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婷,你好好休息。」
他方才送前妻進了醫院,做了X光檢查,醫生發現她有輕微骨折的現象,於是要她暫時住院治療。
「不,浩霆,留下來陪我。」怡婷看出宋浩霆似有離開的打算,急切地拉住他,一雙眸子可憐兮兮地盯住他。
「護士會好好照顧你。」宋浩霆看看表,心急地打算離開。
「不,你不要走,我需要人陪我。」
「怡婷,我真的有事……」
怡婷臉色黯淡地偏過頭,過了片刻,才緩緩地以沙啞的嗓音道:「我們雖然已經離婚,但好歹也曾經夫妻一場,你知道我的家人也都在美國,如今獨自一人留在這裡,你是我在這裡唯一的家人了,你就這麼狠心?」
「不,還有他。」
怡婷回過頭來,淒然地笑道:「老實告訴你吧,我的手便是他打傷的,你還要叫那個罪魁禍首來陪我?不覺得太可笑?」
兩人口中的「他」,便是怡婷的第二任丈夫張家輝。
他個性易怒、喜猜忌,稍不順心便大聲咆哮,她與他結婚兩年來,已經承受過幾次的家暴,每每都是因為他猜忌妻子和前夫仍有往來。
無論怡婷如何解釋都沒有用,最後均以手腳相向做為結束,讓她落得滿身是傷,
不僅是身體上,還有心靈上……
宋浩霆沉默不語,低頭看看手錶:心想,飛機在半個小時內便要起飛,看來他是來不及趕到機場了。
「你現在人住進了醫院,總該讓他知道。」宋浩霆緊蹙著眉。
「不,浩霆,求求你,別讓他知道。」怡婷著急地道。她害怕再見到他那惡魔般的男人。
望著身旁前夫那溫文儒雅的神情,這樣俊逸的男人她當初怎麼會放下? 怡婷心裡著實後悔。
想當初,剛大學畢業,她便嫁給了同班同學的宋浩霆,他從早到晚都在工作,每天都很晚才回家,她在家中捺不住寂寞,於是時常外出和朋友聚會。
就在一次的餐會上,她認識了家境富裕的張家輝。張家輝時常藉故約她,趁宋浩霆忙於工作之際,載著她四處遊玩,很快地兩人擦出了火花,怡婷不只一次在心中比較丈夫與張家輝,宋浩霆的生活平淡無趣:而張家輝卻讓她體驗到享樂的滋味,於是她作出了決定,在三週年的結婚紀念日上與他攤牌,沒多久兩人便離了婚。
她依稀記得當她提出離婚的要求時,宋浩霆雖有些訝異但仍盡力維持平靜,她最恨他這樣平淡的個性,生活中一點起伏都沒有。
「可是他找不到你,難道不會擔心?」
怡婷忍不住爆笑出聲。「擔心?擔心什麼?擔心我會將他對我所做出的事公開出來?」
「你會嗎?」
「不,我不會。」怡婷眸中閃過一抹寒光,恨恨地道:「我會好好地利用這一點來爭取我的贍養費!」
望著前妻眼底那一抹狠勁,宋浩霆不禁詫異地望著她,一股心痛與空虛的感覺劃過心房。
「怡婷,夫妻間不要這個樣子……」好歹曾經夫妻一場,宋浩霆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怡婷目光冷冽地睨著前夫。「浩霆,我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那幾年忽略我,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不要再說了。」宋浩霆煩躁地說道,江愛琳那張清秀的小臉又浮上他的腦海。
比起前妻臉上那多年來始終哀怨的眼神,江愛琳的淺笑像是一道陽光,溫暖了他冷寂的心房。
「為什麼不說?你是不是心虛了?」怡婷冷笑道。
「恰婷,那不只是我的錯!」宋浩霆衝動地站起身來。
自從離婚以來,怡婷始終將她第二次婚姻的不幸,歸罪到他的身上。
幾年來,她無數次帶著大小傷口回來向他求助,他真的好疲累。
沒想到怡婷忽然激動了起來。「你說什麼?不是你的錯?難道會是我的錯?我只是一個女人,你沒有時間陪我,我心靈空虛以致讓別人趁虛而入,難道這也是我的錯?」她說得振振有辭。
怕她再出什麼意外,他只得道:「好,算我說錯了,你先別激動。」
怡婷這才稍稍平靜下來,瞇細著眼審視著他,心想,個性沉靜的男人也有他的好處,瞧他比張家輝更俊、更帥,也更加有氣質與涵養,當初她是怎麼瞎了眼會為了張家輝那個敗類,而跟他離婚?
