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辛濟清大難臨頭般瞪著報紙某版面上頭的照片,門也不敲的踹開向湛雲辦公室的門,話還沒說完即自動刪去話尾。
只見向湛雲沉巖的臉色,頭上烏雲密佈的在講電話,「……我不要跟老頭說話,省得我被他氣死……我說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張照片……死老頭休想利用我去勾搭MTA,我又不是牛郎……拜託,那又怎樣……不管了,反正我有標到兩幅畫,你別忘了把我的Ferrari開來給我便行。」
「噹」的一聲,向湛雲甩下話筒,瞧見辛濟清手裡的報紙,於是一把搶過來看,只見開展的扉頁上頭有他和祁晴兩人兩唇相觸的照片,標題還下得很勁爆,光是「乖乖女被引誘?!」這幾個字就足以將他的身份定位。
「Shit!我就知道跟她址上關係一定會倒楣到家!」向湛雲鬱結在胸腔的怒火,讓他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才想問你這篇新聞是怎麼一回事的。」辛濟清接過秘書小姐送進來的兩杯咖啡,示意她離開後才將其中一杯遞給向湛雲,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
「那不是真的。」向湛雲沒想到自己的運氣背到這種地步,只不過不小心跟那個瘋女人有肢體上的接觸而已,隔天就登上八卦小報,又惹來遠在台灣的「皇帝老子」的關切。
「想也知道,不過照片上那女的,很像是小耀的幼稚園老師。」辛濟清想起今天早上看見她的模樣,有點睡眠不足又強撐著精神的模樣。
「什麼很像,她根本就是。」向湛雲有些無力的啜飲咖啡,被家裡說到暈眩的頭終是掙得一絲清醒。
「哦,那請問一下,你昨晚怎麼跟她湊在一起的?」辛濟清比較有興趣的是不對盤的兩人在哪兒都能碰頭。
「她是祁家的大小姐,我是向家的大少爺,都是受邀去砸錢的客人,為什麼不能湊在一起?」向湛雲瞇起眼,狐疑的望著好友,臆測這只面善心惡的老狐狸在盤算著什麼。
「哦——」尾音拉長,辛濟清高深莫測的微笑著,隱於鏡片反光下的黑眸笑瞇瞇的,反而讓向湛雲心起戒心,隨時做好往外奔逃的動作。
「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位小姐在外面等你很久,我可以讓她進來了嗎?」辛濟清的微笑滲入一絲惡質。
「誰?」向湛雲沒有跟女性同胞有所交集,除了工作的事。
「我沒問,只是進來負責傳話而已。」兩手一攤,辛濟清將咖啡一飲而盡。
「什麼時候我的秘書變成你了?」從三個人的小事務所發展到現今他們每個人各有一名秘書,外加跑腿打雜的工讀生,可是經過一番寒徹骨的,沒想到辛濟清竟然如此「緬懷」那時的日子。
「我是臨時的,我去請那位小姐進來。」辛濟清說著,帶著輕鬆自在的微笑往門外走去。
就在向湛雲還在猜測辛濟清的舉止帶有什麼意含時,門扉被輕敲了兩聲,他回過頭,不由得一呆。
祈晴穿著—恤和長褲,頭髮紮成馬尾,與昨晚的打扮全然迥異,清純的像個學生般站在門口。
「這個你的辦公室?」祁晴以為向湛雲還在大學唸書。
而且,昨天那些咬舌根的人也說他是萬年不敗的大三生,好幾年都升不上去,也沒被學校退學。
這辦公室小雖小,但很整齊,辦公桌上有兩台電腦相互運作著,旁邊還有一張繪圖桌,小小的書櫃上擺著一些書籍,因反光的關係,她無法得知是什麼書,但不太像是她所知道的政治家的辦公室。
呃,她忘了他還是學生,所以……這兒詭異到讓她無法看出向湛雲是從事什麼工作。
「嗯。」向湛雲擰眉,看似不悅。「你怎麼知道這兒的?」
「我請起耀的父親,辛先生帶我來的。」為了某件急迫的事情,她必須和向湛雲取得聯繫,但她又不知道向湛雲的住處,只好在幼稚園等起耀的父親。
她猜想,辛濟清該會知道向湛雲的去處。
果然!是那隻老狐狸幹下的好事!
