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怎樣的情況?
被困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偏偏得天天面對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上自己的男人。
苦惱啊苦惱!
「寒華!」他帶著煩惱開了口。
「怎麼了?」那邊被點到名的立刻毫不吝嗇,笑臉相迎。
「你能不能和我保持些距離?」
「我靠得不近!」
他還敢語帶哀怨?
「我是說,你從前不是很忙碌的嗎?現在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空閒休息?」這幾天他總是跟前跟後,他像是一點也不累,這被跟的人幾乎心力交瘁了。
「和你相比,只是些瑣碎小事。」他說得輕描淡寫,只是不知旁人會怎麼看待這些「瑣碎小事」而已。 唉──!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答案了。
連玉放下手中的工具,不知是第幾千次無奈歎息:「寒華,我一直想問,為什麼會是我?這天下間,以你的樣貌本領,任何人都不堪匹配二字,可你為什麼單單看中了我?」
「為什麼不應該看上你?」
「這……雖然不是貶低自己,可我有什麼特別?最多不致面目可憎而已。」芙蓉,趙坤,還有那個名叫掌燈的姑娘,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可為何寒華會獨獨垂青於自己?
「不許你妄自菲薄。」寒華皺眉,不知道他這是哪裡來的這種念頭:「在我眼裡看來,你最為特別!世間上,再沒有一人一物能與你比較。再說,這色相皮囊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區別,我所愛的,不是外表,而是你!」
「我?」他說得那麼認真,連玉的心不由微微一窒:「我還是不明白,你我相識至多不過數月,更無深交瞭解,你為什麼這麼肯定不是錯覺?」
「不是時間或是其它原因可以解釋的。」寒華展眉微笑。
雖說這幾天連玉已經漸漸地有些習慣他時不時地對自己微笑,可那張動人的皮相還是讓他有了一刻的思緒停頓。
他絕對是認真的!
連玉終於認清了這樣一個事實。
「唉──!」他又長長歎出一口氣來。
「為什麼你要歎氣呢?」
「寒華。」他盯著那雙總顯得冷冷清清的黑眸:「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可是我必須說,對你,我沒有同樣的感受。以前是,將來可能也不會有。所以,恐怕無法回應……你的感情。」
「沒關係的,無瑕,我說過我會等的。」
他眼底那深濃的情感……
「如果等不到呢?」連玉向來平穩和樂的性情終於被打破,他也不願意這樣咄咄逼人,可眼下已顧不得這麼許多。「你先前與我約定只有一年是吧!如果時間到了以後,你又會不會食言不讓我離開了呢?」
「等不到?不,無瑕,你忘了嗎?我和你認識的別人不同,我有很長久的時間,長久地遠遠超過你所能想像。」
「你總不能強迫我……」
「我不會的。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只有一點,不要想遠離我,永遠也不要有這個念頭。好嗎?」
雖然語氣輕柔,但連玉分明聽見了那中間有多少的堅持。
「唉──!」除了歎息,他還能做些什麼呢?轉過頭,他繼續扶正那株梅花。
「無瑕,你很喜歡花草?」喜歡到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
「你不覺得這樣才有生氣嗎?」連玉有絲驕傲地望著自己努力良久的成果。
「生氣?」寒華不以為然地挑眉,隨即又若有所思:「你覺得這裡太冷清了嗎?」
「雖然有如仙境,卻少了幾分生機。」連玉點頭同意。
「好,我明白了。」
「什麼?」
「你等等。」
說完,猶如飛躍一樣飄上了那塊巨石,當然不忘拉著已呆掉的連玉。
連玉只覺得耳邊風響,回過神來已站在石上。
「啊!」原來,真有這麼高啊!「你帶我上來做什麼?」
「你看。」寒華笑看著他微訝的表情。
白色長袖凌空劃過,眼前隨之出現了一片異象。
原本銀白的世界只隨著寒華長袖一揮,突然幻化成一片綠意盎然。從高處望下,一瞬之前還是銀白深藍一片,可這一刻,只覺得是在俯視著煙雨江南,哪裡是雪山冰湖,分明變成了西湖堤岸嘛!
