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麼?」走進相親的那家餐廳時,鄭皓瞪著她問。
「你真是滑稽。」薇薇捂著嘴,想抑制自己的笑意。
「你有沒有說錯?我以為你會說我玉樹臨風、英偉不凡,是你夢寐以求的男人。」他向來習慣自吹自擂。
他是薇薇生命中的盲點,他自然有責任指點她迷津,讓她知道他的好。
「不,你只是我的玩物!」薇薇瞥見她的父親了,所以提醒鄭皓各就各位。好戲要開場了!
「是的,小姐。」鄭皓也流露出該有的表情
他今天扮演的角色是一名風流千金的秘密情人,完美的臉龐和性感的體格是他年輕的最佳本錢,也是薇薇買下他的唯一原因!
他只對她忠實、體貼及眷戀,是情人,是伴侶,是禁臠,是玩物!他只是她的裙下之臣,不得干涉她、嫉妒她,他們的戀情是由金錢和禁忌構建成的不倫之戀。
「你的項鏈歪了。」鄭皓無聲無息地襲上她,替她挪正。
他的聲音遁入她耳輪深處之際,她感受到光潔的頸項有一陣熱氣拂上,心跳似乎漏掉一拍。
他的笑容似乎太過野氣,他發現了嗎?
「你的眼神看起來只像墜入初戀的少女。」他輕笑。
「是嗎?」薇薇回過神來,她的眼神得八面玲瓏些,她得扮演一個男人絕對不想娶回家的女人。
她要讓她的美貌只讓男人反感!
「很好。」他挽著她,向她的父親直直走去。
他只是在演戲不是嗎?她放鬆地吁了口氣。鄭皓如果還是個孩子,他們之間就會單純許多。
他們一出場就招惹不少非議的目光,因為他們有著完美無瑕的演技。不過他們無懈可擊的表演在看清相親對象是誰後,就完全崩潰了!
那麼儀表出眾,耀眼不凡,眼神冷冽傷人的男人,除了畢諾還有誰?他愈擺出冷酷無情的面孔,就更有一番特殊的味道,他是生來叫人瘋狂的。
「誰欠了他五百萬?」
「他怎麼老是招惹我的女人?」
鄭皓判了他幾個死刑,碎了他姊姊的心不說,竟然還是薇薇相親的對象,把他碎屍萬段才能洩鄭皓心頭之憤!
「薇薇,他是誰?」施振興不悅地瞪著鄭皓!
「他的身份很浮動。」薇薇輕忽地說。
鄭皓沒好意地瞪著畢諾,卻紳士地替薇薇拉開座位。
畢諾也不把他眼裡的威脅當一回事,和施振興分別入座。
「別跟我打馬虎眼!」她爸爸在盛怒之下,忘了今天是來相親的。
鄭皓把頭輕輕地靠在薇薇的肩膀上,露出一個極溫馴的笑容,像個小男人。
薇薇端起酒杯審視半晌才說:「是你要我說的,後果我可不負責,他是小我六歲的情人,在星期五餐廳認識的。」
鄭皓帶著敵意掃了施振興和畢諾一眼,隨即雙眼回復愛意地望向薇薇。
「他不會咬人,只會咬我。」薇薇瞟了他一眼,輕笑。
「胡鬧!」施振興尷尬地望向畢諾,後者面無表情。
「我哪裡胡鬧來著?」薇薇揚了眉。「我們家的女人,像我媽媽還有我都特別喜歡小男人。」
「薇薇!」她父親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喔,對不起!」她沒一絲愧疚地道歉著,「請桌上的各位千萬別出去宣傳我的家醜,我不該說溜嘴。可是,我爸爸玩女人可是光明正大,我不知道他會腦羞成怒。」
「你給我閉嘴!」施振興流了一身冷汗,轉向畢諾解釋說:「這不是我女兒的真面貌,她只是跟我在鬧脾氣、開玩笑罷了,哈哈!」
施振興在乾笑許久後,發現只有自己在笑,其他人都繃著一張臉,臉上不得不有些幸幸之色,再也笑不出聲。
「等你認識畢先生後,你就不會再怪我了。」施振興有把握地說。
他對畢諾有自信,女人不就喜歡這個調調的男人嗎?薇薇喜歡與眾不同的男人,她不會放掉畢諾的。
「爸爸,你終於說出事實啦!」
「什麼?」施振興直覺感到不妙。
「是你逼我來相親的事實。」
「她原先根本不想來。」鄭皓懶懶地插了一句。
「閉嘴!」
施振興根本不敢把頭望向畢諾,因為畢諾是被他請來的,而他一直強調薇薇是多麼仰慕他,為他害了相思病,要是他不肯來的話,薇薇一定會因相思病而魂歸離恨天。
其實,他並不知道畢諾會首肯前來,並不是為了他女兒的死活,而是為了獲得另一個女人的消息現狀。
一個他不知能不能稱得上恨的女人!