向湛雲揚高眉,抬了下手,「請坐。」
祁晴盯著坐在沙發上的向湛雲,今天他穿的是CK的西裝,剪裁得體,襯托出他挺拔的身材,無形中強化他的氣勢。
她一落坐,垂眸入眼的即是兩人接吻的照片。
她輕歎口氣,「原來你也知道了。」
「一大早就有人打電話來,想不知道也難。」向湛雲也注意到她看見茶几上的報紙,傾身將它摺起來,免得看了心煩,「你想喝什麼?咖啡、紅茶,還是可樂?」
因辛起耀下午會回來事務所,因此他們都會替他準備可樂。
「咖啡就好,麻煩你。」
「不會。」向湛雲起身走到門口,跟秘書交代,沒多久,秘書即送上杯咖啡。
「謝謝。」祁晴輕啜燙口的熱咖啡,不安的眼眸游移在辦公室裡。
「找我有事?」向湛雲直截了當的問。
「是有關於這個……」她指指被摺起的報紙,「……的事情。」
「破壞你的名譽我很抱歉。」略撥額前垂落的發,向湛雲很清楚自己的名聲好不到哪裡去。
「不,我來不是為了這個。」祁晴急忙解釋。「你誤會了!」
「不然是什麼?」這自尊心忒高的女人會來找他,不外乎是要他一聲道歉。
昨晚她的眼淚一洩像恐怖的病毒般,讓他避之唯恐不及,如果他不道歉,萬一把她惹哭了,他的辦公室難保不會成汪洋一片。
「我媽咪看到報紙……」
「等等,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嗯。」她點點頭。
「為什麼做長輩的對於這種消息總是比我們這些小輩來得敏感數倍?」向湛雲沒想到今天報紙才刊的東西,他自己都還不知道,台灣那邊就知道消息,而且老頭還「御駕親征」打電話給他這老死不相往來的「敗家子」。
「我也不知道。」她也是被母親大人一大早從被窩裡挖出來,拿著報紙當面訓話。「如果可以,我真想知道是誰拍的照片。」
「我也很想知道。好了,找我是為了什麼?」總不會來找他喝咖啡的吧?
「我……我媽咪要我……請你去……我家……吃晚飯。」期期艾艾的說完,祁晴頭愈說垂得愈低。
雖然向湛雲不是名單上的青年才俊,但他的家世背景夠,所以祁夫人「勉強」接受女兒目前正在「交往」的對象不是她名單上的人選。
向湛雲此刻只有一個想法:讓他死吧!
「為什麼?」他好困難、好困難才問出這句話。
起碼讓他知道理由,這樣他會死得安心點。
「因……因為……」祁晴為難的指指報紙。
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她昨晚就打定主意不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否則她會倒楣到底。
怎知,一篇報導將她的冀望全數打碎。
「你沒有向你的母親解釋那是一場意外嗎?」向湛雲發覺自己的頭開始產生劇痛,他忙灌下一口咖啡,以鎮住自己不停微跳的太陽穴。
「有!我說得很清楚!」祁晴來訪後,就這句話喊得最大聲,但一下子,她又氣勢全消地駝背,「可是……媽咪不相信我,就連爹地也說他看好我們……問題是我們兩個根本沒什麼,任憑我如何解釋,他們也不聽……」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礙眼,讓父母亟欲將她推銷出去。
不知怎地,聽見祁晴說他們之間「沒什麼」時,向湛雲心頭緩緩凝聚一抹微氤,輕飄過一抹名為「怒火」的黑雲。
「這跟請我到你家吃飯有什麼關係?」他雙手交抱胸前,兩腿交疊,黑眸染上些許漠然地緊盯著祁晴,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動作。
「呃……這個……」接收到他緊迫盯人的目光,祁晴如坐針氈的別過瞼,但終是受不了他過於壓制的眸光直定在自己身上而選擇迎視。
「沒事你為什麼一直看我?」她氣沖沖的問,害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跟人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說話,這是禮貌,學校老師沒有教你嗎?還是老師都塞了一堆死板的理論在你腦袋,讓你的思考能力跟著水泥化?」向湛雲似笑非笑地吐出諷語。
沒什麼,他們之間「沒」什麼的話,為什麼他還要跟她回家吃飯?
「喂,你別欺人太甚,我是來找你商量事情的!」祁晴教怒火暈上的黑眸恨恨的凝視他。
這人怎麼每次都得損她一頓才高興啊!
