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斯,我——」克雷才要說出自己的發現,即發覺傑斯是飄在空中的!瞼色一變,連忙捉下他褫進自己懷裡,一邊觀察廚房裡的楊眉是否有看見傑斯怪異的舉止。
「喵!」傑斯不滿的叫著。沒事捉他幹嘛啊!
「噓——」克雷要傑斯噤聲,兩手抱著他的腹部,將他抬高與自己的瞼平視。「你幹嘛來?」。「喵嗚。」關心你啊。傑斯小小的頭顱左瞧右晃的。「喵。」看樣子復元得不錯。
「我好得很。」克雷低聲喃道,「對了,我懷疑老頭們設訐我們。你遇到伊恩了嗎?」
「喵!喵。」一高一低的叫聲顯示傑斯為克雷的話而訝異,同時也表示他沒有看過伊恩。
「這樣嗎?」克雷沉吟著,又問:「你的主人是誰?」
「喵喵喵!」羅媛端。
傑斯一想到這個就嘔,想他選的人壓根兒不是羅媛端,怎知一到人界找到自己傳送的對象竟然成了羅媛端,本來想丟下她的,可……
唉!不提也罷,反正苦衷太多,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楚,何況以他現在貓的身份,更說不清楚了。
「羅媛端?」克雷試探地問。
「喵!」對。
「她本來是我的對象也!」一聽,克雷只差沒掐死傑斯,心中更加確定他們三個人都被自個兒的老頭給耍了!
「喵嗚!」傑斯尖叫一聲,四隻腳在空中揮動著,不明白克雷為什麼要掐他,就在他想要使火攻擊克雷以拯救自己小小的生命時,克雷恢復冷靜,力道放鬆。
「對不起。」他一時過於激動,忘卻傑斯是貓,而且還是一隻營養不良的小貓兒,哪禁得起自己大力的掐?
「你沒事吧?」撫著喘息的傑斯,克雷歉然的問。
「喵!」換你被我掐掐看會不會有事!飄漾過金光的黑眸惡狠狠的瞅著克雷。
「克雷,好了。」楊眉將煮好的飯菜端來客廳時,因見著他懷裹不知哪兒冒出的小貓而彎起唇角,「咦?好可愛的小貓咪。」
「喵。」傑斯朝楊眉乖巧地喵叫,黑亮的黑眸友善地看著她。
「我可以抱嗎?」沒想到會有尺寸這麼小的貓兒,不知道有沒有她的手掌大?楊眉躍躍欲試的問。
「可以。」克雷不情不願的答應,拎起傑斯的頸項,將他放在楊眉攤開的掌心上。
「好可愛喔!」楊眉看著傑斯玲瓏的身軀在她掌心端坐,頭微低、耳朵前傾、舉起一隻前腳用舌頭舔著、尾巴懸在空中搖來晃去,不亦樂乎。
克雷擱置在沙發扶手上的指尖難安的敲打著,琥珀般剔透的瞳眸緊盯著楊眉,下意識的想要取代傑斯成為她瞼上笑容的來源。
「這小貓是你養的嗎?」楊眉伸出一根手指搔著傑斯的下巴。
「不是,我也不知道它打哪兒來的,它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克雷恨恨的瞪著傑斯,難以壓制的火氣在望兒傑斯伸舌舔楊眉的手指時爆發,他陡然起身,忘卻背部瞬間產生的撕裂感,硬是扯動唇角,接過傑斯,力持自然的對楊眉說道:「我肚子餓了,我們吃飯吧!」
「好。」楊眉沒有多問,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他,一碰觸到他的臂膀時,她猛然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指關節一緊,抬眼偷瞧克雷,見他專注在貓兒身上,才緩緩安下心來撫慰自己浮動的心緒。
你是故意的!由於楊眉就在身邊,克雷只能用眼神傳達他的憤怒。
何必在意?反正你本來的對象又不是她。傑斯從沒見過克雷對哪個女人有這種強佔欲,難得一見,當然得好好的利用。不好好報報平時他取笑他的仇,更待何時?
