐、姐夫跟我見面,現下他們要離開了,也該讓我見一面吧?」
「我說了,不行。」風幽禽笑著笑著,仍是吐出否定的答案,他才不會讓小魚兒跟那對「好」字輩的夫婦相見呢!「就是不行。」
望著她微染紅雲的雙頰,似白梅添上一抹淡紅似的,風幽禽不由得心蕩神馳了起來。
她的唇微張,完美的唇形似桃李,讓他好想好想嘗上一口。
「我才不管你!」韓如淨因他過於靠近,使得吸吐之間充斥著他的氣息,不禁更往床角縮去。「我要去見姐姐、姐——」
語未結,韓如淨的抗議即被風幽禽封住,輕而帶點笨拙的碰觸教兩人原即不穩的心起了陣陣波瀾。
「你……你親我……」韓如淨原本就低的嗓音又低上好幾度,微顫的唇瓣留有風幽禽輕吻的烙痕。
再怎麼不解人事,韓如淨也知道一個人是不會無緣無故的亂親人,只是她不明白風幽禽是基於何種理由才親她?他近來的所作所為常令她困惑萬分,一反過往的若即若離,反而守她守得很緊,雖不明瞭,但她卻未覺絲毫厭惡。
風幽禽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錯愕,他應該慢慢來的,連他自己都在調適的階段,又怎能強要小魚兒接受他的感情呢?可瞧他現下做了什麼?
情不自禁呵!只能解釋作情不自禁。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之後會有的反應嗎?之前不懂因而逃避,現下解了惑,以往對他而言莫名其妙、甚至不可思議的舉止都能釋懷而接受,只是,小魚兒看來還是不懂……
他歎口氣,搖首笑了,「小魚兒,沒事別亂皺眉,你已經夠老了,別讓自己看起來像老太婆一樣。」風幽禽口中說著惡毒的話語,指尖卻輕柔的拂平她皺起的眉頭,向來散發著冷芒的眼眸也轉為月娘光暈般的柔。
韓如淨看呆了,幽禽大哥變了好多、好多……在她受傷神志不清的期間發生過什麼事嗎?他……他何以會遽然改變至此?
「幽禽大哥,你……」瘋了呢?韓如淨未將最關鍵的三個字說出口,怕被風幽禽打。
「嗯?」他漫不經心的玩著她的臉,有時撫摸、有事輕捏、有時微拂、有時揉搓。
「你沒事吧?」韓如淨擔憂的問。
「小魚兒,假若有那麼一天,我和你姐姐一同落河,你會現救誰?」雖生長在北方,可韓如淨的泳技比他這南方人還高超。
「先救姐姐。」未加思索的話語讓風幽禽臉色一黯,但她接續的言詞卻教他心花怒放——「可是我會拉住幽禽大哥,不讓你掉下去。」
「如果我跌入河時已身受重傷,而你又筋疲力竭,無法拉我上岸呢?」風幽禽癡望著她閃耀著堅定光芒的美顏。
「那我會跟著幽禽大哥一起沉入河中。」話講完,她才覺得自己回答的內容很怪異,不由得迴避風幽禽專注的視線。
「為什麼?」風幽禽低問,大手滑入她的後頸,輕一使勁,她便落入他懷中。
「因為……」韓如淨抬首望著他,疑惑的偏頭凝思,她也不知道,但若依幽禽大哥所說的情境,她一定會不假思索的跟著他一同沉入水中,因為失去了幽禽大哥,這世上即無再可留戀之物。若非幽禽大哥伴在她身邊,她不會輕易走出喪親滅門之痛,亦不會釋懷姐姐背叛所有人的事實,更不會釋放她原來的自我。
一切的改變都由幽禽大哥為原點,她沒有辦法想像如果幽禽大哥不在身邊,她該如何獨身一人活在世間?失了靈魂的身體,只是一具空殼……
四目交接,韓如淨的心跳猛然加快,什麼話都給忘了,只能癡癡呆呆的望著風幽禽。
「小魚兒,我在等你說明白。」風幽禽好笑的看著她呆滯的模樣。
聞言,韓如淨久久才從發呆的境地回來,她朝風幽禽露出一朵小小的、尷尬的笑容,微斂眸,「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覺得如果幽禽大哥出了什麼事……不,如果幽禽大哥突然不見了,我會無所適從,所以……所以才會……才會……」
「好了,我都明白了,你不必強迫自己全盤托出。」風幽禽打斷她的話語,含笑的瞳眸直勾勾的盯著韓如淨,裡頭好似有些什麼是她無法捕捉著的。她伸出手,想探尋那蘊涵著不知名情懷的眸子。
風幽禽任她碰觸,突的,韓如淨低叫一聲,惹得他挑眉問道:「怎麼了?」
「幽禽大哥,你……你的厭女症好了!」她後知後覺的驚呼道。
難怪她一直覺得幽禽大哥哪兒不對勁,原來他的厭女症被治好了,向來不跟女人接觸的他今兒個竟然抱著她又讓她摸。可是,好像又有哪兒不對勁……
「我沒有厭女症。」風幽禽否認,但見著韓如淨清澈的黑眸時,他歎口氣,「好吧!