「我有名有姓,不叫喂。」向湛雲瞼上掛著讓祁晴欲一巴掌揮之而後快的惡劣笑容,糾正她的稱呼。
「你……」忍,要忍,今天她有求於人。祁晴才要發作的當口,腦中竄出一道聲音制止她,促使她大口大口吸氣吐氣,藉以宣逸胸中的鬱結。「向先生。」
「是的,祁小姐?」向湛雲一笑,有禮的回應。
「我……我想跟你打個商量。」祁晴強迫自己冷靜以對,否則什麼事都不用談。
「請說。」向湛雲有預感她口中的「商量」不會那麼好商量。
「你跟我回家吃飯,然後我們合演一場分手戲,之後分道揚鑣,各自閃人,我相信你也為這則莫須有的緋聞所擾,因此……」
「等等。」他打斷她。
「嗯?」
「這樣我有什麼好處?」
「你我皆可脫離現在的窘境。」祁晴突然覺得口渴,喝過咖啡後口渴的情形未解決反而使她更加渴望水。
向湛雲見狀起身離開辦公室,祁晴還在莫名其妙的當口,只見他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喝吧。」
祁晴霎時覺得這男人也挺細心的,有些欣慰的喝完它。
「所以不知你是否願意陪我演這場戲?」祁晴深吸口氣後,輕問。
向湛雲沉默不語,目光定在辦公室一角,沉思著。
「向先生?」祁晴久久得不到回應,只好出聲喚回他出神的心智。
向湛雲別眼祁晴,「你想得很天真。」
「什麼?」祁晴不懂。
「我說,你真以為一場分手戲就能讓你我脫離現在的窘境?」向湛雲好笑的重複。「我遠在台灣的家人叫我要跟你多親近親近,為他們多辟一條金錢支援的道路,你說我該從還是不該從?」
「什麼?!這怎麼可以!你……我……我們……我……我不代表MTA啊!你跟我在一起不代表可以獲得MTA的支持啊!」祁晴弄混了。
怎麼一張照片,就扯出這一長串的事件,她能不能不要!
「你跟我都是置身事外的,但我們雙方的家人不能理解。」他們看見的是背後的利益勾結,而非真正想要他們兩人交往結婚得到幸福。「如果演一場分手戲,不如再上報一次,讓報紙來告訴我們的家人,我們前幾天才接吻,沒過幾天就分手。」
「啊?我沒有跟你接吻啊!那是意外!」祁晴很堅持這一點。
「我知道是意外。」向湛雲沉靜道,而且是很孬的意外。「但是報紙寫的是兩人擁吻。」
「我們沒有擁吻!」她只是跟他不小心擦到嘴唇,這種「意外」八輩子都不會有一次。
「我知道!」向湛雲瞪她一眼,警告她再說一句辯解的話就送她出門。
祁晴這才含冤地扁嘴安靜下來。
「我們知道詳情,但我們的家人,我老頭、你爹地媽咪都不知道詳情,顯然我們兩人在家人心目中的信用程度都不高。」
祁晴想反駁,但終是忍下來。
「因此,我們如果能利用媒體,也許不必費唇舌就讓他們瞭解我們沒有在交往。」向湛雲打的是這個反作用計策,與其現場表演,不如經由別人告知他們的家人。
「利用媒體?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張?」祁晴晶亮的眼眸投映著兩個大大的問號。
「因為……」向湛雲才啟口想解釋,外頭秘書撥了內線電話進來。「你稍等。」
「哦。」祁晴好奇的看著他。
他按下通話鍵,「什麼事?」
「二線威克先生來電。」
「好,謝謝。」向湛雲按下二線的按鈕,執起話筒,開始一長串的對話。
祁睛發覺向湛雲的神態隨著談話而漸趨正經嚴肅,偶爾出現的微笑柔化他的臉部線條,讓他看起來很親切,不像之前那樣欠扁。
透過外頭的光線映投,讓他整個人發起亮來,祁睛不由得瞇起眼來看他,跟著微牽唇角,形成一朵小小的笑靨,看他看到出神。
直到向湛雲講完電話,拿到案子,確定又有一筆進帳後,不經意抬頭迎上她的視線,一呆,她的眼眸專注得讓向湛雲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於是低頭四處瞧。
沒有。
那她在看什麼?疑問,化為一串串珠鏈在他頭上亂繞。
「祁晴?」他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她眨眨眼,仍是盯著他看。
「祁晴,你在看什麼?」怎麼呆了?他不過是講了通電話,她怎麼就變成這副呆樣?
