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淇的出現,在淺水村引起了一場地震似的轟動。大人的指指點點,少年們的奔相走告,小孩的好奇張望,甚至老一輩人鐵青的臉,都令殷淇如坐針氈,恨不得飛奔出這個是非之地,再也不踏足一步。
斯農格桑斜睨了她一眼,低聲問道:「怕了?」
殷淇挺起胸,掃了周圍一眼。「怕什麼?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阿奴?」她挑釁地看著斯農格桑。這回,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斯農格桑的臉一下子就變得紅通通的,一直紅到了耳根。她不由得暗暗偷笑,看來她是找到他的弱點了!
「走吧!」
斯農格桑拉著她的手,快步往前走去。天哪,她的手是豆腐做的嗎?怎麼能嫩到這種地步?而且滑滑的,十分細膩。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小了,平時怎麼幹活呀?
在此同時,殷淇也在想著心事。在他暖烘烘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感覺有一股電流從他的手掌流進她的手掌,麻酥酥的,甚是怪異。她本來想甩開他的手,但是轉念一想,她現在的身份是他的阿仙,他這樣做可能有他的目的,所以只得任由他緊緊握住,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走進了斯農格桑的小竹樓內,他才鬆開她的手。
「這就是你的家嗎?」殷淇看了看四周,竹樓收拾得很乾淨,散發著清新的竹香。兩房一廳一廚一衛,寬敞的陽台圍著整個竹樓,在夕陽的籠罩下,顯得特別的夢幻。
「我們今晚吃什麼?」殷淇看著斯農格桑。
斯農格桑聳了聳肩,「我去外面摘點菜,你先休息一下。」
「嗯!」殷淇隨口應了聲。
看到斯農格桑遠去的身影,她吐了吐舌頭,走進浴室。累了這麼多天,渾身都髒兮兮的,再不清洗一下,連自己都要嫌棄自己了!
斯農格桑摘了一大把的青菜,剛踏進家門,就聽到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流聲,他怔了一怔,似乎想起什麼,然後就聽到浴室裡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他毫不猶豫,扔下手中的青菜,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浴室門前,用力地敲著門。「小淇!小淇!」
無人應答。
斯農格桑猶豫了一下,一腳踹開門。
浴室裡霧氣繚繞,正如他想像的那樣,殷淇已倒在地板上不省人事。
初見到她雪白的胴體時,斯農格桑的臉紅得好似天邊的夕陽,但此刻他沒辦法想太多,隨意在一旁拿來一件衣服,將她的胴體裹住,然後用力抱起,衝出浴室。
斯農格桑將她輕輕放在大廳的地板上,殷淇仍然沒有任何意識。斯農格桑急了,立刻做起人工呼吸來。
殷淇只覺得大腦一片混沌,然後就覺得有個東西不停地擠壓她的胸部,她緩緩地睜開眼,看到斯農格桑正閉著眼睛,嘟著嘴向她親來……
「啊——」殷淇揮起一拳,擊向斯農格桑。
「哦!」 斯農格桑沒想到她會突襲他,猝不及防,右臉正中一拳,跌坐在地上。
「色狼!你到底想幹什麼?」殷淇看到自己身無寸縷,僅有一件又小又薄的衣服蓋住重要部位,不禁又羞又氣,差點哭出聲來。
斯農格桑委屈不已,「剛才你暈倒了,我只是……」
「我怎麼可能暈倒?一定是你給我下了迷藥!」殷淇吼完,發現自己氣喘得厲害,她這才依稀想起暈倒前在浴室發生的事,當時她的確有些呼吸困難。她不禁納悶地問:「我……我怎麼會暈倒的?」
斯農格桑揉著疼痛的右臉,苦笑一聲。「這裡是高海拔,像你這種體質本來就容易呼吸不暢,你居然還在浴室洗澡?浴室那麼小的空間,加上熱氣……」
「行了、行了,我明白了!」殷淇懊惱不已,深深地責怪自己的失誤。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她難為情地低聲問:「你……你的臉很痛嗎?過來我幫你看看。」
斯農格桑伸出右臉,「好痛呀,有沒有瘀青?要是毀容,你就得負責!」
殷淇仔細地看了看,這才鬆一口氣。「幸好沒有!還好我的力氣比較小。」不然就真的得嫁給他了……哼!鬼才理他呢!
