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薰雨的病房此刻陷入一片混亂。
「該死的!他怎麼無緣無故受傷啊!」楊可風邊為原薰雨包紮他身上突然冒出的傷口,一邊罵道。
怎麼昨兒個還好好的,今兒個肩膀上就開了個大洞?!而且——還守在他身邊耶!
「可風,你能不能安靜下來,專心為薰雨叔叔包紮?」——焦躁的開口要求,話裡命令意味十足。
「對不起。」楊可風停止叨念,專心地為傷患治療——
憂心仲仲的看著原薰雨肩膀上那莫名出現的傷口,怎麼她在床邊睡一覺醒來,他身上就多了個傷口?
凝望著他左肩的傷,她心驚的發現那個傷口跟兩年前他消失時身上所帶的傷一樣——那個她在當檢查官期間結下的怨仇,前來報復的人在他身上留下的傷;那個讓她若非再次遇見原薰雨,至今仍會掛懷不已的傷。
原薰雨皺起眉頭,微張開眼睛,刺眼的光亮斜射入眼底,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合上眼。
「薰雨叔叔?」——是第一個發現他已醒過來的人,連忙湊上前查看,見他合眼又張跟,擰眉又鬆眉,她的心也取著七上八下的吊著。
原薰雨緩緩睜眼,這次映入眼簾的是——那張佈滿緊張的臉蛋。他輕吟出聲,想坐起身,卻發現左肩傳來一陣痛楚且使不上力。
「薰雨叔叔,別起來,你的肩膀突然受傷,還在治療當中。」——急切的喚著,同時伸手欲壓住他的身子,卻在要觸碰到的剎那想起他先前惡狠狠的瞪視而頓住。
「——?」原薰雨依言不動,事實上他也動不了。
他剛剛夢到她了,夢到她驚恐的揮開他伸出的手,混亂的記憶便是在那時恢復,讓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嗯。」——點頭,雖不明白他的態度何以緩和,但她慶幸他的意識還算清醒。
原薰雨虛弱的展露一個微笑,「你的眼睛……看得見了?」
那是——自再遇見他後,他露出的第二個微笑,而這個微笑是針對她而發的……她可以這樣想嗎?
「對,我看得見,早就看得見了。」她輕顫著語音口道,眼前的事物全蒙上一層薄霧。「薰雨叔叔?」
心不自主的縮緊,她捉著胸前的衣物,想問他是否還記得她?是否仍將她當作陌生人?
「嗯。」原薰雨不知怎的覺得很高興,感受到她的關心讓他的心暖暖的,比起適才在夢裡遇到的她……
他的笑容擴大,慈藹地看著——,「我剛剛看見你的時候,你的眼睛還是看不到的,現在看得見了,我想你母親也會比較安心吧。」
聞言,——不禁倒吸口氣,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薰雨叔叔,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衷心的希望他不是一時記起她而已。
「唐和小-的女兒,名字還是我取的。」原薰雨再朝她微微一笑,將她的容顏印上腦海,即疲累的陷入沉睡。「我知道你是誰……」
「薰雨叔叔?」——見他合上服,急忙叫道,後來發現他只是睡著,才大鬆口氣。
抑不住心中的狂喜,她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看著楊可風,深呼吸好幾次後,才從喉嚨中吐出話語。
「可風,太好了……太好了……」她轉身抱住一旁的楊可風,高興到只說得出「太好了」這三個字。
薰雨叔叔終於想起來了,終於不再當她是陌生人了。
「嗯,真是太好了。」楊可風拍拍她的背,為她開心。
盯著原薰雨猶帶冰冷的睡顏,楊可風低首看看沉浸在喜悅中的——,心中不知怎麼的,竟升起一抹異樣的感受。
外頭的天空濛上一層灰霧,鬱悶得讓人難以舒展。
再次轉醒,原薰雨慶幸自己所處之地還是病房,不是其他奇怪的地方。
離病床約一個走道的距離有一大片玻璃窗,由於材質的關係,它會將斜射入房的熾烈陽光給折射掉,使得光線變得柔和不刺眼。
原薰雨望著窗外發楞,闃靜的空間中瀰漫著一股閒散的氣息。他有多久沒有這麼寧靜過了?