她不會是你本來的對象吧?克雷陰惻惻的瞇起眼,額上的青筋隱隱浮現。
不是,但我現在覺得她也不錯。傑斯眸裡大刺剌的映現這樣的訊息。
你給我滾回去找你的羅媛端!克雷全身上下皆因強忍著怒氣而繃緊,要是傑斯敢動楊眉一根寒毛,他絕對燒光傑斯的毛。
「克雷,你很痛嗎?」楊眉憂心的聲音貫穿他怒濤翻覆的腦海。
「沒,還好。」克雷勉強一笑,任她扶著自己入座,在她的手離開自己時捉住。
楊眉有那麼一瞬間的僵硬,但隨即放鬆。「怎麼了?」
「謝謝你。」察覺到她的不自然,他沒有說什麼。
「不客氣,小貓呢?小貓要不要吃束西呢?」楊眉決定轉移話題,以免繼續尷尬下去。
「不用了,它已經吃過了,現在正要回去自己的主人身邊。」克雷飛快的回答,一邊對著傑斯露出個陰沉的笑容,好聲好氣的詢問:「是不是啊?」
「喵——」只有傑斯看出那雙琥珀色眸子透出什麼樣的訊息,他附和的叫了聲,並在下一刻跳離克雷,落地。
但在離去之前,他不怕死的在楊眉腳邊蹭了下。楊眉因而綻開笑容,銀鈴般的笑聲 飄逸,克雷卻大發雷霆,但礙於楊眉在場,只能以眼神撂下威脅。
「你還好吧?」楊眉覺察克雷的神情古怪。
「背有些扯到。」克雷撒謊,並低斂視線。
以往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將死的說成活的、白的說成黑的,然而面對楊眉,他卻再也無法如此坦蕩的說謊。
「我們先吃飯,一會兒你給我你家的鑰匙,我去拿藥來替你換。」楊眉在他對面的空位坐下。
茶几上擺著幾樣「蛋料理」,克雷頭一回見識到蛋的妙用無窮!舉箸卻不知從何下手。
「我只會處理蛋,冰箱也只有蛋。」事實上,要不是考慮到克雷的身體狀況,她本來還想隨便泡個面加蛋就打發過去。
「現在的女孩子會煮蛋已經很了不得了。」克雷微牽唇角,見識過楊眉煮的紅茶,他也不期待楊眉會有什麼驚人的表現。
「現在沒有人規定女孩子一定得做賢妻良母。」他的話聽在楊眉耳裡競成了他慣常的諷笑之語,她瞥眼克雷,「你該不會也是那種認為女人的作用就是保母跟傭人的男人吧?」
「我看起來像嗎?」克雷的笑意盎然。
「看不出來。」楊眉照實回答。
暗自忖想:她不曉得克雷是什麼樣的人,不,是無法確定他是什麼樣的人,半個鐘頭前他的表現完全顛覆她對他的印象。
本來以為他只是一個開朗的學者,看在點心的份上,她可以容忍他偶提出的對等要求,就像他做點心、她煮紅茶一樣。隨著相處的時間愈來愈密集,她也漸漸習慣跟他鬥嘴;直至昨天,她才知道他們之間原來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我們認識很久了吧?」克雷若無其事的問。
「有嗎?」經他一提,她才覺得他們好像真的認識挺久了。
「所以你應該看得出來才對。」克雷理所當然的接口。
「有這回事?」楊眉額上青筋隱露,很想把手中的筷子插上克雷的鼻孔,讓他窒息而亡。
什麼鬼謬論啊!
