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人甜 第一章
    狴犴(音必悍),一作憲章,形似虎,好訟,有威力,故立於官衙門扉或牢獄大門上。

    「上哪兒去?咱們上哪兒去?」清脆幽然的女聲在黑夜裡響起。

    「不是咱們,是你。」另一個清朗悠然帶笑的男聲回她。

    「沒有你的地方我不去。」

    「我要去的地方你也不能去。」

    「你又同我打啞謎。」

    「不是啞謎,是實話。」

    「你總是丟下我一人,總是讓我等。」女子的聲音滲入些許哽咽。

    「這回你毋需再等。」男子朗聲依舊,甚至笑意加深。

    「什麼意思?」

    「咱們得上洛陽去,洛陽是個好地方,你一定會喜歡。」

    「我說過,沒有你的地方我不去。」

    「唉……不去你也得去呀!」

    「不去……我不去……」

    「叩!叩!叩!」三聲輕敲,敲醒元綠袖陷落夢境的心神,她微皺起眉,側耳聆聽,只聽聞門外有人叫道:「小姐,冬兒替你端洗臉水來了。」

    「進來吧。」元綠袖感受到屬於冬兒的氣息,察覺到自己已然脫離夢境,因而回道。

    「是。」冬兒開了門進來,也將屬於冬天的冷冷氣息帶了進來。

    她將臉盆置於床旁的架上,才要伺候元綠袖,元綠袖便開口,「我自個兒來便行,你去忙吧。」元綠袖只想一人獨處。

    「是。」冬兒一福,知曉這個時節小姐會希望獨處,打她服侍小姐開始,年年如此。

    冬兒離去後,元綠袖下床,推開窗戶,冷風自窗子貫進,帶著雪涼的味道。

    她深吸口氣,伸手捉住一縷風,微愣,又放開。

    記憶中似乎有個人常做捉風的動作,經由這個舉止,似能探知一些先機,可那個人……元綠袖自嘲一笑,那個人她看不見,也不知是男是女?

    眼前的一切皆迷濛,僅有光與暗的變化。

    打她有記憶以來,週身的人便告知她:她是瞎子。是以她打小便以布巾蒙眼,看不見這個世界。

    然而對她而言,所有的東西全都是朦朧不清的,說她看不見,倒不如說她是看不清楚。

    她一直不明白為何爹親和所有人都說她看不見,不過,看不見與看不清楚對她而言都無妨,她老早當自己是全盲的瞎子。困擾她的,反倒是這一人冬便來的夢境。

    夢裡有個看不清面孔的人,他總是要她等待,但她也總是等得不耐煩,兩相爭吵的結果——總是在近婢冬兒的叫喚下清醒過來。

    那個人時時侵佔她的思緒,每回想起,總是又心酸又難過又……五味雜陳。

    「小姐啊——」另一名端來早膳的近婢秋兒打斷她的冥思,一見元綠袖又開著窗讓房內滿是冷氣,連忙叫道:「天兒冷,好歹也加件衣裳,甭著涼了?」

    「秋兒,你今天是穿黃色的。」元綠袖清楚「看見」秋兒週身在一片白茫中閃著柔和的黃。

    「小姐,別又亂說話了。」秋兒打小同元綠袖一道長大;說話自是較為尊卑不分。

    元綠袖但笑不語,也許因為眼盲,她多了一些常人沒有的能力,和她一塊長大的秋兒都不能接受,其他人更甭談了。其實她的能力只是一種強烈的直覺,好似與人們多了一份隔閡,怎麼也無法消除。

    於是,在眾人眼中,她成了一名沉靜的女子,但她心下自知她絕不是冷靜之人,只是身處在這環境中,教她不得不小心謹慎。她總對這自小生長的地方有種怪異的突兀感,總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兒……