「其實畢先生也別太感到侮辱,」薇薇驕傲地抬起下巴。「我也不是嫌你什麼!」
「她只嫌你混蛋了些、愚蠢了些、固執了些、自以為是了些,大概就這樣吧!」鄭皓點點頭說。
「可是我爸爸就一直逼我,我只好來了,是不是?爸爸。」
「胡說八道!」施振興沒想到情況會失控成這樣。「不准再說下去!」
「不說就不說。」
「反正該說的她都說完了。」
「叫那小子滾,不然我找人宰了他!」
「小子?」薇薇看了鄭皓一眼佻達說:「別當他小,他絕對是個百分之百的男人!」
「薇薇不能沒有我。」這句是排演之外鄭皓自己加的。
「薇薇?」
「不知道畢先生會不會介意娶不到處女?」
畢諾沒反應,施振興卻覺得自己氣得七窮生煙。
「沒說話就表示不反對了?」薇薇做了個「幸好」的表情,「不然,如果畢先生不要我,我爸爸可要哭死了。」
「我沒有條件!」畢諾開了腔,因為他根本不要這樁婚姻。
「那我要說我的條件啦!」薇薇清了清喉嚨,「首先,接吻的技巧不能遜於我的情人!」
這時候,在原先的排練中,鄭皓會把薇薇攫在懷中,用他的背部擋住畢諾和施振興的目光,讓他們誤以為他們真的接吻。實際上只不過是頰碰頰,身子假裝扭轉纏綿而已。
但在兩人就要貼近的一秒,薇薇突然驚覺鄭皓的姿勢變了,把她的側面整個暴露出來,這下不真的接吻就會穿幫了!
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鄭皓的唇已攫上她的。
她上當了,在迷失之際,她意識到了。他絕對不能再以男孩視之,他的吻是百分之百的男人,霸道而堅持,掠奪她的全然屈服!
她極力掙扎抵抗著,而他只是不疾不徐地用更強的力道,讓她無法動彈,使兩人的吻看起來既狂野又激情。
他是不打算輕易放過她,直到她投降為止?
施振興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打著自己的臉頰,想一定是自己在作噩夢。
畢諾則視若無睹地望向遠方,窗外的夜好黑,像她的眸子。會騙人的眸子為什麼能那麼清亮?
兩人鬆開對方時,各自氣喘吁吁。
「你!」薇薇一時啞口無言。
但鄭皓也別得意,他的左右足脛各傳來一陣巨痛,一邊是薇薇踹的,一邊是她爸爸賞的。
「畢先生願意娶我嗎?」
施振興以哀求及渴盼的目光望向畢諾。
「我們不適合。」
「對不起,爸爸,雖然現在我也覺得畢先生很好,可是他不要我,怎麼辦?」
施振興在多重打擊下,終於發作了,像一隻巨獅般怒吼著,「你這小子別想看見明天的太陽!」說完,像一隻被惹毛的大灰熊,怒氣騰騰地走了。
鄭皓才不理他的威脅,悠閒地抱頭笑著,「明天是陰天呢!」
畢諾卻依舊文風未動的坐在原位。
薇薇伸手把得意悠遊的鄭皓推倒在地上,引起一陣好大的聲響。
這混蛋!他知不知道他奪了她的初吻!他以不光明的手段逼迫她屈服在他的懷中,任她恣意而為,薇薇愈想就愈覺自己像個大笨蛋。竟被他輕易騙走她的最初,她伸手揉了揉紅腫的唇。
「穎穎三天沒到公司上班了。」畢諾忽說。
「你最好趕快祈禱,要是我姊姊有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鄭皓忘了嚷痛,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我要見她!」
「上次傷得還不夠嗎?」薇薇冷笑。
「不管你想挽回還是安慰她都免了!」鄭皓搖頭歎氣,「我姊姊不會想見你,更不會原諒你,你傷過她一次,她一輩子都會躲著你。」
「就因為她很執著,所以她也特別容易受傷害。」薇薇冷靜了下來。
「所以請你別在她面前出現,我父親對她是個噩夢,我不希望你是第二個!」鄭皓放低了姿態。
「你不是她,你沒權代她決定。」
畢諾淡淡地說,鄭皓的臉色卻凝重了起來。
※※※
「你瘋啦,真的讓他去見穎穎。」薇薇沒好氣地瞪著眼前的兩個臭男人。
「我只能賭。」鄭皓認真地看了她一眼,才回頭對畢諾說:「我姊姊的房間在二樓盡頭。」
畢諾點點頭,逕自上了樓梯,臉上的神情還是一片平靜,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渴盼,沒有期待。唯一洩漏他情感的是他開門的手,微抖。
門裡一片黑暗,沒有開燈。穎穎的被單和床巾都是白的,所以一眼就找出她的所在,他沒遲疑地繼續走到床邊。近了,他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敘述少了,她的人也是慘白的,沒有血色,蜷縮地睡著。
這是報應嗎?她母親奪走他的父親,害得她母親痛不欲生,一生哀淒,只落得紅顏薄命的下場。結果卻全報應在她的身上,她有那麼痛苦嗎?