如果是以前,她會毫不猶豫的將克雪請出門,然後列為拒絕往來戶,但現在的她,她也開始弄不清自己的想法、對克雷的想法,她只覺得一切都好亂,好似被貓兒玩亂的毛線球,找不到源頭釐清。
也許是因為克雷那莫名其妙受的傷吧!她無法將受重傷的克雷丟出門外,也無法讓他自生自滅。
一切都可以等到克雷傷癒之後再談。
「我以為你很瞭解我。」他灑下大片魚餌。
「怎麼會?我怎麼會瞭解你呢?」楊眉唇畔的笑意逸去,幾乎是反彈的迅捷回道,瞧克雷一副他們已經熟到不能再熟的模樣,楊眉坐立難安。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克雷放下筷子,楊眉的蛋料理他無福消受。嗯,接下來就教她煮菜好了,不然他遲早有一天會被楊眉的料理毒死。
「我們是朋友。」楊眉肯定的說,為了取信克雷,她還加了點頭的動作。
只要你不再失常的亂吃、亂碰就可以。暗自在心裡附加但書,楊眉握緊手中的筷子,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的轉變。
「朋友該是相互瞭解的,不是嗎?」克雷揚睫,琥珀色的瞳眸倒映著楊眉的容顏。
楊眉聞言,心起波瀾,克雷的要求比羅媛端還過分。羅媛端只要求誠心相待,克雷卻要求進入她的心,只是他真的還在她的心房之外嗎?
為何她有種克雷已侵入她的禁地的感覺?
楊眉說不出任何話語來回應,就算是搪塞之語她也說不出口。
「楊眉。」克雷低柔的嗓音打斷她的冥思。
「嗯?」她抬頭即見滿瞼笑容的他。
「謝謝你的晚餐,我該回去了。」本就沒有食慾的他並沒有吃東西。
「我說過要替你換藥的。」楊眉伸手向他要鑰匙,娣著他蒼白的病容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的說:「我的公寓裡還有一間空房,我想你可以留在那邊休息一會兒。」
「不必麻煩了——」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她打斷他的話,什麼時候他也變得客氣起來了?
眸裡飛快閃過得意,他掏出鑰匙來遞給楊眉,朝她招招手。
「幹嘛?」楊眉警戒的望著他。
克雷但笑不語,等著她過來。
楊眉不情不願的起身繞過茶几來到他面前,依他所言地俯下身。
「朋友?」克雷刻意在她耳畔低問,順道親親她的耳垂。
楊眉受驚的站直身,瞪了他一眼,「朋友。」
一出口,才發覺自己剛剛似乎又不經大腦地做了什麼,否則她為何會在克雷眼裡看見不同於以往的得意?
她沒有開日問,直覺她問了會有什麼她不希望聽到的答案出現。
那天晚上,月明星稀,黑色的雲朵全聚集到楊眉心上,蒙住了她的理智……
*****
「喵嗚——」伴隨著細微的貓叫,感覺瞼上添了一陣濕意。
楊眉嚶嚀一聲,躲避著那惱人的舔吻,將瞼埋進枕頭中,一邊將棉被塞進自己的下巴,繼續睡她的。
琥珀色的貓眸隨著斜偏的頭兒移動著,它伸出一隻前腳往楊眉頭上碰去,楊眉因而睜開惺忪的黑眸,瞳底倒映著沒有拉上窗簾的窗子,映現窗外天空的晴朗。
「喵嗚。」入耳的是熟悉的貓喚,楊眉轉頭一看,揚起唇兒形成一朵妍美的笑靨。
「STICK,早。」
「喵。」STICK愉悅的看著楊眉的睡容,低頭,舔遍她的瞼蛋。
「好了,好了,別再舔了,我清醒了。」楊眉笑著推卻STICK熱情的舉動。
「喵嗚!」STICK不停的叫著。
「你肚子餓了嗎?」楊眉想起STICK昨天一整天不見貓影,今兒個一大早就來吵 她,大概是在外遊蕩又沒吃東西,肚子餓了吧?
「喵。」不是,只是很高興而己。STICK搖著尾巴,傳達他的高興給楊眉,楊眉卻錯將他的叫聲當做是肯定的答覆。
「好,我馬上去準備,乖。」楊眉推被下床,「STICK見狀跟著跳下床,在她腳邊跟前跟後的。
「喵嗚。」STICK不停的叫著,在興奮著什麼自己也不是很明瞭,也許是這些天與楊眉在一起有所突破,讓他特別開懷吧!