「這……」連玉掉頭望著寒華:「你……」
後者回給他一個溫柔微笑:「只要你喜歡,只需要對我講上一聲。任何的事,我都能為你做到。」
「你不是不喜歡這些花木的嗎?」雖然他從沒有說過討厭,可那種樣子,明明是不屑一顧的。
「你喜歡的我就喜歡。」
連玉又一次無言以對,只得轉過頭,裝做是看風景,可心裡已經是亂成了一團。
喜歡,他又說喜歡之類,而且只是為了討好自己而變得毫無原則了。他這個樣子,該怎麼才能勸他放棄呢?知道他是出自真心,所以傷人的話也說不出口,無論怎樣驚世駭俗,愛人之心都是無罪的。
「我不能給你一樣的承諾。」值得嗎?守著這樣一份無法得到回報的情感。
「你根本不需要煩惱。無瑕,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不是為了得到回報才鍾情於你的。縱使你永遠無法愛上我,我也絕對不會勉強你。」
「可是,愛情不正是貪婪的嗎?想要得到同等的對待應該是最終的目的吧!」相守不正為了相知?如果只是單方面的,又怎能稱之為情?
「當然,我希望你能愛我如我愛你一樣。但我更不願你為此而有煩惱,因為是你,所以我決定等待。」 「永遠?」
「亦無不可。」
「我真的不明白。」放棄了,這種對話毫無助益,只能使自己更加迷惘。
寒華微笑,乘他神思恍惚,握住他的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令連玉覺得全身冰涼。
都怪這瘋子,害自己也變得不正常了……
看他那種海枯石爛的表情……前景堪慮啊!
從開始的如坐針氈,到現在的處之泰然,連玉不由感歎原來自己是這麼沒有原則的一個人。不過短短十幾天,已經開始對這個勤的寒華總是出人意表的言行舉止熟悉進而麻木了。反正,不論多麼努力的拒絕,到最後都是由著寒華的意思在做,倒不如省省氣力,任由他安排一切好了。
看來暫時是甩脫不掉這個麻煩了,還是早點習慣比較好。
種花,撫琴,對奕,書畫,只要連玉在做,寒華也總不閒著。
連玉不由感歎,沒想到這寒華竟是這麼厲害,對任何的事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單就下棋,想自己自幼起就好此道,十歲之後少嘗敗績。可寒華單就一句「我讓你八子可好」就預示了結局的慘況,連敗六局,連一次平局也說不上,讓他不服也不行了。
寒華究竟是什麼人呢?
其實問他來歷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意識裡偏偏排斥去知道,只覺著要是知道了,只有更添煩惱的份。 還是不知道的好!
就當他是個普通的怪人好了,最多,是個身懷異術的怪人!
「還要下嗎?」
「天色已晚,改天吧!」輸了就是輸了,再不服氣也不過自尋煩惱。
寒華幫忙整理著棋盤上的棋子。
連玉正抓起一把白子,卻一失手鬆開,落得滿地都是。
「無瑕!」寒華面色大變。
連玉顫抖著手拭去唇邊血漬,才要開口,又一陣血氣上湧,讓他皺起眉來。
「無瑕!」寒華抓起他的手腕,滿面驚惶。
「沒什麼大礙。」經過上一次的九死一生,這點血實在算不上什麼。
話是帶著笑說的,但一陣陣的寒冷讓他迅速失了血色。
「你不必……」接下來的話,卻是消失在一片無知覺的黑暗之中……
最後在心上的,是寒華慘白的臉色。
原來,他是這麼關心著自己……【】
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是寒華的臉。
冰冷,高傲,俊美無雙。
費力地眨了下眼,下一剎那,那張臉放大了數倍,冰冷與高傲似乎是錯覺。因為那清冷的黑眸中,有著不容置疑的擔憂與焦慮。
「我沒事。」
連玉的微笑中帶著病容,蒼白迷離,讓寒華的心一緊。
「我是不是有什麼應該知道的?」他不傻,自然是明白寒華隱瞞了他什麼。
「先別說話,把這個吃了。」寒華從懷中取出一株植物來。
「這是什麼?」那株紅色的小草不及手掌大小,玲瓏可愛,發出淡淡紅光。
「絳草。把它吃了,對你有好處。」寒華輕描淡寫地說著,似乎只是從門外找來的一根雜草。
他衣衫的下擺上沾染著紅色的塵土,袖口裂開了手指長度的口子……
「你這是從哪裡來?」