話還沒說完,兩人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嚴厲的叫聲。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殷淇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中年女人正捂著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那婦人約莫三、四十歲的年紀,一身白色的長衣與斯農格桑身上的白袍有異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她的胸前繡著一隻飛舞的鳳凰。她臉上十分素淨,身段玲瓏,人雖已半老,卻是風姿綽約,想來年輕時候必定也是傾倒眾生的美人。
殷淇同時發現兩人的姿勢實在曖昧,在外人看來,的確像是那麼一回事。她不禁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是好。
斯農格桑立刻站起身,擋在她的身前。「阿母,你聽我解釋!」
「我聽村民說你帶了個外人回來,還是你的阿仙,我本來還挺為你高興的,可是我居然沒想到是這種人!」那中年婦人鄙夷地看向殷淇,「居然大白天的也不關門就……」她重重地哼了一聲,說不下去。
「阿母,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回事……」斯農格桑皺起了眉頭。
那中年婦女絲毫不願聽他解釋,只是鐵青著臉,飽含怒氣地看著他。「斯農格桑,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說著,她越過他們,逕自走向其中一個房間,然後用力地關上門。
斯農格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對著殷淇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仍然沒有說出口,只是從一旁拿了一套摩拉族人的服裝遞給她。
殷淇慌忙跑進浴室穿衣服,待她穿好衣服走出來,廚房中已傳來陣陣菜香。
看到殷淇穿著一身素白的摩拉族裙裝,裊裊婷婷地走到自己身邊,斯農格桑一時愣住,連正在猛火上炒著的青菜也顧不上。「哇!這身衣服很適合你呢!看起來很有古典韻味,也很……漂亮!」
除去一身疲憊,臉上的污垢也洗淨了,露出白皙如凝露般的肌膚,濕答答的長髮隨意地攏在耳後,更添幾分嫵媚。而摩拉族的長裙緊緊地貼著身子,將她窈窕的曲線勾勒出來,有別於斯農格桑初見到她時那極具現代感的模樣,更和在秀依湖篝火晚會時那狼狽不堪的模樣判若兩人。
「多謝誇獎!」殷淇絲毫不謙虛,甜甜地朝他一笑。她發現他這次誇獎的話說得特別誠懇,不似在向她兜售「千年人參」時那般做作和虛偽,於是她很高興地接受了。
斯農格桑紅著臉垂下頭,掩飾性地繼續炒他的菜。
「菜已經熟了吧,為什麼還一直炒?」殷淇歪著頭奇怪地看著他。她雖然廚藝不佳,但是起碼還知道青菜不需要炒太久,特別是在猛火之下。
「糟了!菜糊了!」斯農格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走神,趕快手忙腳亂地將菜盛起來。
殷淇暗暗好笑,她往後看了一眼,那中年婦女走進去的那間房還是緊緊關著門。她的心中升起一陣不祥的感覺,在斯農格桑耳邊輕輕問道:「剛才那個人是誰呀?」
斯農格桑抱歉地笑道:「忘了告訴你,她就是我的阿母蘇瑪。」
「阿母?什麼是阿母?」殷淇的奇怪地問道。
可惜,斯農格桑的解釋讓她如同被推進深淵。「阿母就是媽媽呀!」
殷淇歎了口氣,這個答案和她想像的一樣。「那怎麼辦,她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不知道會不會把我趕出去……」
「你別擔心,待會兒我跟她解釋一下就沒事了!」
斯農格桑的話讓她的心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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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農格桑將飯菜端上桌,又盛好了三碗飯,才放聲叫道:「阿母,開飯了!」
蘇瑪打開門,看到殷淇身上的衣服,她的臉色更加難看。
殷淇立刻意識到她穿的便是蘇瑪的衣服,頓時她覺得渾身彆扭了起來,手都不知道該擺在哪裡才好。
「你真的是斯農格桑的阿仙?」蘇瑪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殷淇。