今天是假日,楊眉的晶坊休假一天。
該做些什麼呢?調理著食物的她偏首細想,無暇顧及在她腳邊的STICK。先打掃一下家裡,再將該交的設計底稿完成,然後……思緒一轉,轉到這些天仍是有克雷來訪的夜晚。
那天他住在她家,到了早上仍是不見他的影子,但餐桌上竟然留有做好的早餐,這幾天他照常來訪,好似背上的傷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然而,就在她心起懷疑時,他卻往往總是適時的表現出背痛的模樣,他背上的傷痕雖仍醜陋難看,但也早漸在癒合中,種種跡象踩死她剛新生的疑心。
克雷很奇怪,總是夜晚來,好似白天見不得人一樣。
今天是假日,不知道克雷是否有上課?假如沒有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家?
他在不在家關她什麼事?
楊眉不願承認經過克雷這一次受傷後,兩人踏出朋友的範疇,成為另一種形式的「朋友」,只願承認經過這次,她有稍微將他放在心上,但那是出於朋友的關心,就像她對羅媛端這位新友人的感情。
什麼也沒有變,她的心還是自己的,還在她的掌握之中。
然而這自欺欺人的想法又能持續多久?恐怕連楊眉自己也不知道。
「喵」STICK不耐煩的叫聲打斷楊眉的冥思。
楊眉彎身抱起它,凝睇它那雙剔透的琥珀色眼眸,那與克雷奇異的相同性讓她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你是貓。」沒頭沒尾的吐出這三個字,楊眉安慰自己似的朝STICK笑了笑,舉起它的兩隻前腳在空中晃了晃,像是要讓自己安心似的,她又喃道:「STICK是貓,你是貓。」
「喵嗚。」STICK配合的叫了一聲,流轉著不解的眸子膠著在楊眉身上,弄不清她為何眼露驚惶又笑容滿面的抱著自己,說著這既定的事實呢?
「你跟克雷太像了。」楊眉讓 STICK趴伏在自己的腿上。「像到我以為你是克雷變成的貓,而克雷是你變成的人。」
悠然搖晃的尾巴此時陡然一直,然後開始沒有規律的晃動,STICK全身一僵!隨即放鬆,尖耳朵動呀動的,好似在壓抑自已的緊張。
「不過怎麼可能呢?」楊眉出自嘲,「莫非我真是想像力太豐富了?」
「喵。」是呀,好豐富的想像力,豐富到害我嚇出一身的冷汗。
「一會兒去找克雷,讓你們見見面,見證一下你們有多相像。」楊眉下一句話讓STICK無法安於她的撫摸而跳下她的腿,往自個兒的角落窩去。
「STICK?」楊眉輕喚。
STICK只回以輕輕的一叫。認定 STICK怕生的楊眉不以為意,只是將煮好的食物放涼後置於它的專用食盆便去忙她的。
一個星期才打掃一次的公寓,有許多地方得費心整理,終究是自己的家,動起手來也比較有踏實感。
等到一忙完,美好的早晨也逼近中午,楊眉換過衣服,預備帶 STICK出門去買午餐,然後到克雷家去拜訪。
誰知那今早還活躍的黑色身影己不在它的專屬角落。
倒是吃得淨空的食盆顯示它大爺吃飽出去找樂子了。
看在楊眉眼底,只覺STICK是在逃避與克雷打照面,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想,楊眉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來她養的不只是只習性特異的貓兒,還是一隻聰穎古怪的貓兒。
*****
他是白癡!大白天的,他人在這兒,楊眉去找克雷當然會撲空,可是他幹嘛在聽見楊眉說要帶他去找克雷時,就落荒而逃?
這不正是擺明了他在逃避嗎?
STICK一邊暗罵自己的行徑,腳步仍不停歇的跑著。
難道他怕見光死?後腳緊急煞車上刖腳頓住,STICK一呆。該死,他幹嘛怕?