自有記憶以來,他便一直是在忙碌中過活,總覺得自己沒有時間過這種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的生活,因為他的生命有限,所以努力想將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想掌控自己的生命,想做自己的主人。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沒有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沒有眠羽的深仇大恨要報,沒有像風電信那樣的人想守護,沒有舞羽的獨立自主,沒有直宇的坦率開朗,更沒有時雨的冷漠內斂……他突然察覺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是,連想做自己的主人也做不到。
原本他認為找不到處方箋續命就沒戲唱了,但依他此刻的領悟,就算找到了處方箋,他也一樣沒戲唱。
心空蕩蕩的,像無人居住的空屋,獨自低回吟唱著自己的回音。
此刻他反倒希望自己死在那場空難中。腦海忽閃過心宇在發病前對他說的話——
夢的使者將時空拉近,危機同時存在與消除,心靈的空缺也將填補,時間將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心的碎塊已縫樸。
那是心宇發病前為他們每個人占的卜,而心宇只給了他這五句話。
「夢的使者」是指他夢迴過去的能力,只是後面的話語,他覺得有些滑稽。現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啊!怎麼心宇會說時間不重要呢?
病房門自動打開的輕響打斷了原熏雨的思緒,他警戒的望向門口。
「薰雨叔敘,你醒了。」——捧著一束星辰進來,朝他露出個笑容。
見來人是——,他放鬆警戒,浮在半空的心也跟著落定。
「。」原薰雨也朝她露出個冷冷的笑容,但冰藍眸子閃耀的溫暖笑意讓她安下心來。「我怎麼會在這兒的?」
「飛機被恐怖分子裝了炸彈,還沒起飛就爆炸,薰雨叔叔是倖存的幾個人之一。」——邊將星辰插入花瓶中,一邊解說。
這件案子由她承辦,她以超高的效率捉到嫌疑犯,只不過目前仍在調查嫌犯背後是否有組織介入。
這個時代當檢查官的除了常面臨到生命的威脅外,還得保持冷靜清晰的頭腦,才能和狡詐的罪犯周旋——向來以迅速破案著稱,這也要歸功於她底下有一群辦事效率高的手下,但這件案子她滲入了個人的情感,讓她打破檢查警察署內的破案速度。
只要一想到原薰雨有可能因那名恐怖分子而喪命,——就義憤填膺。
「原來如此。」原薰雨點點頭,盯著花瓶中的花問道:「這是星辰?」
紫色小花配上茵綠莖葉,令人賞心悅目,縱使生命消逝卻仍能留下它美麗的形象。
「對,從外面摘下來的。」——指指窗外,從這兒正好可以看見一大片的星辰花田。
「那片星辰沒想到能活這麼久。」原竟雨因憶起當初種下星辰時的畫面而笑。
好久好久沒有這麼安詳的感覺。
陽光照在——身上,將她半個身子掩入光影中,柔和的臉部輪廓漾著淺淺的弧度,她的身材嬌小,但由內而外散發的理性中帶著柔和的氣質卻讓人忽賂她的身高。
見他臉上的笑容未曾消褪,——雖高興,但仍懷抱著不安,尋求肯定的問:「薰雨叔叔,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啊!你是唐和小-的女兒呀!」他輕笑著回答,回憶起初見她時的情景。「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才這麼丁點大,沒想到一下子就長大了。對了,你幾歲了?」
聞言,——有些失望。她不想薰雨叔叔只記得她小時候的樣子,也不希望他想起十八歲的她是多麼的任性。「我今年剛滿二十。」
「二十?」原蕉雨在腦中計算了下,陡然察覺她的注視過於專注,而他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的時間似乎也太久了。
「離我們上次見面才隔了兩年。」他有技巧的迴避她不懂掩飾的眼眸,同時悄然握緊拳,一股紊亂的心緒無故生起,可是他找不到源頭,只覺得——的注視太露骨,隱含著他有預感無法承受的感覺。
「嗯。」——點點頭,她希望能再多聽一點有關他的事情,而不是她的事情啊!可是這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長大了。」原薰雨淡淡的笑容浮上他絕俗的美顏。
「是啊。」——只能暗自苦笑,聽他用對待孩子般的語氣對她說話,她不知該怎麼接口。
她來不及參與他的過去,也無法插入他和父母之間的情誼,她所有的只是現在。
「現在是什麼年代?」他伯自己仍是在夢迴過去——
說了個數字,原薰雨明顯鬆口氣。
果然,時間已經重疊了,看來他應該不會再以夢的方式同他們見面。