「不錯,她……她是我的阿仙,名叫殷淇。」斯農格桑不卑不亢地回答著,並用手攬著殷淇的肩膀,一副佔有的姿態。
這小子,居然敢順便吃她的豆腐?殷淇欲掙脫斯農格桑強而有力的手臂,斯農格桑卻仍然緊緊地摟著她。
「如果讓她知道你是混水摸魚進來的,你一定會死得很難看!」他不客氣的恐嚇道。
殷淇不敢再亂動,全身僵硬地任由斯農格桑摟著,臉上用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你叫殷淇?」蘇瑪忽然開口。
殷淇慌忙點頭,「是的,阿……姨……」殷淇很遲疑地叫了一聲阿姨,因為她實在不知道這個少數民族有什麼樣的習慣。
果然,斯農格桑馬上向她使了個眼色。「你應該叫……」
「叫我蘇瑪村長!」蘇瑪甚有威嚴地截斷了斯農格桑的話。
「村長?」殷淇眼睛瞪得老大,她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凶神惡煞的女人便是淺水村的村長,她不相信似的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是村長?淺水村的村長?」
蘇瑪村長瞪著她,「淺水村的村長不是我,難道是你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殷淇喃喃地道,忽然腦子裡像想起什麼,便脫口而出:「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叫作余梓非的男子?」無論這個蘇瑪村長有多凶、多可怕,她也不能放過任何一條可以找到余梓非的線索。
「余梓非?」蘇瑪村長愣了愣,「他是你的什麼人?」
「是我……」殷淇遲疑了一會兒,看向斯農格桑。
斯農格桑忙打著哈哈道:「他是小淇的朋友,普通朋友。」
「我有問你嗎?」蘇瑪村長瞥了斯農格桑一眼。
殷淇慌忙回答:「是啊……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而已!」
蘇瑪村長的唇角忽然浮起一抹難以捉摸的笑容,然後搖了搖頭答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聽過他的名字!」說完,她走向浴室,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殷淇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始終不明白身為一個村長,為何會這樣對待一個遠道而來的客人?
斯農格桑聽到她的回答,暗暗歎了一口氣。「這下麻煩可大了。」
「什麼麻煩?」殷淇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斯農格桑朝著蘇瑪消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如果是我去問她,她也許會說些什麼,可是她是絕對不會回答你的!」
「為什麼?」殷淇如墜迷霧中,心裡湧起了一陣不祥的預感,難道這個摩拉族的村民都和普通人不一樣嗎?
「因為你是外族人呀!」斯農格桑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們摩拉族一向不與外界人來往。直到最近的幾十年,才稍微有所改善,只是我阿母……她曾經被外族人欺騙過,所以一直對外族人抱有很深的成見。」
「但並不是所有的外族人都是壞人呀!」殷淇對蘇瑪這種心態十分不滿。
「但是誰是壞人、誰是好人卻不是那麼容易分辨的,所以我阿母寧願遠離外族人,也不願費心去分辨壞人與好人。」斯農格桑眼神中閃過一絲落寞。
但是殷淇沒有發現,反而捂著嘴,「而我剛才還得罪了她……」
剛才?斯農格桑愣了愣,想起他將殷淇從浴室救出來時她那誘人的體態,不禁失了神。
殷淇似乎也明白他在想什麼,於是噘著小嘴,用力地推了推斯農格桑。「你快去幫我問問她,看她有沒有見過小非啦!」
斯農格桑無奈地攤了攤手,「我現在去問的話,她就會知道我是幫你問的,那她一定不願意告訴我!」
殷淇跺著腳,「那怎麼辦呀?」
「我看……得等到她對你的防線漸漸鬆懈的時候才行!」斯農格桑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那我要怎麼做才行?」殷淇似乎有些明白了。
「討好她。」斯農格桑簡潔明瞭地告訴她。
「討好她?」殷淇不屑地昂起了頭,「我就不信這麼大的一個村子,除了她就沒有人知道小非的行蹤了!」
「就算他們知道,沒有村長的允許,他們也不會告訴你的!」斯農格桑殘酷地表明一個事實。
「那你可以去幫我問呀!」殷淇笑了。