「崑崙山。」
突然間想到了戲文裡常有的那些偷盜仙草的故事。「這是仙草?是你為我去求取來的?」
「求取?」寒華挑眉冷笑:「若不是妄想阻攔我,我也不至於破例動手傷人,浪費了時間。」
那些神仙還真是麻煩,直到他把劍架到了西王母的脖子上,才肯告訴他摘取絳草的具體方法。
連玉只是看他一眼,也不再猶豫,取來服下,入口只覺得一片芳香。
「我可以起來了嗎?」不覺得有任何異樣,他想借起身以逃避寒華露骨的關懷目光。
「不行!」寒華搖頭示意他別動,又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樣東西:「把這個也吃下去。」
「這個……」連玉驚訝地望著他手心裡光華流轉的雪白珠子。「這是什麼?」
「藥,吃了以後,可以緩和我的寒冷仙氣,你的症狀就不會反覆了。」
藥?可看來看去更像一顆珍珠或是夜明珠之類的珠子。
「這個真的能夠服用?」
寒華點頭。
這東西一定十分貴重,那纏繞其上的七彩光暈可不是隨處得見的。
看寒華堅定的神情,一定是非要自己吞下不可了。
連玉取來手中,入手居然奇冷。放到嘴裡,驚覺像一塊冰雪,直直地滑入肚腹。
所幸,那冰冷的感覺隨之消散不見。
「你有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確定並沒有什麼異樣,他抬頭望向寒華。
「對不起,無瑕。那一天,我錯手傷了你。」回想連玉吐血的樣子,寒華又刷白了臉:「我下手太重了,可我不是有心的。」
「我傷得重嗎?為什麼平時沒有異樣,但突然之間卻又咯血?」
寒華揪緊眉心:「我重傷了你內裡,不過,幸好還來得及救治。」
「不會痊癒了嗎?」誤解了寒華的意思,他只當自己病入膏肓了。
「不是不是!」寒華連忙辯解:「雖然剛才有些危險,但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你別擔心,已經完全康復了!」
「我沒有擔心。」在緊張的好像一直只有他啊!「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之道,人的壽命區別不過是時間長短,我不是畏懼死亡的人。」
「你想死?」寒華大駭。
「不是想,只是順其自然而已。」
「不許!」寒華臉色一正。
換成連玉驚訝了。
「我不允許,除非我已經先不在這個世上,否則,你不許有這種念頭!聽到了沒有,無瑕!你的死亡不可以由自己決定,任何人都不可以決定,知道了嗎?」
連玉被他的語氣嚇到了,這些天來,甚至相識以來,沒見過他用這種惡劣的口氣說過話。
「我只是個凡人,總是要死的。」
「我不允許。」
「你……好不講理……」
「是,我原本就是不講理的。」如果說能夠對他動之以情,他就不叫寒華了。
「唉──!」
「不要歎氣,我這麼說,是因為從今天起,你就已經不是凡人了。」
「什麼?」連玉一驚。
「那株絳草,是我在崑崙山西王母處得來的,它已經在崑崙山頂生長了三千年,你吃了它,就等於服食了三千年的日月精華。雖說不是能夠飛昇成仙,卻足以使你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連玉只能望著他堅定的神色,不知該如何接受這個消息:「你說,你讓我服用了仙草。所以,我現在已經不是血肉之軀了?」
「如果說血肉之軀,其實那時你被我所傷,應該已經回天乏術了。我用仙氣延你的性命,你早就不是一般的肉胎凡身了。」
難怪總覺得這身子不太對勁,原來……
「不行,寒華!」他一把揪住寒華的闊袖,又氣又急:「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怎麼了?」還高興他第一次主動接近自己,但他臉上的神情讓寒華亂了陣腳:「你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不要什麼長生不老,我只要當個凡人。你怎麼可以罔顧我的意願把我變成這個樣子?」
「當凡人有什麼好的?我不明白!」
「那你告訴我,當神仙有什麼好的?」