或許有一點,不過,我只有一點厭女症喔!」
他聲明立場,不若以往強悍。
韓如淨拿她當怪物看待,但沒掙開他的懷抱,只是小心的問:「幽禽大哥,你真沒事?」
在她眼中,風幽禽簡直是瘋了,今兒個……不,最近他到底是怎麼著?害她都跟著變得好奇怪。
「沒事。」風幽禽無奈的歎口氣,難道他真欺負她欺負得如此徹底?現下想表現一點溫柔,也被她當成怪物看待?
「幽禽大哥?」韓如淨因他歎氣而關懷的喚著。
「小魚兒,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他為她不自覺流露出的掛懷而笑笑的捏捏她的鼻尖。
「哪裡矛盾?」韓如淨皺眉拍掉風幽禽的手,低頭抱住他。
舒服。她安心的摩挲著他偉岸的胸膛,想起他們先前爭執之事,又驚醒般的抬頭。
「幽禽大哥,讓我去見姐姐、姐夫一面吧!」她改採軟件攻勢,依據適才的「經驗」,幽禽大哥應該會答應才對。
低首望著韓如淨散發出「詭計」訊息的眼眸,風幽禽好氣又好笑,氣的是她執意見韓端端和葉雲,笑的是她的「學習能力」。
「你傷勢未癒,我是不會讓你出房去吹風的。」他仍堅持立場,不願讓韓如淨「得逞」。
「幽禽大哥——」韓如淨不懂得撒嬌,見自己的嘗試再一次失敗,只能受挫的垂肩歎氣。
眼前女子活像鬥敗公雞的模樣,教風幽禽失笑,「不過,我可以勉為其難的答允你在房內同你姐姐、姐夫見上一面,有我在場。」
「好,謝謝幽禽大哥。」韓如淨因他的「放行」而笑容怒放。
風幽禽頓覺心情低落,喃念著:「如果你是針對我笑的我連天上的星辰也會摘下來給你。」
「幽禽大哥?」她睜著大眼看著表情陰暗的風幽禽,「你怎麼了?」
「沒事,我先出去,你自個兒當心。」風幽禽揮揮玉扇,掩蓋住自己的表情,起身離房。
韓如淨盯著他的背影,瞧出了些什麼,可卻又不敢確定,她有股衝動想喚住風幽禽,但終究沒有喚出口,只覺得一顆心悄悄的緊縮,讓她眼眶發熱。
「丫頭。」南宮揚和白狼在風幽禽離房後出現在韓如淨面前。
「揚大哥?!你來多久了?」韓如淨訝然抬首,看樣子南宮揚看見她的失態了。
「有一會兒了。」他笑著落座,盯著韓如淨紅潮未褪的容顏直笑。
「揚大哥,做什麼這麼看我?」她被南宮揚那不懷好意的眼神看得不自在。
南宮揚端詳韓如淨良久,才歎口氣的自言自語道:「唉!一個開了竅,另一個還在迷糊當中,我是否該膛這渾水呢?」
「喂,揚大哥?」韓如淨朝他揮揮手,希望他回答問題,怎麼今天大家都怪怪的呢?