荒謬的是,他竟然在命運捉弄下,不知不覺地扮演了復仇者的角色。是他太殘忍?還是她自作自受?
她是知道他的身份才來接近他的嗎?是為了她自己?還是她的母親?她以為我會為她著迷,而包容寬恕一切嗎?
他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探她光潔的額,手卻在離額兩、三寸的地方僵凝住。他做不到,他母親哀絕的面容不會放過他。他母親像她這麼脆弱不堪一擊時,她的母親可曾放-回他的父親,讓他父親回到他母親的身邊低語呢喃,即使只是守護她幾夜也好。
沒有!他母親活活死在對父親的思念和失去他的恐懼中!
他做不到讓一切風淡雲輕!即使,和她相處的這段短短日子,是他生平盡展笑顏,首次發覺自己完整的美好時光。是的,只要他不追究一切,他可以執起她的手,繼續舞他們未完的戀曲,把過往的一切盡數埋藏。只要他願意,他們可以走向幸福的彼端。可是,他就是不能,不能釋懷!
就讓他們毀滅,一同毀滅,由他毀了她,然後扼殺自己,那不難——只要把共同的一切,當成空白就好。那一抹空白就足以毀了他和她!
那麼,他今晚又為何而來?
是來可憐她?還是來折磨她?
他不用回答,一如往常。
他家大業大、有權有勢的父親替他塑造了半個權威的身份,而他與生俱來的領導魅力、王者之風填滿了權威身份的另一半空缺。他從不用說為什麼,也沒人能問他為什麼!
他一直這樣理所當然地活著,此刻,他的手卻微微抖了起來。
穎穎的長睫毛動了動,似是要醒來了,可是,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痛哭起來。
她把眼緊閉,唇緊抿,整個身子卻不住哆嗦。他知道她曉得他來了,她聞到了他的氣味,一時不能自己起來。
他沒說話,臉龐閃過稍縱即逝的情感,歎了一口若有似無的氣,不像以往再給她有力的臂膀、滾燙的胸膛,不再給她旖旎的溫柔。
除了靜默,他沒能再給她什麼,因為他已經掏空了自己,涓滴不剩——在決定不原諒她,也不放過自己的那一刻。
所以,他只是無情地任她哭著。
她卻沒有止淚的傾向,只有更加變本加厲,或許她想在淚流乾之前、她可以逃開如何面對他的難題。她一向習慣碰上了什麼事,絕對不聞不問,只仔細地掩飾,好好包紮傷口,直到好了差不多再說。所以,可想而知,此時畢諾的出現帶給她的靈魂多大的騷動。
那不啻是重新挑起她的傷口!
她不想見他,這輩子再也不想見有那麼陌生眼神的畢諾了。可是,她的眼為什麼不聽使喚地想要睜開?她的雙臂為什麼不聽使喚地想向他伸去?她的腿為什麼蠢蠢欲動起來?她為什麼對他一點恨意和懼意也沒有?為什麼她不像以往只要受一點傷害,就像一隻兔子驚惶地脫走,躲入自己的洞窟?自己應該避他如避鬼神,卻為什麼不自禁地想向他趨近?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貪婪地吸取他的氣味!
鄭穎穎,你是哪來的勇氣和決心?這個男人到底對你有多大的意義?你又是如何在乎他?你這樣不顧死活地眷戀他到底是福是禍?