在他心裡一直存在著一個疑問,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與他們相遇呢?若說為了賺取「空」的經費,那應該是不可能的,他也是聽了心宇說後才挖錢挖得更凶的。
那麼……唉!多想無益。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他抬起眼睫,目光的焦距是落在——身後的窗子。
「薰雨叔叔,你的傷勢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飛機爆炸的傷尚未痊癒,突來的肩傷延遲他出院的時間,——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受傷,但是她很害怕原薰雨再次像這樣莫名其妙就帶了傷。
「不要緊,又不是第一次受傷。」原薰雨灑脫的笑容看在她眼底反而難過。
「喔。」——不知道該說什麼,為自己的口拙而沮喪。
「你為了什麼而煩心?」原薰雨捕捉到她失落的表情,不經大腦的衝口問,「說出來比放在心裡積病來得好。」
「啊,沒有、沒有。」——頭搖得似博浪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薰雨叔叔好像當我是小孩子一樣。」
她已經大到足以明瞭何為戀慕,何為喜歡,何為愛了。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呀!」原薰雨笑容未改,在他的印象中,——就是小孩子的模樣。
只是她真的長大了,還記得她小時候被自己抱在懷裡的情景,還記得她眼睛失明時的倔強任性,更記得他受傷生病時她的照顧。
每一個——的影像皆深藏在他腦海,不知為何,他竟然會將她記得如此清楚。
「我不小了。」二十歲已經是成年人了,可以決定自己的未來。
原薰雨笑了笑,不想同她爭辯這種問題。「對了,你爸爸媽媽還有其他人好嗎?」
「很好——」——才想再說些什麼,視訊電話的聲響打斷她的話。「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低聲道歉後,她套上電腦,接收訊息。不一會兒,她點點頭,「馬上到。」
「薰雨叔叔,不好意思,我得離開一下,你好好休息。」她都忘了今天要帶嫌犯去做現場模擬。
「不要緊,去吧。」原薰雨微笑頷首,這才發現她身上穿的是檢查官的制服。
原來她是檢查官。
病房內的溫度似乎因——的離去而降低了幾度,讓他有些不適應。
「薰,你醒啦!」一個人工合成的聲音倏然闖入原本寧靜的空間。
「SI?你還在呀!」原薰雨語帶笑意的搖搖頭。
真是長壽的SI。
「什麼話,當然在呀!我又不會死。倒是看見朋友一個個的老去,也開始有些感傷了。」SI語帶感懷的說著,還不時的歎氣,以加重效果。
「是呀!朋友們都老了……」原薰雨附和,冰藍瞳眸映著花瓶中盛開的星辰,想著——的面容,蹙起眉,強迫自己把她的影像逐出腦海。「對了,這兒怎麼出去?」
「喔唷,你想偷溜?」SI經過這麼多年仍不改頑皮「本性」。
「你猜對了。」他活動一下仍不是很靈活的左肩,不顧有些虛弱的身子,跳下病床,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小子,你很不解風情。」SI嘖聲道,連它這個人工智慧體都看出那丫頭的心,怎麼原薰雨反倒比他這個機械還呆?
原薰雨找到了他的衣物,隨便穿上一套卡其色的衣褲,收拾了下行李,轉身走出病房,並戴上一個小型的耳機。
「會嗎?」他笑答,無視於一路上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
「不然你就是很無情。」SI切入他剛剛戴上的小型耳機的系統。
「我只是一名使者而已。」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載負了什麼樣的訊息,但他只原當個旁觀者。「使者不需要情感。」
「無情的人通常比平常人來得要脆弱。」這話由SI口中說出來格外沒有說服力。
「是嗎?那我一定是最堅強的無情人。」原薰雨走出醫院,拔掉耳機,招來計程車,隨即絕塵而去。
他是不會有任何情感起伏的,只要沒有情感起伏,就不會受傷害,他是如此堅信著。
法國巴黎郊區
秋天的氣息縈繞著不停飛散著落葉的街道,天空灰灰的,四處瀰漫著冷清的氣息,街道上沒什麼人,反倒是讓落葉佔據了人行道。
蕭瑟寂然的氣氛被遠處傳來踩在枯葉上的沙沙聲響打破,遠遠的、漸漸靠近。
原薰雨照著查詢到的住址來到一戶人家外頭,這兒的住宅在幾年前曾翻新過,呈現一片欣欣向榮的氣象。
一名棕髮棕眸的年輕人前來應門,以法語問:「請問有什麼事?」
「請問波爾利特先生在嗎?」原薰雨回以流利的法語,冰藍眸子一派清澈,卻隱約泛著絲絲寒意。
「我就是。」波爾利特回答。
原藏雨打量他半晌,「不好意思,我指的是約翰-波爾利特。」