「丫頭,你有沒有在幽禽嚴重看到一點不同於以往的地方呀?」南宮揚不答反問,笑瞇瞇的俊臉在韓如淨眼中成了毒蛇猛獸,令她有些害怕。
「揚大哥,你又想耍什麼詭計?」南宮揚笑瞇瞇的置人於危險境地的本事她可是見過的,縱使仁心仁術的他甚少會拿人命開玩笑,但無傷大雅的玩笑他是「開得起」的。
就拿最近來說吧,他有事沒事常愛在幽禽大哥面前說一些她健康有虞的話語,害得他被幽禽大哥「軟禁」在房內什麼也不能做,就連姐姐、姐夫即將遠行,她也得花費上好些時候,才勸服得了幽禽大哥讓她見他們一面。
「我想我未曾害過妹子你吧?」由於韓如淨同他妹妹年齡相仿,因而他自然而然的將韓如淨歸類成妹子。
「沒有嗎?」她摸著靠近自己身邊的白狼,質疑的眸光陣陣掃向南宮揚。
「你揚大哥我可不時興陷害人。」他露出個溫和的笑容,好玩的盯著韓如淨防備的表情。她是否注意到自己對任何人都有最基本的防備,可對風幽禽卻一絲也無?口隨意動,南宮揚突兀的問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一點?」
「注意到什麼?」韓如淨拉開被子,被子下的她穿戴整齊,打一大早她即已梳理整齊,本想趁沒人注意時去向姐姐、姐夫道別;沒想到她才穿好衣服,幽禽大哥人就進房來了。
「咦?你衣衫整齊?」南宮揚故作訝然的問。
「這是當然的!」韓如淨可不會讓南宮揚看見她衣衫凌亂的模樣呢!
「但幽禽卻可以見你衣衫不整的樣子。」南宮揚狀似抱怨的望著她。
「幽禽大哥不一樣。」在他面前她不必偽裝自己,反正最差的模樣幽禽大哥都看過,她也不必維持什麼形象。
「有什麼不一樣?我和他都是你的大哥呀!」南宮揚為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的問,心知肚明她絕不會覺得他們正在討論的問題奇怪。
見南宮揚似乎預備打破沙鍋問到底,韓如淨反而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最後她得到一個結論——「幽禽大哥尚未有妻室,揚大哥你已有妻室,當然有所差別。」
「假若幽禽在故鄉已有一位佳人在等候,你會如何做?」南宮揚撒出魚網之時,良心一閃即逝。
韓如淨聽聞,整個人一愣,笑容僵在臉上,心不知怎的,好像被人狠狠的剜了個大洞,藏不住心事的容顏活然欲泣。她露出個笑容,企圖掩飾自己內心的波浪。
「是嗎?那很好哇!幽禽大哥有佳人等候,我是該為他高興的。」像是在說服自己,韓如淨氣息不甚穩定的笑道。
「丫頭,你又被揚大哥欺騙了。」南宮揚倏的笑出聲,惹得韓如淨心情轉換不過來,剛戴上的假面具在一瞬間碎裂,一顆顆溫熱的水珠似煮沸般滑落,活像個受欺負的孩童般。
「丫頭,你沒事吧?」沒想到韓如淨會這麼直接的表達情緒,南宮揚一時間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收拾殘局。「對不起,揚大哥並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自己的心情,省得你和幽禽到老了都還在繞圈子。人生苦短,應及時行樂訝……哎呀,我在說什麼?丫頭……」
韓如淨不文雅的以袖子拭淚,可怎麼也拭不乾淨,淚也沒止過,她只知道在得知南宮揚戲耍她時,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這樣在乎揚大哥說的話……一想到幽禽大哥有可能像揚大哥說的那樣,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丫頭,你是否想過你這心情其實是一種獨佔欲?」南宮揚揚眉輕問。
「獨佔欲?」她拭淚的動作軋然停止,猶沾淚珠的眸子直勾勾的看著南宮揚。
「就像你姐姐想獨佔如鏡以及你姐夫一樣。」南宮揚進一步說明,知道自己這一番話會讓韓如淨和風幽禽少走很多冤枉路。「我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語畢,他帶著白狼離開,留下韓如淨一人深思這個問題。
獨佔欲?韓如淨蹙眉沉思,揚大哥指的是她對幽禽大哥有獨佔欲?