擁抱他,就像擁抱一支銳利的嗜血刀刃,每靠近一次,就多一道傷口。「你要他嗎?那種刻骨銘心、撕裂己身的疼痛?
她還要再對這個恨死她母親,連帶波及她的男人回眸嗎?你為什麼不躲不逃?你一向就這樣好好地活了過來?回頭吧!忘了這個男人,就如同父親給她的殘酷記憶一樣,很快就不復存在了。
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曾答應她要一輩子把她掬在掌心,珍寵一生。她也曾那樣歡然地確認是他,是她該走向的人,他是她的終點及起點。
他對她的無情真的只源自他恨她的母親?她那不曾傷害過任何人,卻成代罪羔羊的母親?還是根本找一個藉口來不要她?
她傻傻的深信,他的懷中是她永遠的避風港,現在雖天下之大,卻真的沒有她容身之處了,她根本不知如何去保護自己。
何況,她根本割捨不下,忘情不了他!
只不過是一個靈魂深處最誠實的念頭,就嚇得她淚意中止,撐開淚意朦朧的雙眼。
「醒了?」
「我……」她坐起身子時,只覺全身酸痛酥麻不已。
他的手勾起了她的下巴,使她正視他。
曾經有逃的念頭在她心湖一閃而過,令她全身微抖。她還是怕他。
玩高空彈跳的人誰不怕呢?但人群還是爭先恐後地去嘗試。她呢?能這樣不歇斯底里地望向他已經算是奇跡了,就算依舊淚眼汪汪,那又如何?
「一切都不會有所變化的。」他冷硬地說著,「做個了結吧!」
他指的是他對她的敵意,及報復的心態將伴隨他們一生一世。
「你要離開我了?」她淒楚地笑一笑。
「跟著我還是離開我?」這是他給她的抉擇,沒有轉圓的餘地!
跟著他,折磨痛苦不一定少了,離開他,也不一定快樂就多了。
好「仁慈」的方式,給了她所有的選擇!
他值得她為他渾身是傷,干瘡百孔,不顧一切嗎?
值得嗎?還是放手讓他飛遠?以前的她,鐵定鬆手,饒了自己。可是,這一病,使她不同了,或許該說,他對她的意義太特殊!
所以,她選擇擁抱希望,擁抱他的尖銳殘忍,反正她有太多的明天可以用來療傷和期待,沒了他,她連今夜都不曉得怎麼度過。
「決定了?」
「我要你!」
「不後悔?」
她堅定地搖了搖頭,捱不捱得過就等千萬個明天再想。
這麼堅決的意念,連她自己都不可思議起來,畏縮的她,竟想去感化一個男人?
他一言不發地抱起她,送至自己的胸前橫貼。
「現在?」她不免詫異。
「後悔了?」
「不!」
他帶她走出她生活二十四年的房間,不容許她帶走一絲一毫,連給她再回憶一眼的機會也不肯。
「讓我自己走。」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何況,他要帶她去的地方,是遙不可知的未來,她得從這一刻學習堅強。
他沒接腔,更沒鬆手,只加強了手臂環她的力量來表示拒絕,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他就穩穩當當把她帶到樓下。
「等等,你要對我姊姊做什麼?」鄭皓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你沒看見穎穎穿那麼少,你存心害她著涼是不是?」薇薇不甘示弱地擋住他的去路。
「我自己要走的。」
「去哪?」鄭皓大吃一驚地問。
那個臉上有堅毅臉色的女孩真的是他的姊姊嗎?穎穎的目光什麼時候也強悍了起來?
該不會他賭注的百分之一真的實現了吧?他原本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在穎穎見到畢諾的三秒鐘內,一定會做出些不能自制的瘋狂舉動——例如放聲不要命的尖叫。沒想到,到前一刻為止,樓上竟是一片沉寂,奇跡似的沉寂;沒想到,結果竟是她什麼也不帶,被畢諾抱著,打算離家出走!
這麼,快就和好了?他不是不替穎穎高興,只是少了他原先預想的轟轟烈烈!