斯農格桑的笑容比她還大,「我也和他們一樣,不敢違背村長的意思!」
殷淇的臉色漸漸沉下來。「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幫我,還是在害我……」
斯農格桑不回答她,反而拉起她的手,往餐桌前走去。「來吧,我聽到你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了!」
「我哪裡還吃得下……」殷淇哭喪著臉,「天哪!以後我每天都要面對著她嗎?」
「當然了!」
斯農格桑瞥了她一眼,輕聲道:「這樣不是很好嗎?你見她的機會越多,得到小非行蹤的可能性就越大。」
殷淇撫著臉,含糊不清地應了聲:「是啊!死在這裡的機會更大!」
「什麼?」斯農格桑沒聽清楚。
殷淇搖了搖頭,她本來就沒想讓他聽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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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瑪村長走了出來,當她看到桌上擺著的兩大碟青菜和一大碟牛肉,便不悅地道:「斯農格桑,你知不知道糧食有多麼的珍貴?你怎麼可以因為家裡多了個人,便增加了這麼多的菜?要是在平時,這些菜夠我們兩個吃上兩天了!如果你把她當作是你的阿仙,就應該教會她如何節儉!」
「對不起,阿母,是我的錯!」斯農格桑恭恭敬敬地答道。
聽到這一番義正辭嚴的訓話,殷淇本來伸向牛肉的筷子立刻停下來。她有滿腔的話要發表,但是斯農格桑拋給她一個眼神,讓她將那些話全吞到肚子裡去。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要不是她還得依靠斯農格桑去找回余梓非,她才不會忍氣吞聲呢!
殷淇大口大口地扒著飯,她都不知道自己餓了多久了。可是蘇瑪的話言猶在耳,看到滿桌佳餚,她仍然不敢放手去夾。
斯農格桑看不下去了,他想了想,夾了一大筷子的菜放在蘇瑪的碗裡,諂媚地道:「阿母,我們少吃一點沒有關係,可是你為了淺水村日夜操勞,應該多吃點菜,增加營養,才會永保青春!」
殷淇暗暗發笑,這斯農格桑總是那副油嘴滑舌的模樣,讓人聽著都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蘇瑪這才露出難得的笑意,「難得你也會關心阿母呀!」
斯農格桑摸著頭,笑了笑,「都是小淇教我的,她說阿母辛辛苦苦地把我生下來,又一個人含辛茹苦地養大了我,還要擔負一整個村子的生計,如果我不關心你,就是天底下最不孝順的壞孩子,連摩拉神都會遺棄我的!你看小淇多懂事!」
殷淇一愣,頓時明白斯農格桑的用心良苦。她怔怔地看著斯農格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蘇瑪錯愕地看著殷淇,她沒想到殷淇會教斯農格桑怎麼去關心別人,面色頓時緩和了不少,已不似剛才那麼難看,但她仍然不願意同殷淇說話。
斯農格桑又夾了一筷子的菜給殷淇,「小淇,你今天走了好多的路,也應該多吃點菜,要是餓瘦了,別人會說我們對你照顧不周的!」
果然,這次蘇瑪似乎沒看到他的行為似的,一句話也不說,只顧著吃自己的飯。
殷淇的心頓時溫暖起來,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如此照顧她,甚至不惜得罪自己高高在上的母親,只為了讓她多吃一些菜。她使勁地扒著飯菜,眼淚不自覺地滴落在碗中。
晶瑩的淚珠混和著剔透的米粒,顯得那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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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殷淇想幫助斯農格桑收拾碗筷,卻被斯農格桑阻止。
「在我們摩拉族,這些事都應該讓男人來做。」
殷淇不服氣地道:「我不是摩拉族的人,所以不必遵守這個規矩。」
斯農格桑卻向著蘇瑪的房間努了努嘴,「但是你現在是站在摩拉族人的土地上,就必須入境隨俗。否則請你馬上離開這裡!」
殷淇吐了吐舌頭,只得乖乖地聽斯農格桑的話:可是她仍然不解。「為什麼這些事要你們男人來做呀?」
「因為我們是母系社會呀!」斯農格桑理所當然地道。
「原來你們是母系社會?那……那你們的財產也是由女子繼承的嗎?」殷淇興致勃勃地問道。
「你怎麼專問這種怪問題?」斯農格桑白了她一眼。
殷淇偷笑一聲,對女人這麼有利的事她當然舉雙手贊成了!