可她從未有過任何念頭呀……
一道靈光閃過她未開竅的腦袋,登時她整個人呆了、愣了、傻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衝到銅鏡前看著哭到眼睛紅腫、鼻尖抹上一道紅的自己。
這種不想放開的心情就是獨佔欲嗎?她不想離開幽禽大哥,千千萬萬個不想,就連姐姐、姐夫這兩個她唯一的親人要離去,除了不捨,她並沒有再多的情緒顯現,可為何一聽到揚大哥的戲語,她整個人便失控了?
這是獨佔欲嗎?不想任何女人接近幽禽大哥……甚至暗地裡希望他的厭女症不要好……著會跟姐姐想得到如鏡和獨佔姐夫的情感一樣嗎?一樣嗎?
聰穎若韓如淨很清楚自己的感情在風幽禽的催化、南宮揚加速激發之下完全展現。
「小魚兒,我把人帶來了!」風幽禽一臉不耐的踢開門大吼。哼!一看到韓端端和葉雲這兩個人,他的心情就好不起來!要不是小魚兒,他壓根兒不會去跟這兩個人說話。
「啊!」韓如淨沒有料到風幽禽會突然進來,無意識的回頭看他,在瞧見風幽禽難看的臉色時才知要迴避。
可已經來不及了,風幽禽先一步上前捉住她,橫眉倒豎的瞪著她淚痕未乾的容顏,語氣糟得活似韓如淨是他的仇家一般,「怎麼搞的?你做什麼哭成這樣?」
韓如淨凝視著他,原已止住的淚再次不首控制的滑落。
風幽禽見了,眉頭皺得更緊,「別哭了。」
怎麼回事?剛剛還好好兒的,怎麼他才出去一下就變成這樣了?以往她甚至不曾讓誰見到她哭的模樣,現在竟然淚流滿面,害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韓端端和葉雲更是瞠目結舌的看著哭成淚人兒的韓如淨,印象中的她向來不哭且不可能如此柔弱,正如她的外號「冷情」一般,從不顯露自己的弱點,可眼前的她……
「對不起。」韓如淨忙用沒被風幽禽捉住的手拭淚。
「你跟我說對不起做啥?」風幽禽的眉皺得更緊了,怎麼,他是罵她了嗎?「以後你要哭,就等我在時再痛快的哭,別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泣。」
「啊?」聽聞此言,韓如淨張大嘴,一臉愕然的看著風幽禽。
「你沒聽錯,本少爺就是這麼說的。」他為韓如淨的表情解答。
「為什麼?」韓如淨不明白,既然事情都解決了,他為什麼還提到以後?
「因為你哭的時候很難看,我想我有必要為別人的眼睛著想。」風幽禽嘴硬的說,其實他一見到韓如淨的淚便感到束手無策。
「我哭就是這樣,你大可不理我。」韓如淨自尊受創的鼓起腮幫子,滿腔的淚自動退回。
「我不理你,誰理你?」他好笑的捏捏她的臉頰。
「我理我自己啦!」適才的感性全消失殆盡,她怎麼可能對他有獨佔的想法?揚大哥一定是胡講的!
可是……認真一想,好似還真有這麼回事……因為她知道自己很在乎風幽禽,在乎到連自己的性命皆可捨去。不然她為啥笨得去替他擋箭?只是……她不明白幽禽大哥的想法……
「我偏要理你,怎麼樣?」風幽禽柔柔的笑著,見她止住淚了,他的心也放鬆下來。
「幽禽大哥,以後你會一直同我在一起嗎?」韓如淨直截了當的問。
啊?突兀的問話著實讓風幽禽呆了好一會兒,他盯著韓如淨企盼的眸子,從中探出一絲迫切,不禁寬心的笑出聲,不顧還有旁人在場,一把抱住她。
韓如淨沒有預料到風幽禽會有此瘋狂的舉動,低呼出聲:「幽禽大哥!」
「會的!從今而後我會一直、一直同你在一起的!」風幽禽抱起她,讓她整個人騰空,俊逸臉龐滿是柔情。
韓如淨聽得呆了,狂喜擲心,一時忘了自己是騰空的,反抱住風幽禽,將臉埋進他的肩窩。「幽禽大哥……幽禽大哥,我……我……我也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語音微顫,心跳加速,這輩子從未想過要獨佔什麼,唯獨風幽禽,她不想放開他!