那個畢諾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都順利地抱得美人歸,還一副冷死人不償命的撲克臉。
就在鄭皓胡思亂想之際,畢諾早抱著穎穎走遠了,只望見他挺得不能再挺的背脊。
「你就這樣讓他帶走穎穎?」
「我姊姊都承認是自願私奔,我有什麼話說?」
「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私奔簡單得很,只要你一點頭,我們就即刻私奔。」鄭皓打鐵趁熱地說。
「別作夢!我是說畢諾和穎穎的表情好不協調。」
「我也發現了。」
「不會是要去殉情吧?所以才什麼也不帶。」
「殉情?自殺?」鄭皓捂腹大笑著,「饒了他們吧!」
「不准笑!」她伸手捶了他一記。
他順勢拉她入懷,響亮地吻上一記,然後鬆手逃命。
「你今天死定了,鄭皓!」薇薇氣得直跺腳。
「我說過會比你多活一天!」他眨眨眼。
一個星期後,畢達遠和丘希雅正式步上紅地毯那一端,自然喜上眉梢。
兩人都曾在婚姻中受苦受難,自然更加珍惜眼前得來不易的幸福。
第二天,就飛往美洲開始他們環球的蜜月之旅。
在出發的前夕,丘希雅曾和穎穎做了番長談。穎穎在窗戶邊,背對著母親,娓娓述說了自己的決定,表明自己真的無路可退。丘希雅表示驚訝及擔憂,但仍尊重她的決定。
孩子大了,她沒法子一輩子替他們做決定,替他們選擇最平易的路。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想勸穎穎和畢諾分手,因為,畢諾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傷害穎穎,她不知道穎穎能對他造成多少影響?
「對畢諾說實話,他恨錯人了,這種事很好查證的。」丘希雅無可奈何地建議著。
「那他心中的恨呢?」
「總之不該由你來承受。」
「他受罪,我也不會好過。」穎穎吸吸鼻子,盡量笑得自在些。
「傻孩子。」
丘希雅不再說了,畢竟她也是女人,也曾水裡來、火裡去,她不會不懂情到深處無怨尤的道理。
「媽,春宵一刻值千金!」穎穎俏皮地說。
「你這丫頭下起逐客令了!」丘希雅點了她秀麗的鼻樑,站起身子退出房間。
其實穎穎是想留她的,明天她和畢伯伯去渡蜜月後,偌大的畢家大宅就只剩她和畢諾了。
她百無聊賴地打開窗戶,讓冷颼颼的寒風透進屋內,她也真是的,這麼大的人了,很多事都不想獨自面對,總是想依賴,真懷念畢諾的厚厚胸膛。
真是糟糕的長不大性格,畢諾也受不了吧?
說曹操曹操到,畢諾像只豹般優雅而無聲無息地潛入她的房裡。
不置一辭地關上所有的窗,他隔絕了室外的所有寒意.她暗自竊喜著,他還是關心她的。雖然,事實上,她是喜歡被風吹刮的感覺,但他怕她著涼,更令她窩心。
「你母親又對你面授機宜什麼?」他譏誚地問。
「要我做了決定就不要後悔。」
「我還以為是教你如何勾引我呢!」他把她拉近,和自己的身軀貼合。
「請你不要侮辱我的母親。」她無力地掙扎,艱澀地擠出幾個字。
「侮辱?我對她已經夠仁慈,盡量避開她,不想給她難堪。」
「所以也把流有她血液的我恨上?」
「既流有她的血液,就讓我看看你們對男人的本事。」他的目光冷冽,唇卻炙熱如火。
她因意氣之惱而抗拒著,卻依舊難逃被他結實吻著的厄運,更加令她難堪的是,她的反應有些不爭氣的熱烈。
他要看蕩婦是不是?對這個閃入她已半癡半醉的腦袋的念頭,她狡黠地微微一笑。雖然有點驚世駭俗,但想到能嚇到畢諾也挺好玩的,所以她豁出去地搏命演出,預想到他稍後的錯愕就有些值回票價。
她像沒骨頭似地貼上他,和他像麻花條般地糾纏著,輾轉需索,讓空氣中只剩下他和她的喘息聲!
他果然因她突如其來的熱情而感到詫異,想微微推開她,看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她根本不讓他脫開,微微一躍,就又鑽入他的懷中,騷亂之間的小小蠕動,引發了畢諾更大的激情。
他無法放開她了,腦子再也不存任何理智,往她身上的任何一寸瘋狂地探索,以釋放體內排山倒海般的饑切和渴望。
他多懷念她身上的味道,他早說過,對她,他是不要命地貪婪,他想將自己,和她一同揉碎,相和再相和,分不出他,也分不出她?