「當神仙有什麼好的?」寒華一怔:「這九萬年以來,從我潛心修道開始,自以白日飛昇為願。如果說為什麼要做神仙,當初我不過是這長白山上的一尾白狐,是以天地靈氣幻化而成的異獸。我得道成仙,實在是自然不過的選擇。到後來,我看塵世混沌濁亂,堅定了離世的心志。功到自成,我倒從沒想過做神仙有什麼好,但總比在萬丈紅塵浮沉翻滾好得多了。」
「是啊!你我境遇不同。」連玉放開手中的袖子,力持鎮定:「但你的想法是你的,你做神仙並不代表人人心裡都是想做神仙的。」
「我明白了。」寒華點了點頭:「你不想當神仙。」
「那你可以把我變回凡人嗎?」
寒華又搖頭。
「為什麼?」
「我不願意!」寒華似乎有些生氣,站直身子,負手而立:「我知道你不願意做神仙甚至是長生不老。但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的身體不再有我的仙氣或是這絳草神珠相輔,根本只有命歸黃泉一途。」
「死?」連玉微微一哂:「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你可以這樣毫不在意說出什麼死亡的話來,可我不行,一想到你會死去,輪迴到我所不知的地方……你讓我怎麼個不在乎法?我是神仙,對,我可以長生不死!可我不曾在意過那些,我已經活了無數個百年,對於任何生靈來說,我已活得足夠長久!我對於生存早已沒有太多留戀或概念了。但我現在有了你,無瑕,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不是這短短的百年,而是更長久的時間。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我以為你答應過我……」他說得太激烈,太露骨,也太過……撼動人心。
是的,因為知道那出自真心……
「對不起,無瑕。」寒華又蹲到了床邊,解釋得有些急切:「我沒有其它的意思!可是,我一聽見你這樣看輕自己的生命,我就著急了。」
「但是寒華,我雖然不明瞭自己經歷了什麼,但萬物皆是順應自然而生,我生而為人,注定了有生老病死。你這麼做,是逆天而行啊!」
「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寒華,我終究和你不同,死亡對我來說,應該是必然的。天地萬物,各司所職,你既然是神仙,又怎麼會不懂?你這麼做,不是有違天理嗎?」
「我只是忠於自己,又有什麼不對?我順應心中所願,傾我所能。上天不遂我意,我就逆天而行。何謂神仙?如果是為你,不要這名銜又有什麼關係?」
連玉一時驚呆了,這人的執念竟是這樣深濃,對於平順溫和的他來說,這情感猛烈地像是滔天巨浪,幾乎讓他沒頂了。
二人都不說話,只是相互看著,目光中有掙扎,有抗拒,有痛苦,更有沉重。
「三千微塵裡,吾寧愛與憎?」
寒華猛地向後一退,臉色泛成蒼白。
連玉也兀自一怔,不相信自己居然說了這麼一句。
只是脫口而出,等到聽見才知自己講了什麼。
他知道這是《法華經》中的經義,指的是三千世界不過在微塵之中,那麼世人的愛憎又算得上什麼呢?他知道這話重了,幾乎和辱罵寒華沒有區別,聽到了,他已經開始後悔。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說出那番話的一刻,月華為景,他白衣輕臥,竟不似這人間凡子該有的形貌,倒像是……像是……
「你休息吧!我們明天再談。」寒華的臉上竟有一絲驚惶,飄浮著,如閃電般奪門而出。
望著關上的大門,連玉兀自自責。
門外,寒華跌坐在湖畔巨石之上,向來七情不動的臉上溢滿慌張。
他深吸了口氣,掐指一算。
「不行……還是不行……」
他抬手拭去滿額冷汗,不意外地發現手在顫抖。
「不會的,他只是受了我的仙氣……」他深深呼吸,站了起來,臉上不再有迷惘不安。
縱是上天不遂我意,我也絕不放手!
哪怕……是劫……
只有無瑕,我絕不放手!
「寒華。」他推開門,不意外地看見寒華站在石上。
寒華露出笑容,一個振袖,翩然而下。
神仙,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吧!翩若驚鴻,這是超於凡俗的神仙才有的風采吧!