他讓她體驗到自由的快樂,讓她不再壓抑自己,讓她自在的呼吸。他將她這快要窒息的魚兒帶出囿限她的水池,給了她一隻能同他一起飛翔的羽翼……若非南宮揚的指點,她可能還不知自己這種心情就叫……喜歡……有獨佔的心情、有依賴的心情、有想與之並駕齊驅的心情……
「小魚兒……」風幽禽終於等到她開竅了,他將臉埋進她的發間,輕喚著。
「幽禽大哥,我……我……」韓如淨捉住他的肩膀,想說些什麼,可是激動得口齒不清,雙頰染紅。
「什麼也別說,我都知道。」風幽禽沒笨到她想說什麼也不曉得。「我要你知道,我的心跟你的心一樣。」
「幽禽大哥……」韓如淨心一緊,眼眶一紅,知曉自己遇上風幽禽後變得愛哭了,可這一次是喜極而泣。「我……雖然我什麼也不像,但是我會努力不給你添麻煩的……」
「笨魚兒,做你自己便行。」他用扇柄輕敲她的頭,滿是柔情的笑道,「你好不容易變聰明點,我可不要你又變回以前那條笨得像死魚一樣的小魚兒。」
「幽禽大哥!」韓如淨氣得大叫,他非得這麼破壞氣氛才行嗎?她可是為了他而想要有變得更好的念頭吶!他竟然這麼說她!
「別叫啦!我不就在你身邊?為什麼你每次都要發出那種殺雞似的尖叫聲呢?」風幽禽閒閒的說,愛煞韓如淨生氣的容顏。
「幽禽大哥——」她只來得及叫出他的名,接下來的話就讓風幽禽給吞進唇裡了。
「這樣好多了。」風幽禽頑皮的點點她的唇,黑亮的眸子似天邊星辰般光亮。
韓如淨摀住自己的唇,赧紅了雙頰,找不出話來反駁風幽禽惡劣的行為,尤其是在他「終於」發現一旁的韓端端和葉雲時。
「姐姐、姐夫……」韓如淨瞪大眼,一想到剛剛的情景全給他們看見,她就恨不得有個地洞鑽下去。
韓端端不安的抬頭看丈夫,後者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並講她退卻的身子轉向韓如淨。
韓端端見退無可退,只好硬是從僵硬的表情擠出個笑容來,「你……你還好嗎?」
她的實現落到韓如淨仍帶著淺紅傷痕的頸子,白皙透明的肌膚襯得那道傷痕更加怵目驚心,她不自覺的伸手摸摸自己的頸子——那兒有一道相同的傷痕,可卻已復元得差不多,看到韓如淨的情形,讓她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殘忍。
「嗯,很好。」真的見到面了,韓如淨反而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尷尬的笑笑,決定將心中的話說出,「韓家的一切,就交給你和姐夫了。」
「啊?!」韓端端訝然的睜大眼,望著韓如淨說不出話來。
連葉雲也皺起眉,「淨兒,韓家的事業本來就屬於你的。」
「不,」韓如淨輕搖首,露出個難以釋懷卻又鬆口氣的笑容,「韓家在我手上只會守成卻不會前進,因為我志不在此。相反的,姐姐雖非掌理韓家事業之人,卻比我還要瞭解韓家的態勢,即使你……你曾做過天地不容的事情……就因為如此,你才必須更加努力將韓家的事業復興,算是姐姐必須做的贖罪吧!」
「我的贖罪?」韓端端喃念著,本以為結縭三年的丈夫會因事實的揭露而休了她,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沒有,反是責怪自己讓她受苦。現在,韓如淨竟要將韓家的事業交到她手上,她以前夢寐以求的一切全得到了,可為什麼她一點也不高興?