    「冬天啊……」元綠袖心中突地閃過一個畫面。心中一慟,竟濕了雙眸。

    「小姐,用早膳了。」秋兒的聲音讓元綠袖自這莫名的傷感中抽離。

    「嗯。」她慢應一聲,將那紛亂的心結拋諸腦後。

    堂前白鴿翻飛,劃過無垠藍空,滑過百姓人家的屋簷,驚動簷下燕巢,再順行往大道末底的華屋面去。

    鴿兒「咕」的一聲,飛往樓廊,一雙手自樓廊下伸出,接住鴿子,解下它腳上的信箋後,再放其飛翔。

    僕役裝扮的家丁將信箋原封不動的呈給總管,總管拆開一看,臉色大變,遣退家丁後逕自往主屋走去。

    途經練武場,只見一群訓練有素的門人正兩兩成群在對打,武器撞擊聲與喝叫聲不絕於耳。總管無心留意他們的練習,穿過迴廊往正廳疾走。

    「老爺。」總管恭敬地呈上信箋,「布政史大人的急信。」

    原坐於上位、年約四十、身著錦袍的男子聞言,皺起眉頭,「呈。」

    「是。」總管這才步上階梯,送上信箋,待男子接過後退開一旁。只見男子看完後,眉頭揪緊。

    「元經,小姐何在?」

    元經躬身回道:「回老爺,小姐在練武場。」

    「隨我來。」元世麟起身,往練武場走去。

    元經以及隨侍的僕役連忙跟上。

    偌大的練武場已由適才元經經過時的兩兩對打,轉變成多對一的陣仗,攻擊的人采車輪方式,一波打完換另一波,意在消耗被圍著的人的體力。人與人躍起落下之間,隱約可見一道比一般漢人女子高大而纖瘦的身影,那女子一身勁裝,長髮紮實地綰著,眼教布巾蒙住,颯颯英氣自週身進出,揮劍之勢有著旋風。

    說也詭異,眾人竟瞧不清那劍身,只覺劍光迫人,難以閃避。

    一個止勢,她手臂收回,劍身隨之斂縮,爾後——「喝!」一聲清喝,劍身應聲擊出,利芒驟盛,身影緊隨著劍勢硬是突破包圍,後一個迅疾使身,劍身再托,凝勢以待欲追擊之眾人。

    人群中幾個明眼懾於其勢,腳步微頓,而餘下之人已迎上蓄勢待發的劍招。

    一時間,哀叫聲隨著閃過的銀芒響起,而她卻是氣定神閒地引劍回鞘。

    「綠袖……這不過是練習,何必這麼認真?」大師兄扶著腰起身,哀叫不已。

    「大師兄,真是對不住,我不知不覺就認真了起來。」元綠袖抬手以袖拭去額上沁出的薄汗,秀逸眉兒下不見其雙眸,但從其冰肌嫩頰與微彎紅唇看來,揭開布巾後的她肯定頗具風情。

    「綠袖每次都這樣,說好只是練習,到最後都讓我們不得不盡全力保命。」二師兄活絡著肩膀笑道。

    他做儒生打扮,手裡的劍佩有劍穗,右手上臂的衣服被劃破,髮絲微亂。

    「這樣好哇!省得咱們心存僥倖,以為是練習就可以放鬆,這樣永遠不會進步。」三師兄袍服被劍砍掉大半,卻豪爽的應著。

    「二師兄、三師兄,你們的聲音聽來有些弱,是否因綠袖不知控制力道,傷了你們?」元綠袖側耳聽出二師兄、三師兄的聲音有異於平常,遂問道。

    「綠袖不必掛懷,技不如人,受點傷是應該的。」二師兄回答,「今天我們師兄弟總算是領教過「含光」這把名劍的厲害。

    「哪裡,是三位師兄及眾師兄弟們謙讓,才讓綠袖險勝。」元綠袖唇角的笑容逸去,週身氣息一凝,劍離鞘,身形微動,「鏗」的一聲——她手裡的「含光」寶劍與身後偷襲之人短兵相接,因氣的牽引致使兩人為避過對方的到氣而往後高躍,這一起一落,高低立見。

    「爹。」元綠袖收劍人鞘,朝元世麟行禮。

    「老爺。」一干師兄弟們亦整容向元世麟行禮。

    「都免禮,我不都說別這般拘束了嗎?」元世麟和藹的笑著,揮揮手要他們全去療傷休息。他走向元綠袖,握住她的手,讓她知道是他靠近她。「袖兒,多日不見,你的功力又更上一層樓。」

    「孩兒尚需進步,幸好世道亂,有人給孩兒練劍。」

    「有事同你商量,同步進來吧。」元世麟愛憐地看著女兒,替她理理微亂的髮絲,目光落至那近去她雙目的布巾,眼眸一黯,隨即掩去,反手牽著她因長期持劍而長繭的手,兩人一道離去。

    元綠袖隱隱覺察異樣,但因猜不出爹親何事煩心而作罷,任元世麟牽著走。

    兩人途經花園步道時,元綠袖因風的流向轉變而有所感地抬首「望」天。

    「袖兒?」元世麟見女兒停步而放開她的手。

    「爹親,京師方向是否有變異?」她問,察覺適才那股異氣是自京師方向而來。

    「爹正是要同你談這事兒,進書房再說。」

    「是。」元綠袖乖巧地跟隨著元世麟的腳步,一步不差、腳步相合地進了書房。

    「若真有此事,便不是萬民之福。」元綠袖眉頭蹙起,紅唇緊抿,不悅且憂心的掄拳擊幾,發出不平之鳴。

    「袖兒,冷靜些。」

    身為公門中人,元綠袖難得不教環境給染化,倒是一身傲骨被這黑暗的官場給養得更形特立。

    「爹,我怎能冷靜?這昏君該關心的是安撫各地的民變和流民,而不是找這勞什子龍九子——」

    還有那虎視眈眈的蒙古諸部與外海惡質的倭寇,即便有俞大酞與戚繼光兩將死守,可內有嚴嵩這權臣搬弄,怎麼也好不起來!