她想起早些時候在他家裡見到的那名女人,一想到那女人悲愴而去的情景,她的心裡便忍不住揚起一抹勝利的興奮。
宋浩霆是她的,誰都不准搶,就算宋浩霆這幾年來也曾經和許多女人周旋過,她容許他這樣做,因為她知道他都只是玩玩而已。
但她看得出來,浩霆這次對那名叫愛琳的女人,似乎不太一樣,看來是投注了真感情,她怎麼可以容許這種事發生?
她已經打算好了,她要將他重新抓回自己的身邊,然後在一、兩個月內和張家輝打完離婚官司,她便可以帶著一大筆的贍養費重新投入前夫的懷抱裡。
這樣一來,她可是愛情與金錢均得利!
宋浩霆神情冷漠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滿頭的亂髮與鬍髭令他看來顯得更加狂放不羈,更有一股令女人為之傾倒的性戚魅力。
兩人間驟來的沉默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將他困在其中,他下意識地要掙扎,於是他猛地站起身來。
怡婷急忙開口。「你要上哪裡去?」
宋浩霆冷漠的眼睨向窗外。「沒去哪裡,不過想去替你準備些換洗的衣物,然後再買些吃的。」
他的回答令怡婷十分滿意。
「你好好休息。」他轉身欲走。
「等等。」她喚住他,不放心地叮嚀。「不要害我,不要未經我的同意,便通知張家輝我住院的消息。」
她打算利用這一次的入院機會,當作離婚談判的籌碼,這張驗傷單對她而言可是價值連城,不到最後關頭,絕對不能輕易打出這張王牌。
宋浩霆無言地睨了她一眼,心緒複雜萬分,沒應一聲便轉身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怡婷嘴角滑過一抹冷笑,她絕對要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
離開醫院之後,宋浩霆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
之前離開太匆忙,以致忘了帶走手機,方才在醫院裡他一直心急地要找空檔撥個電話給江愛琳,但她的號碼卻記憶在他的手機裡。
等他回到家裡撥打電話,江愛琳的手機卻已經關機,而她沒有設語音信箱,他也無法留言。
「看來她已經上飛機了。」宋浩霆深吸口氣,神情頹喪地重重倒向沙發。
江愛琳在沒有他的陪伴下,獨自到泰國旅行,他的心狠狠地揚起一抹失落,心情十分沮喪。
他這才忽然想起,出發前,他沒向她索取任何飯店資料,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她會在曼谷哪一個飯店落腳。
他不禁痛恨自己怎麼如此粗心!
回想起幾個小時前,江愛琳乍見他與前妻拉扯之際那抹受傷的眼神,他的心便忍不住抽痛!
愛琳,你為什麼不聽我解釋……
一上飛機,江愛琳就後悔了。
她想回她的公寓和自己的愛貓作伴,可如今她卻陷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上,動彈不得,加上她的胃不知怎地疼痛不已,機上的餐點她一樣也吃不下,只和服務人員要了二顆阿司匹靈和開水。
宋浩霆那俊逸的身影依然佔據著她的思維,只要一想起他對前妻那關懷的眼神,她的心便忍不住痛苦地顫抖。
四個小時的般程,好不容易挨到了曼谷機場,經過一連串的舟車勞頓,江愛琳終於到達了下榻的飯店。
她不想和飯店的櫃檯人員解釋太多,為什麼原來訂的是雙人房,卻只有一個人出現,只說另一個人隨後就到。
到了房間,那充滿南洋風味的裝潢擺設,令江愛琳疲備不堪的心暫時獲得了緩解與安慰。
房間附有一個小陽台,可以看到飯店裡的露天游泳池,游泳池旁椰樹隨風搖曳,下頭躺了幾名身穿比基尼正在做日光浴的女子。
江愛琳躺上了柔軟的床鋪,深深地吸了口氣,緊繃的神經逐漸地放鬆下來。
她悲哀地想,要是他此刻也能在這裡與她享受這一切,那該是件多麼浪漫的事?
回想除夕那一夜,她在滿天煙火的照耀下,將自己的身心一併交給了他,才多久的事?如今一切竟然都變了。
以往,她總覺得他的眉宇中總鎖著一抹淡淡的憂鬱,那是她無法進入也無法探知的世界。原來,那個世界已經有了一個女人的存在,所以沒有多餘的空間容得下她。
躺了許久,她起身翻開行李,當整理到她為了這次旅行而購買的許多性感內衣、沐浴精油,不禁莞爾失笑。
她索性到裝潢美麗的浴室裡去,洗去一身勞頓,當她靜靜地躺在浴缸裡時,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滑下臉龐。
「嗚嗚……」隱忍了許久的悲傷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宣洩而出。
浩霆……浩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絕情?你和我之間難道真的不過是一場成人的愛情快餐遊戲?難道除夕那夜的綺麗交融,對你一點意義都沒有?