「你覺得好些了嗎?」他扶起連玉的手臂,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吧!」還是稍稍拉遠了距離,也刻意不去看他關心的神色。
「也對。」寒華失笑:「不過多休息總是好的。」
「不了,我想出來透透氣。」
「那我去拿椅子。」寒華轉身進了門裡。
他好像總是刻意地不在自己的面前使用法術。
「坐吧!」轉眼,寒華已經拿來了屋裡的椅子。
「我有件事想問你。」連玉坐了下來,仰頭看著寒華。
「如果是關於昨天晚上……」寒華的臉上出現了為難。
「不是。」連玉搖頭:「是關於芙蓉。」
「芙蓉?」寒華一愣,顯然有些不能理解:「什麼芙蓉?」
「季芙蓉。你還記不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時的那件事?」
「喔!你指的是那個花仙。」
「花仙?」
「不錯。」寒華微笑:「說來也要謝她,不是她,我們也不會相識。」
「你說芙蓉也是神仙?」那日的確依稀聽見寒華喊她仙子。
「不是,她十世之前的確是天上百花仙子座下芙蓉花仙。可她犯了天條,被貶下俗世,如今也只是個凡人而已。」
「可你當時為什麼要對芙蓉痛下殺手?」想到他那時的樣子,連玉的心有點發冷。
「芙蓉,芙蓉,你們好像及其親暱啊!」寒華也想到了當時連玉以身子護著那花仙的模樣,心裡泛酸。 連玉冰雪聰明,哪裡不知道寒華語氣中的含義:「我心裡倒是極為喜歡芙蓉的,芙蓉她聰慧可人,我一直想要有這麼一個妹妹。」
寒華臉色立即放晴。
「其實她只是受貶十世,今生歷劫已滿,原可重列仙班。可惜,她在受貶之前居然私自篡改了自己從這第十世開始的姻緣相系。你要知道,仙人多沒有姻緣一項,她只有以九世塵緣來孕育這薄弱情思。在這一世上,她終於得償所望,與那文曲星君有了一世姻緣。」
「文曲星君?」
「不錯,文曲原是東天二十八星宿之一,司掌天下文才,並且時常應運下凡,這一世就是那趙坤。」 「那又如何?」
「芙蓉仙子之所以受貶下凡,正是因為當年在天上與文曲有一段私情。我所要阻止的,是她許下了的千世誓約。如果今世讓他們有這一段因緣,怕以後更會糾纏不清,兩人都會毀在這情劫之上了。」
「情劫?」
「情劫是世間最為艱難的試煉,如果沒有堅定心念,縱是神仙諸佛,也無法渡過。」寒華笑中帶著苦澀。
「我之於你,就是情劫吧!」連玉心中有了了悟。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這個念頭讓他心裡有些不舒服。
「不,你我不同。」寒華搖頭:「我命裡不會有什麼情劫,所以,你我之間的是緣。」
「是劫是緣,又該怎麼界定?」連玉把目光投向遠方:「你又怎麼會知道他們之間不是緣份天定?將情感區分,不是太過冷酷了嗎?」
「我原本並沒有想過,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明知道這是劫,卻依舊執迷不悟。直到遇見了你,我才明白情之所鍾,絕無怨尤的意思。」
「那麼,他們兩個人會怎麼樣呢?」
寒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世上總有機緣在三界之外,縱然是我,也有算不出的地方。自從那天你為她擋去一擊之後,大家的命數都改動了,現在我和你結緣,當然更是無法算出她的未來了。」
「不知他們現在怎麼樣了?」連玉的臉上浮現擔憂。
寒華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你很擔心?」
「我在這世上已無親故,在我心裡,芙蓉就是至親一樣,自然免不了擔憂的。」
「你想下山去嗎?」
連玉聞言抬頭看他:「不,我既然已經答應你留在這裡一年,就絕對不會食言的。」
寒華則微笑:「你又何必緊張?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之前我要求你留在這裡,是因為我沒想過會花費時間看顧著你。可現在不同,你如果想要下山,我陪著你就是了,你想回去開封,我們就去開封。」 「真的可以嗎?」
「我怎麼會騙你?」
「謝謝你。」連玉心裡高興,不由朝著寒華微笑。
「不需要道謝,只要你常常這樣對我微笑,我就心滿意足了。」
連玉有點尷尬,只好轉過頭去。
眼前,白雪綠意,有若冬盡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