斯農格桑手腳十分俐落,碗筷在他手中彷彿是聽話的小貓,碰撞時發出的都是和諧悅耳的音調。
殷淇想到自己洗碗時,常常都會打破碗,或是將筷子散落得四處都是,不禁面色一紅,幸好不需要她來洗碗,不然讓斯農格桑看到,一定會笑話她的。
斯農格桑洗奸碗,走到陽台前,伸了伸懶腰。他的頭髮並不像殷淇想像中的髒亂,反而呈現柔亮的光澤,在風中悠然飄飛。她好想上前去摸一摸,看看他的頭髮是不是有綢緞般絲滑柔順的感覺。
橙紅的霞光照在他的身上,原本就有稜有角的臉形,此刻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的柔和,他恍如仙人一般降落在這本不屬於他的塵世中。
殷淇迷離起來,在爾虞我詐的環境待久了,所見之人莫不是些凡夫俗子,如今看到斯農格桑,就如同在污染與垃圾步步逼近的地方驚現一汪清泉,令人驚喜。
「你在想什麼?」斯農格桑彎下腰,奇怪地看著失魂落魄的殷淇,「怎麼一臉的花癡樣?」
「胡說!」殷淇恍然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看了看手錶。這一看把她嚇了一大跳,手錶的時間分明已指向八點整。「怎麼可能呢?我的手錶壞了嗎?」她看了看窗外,晚霞猶未散去,天尚未黑啊!
斯農格桑悠然自得地笑道:「你沒有看錯,現在的確是晚上八點了!」
殷淇怔怔地看著他,難道他是個會魔法的人,故意延遲太陽下山的時間,讓光明可以多陪伴她一會兒?
斯農格桑哈哈大笑,解釋道:「因為這裡是高原地區,平均每天的日照時間都在十七小時左右,所以晚上要到九點,天才會黑下來。」
「奸神奇……」殷淇喃喃地道。這次到臘今小鎮來,她經歷了許多以前沒有經歷過的事。身為記者,她第一次深深感覺到自己知識上的貧乏,見識的淺薄。
「對了,我今晚在哪裡睡覺呀?」殷淇的目光在兩個房間中游移著,其中一個是蘇瑪住的,另一個想必是斯農格桑住的,那她……她住在哪裡?
斯農格桑眨了眨眼睛,理所當然地道:「你是我的阿仙,當然是和我住同一間房間!」
殷淇頓時瞠目結舌,抗議道:「不行!我才不要和你這色狼睡一起呢!」不知道為什麼,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虛虛的,彷彿是惡人先告狀,其實她自己才是那個色狼。畢竟跟一個大帥哥共處一室……光想到這個畫面她的心就怦怦地跳個不停。不行、不行!殷淇使勁地甩甩頭,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怎麼能想這些呢?
「開什麼玩笑?我哪里長得像色狼了?」斯農格桑摸了摸自己的臉。
殷淇上上下下地看著他,故意刺激他,「是,你的確不像,你連色狼都不如。」
「你……你是我的阿仙,你不和我睡在一起,難道想讓我阿母懷疑我們的關係,然後把你趕出淺水村嗎?」斯農格桑揚了揚眉,威脅道。
殷淇垂下頭,咕噥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嗎?」難道老天故意試探她,看看她會不會紅杏出牆?