「嗚……嗚……」江愛琳放任自己將一切的悲傷,在這狹小的斗室之中解放出來,直到水溫降至常溫。
感謝科技的進步,宋浩霆自網路上下載了一長串的資料,裡頭滿滿地記載了曼谷市內所有飯店的聯絡電話與住址,他不厭其煩地一個一個地撥著長途電話,以流利的英文詢問對方。
「你好,請問有沒有一位叫江愛琳的住客……嗯,姓江……沒有……思……好,謝謝。」
「你好,請問有沒有一位叫江愛琳的住客……沒有……麻煩你再詳細地查一遍……我不知道她的護照上正確的英文拼音……」
「你好,請問有沒有一位叫江愛琳的住客……對,女性……三十歲左右,我是她什麼人?我是她的男朋友!」
最後一通電話,宋浩霆幾乎是吼的!
經過了二個多小時的電話尋人,宋浩霆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
他氣惱地將無線電話用力地甩到一旁牆角,仍無法消除他胸中那把熊熊燃燒的無名怒火。
他不知為什麼自己如此急躁,只知道心裡有一股強烈的慾望想聽見她的聲音,請她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愛琳,你到底在哪裡?
驀然,宋浩霆的手機鈴響,他的情緒一下子漲得很高,心裡期待著是江愛琳的來電,於是他飛快地取過電話,沒想到一見來電顯示,竟是前妻的電話,眉頭不禁打了個死結,高昂的期待一下子又跌了谷底。
猶豫了片刻,深深地歎了口氣,宋浩霆仍按下接通按鈕。「喂。」
「浩霆,為什麼我方才撥你家裡的電話,都在忙線中?」電話一接通,省去了招呼,怡婷劈頭便質問道。
宋浩霆方才連續撥了數十個國際電話查江愛琳的行蹤,當然撥不通,但他可不打算據實以告。「沒什麼,撥了幾個電話。」
「你和誰通電話?」
「沒什麼。」他冷漠地答:心裡滿滿的惆悵。
「為什麼耽誤了這麼久?」
「還在忙。」
「忙什麼?」怡婷立刻追問。
前妻這樣緊迫盯人的態度實在令他反感,他隨口應道:「告訴,真的沒什麼,不過忙一些工作的事情。」
怡婷的聲音尖銳了幾度。「工作?又是工作?」
宋浩霆此刻十分後悔自己不慎言行導致的結果,這下子怡婷起碼又要和他鬧上幾個小時了。
「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打算來醫院陪我了?」怡婷的嗓音已顯得有幾分激動。
「沒有,你不要多心,醫生吩咐你要多多休息,傷才能好得快。」
「不管,我要你現在就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丟下我不管?」
他猶豫,最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怡婷似乎是意識到已經將他逼到了極限,物極必反恐將對自己不利,於是語氣一轉,既緊張又可憐,嬌聲泣道:「浩霆,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不管,我一個人在醫院裡孤孤單單的,你怎麼忍心?」
幾乎是立刻的,宋浩霆想到了江愛琳,她也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前往泰國曼谷,他又何其忍心丟下她一個人不管?
「你知道我下一、兩個月便要前往上海,一堆的案子要在出發前處理,當然會忙一點。」只想盡快讓她閉嘴,她隨口說著。
但轉念一想,或許去下上海是個好主意,畢竟與怡婷隔了一個台灣海峽,或許可以因此而避開她的糾纏。
「喔,是這樣……」怡婷忽然一改常態,聲音理性地沉降了下來。
既然是為前往上海做準備,和她的計畫沒有衝突,甚至有幫助,這是可以被原諒的。
「那麼你好好處理吧,結束之後再來醫院裡陪我,不吵你了。」說完,她便掛上了電話。
宋浩霆不解地握著話筒,他幾乎不認識她了!大學裡那美麗的校花、與他結了婚之後變為少婦、又變成受丈夫冷淡的怨婦、離婚之後又成了家暴力下可憐受害者,她一下子變成了妒婦,這下子又成了善解人意的解語花?
相對之下,愛琳的陪伴是多麼令人愉悅的一件事,她的笑容又是多麼地令人如沐春風!
他發現自己早已不知不覺地愛上了有愛琳陪伴的感覺,他好想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