他不覺得楊眉的想法對他很重要,向來只想自己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在意楊眉?前幾天也是,明明他可以順著自己的心意,可一見楊眉困擾、驚慌失措的容顏他就放手,白白放過一次好機會。
非但不知她有沒有愛上自己,反而陷入了一大片的迷霧中;像陷落一座名為「楊眉」的迷宮,找不到出口,什麼辦法都用盡了也不知道這樣是對是錯。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佔滿了他的心、侵擾他的思緒。他討厭這樣,這種不受控制的無力感讓他煩亂不已。
仰頭凝望天空,那透澈的藍倒映入他琥珀色的透亮眼眸中,楊眉沉靜柔和的面容不經意竄出,取代他眼底的藍天,成為他腦中唯一的浮現。
那像一種無形的咒縛,縛住他的心,使之難以動彈。
無限的迷惘層層覆蓋住他不光明的心——
在他沒有察覺的暗處,有人試探了他的心,確認了某件他本人尚無法止同定的事實。
無聲的笑逸出,藍天因而蒙上陰影,白雲染上晦暗的灰,緊接著一滴、兩滴……滂沱的雨紛然而下,霧氣漸籠……
*****
楊眉按了好久的門鈐,都沒人前來應門,心想克雷受傷該是會在家裡休養;沒想到他反而出門去了。
看眼自己替他買的午餐,有抹悵然的失落。
似乎是……自作多情了。
料峭寒立息滲入頸背,她深吸口氣,要自己別放在心上,這不算什麼,朋友之間,這種事情是不必在意的。
可……楊眉愈是要自己別在意,心就愈像被人大力掐住般難受。
水般的黑眸不再平靜,漾起的漣漪一圈又一圈,由小至大,愈擴愈廣。
前幾晚那一吻無預警的竄入腦海,她雙頰發燙,抬起空著的手摀住自己的唇,睫羽微顫,掩去眸底蕩漾的慌亂。
她還是回去好了,站在這兒活像個獨守空閨的婦女。匆匆下了決定,楊眉旋身走進自己的家門,才放下裝午餐的塑膠袋,自家門鈐即響起。
「來了。」輕應一聲,打開門,鐵門外站的竟是那名欲向她買STICK的怪男人。
「你……你怎麼知道我住這兒?」楊眉瞪著他,心頭泛起陣陣的恐怖感。
一顆顆雞皮疙瘩在七分袖外的肌膚冒起,那由內心飛竄至四肢百骸的虛軟讓她的腦袋無法執行任何命令。
「我想知道,自然就會知道。」怪男人低笑出聲,那笑聲足以讓舂天的暖意結凍。
楊眉沒有答話,火速將門闔上,轉身背一罪門板,粗重的呼吸,起伏的胸日顯露她此時的惶然,那完全不同於克雷所引發的,由驚疑懼怕所組成,讓楊眉打著寒顫。
對來者的未知,加上其週身散發的恐怖氣息,楊眉有種自己成為驚悚片女主角的錯覺。
別怕、別怕,什麼事也沒有,她會要大廈管理員今後更加小心,別亂放人進來。楊眉安撫著自己快速跳動的心,一邊深呼吸想冷靜自己。
一雙戴著手套的手緩緩穿透門板,楊眉眼角瞄見,整個人一驚,旋身瞪著門扉上突生的兩隻手
然後,手連接著臂膀、肩、上身、下身,直至整個人形穿透門板,那怪男人在眸子愈瞪愈大、身子退無可退的楊眉面前站定。
「你以為一扇門就可以阻擋我嗎?」怪男人仍是低低的出聲,陰陽怪氣地取代屋外因雨而泛起的涼意。
楊眉說話的能力早不知消失到哪兒去,她眨眨瞪得酸澀的眼,開闔之間,那人仍安穩實在的站在由自己面前。她很想告訴自己這是一場夢,她很可能還睡在床上,STICK沒有吵她起來,她也還沒整理家裡、沒出去買午餐、沒有去找過克雷……
但是她無法這樣想,眼前的事實不容否認,她沒辦法當作是一場夢。
惴惴難安的心沒有規則的跳動著,連帶地,她的氣息益發的不穩,微顫的唇瓣輕啟想說些什麼,然而緊扼的喉頭怎麼也鬆不開。