    她真不懂人類這種生物!為何他們總是勾心鬥角、爭權奪利?那些外在的東西如此繁複而不實在,把什麼他們看不透?

    咦?元綠袖一愣,適才她的想法似乎是將自己歸為非人……

    她分明是人類,怎會有這種奇思怪想?

    「袖兒,聽爹說完。」元世麟面容一整,嚴肅地打斷元綠袖的話。

    元綠袖方才靜下浮動的心,不再口出怒語,亦將內心一番糾騰掩藏。

    「大人信中提及,希望你能去捕捉「狴犴」。」元世麟語畢,輕敲下幾面,予元綠袖暗示,使她有氣無處發,僅能捉緊扶手不語。

    莫名地,她再次感受到氣的流動有異,不由得全身一顫,意識全集中在感受氣上。

    那是一種奇異的氣,帶著強勢與狂妄直襲而來,可碰觸到時,卻又軟軟柔柔幾乎散盡。爹親的話再也傳不人她的耳,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在感受這股氣,一時間竟分辨不出它是屬於什麼顏色的?

    這股氣雜亂中帶有一抹絕對的熟稔,好似她很久很久之前便已親近過,可一細想,即發現這極可能是一種錯覺,只因她完全沒有記憶。

    「袖兒,袖兒?」

    「嗯?」元綠袖一愣,找回神智,往元世麟的方向看去,「爹?

    「你又發怔了。」元世麟提醒,「你總在人前發怔,真不知你是如何護衛大人的?」

    元綠袖是他驕傲的孩子,即使眼盲,但他將一身所學全數教予她,希冀她不因眼盲而失去任何機會,另一方面亦是心裡總有個聲音提點他,不能將元綠袖當成時下一般千金小姐鎖在深閨,要給她空間與自由,尤其不能裹小腳限制她的行動。

    是以,當他發現女兒在武學上有所精進,性格又過於剛直之際,便安排她進公門,成為布政史身邊的護衛。

    「爹,孩兒只是想到另一件事。」元綠袖拿了個理由搪塞,不由得更加留意起那股異氣的流向,忖著一會兒離府追尋。「京師近來的動向如何?」

    「還不是為了龍九子的事在大肆擾民,許多商賈路經洛陽,都說京師的生意愈來愈難做,尤其是與龍九子有關的幾個行業。」元世麟是洛陽地方幫派聯會的頭兒,什麼風吹草動很難逃過他的耳目。

    「此話怎講?」元綠袖覺察到那抹異氣在進人大街後便隱於旺盛的「人氣」中,於是凝神專注在這席捲全國的「龍九子」事件中。

    說來好笑,分明皇上下的是「密令」,可這一「密令」茲事擾民的程度與外患流民有得比。

    「日前於泉州發現「狻猊」的行跡,而窩藏「狻猊」的正是單家小姐。單家經香,這是眾所皆知之事,據傳她爹為了穩住單家的事業正奔波於京師各權貴間,此事連馳騁居的老爺子也插了手,否則恐怕不會就此善了。」元世麟輕描淡寫地說出其中一項事例。

    「那單家小姐後來呢?」元綠袖沒想到真有人因「龍九子」而惹上禍事。

    皇帝無道,貪戀權位,教權臣賊子給蒙蔽眼睛,苦的只是百姓。愈想,元綠袖愈感自己的無力。

    她不過是一名小小的護衛,職責不過是保護布政史大人,即使大人公正嚴明,卻也抵不過聖旨與權利的誘惑……

    「她帶著「狻猊」逃亡,真不知她為何甘心為「狻猊」犧牲至此。」元世麟說著說著,下了個定論,「不過是只妖,非人……」

    元綠袖聞言,僅是淡淡地扯動唇角,她也不明白爹親為何下此定論,妖或非人就沒有生存的權利嗎?就得任人追捕獻祭?

    元綠袖發現自己打從心底厭惡這種事情,卻發現她身陷其中,推不得。

    「爹親,大人的意思如何?」

    「如我先前所言,他希望你前去捕捉「狴犴」。」

    「為何是「狴犴」?」公門中人對此「獸」可熟捻了。

    「據說是國師卜出的方向,「狴犴」之氣凝聚於河南與山西行省,由於地點接近京師,因此格外受到矚目,兩位布政史大人肩頭的擔子也重。「分別任河南行省布政史的詹慶仁與山西行省布政史的邢經首當其衝,為保項上人頭,自是能推便推,將責任卸於身邊的人。