「約翰?你指的是我爺爺,這個……我想,還是進來談吧。」波爾利特側過身子,讓出一條路讓他通過。
「謝謝。」原薰雨輕聲道謝。見到年輕的波爾利特,他壓抑不住心情的起伏。
他即將同製造母親的人和讓他活得這麼痛苦的人見面了,他握緊拳頭,努力平穩心湖洶湧的波濤。
「你還好吧?」
柔和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原薰雨瞬間恢復理智,看向身後的人,輕聲回道:「沒事。」
他一路上只顧著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直到現在才發現跟在她身邊。
「可是你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關懷的眼神,捉住自己臂膀的手,抬高仰望他的容顏,原薰雨覺得自己被燙傷了,被她的視線凝望,被她捉住的臂膀,好熱……
廢話,哪個人要和仇人見面心情會是平靜來著?原薰雨冷眼睨視她,穩住不穩的氣息,冷淡道:「我沒事。」——
意識到自己似乎激怒了他,雖不明就裡卻也識相的不再追問下去。
畢竟,他肯讓她跟著還是她死都不肯離開他,他在無計可施之下才讓她跟著的。
幸好那時她正在機場跟引發那場爆炸的恐怖分子做現場模擬,也幸好原薰雨長得夠醒目,更還好她有注意到他,不然,她現在不會在他身邊。
一直不敢問他到法國來做什麼,只因他的情緒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強烈到她這個有點遲鈍的人都感受到了。
是以,她一直捉著他的手臂,深怕他會冷酷的轉身就走,丟下她一人。
或許人真有點自虐吧!明明距離是那樣的遙遠,還是執意想要拉近彼此的距離。在他刻意的防備下,她壓根找不著方法接近他。
「先進去吧!」原薰雨暗自歎口氣。真懷疑她是不是在他身上裝了追蹤器,他一到機場就被一群警察團團圍住,然後就見她從警察群中出現,接下來就是這個情形。他不得不帶著她前來法國,只因身為檢查官的她有權限制他出境。
唉!他很不想承認自己帶了個拖油瓶,也為自己如此輕易妥協而失望,他應該更強硬一點,偏偏一看到她那雙眼睛,他就……唉!事到如今也只能以歎息來作結。
再次看她死捉著自己手臂不放的手,他不禁又想歎氣,明明不想跟她過於靠近的,卻無法將她擋在心門外。
「請坐,我去替兩位備茶。」波爾利特領著他們來到客廳後,便走向一面牆,朝牆壁低聲說了幾句後,不到兩秒,他手中便多了三杯熱騰騰的紅茶。
「請用。」
「謝謝。」——低聲道謝,悄悄打量著廳內的擺設,有點空曠的感覺,似乎是剛搬進來不久,可是也有種將要離開的意味。
「不知兩位找我祖父有什麼事?」波爾利特正視著原薰雨,陡然發覺他的眸色是冰藍色的。
冰藍色的眼睛……既吸引人又令人毛骨悚然,一股惡寒直竄上心頭。
「這件事我想當面和波爾利特先生談。」原薰雨結凍的聲音有著不容忽視的命令。
「很遺憾,我祖父在我小時候因一場流行性感冒而過世。現在波爾利特、家的一切都由我來主持,因此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波爾利特不疾不徐的回答。
「是嗎?」原薰雨微攏眉心。波爾利特去世的消息他倒是沒有查到,心裡的躁慮加深,不知如何化解的他,感受到身旁——的存在,奇跡似的,心頭的躁慮竟輕易消失。
他噓口氣,恢復平靜,「是這樣的,我母親生前與波爾利特先生有過一筆交易,言明購買一條鑽石項鏈,它的模樣是這樣的。」
原薰雨取出一張立體相片,相片呈現的影像是一條鑽石項鏈,項鏈本身很特殊,呈菱形的立方體狀,鑽石在燈光的映射下呈現藍色的光芒。
波爾利特仔細看著相片半晌,「很抱歉,這條項鏈我父親已經轉賣給別人了。」——
也好奇的看了兩眼。微皺起眉頭。怪了,好眼熟的項鏈,好像在哪兒看過,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賣掉了?!原薰雨懷疑自己聽錯,呆了一下後才接著問:「請問你父親將項鏈賣給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父親在前些日子因為意外而過世,他生前的一些事情除了他自己之外,我並不清楚。如果你願意等上一陣子的話,或許我在整理父親遺物時朗找到線索,我再通知你如何?」
原薰雨沒有表情的美顏底下蘊藏著狂濤巨浪。
久久,他微一頷首,「那就麻煩你了。」
他要——把她視訊電話的號碼給波爾利特。
「打擾了。」原薰雨費了好大的氣力才吐出這句話。
「不會。若是你早點來,或許就可以向我父親親口詢問到項鏈的下落,可惜的是家父已經……」波爾利特隱去話尾,輕歎口氣,起身送原薰雨和——到門口。
告別波爾利特,原薰雨面無表情的催促——快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