「只要毀了你,奧斯華德就永遠也變不回人身,我就可以掌握引雷杖,成為幻界唯一的引雷手。」龍裡.克瑞許終是沉不住氣的對著楊眉說出她聽來像神話的言語。
奧斯華德?變回人身?引雷杖?幻界?楊眉一頭霧水,心下卻明白他口中的奧斯華德極可能是她也認識的那位。
眼下的情況太匪夷所思,讓楊眉向來清晰的思緒再次亂成一團,她覺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什麼怪事,可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眼前這個怪男人說的話詭譎到極點,卻很明白的表示他要殺她。
殺她?因為克雷嗎?那麼克雷背上的傷會不會也是這個人傷的?楊眉快速聯想著。
然而面對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楊眉只覺得還能想其它事情的自己更奇怪!難道她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命?還是她只是故作冷靜,自欺欺人罷了,
但她還是問出一個她很想知道的問題,「克雷背上的傷是你的傑作?」
「你挺聰明的。」龍裡冷笑一聲,坦白承認。
「你竟然傷害一個無辜的人。」楊眉皺眉,不屑於龍裡的行徑,憶起克雷背上醜陋的疤痕,心掠過一陣刺痛。
「奧斯華德會無辜?女人,他害過的人比你吃下的鹽還多。」身為檢查官,站在所謂「正義一方」的他時時做著陷人下獄的事,若非耀於他手上的引雷杖,誰會聽他的?
龍裡一想到自己的家族因三大家族的打壓而無法出頭,就恨火滿腔。不趁他們三大家族的繼承人身中咒縛之時下手,更待何時?
「你從背後偷襲人家,小人一個,沒有資格說別人。」楊眉看傷口在背後也知道克雷是被偷襲的,沒由來的,她就是比較相信克雷,不願相信龍裡。
「你被他迷住了,可憐的女人,奧斯華德一家子最愛的全是自己,別想他會分心在
你身上,你只是他恢復原樣的棋子。」龍裡邊說,手邊發光,看不清表情的瞼因五官的顯現而愈加猙獰,「而我,將要摧毀他的解藥。」
「想到奧斯華德在楊眉死後將永遠變成貓,龍裡不由得狂笑出聲,變成貓又困在人界的奧斯華德奈何得了他嗎?屆時,他要他生則生,死則死,掌控自己仇人命運的感覺真好!
*****
她現在該是要哭著求饒?還是該嚇到昏倒?
楊眉思考著,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沒有初見面時那份詭異,在聽聞他開日說話後,她開始覺得這個人的大腦很簡單。
是她自己太複雜了嗎?還是這個自稱是克雷仇家的人壓根兒沒有克雷複雜?楊眉對自己逐漸冷靜下來的心情感到無奈。
她開始懷疑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讓她驚惶訝異的……
克雷。現在想起來,也只有克雷讓她最感困擾。
「喂!你發什麼呆?」不滿於楊眉的毫無反應,龍裡大吼大叫將楊眉游離的心思喚回。
楊眉回過神來,盯著龍裡發光的手,鏡般的黑眸凝望,微微一笑,「沒什麼,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你想殺我嗎?」
「廢話!」這女人是沒神經還是嚇傻啦?怎麼會這樣反問他?難道他說得不夠明白嗎?