    「詹大人怎會以為我能尋找得到「狴犴」?」不是她不忠於詹慶仁,他是一名好官,但她看不慣他為了回歸朝廷對那些權臣的巴結,有時她會覺得保護他,不如保護他身邊的參謀趙仁之。

    「想來是不願擾民,我想流民的問題夠他煩惱的。」流民的遷徒造成戶籍大亂,收不到稅,朝廷沒有收人,國勢大弱,招致外族來攻,如此循環,受苦的依舊是百姓。

    「我明白了,「狴犴」是吧?不過是只被雕在獄門上的老虎罷了。」元綠袖冷冷一撇唇角,說著連自己心頭也戰慄不已的話語。

    「虎」一字是元綠袖心頭無人知曉的禁忌,打有記憶開始,她對「虎」這種生物就有著莫名的親呢感,幾次路經有虎盤踞的山林,每每教它們的吼聲給吸引而不可自拔,那種全身骨頭撞擊在一起的痛楚與戰慄讓她害怕,自此,她總刻意避開與「虎」有關的事物。

    然而——此次卻是命令在身,不得不從。

    有時候,她會懷疑自己不是人,與常人的異樣之處讓她常常不知如何自處,她厭極獨處,卻不得不獨處。

    執緊劍鞘,元綠袖安定下震顫不已的心,感受爹親的手捉住自己的臂膀。

    「爹?」

    「袖兒,你要記住,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接近仟何關於「虎」的事物。」元世麟擔憂的囑咐。

    「爹,「狴犴」就是似虎的龍子呀!」元綠袖為爹親這份囑咐感到莫名。

    「啊,也是,爹是怎麼了……」元世麟如夢初醒地放開元綠袖,為自己適才出口的話語感到怪異。

    「爹,別擔心,女兒不會有事的。」元綠袖笑了笑,再與元世麟說了幾句後便告退。

    元世麟盯著女兒的身影消失在克外,不知為何。竟想起那個雪夜,那個元綠袖成為他女兒的雪夜……

    「呃……」頭突然痛了起來,元世麟再也想不起元綠袖是怎麼成為他的女兒,他只知道元綠袖是他死去的妻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

    幽然的黑眸倒映著教黑氣籠罩的碧空,輕歎口氣,與行人一個又一個的擦肩而過,感受到之中的熱絡,很是欣羨他們看不到,修長的指攏攏因趕路而披散的發,拿了條草繩將之束起,幾結頑劣的發垂落,柔化了他臉部的線條,找到一家布莊,買了件現成的衣袍換上,他整個人為之煥然一新。

    氣平靜得透出無限詭橘,舉凡人以外的生物全都感受到異象,唯有遲鈍的人們還一如往常的生活著。

    「嘖,連續趕了十多天的路,才從平遙來到洛陽;沒想到一進洛陽迎接我的竟是這雜亂不已的黑氣,這幾年來,洛陽到底成了什麼樣啊?」平抒衡打開折扇扇呀扇的,一邊走,一邊以扇驅離那意欲趨近他的黑氣,一邊輕聲地抱怨著,「哎呀,肚子餓了,我家酒樓坐坐唄!」

    他眉輕揚,將氣扇開,幾已成人形的小團黑氣進人離他不遠處、正把酒言歡的人們體內,原本笑聲洋溢的他們竟在瞬間劍拔誇張起來。

    「格老子的你竟敢搶大爺的酒喝!」

    「這酒又沒寫你的名字,我為什麼不能拿來喝?」

    「小二哥,給來我壺「儷人甜」,兩三盤小菜。」平抒衡平和清朗的點菜聲在他們的吵鬧聲中顯得格外突兀。

    「客官兒,小的再替你們添上幾壺酒,算小店的,別為了這種事傷了和氣呀!」掌櫃趕忙前來鞠躬哈腰,就望他們別將事情鬧大,壞了生意。

    「滾開!這是我同他的恩怨!」大漢氣力忒大的格開掌櫃,後者沒站穩,教大漢給推倒在地。

    霎時,酒樓爭執四起,騷亂不已,唯獨平抒衡所坐的桌椅安然無恙。

    「別再打了,客官兒,求求你們……小店還要做生意啊……」

    「別吵!」

    「砰」的一聲,一張桌子自二樓砸下,聲響之大,硬是壓下所有的爭吵聲。

    「酒樓是歇息填肚之地,而非爭相鬥狠之所,難道你們都不懂這個道理嗎?」一個清脆沉冷的女聲幽幽迴盪,一名身著捕快服飾,腰間還束有紅色織帶、眼蒙布巾的女子自二樓抬階而下。

    「啪」的一聲,平抒衡手執的酒杯被他捏碎,酒和碎片殘留於掌,有些酒液自手掌滴落於桌面,但他全副的注意力皆在身後的人上。

    這……這聲音……不是……綠袖兒的聲音嗎?

    整間酒樓因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而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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