殷淇沮喪地白他一眼。「你說的儘是些廢話!」教她怎麼能不沮喪呢?要是晚上她一個克制不住……Stop!她在想些什麼啊?她又不是沒見過帥哥,平時做採訪時經常都能遇到一些臉蛋不錯又有能力的單身貴族,可是面對他們時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為什麼她偏偏會對這個斯什麼的念念不忘,滿腦子充滿著關於他的事情?
斯農格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和你開玩笑的啦!晚上我睡地板、你睡床,好不好?」
殷淇瞪著他,「像你這種人,就算睡地板,也讓人不放心!」
斯農格桑對著她擠眉弄眼,「怕什麼!在臘今小鎮的小吃店,我們不也是睡在一起嗎?」
殷淇的臉一片嫣紅。這個傢伙的皮又在癢了是吧?好,她就讓他知道亂說話的後果!殷淇抓起他就是一陣痛打。
斯農格桑被打得哇哇大叫,卻又不敢還手,甚是可憐。他真不明白,她那細嫩的小手居然也有這麼大的力氣,打得他鼓鼓的肌肉疼痛不已。
「哎喲!你別生氣嘛!我只是開玩笑的啦!」斯農格桑慌忙討饒,「我當你是熟識的朋友才敢和你開玩笑的嘛!」
熟識的朋友?但是他們相識才不到一天呀!不知道為什麼,殷淇竟覺得心裡甜絲絲的,在這陌生的環境裡,有一股溫暖的感覺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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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鄉的星星彷彿特別明亮,遠離了七彩霓虹、喧鬧的夜市、燈紅酒綠的生活,殷淇覺得一顆心特別的平靜和安定,她呆呆地靠在窗前,看著滿天閃閃生輝的星光,腦中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在想小非嗎?」斯農格桑走到她面前。
殷淇點點頭,聲音有些低落。「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斯農格桑皺了皺眉,「他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他想起余梓非那張娃娃臉,怎麼看都像是她的弟弟。
「有什麼不妥嗎?」殷淇轉頭看向他,揚了揚眉,「難道……你吃醋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斯農格桑提到感情之事,他的臉就會立刻羞紅,於是她忍不住想逗逗他。
果然,斯農格桑的臉緋紅一片,慌忙解釋著:「怎麼可能!我只是……只是覺得照片上的他看起來滿小的,和你不太相配。」
殷淇噗哧一聲笑出來,然後笑容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奈。「經常有人這麼說。因為他長著一副娃娃臉,性格也和小孩子差不多。」
斯農格桑沉默不語。
殷淇看著他問:「斯農格桑,你是不是沒有嘗過愛情的滋味?」
斯農格桑別開頭不願答話,殷淇卻已猜出答案來。
「你不要難過嘛,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你心目中最完美的阿仙的!」
「那小非是你心目中最完美的阿奴嗎?」斯農格桑認真地問道。
「我和小非從小一起長大,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我們的父母都在國外,兩人也算是相依為命,我經常都覺得自己像個姐姐,一直在照顧他……」殷淇忽然不說話了,她想起這次不顧一切的跑到臘今來找余梓非,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究竟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全,還是害怕無法向余梓非的父母交代。至於說到最完美……殷淇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柳枝垂在村東邊,哥哥想妹骨裡邊,喜雀成對樹梢邊,妹妹哥哥各一邊……」
細膩纏綿、抒情奔放的歌聲從斯農格桑口中唱出來,深深地透進殷淇的心裡。
殷淇空虛的心忽然變得滿滿的,有一股突如其來的歡樂穿梭心間,她覺得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了。她佩服地看著斯農格桑,由衷地道:「你的歌聲真的很好聽,難怪臘今小鎮的人那樣稱讚你!」
斯農格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哼著歌,轉身鑽到被窩中躺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漸漸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