「是這樣嗎?」不知為何,楊眉總覺得龍裡手中的光球沒什麼危險性。
「你……」這個沒神經的女人,不愧是奧斯華德選上的,龍裡趕在自己被楊眉氣昏前將手中的光球丟向她。
光球迅捷地飛向楊眉,她連眼也來不及眨,光球即掃過她的右頰,擊中她身後的牆壁,將牆壁打穿一個洞。寒冽的濕氣由那個小洞鑽入,呼呼吹過楊眉的背,揚起她披肩的長髮,遠去她柔美的容顏。
心中不期然寫上一個名字,如墨色滲透宣紙深深鑽進她的心房。她摀住自己不知為何愈跳愈緩慢的心,想感受那微乎其微的脈搏,血液似乎在血管裡凝結了,停止流動,一如她停滯的心緒。
「你怕了吧?」龍裡掌心新生了一個光球,緊盯著楊眉不放。「剛剛那是讓你開開眼界,現在可要來真的了。」
腳動不了。不止是腳,她全身像是被束縛住般的不得動彈。即使此刻生命受到威脅,楊眉仍是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腦中只殘留著那擁有一雙琥珀色眸子的身影。
克雷!她的心不停的呼喚這個名字。
黑眸倒映著籠裡手中的光球,看著它升起,看著它朝自己飛過來,楊眉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喊出心之所繫的名,「克雷!」
「砰」的一聲,龍裡的光球不知是沒有瞄準還是怎麼的,總之,楊眉動也沒動,光球反而飛過她的左臉頰,揚起的風同樣將楊眉的長髮拂掠起,遮住她的視線。
她睜開微顫的眼睫,只見龍裡瞪著自己的手,又抬頭瞪她,似乎因自己的失面驚訝。
「我不相信。」龍裡喃道,掌心又冒出一顆光球,切從實際信打不到你。」
「你打不到就算了,不要破壞我的房子。」這幢公寓她還在分期付款吶!
「廢話少說。」他再次抬手做出棒球投手的姿態將光球丟向她。
這次他還是失敗了,不是因為他沒瞄準,而是楊眉終於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了。
「別想逃,你再怎麼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幾次沒打到楊眉,他心裡又急又窘,堂堂一個幻界人竟然打不到普通的人類,他今天不殺了楊眉就跟楊眉姓!
「我跟你無怨無仇,你找錯人了吧?」要找也該找克雷那罪魁禍首,而不是她這個無辜的鄰居啊!
「奧斯華德沒有你就沒戲唱了,你是他重要的棋子,殺了你就等於斷了奧斯華德的生路——」龍裡猛然住日,他幹嘛跟她說那麼多?直接動手不就得了?「別動!」
楊眉被他突來的一聲大喝喚住,還真的頓住不動,想到要逃開已經來不及,那顆手掌大小的球朝她迎面砸過來,她連叫的機會也沒有——
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
*****
死了死了,她一定死了,她怎麼那麼可憐,被莫名其妙的怪人打死了,現在?這個社會光怪陸離的事情愈來愈多,她也成了其中一樁謬聞的主角——
自己還是被那個天殺的奧斯華德.克雷給連累。
她除了吃了很多克雷親手做的點心之外,什麼事也沒有做,為什麼她這麼倒霉捲進克雷惹的禍端?
她渴望的平靜生活還被他擾得難以收拾,現在還因為他的關係被殺死——這是什麼孽緣啊?!
「楊眉!」熟悉的低柔嗓音在耳邊響起。
而且她也沒有白吃他的點心,哪一次飲料不是她提供的?她還為了克雷去學煮紅茶也!
「楊眉!」呼喚的聲音有著焦慮。
她這個善良小老百姓就這麼香消玉殞……她都還沒有活夠……
咦?怎麼死了還聽得到克雷的聲音?
「楊眉,你沒事吧?」這回他提高音量吼叫,總算讓楊眉從死亡的噩夢中清醒。
楊眉睜開眼,發現自己倒在地上,視界狹隘到只看得見自己的一雙腳踝,極其困難的抬頭,落入克雷那雙亮晶晶的眸子裡。
克雷?!