「嗯?」好不容易,祁晴有了回應,只是看著他的眼眸仍有些呆滯。
「你沒事吧?」沒想到她有隨時隨地發呆的本事,難怪昨晚會被人拖到庭園去而不懂自衛。
「沒事啊。」祁晴這才如夢初醒地凝聚眸光,落到向湛雲身上。「只是沒想到你也會有正經的一面罷了。」
她之前見著的都是他痞子跟無賴又混帳的一面。
「你這是褒是貶啊?」向湛雲啼笑皆非的坐回沙發,揚起笑容。
「隨你怎麼想,你是做什麼的呀?」剛剛她在他的談話中有捉到幾個關鍵字—諸如:工程、預算、設計、用材……等等。「我以為你是學生。」
「我是學生啊!」向湛雲不否認他是萬年大三生,畢不了業也退不了學的那種。
「那你怎麼……」祁晴指指這間辦公室,它不像一個學生會有的。
即使是學生創業,它看起來也像是一名事業小成就的人擁有的辦公室。
「如果我跟你說實話,你會不會保密?」向湛雲降低音量,要她湊過來。
「會。」祁晴重重點頭,馬尾跟著她點頭的動作搖晃著。
向湛雲因她可愛的動作而不小心笑出聲,但他及時以輕咳聲掩飾住,「我其實……」
「其實怎樣?」祁晴為了聽清楚而更加靠近向湛雲。
「阿向,」辛濟清再次不經通報踹門進來。
他們兩人被這聲大吼外加踹門的聲音嚇到,過度接近的兩人不經意又擦過彼此的唇。
「啊!」祁晴沒想到意外又發生了。
「呃!」向湛雲更沒想到連續兩天,他都跟同一個人意外親吻。
「哦……」知曉自己闖禍的辛濟清拿著藍圖往門外退去,小心地合上門,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祁睛和向湛雲只是呆呆的望著對方,久久不語。沒有人留意辛濟清是何時離去的。
他的唇帶點冰涼,但很清爽。祁晴雙頰染上兩抹嫣紅,抬起手來掩住唇,「嗯哼。」
這次他們真的是「意外」中的「意外」,可她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
她的唇瓣柔軟而溫暖,讓他想再品嚐一次。
「咳!」向湛雲揚起笑,試圖化解這份不自在。「剛剛我們說到哪兒了?」
「你在做什麼大事業?」祁晴咬住下唇,掩住上揚的唇角,瞟向向湛雲眸光蘊含著一些看不出的深意。
「我的身份是敗家子,專門將我老頭勾結來的錢花掉,這是我畢生的志業。」向湛雲玩世不恭的露出個笑容,標準的痞子笑臉。
「是嗎?」她剛剛瞧見的可不是一名敗家子會做的事情談生意。
如果是敗家子做生意,何必跟人計較那一點酬金和材料的價錢?
向湛雲聞言,笑容斂去,神態微凝,「沒想到你還挺會觀察人的。」
「我是學教育的,心理學是必修課。」從向湛雲變化的神情中,她想自己猜對了。
「你很得意呵?」向湛雲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不覺得告訴祁晴會有什麼危機,只是想吊吊她的胃口。
直覺地,他感受到祁晴並不會出賣他或是做出背叛他的事情,只是這份信任來得突然,讓他感覺不怎麼踏實。
「有……有嗎?」祁晴掩飾不住喜悅地笑開容顏。
「有。」向湛雲伸手想碰她,但及時收回,「我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什麼提議?」祁晴早忘了向湛雲剛剛說了什麼。
「不去你家吃飯,但……」
「為什麼不去吃?你不去我會被剝皮啦!」若不是屈服於母親大人的淫威,她也不會找上向湛雲。
「你能不能聽我講完?」向湛雲受不了的出手摀住她的嘴,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搭話的本頜如此之高,高到他得動手才贏得了。
祁晴點點頭,嘴巴都被封住了,她要搭話也很難。
「我剛剛的提議是,我們不如先順著報紙上寫的那樣,『假』交往,注意,我說的是『假』交往,然後,過幾天,我們在一個公開的場合,『真』分手,一定要故意讓媒體拍到『照片』這才算數。」
「為什麼?」何必如此費盡心思?
「因為我們的家人比較相信報紙而不相信我們說的話。」向湛雲有耐心的解釋。
「哦。」祁晴無言以對,只因向湛雲說中她的心頭事。
「如何?」向湛雲等著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