罪,因為你有罪。心中響起這樣的聲音,且愈來愈大、愈來愈大,大到韓端端得摀住耳朵才受得住,「不……」
「端端?」葉雲上前扶住看來搖搖欲墜的韓端端。
「我……雲哥……我……」自事情揭發後未曾真正後悔過的她淌下淚水,淚眼迷濛的環視房內所有的人,「我有罪……有罪……我……我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啊……爹娘……
被我害死……我……有罪……有罪……」
「端端,正因為如此,你才必須活著,活著為你的罪孽深重懺悔。」葉雲抱住她,拭去她的淚,算來他亦是兇手之一,若不是他的愚昧,或許她今天便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是嗎?」韓端端茫然的望著葉雲。
「是的。」他包容的笑著。
韓如淨回頭看看一直守在她身邊的風幽禽。風幽禽上前拍拍她的肩,鼓勵的笑著,表明支持她所有的決定。事實上,他一點也不想小魚兒再重掌韓家的事業,那只會扼殺好不容易活出自己的她。
得到風幽禽的支持,韓如淨深吸口氣後開口,「姐姐,雖然我手上沒有如鏡,但是我想這塊玉珮足以讓你得到韓家忠心的眾掌事的服從。」
「淨……淨兒……」韓端端泣不成聲。老天,她這麼待妹妹,可妹妹是怎麼回應她的?「對不起……我……我……」
「別再說道歉的話,我們是姐妹、是親人,不是嗎?」雖然無法釋懷,可韓如淨仍選擇如此做,只因為天地之間,她僅剩姐姐一個親人,不能連姐姐也失去。
說她太寬容也好、太仁慈也罷,終究她還是狠不下心來斷絕姐妹關係,即使日後見面的機會不大,而她也不怎麼打算再與之相逢。
「淨兒……」韓端端內心的負荷因韓如淨的話而略有減輕,她知道,這輩子她將永遠活在愧疚當中。
韓如淨露出個與平常無異的笑容,「時候不早了,你們再不動身,只怕天要黑了。」
「是啊,端端,終需一別的。」葉雲扶著韓端端,抬首與韓如淨相視,「淨兒,那小子要是欺負你,大可到我們這兒來。」
風幽禽聞言皺起眉頭,不善的瞪著葉雲,這死人,臨走前還亂放話,活得不耐煩了?
韓如淨聞言只是笑笑,什麼話也沒說,目送著他們離開。
「淨兒,保重。」韓端端踏出房門,梗在喉嚨許久的話語終於說出口。
韓如淨微頷首,沉默的笑著。
直到見不到他們的身影,韓如淨才如釋重負的歎口氣,轉身即撞進風幽禽的懷中。
痛!她捂著被撞痛的鼻子嚮往後退,卻發現自己被圈在他的臂彎裡,抬起因疼痛而泛淚的眸子,陷落風幽禽難得溫柔的黑眸中。
「幹啥這樣看我?」韓如淨不自在的想迴避他的視線,卻礙於身處他的臂彎之中,想逃也沒有地方逃。
「你真就如此放過韓端端?」
「幽禽大哥,此言差矣,我並沒有放過姐姐,而是放過我自己。」韓如淨糾正道,「如果我再回去掌理韓家的事業,我可能會先死去也不一定。」
「不准你說什麼死不死的。」風幽禽皺起眉頭,制止她說這種話,「你會長命百歲,變成滿臉都是皺紋的老婆婆。」
「活那麼久成妖啊?」韓如淨笑開了;沒想到幽禽大哥也有這麼好玩的一面,以往鬧笑話的可都是她呢!
「成妖也好,聽著,你可不許先我死去啊!」他一本正經的警告。
「嗯?」韓如淨訝然的挑眉。
「因為我不想你死後我的生活失去樂趣。」風幽禽說著反話,眼神閃爍不定。
韓如淨聽出他的話意,柔柔的笑了,反手抱住他,「我也希望幽禽大哥平平安安的。」
沒有說出口的話相信風幽禽明白。
他縮近兩人的距離,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一下,隨即將她的身子抱緊,什麼話也沒說。
微風輕拂進房內,捲起紗簾,也撩起他們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