「楊眉,跟我說話!」克雷一邊使出防禦魔法只擋龍裡的攻擊,一邊分神查看楊眉。
是克雷,真的是克雷!楊眉有想哭的衝動,危急時她只想到克雷,卻萬萬未曾預期他會出現。
現在他真的在她面前,她反而有種不真實感,尤其在看清克雷手中的枴杖時,熟稔感油然而生。
他無法分辨楊眉此刻的情況是安然還是危急?焦慮的他只希望快些打退龍裡,好讓他好好看看楊眉。
萬一她受傷了——
這個想法像火,灼燒著克雷的心,讓他下手更加的狠毒。
喃喃念著咒語,手中的引雷杖發出更大的光芒,龍裡見狀連忙張開雙手,做出防禦結界。克雷騰空跳起,擊向龍裡,力量大到設下防禦結界的龍裡仍被擊退好幾步。
克雷冷酷凝肅的氣勢讓龍裡皺起眉頭。
沒殺死楊眉反而惹怒克雷,偷雞不著蝕把米。龍裡開始策畫逃走的路線,只是他不明白,怎麼現在是大白天,克雷卻可以以人身出現?難不成他直覺到楊眉是克雷的救星時已經太遲?克雷早就得到楊眉的幫助了?
不對,他剛剛還看到克雷變成貓的樣子啊,
那……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三番四次讓你從我手下逃走,可不是因為我打不過你。」克雷沉冷的聲音像把銳利的劍沒入他的心底。
「等……等一下!」龍裡再次架出防禦結界,但這次因體力消耗而無法持續太久。
「你在惹怒我之前就該想通的!雷!」一記斥喝,克雷揚手,屋外烏雲凝結,一道閃光掠過,自外引射入屋,朝龍裡擊去。
她的公寓……楊眉有種一切都完蛋的感覺。
一時間,銀色的閃光照亮整幢大廈,龍裡被雷打中,胸口一問,血腥湧上喉頭,忿忿不平的他死瞪著克雷。
克雷的眸子散發著殘酷的殺立息,薄唇微抿,緩緩勾勒起一抹笑意,低柔的嗓音透著股涼氣,「你想要引雷杖?我就讓你嘗嘗引雷杖的滋味。」
說時遲,那時快,他高舉右手,引雷杖再次發光——
「克雷,不要!」楊眉慘叫一聲,阻止克雷動手殺掉龍裡。
「楊眉,你幹嘛替他求情?」克雷怒火方熾,不願回頭看楊眉,瞬間變調的嗓音說明他極力控制自己的怒氣。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一樣這麼想殺人的!
「你要殺他我沒出息見,但是不要在我家。」楊眉不想自己的家破洞還死人。
克雷挑眉,緊盯著龍裡的眸子不由自主的轉向楊眉,她說的話很奇怪,讓他全身的殺意都沒了。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撂下警告之語,克雷放龍裡一馬。
龍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落荒而逃。
確定龍裡真的離開後,他才面向仍然側躺在地上的楊眉。
「你還好吧?」克雷擔心的在她身邊蹲下,對她上下其手。
「你別亂摸,我好得很。」楊眉捉住他的手,借力使力地站起來。
「你的頭髮……」克雷盯著她被削短的頭髮,臉色怪異。
「啊,我的頭髮!」楊眉訝異的捉著克雷的手腕,看著他掌心躺著的頭髮,這頭髮她留了好些年呢!
「對不起。」克雷道歉,都是他惹來的禍端,滿心焦慮的他無暇深思自己與平常迥異的情緒。
「算了,反正夏天到了,也該剪了。」楊眉反倒不在意的揮揮手,望著克雷,突然想起龍裡之前跟她說的話,不知如何開口問,大眼盈滿疑惑。
感受到她的目光,克雷偏頭望著楊眉,不知怎麼的,眼前的楊眉開始扭曲了起來,他眼前一黑,墮入黑暗深淵……
「克雷!」楊眉來不及扶住他下墜的身體,跪坐在他身邊,惶惶然的搖晃著他。
「克雷!你怎麼了?克雷!」
突地,她瞪大眼,連眨也忘了眨的看著克雷的變化……
一瞬間,她只覺得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