他沒辦法恨這個女人,即使是一根頭髮還是睫毛,他也無法憎惡,但他心中明明有無法排除的恨意。
天,他該怎麼辦?拿眼前這個既天使又魔鬼的女人怎麼辦?可笑的是,不放過他的竟是他死去的母親。
就在他一個恍惚之間;穎穎逃開了他,逕自歇喘,胸脯因急促呼吸而上下起伏著。
「及格嗎?」她挑釁地說。
「不像你。」
「也不像我的母親。」她的母親絕不是他口中的蕩婦。
「此刻的你不像以往喬裝的天真女孩。」他能把話說得很惡毒。
「我變化多一點,你才不會膩。」她故意不生氣。他愛說些傷人自傷的話就說吧,如果這能釋放他心中的恨意的話。
不過,她自己可要自求多福些,雖然她明明叫自己不要在意他說的話,就把他說的那些「言不由衷」的惡言語當做一種惡臭,從人身釋出氣體就好,可是,她敏銳地發現,要完全做到,簡直是緣木求魚,癡人做夢。
她自己築起的防護罩比蛋殼還要脆弱,他不過說了一句重話,上面就出現一道裂痕。
她能平靜地面對他多久?抑或他根本想看在他折磨下,她的痛苦面容?她怎麼會愛上這種男人,還愛得這麼慘?
「很可惜,你失敗了!」
「失敗?」她還記得他剛才可以融化一切的熱情,如果情火可以傷人,她和他早已煙滅成灰。
不過,最後一刻他是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她才趁隙逃開,避掉在他懷中窒息而死的慘禍!
「吻著你時,我心中卻想著另一個女人。」他殘忍地譏誚著,邪惡地很。
「我簡直要痛不欲生了。」她故意笑著說。
防護罩破了,她的心在淌血,要不是強忍著,淚珠就要跟著來了,沒用的女人,她吸吸鼻子自嘲。
畢諾許久不能言語,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鄭穎穎嗎?活脫成了另一個人?這是不是她的真面目?
「喔,是嗎?」
「做什麼?」
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她的左手已落入他的雙掌之中,不容她反對或答應,畢諾逕自掏出一枚典雅的鑽戒戴上她修長的無名指。
「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
她無言地點頭,對於她早已向他當面承認的事實,她實在無法在此刻否認。儘管他的求婚有些自大,有些野蠻!
「你不該點頭。」
「你也沒讓我有逃的機會。」
「我遺憾地告訴你,你的痛不欲生和驚疑不安將維持一段很長的時間。」他撇下了她,帶著可惡的笑聲,揚長而去。
這算什麼求婚?穎穎在他的背後扮了個大鬼臉。不說些令人心動的甜言蜜語也就罷了,偏偏撿些刺人傷人的話來講!
如果把他求婚的話語翻成更白話一些,就是:可憐啊,你真是可憐,馬上就要有一個不幸的婚姻,我會不停地告訴你,吻著你時我心裡想的是別的女人,你更會不斷地畏懼我會在什麼時候拋棄你,直到你再也受不了,放棄這樁婚姻為止。
呸呸呸!真是不吉利!
千錯萬錯,就錯在她喜歡上這個宇宙第一號混蛋!
他為什麼不說些她想聽的,噁心一點的,在只有兩人時,她也會歡歡喜喜接受啊!
「沒有你,我的生命就缺少意義!」
「沒有你,世界只剩冰冷和黑暗!」
「我需要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刻!」
她也真傻,他帶她來他家,是來折磨她,讓她受氣的,除此之外,她還能期待什麼待遇?
明知如此,卻也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跟他來的。自己得樂觀些才行,愛上畢諾,自己一定得達觀!
她自從前陣子那場大病醒來後,整個性子都變了,願意不顧一切地跟畢諾來到他家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或許這才是她的本性吧!她父親想把她改造成他心目中理想的典型,基於父親的權威,或許該說是嚴苛毒打,她漸漸地改化真正的自己,扮演父親所要的形象。沒想到,她在怕永遠失去畢諾時急驚攻心所生的一病,竟然讓她回復自我!
她從床頭櫃拿出一本全新的日記本,寫下畢諾欺負她的「事實」,等到畢諾的恨意耗盡,回復她所認識,那個寵她、疼她、呵護她的畢諾後,大概就可以集成畢諾專屬的懺悔錄了。她要記下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讓他以後好好反省思過,下次絕不再犯,加倍地對她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自信從何而來?但人說苦盡甘來,像她這樣命運乖舛,先有那種父親,然後又愛上畢諾這樣有「致命」吸引力的男人,在經歷百苦百難後,該會有個好結局吧!只求天可憐見,千萬別讓她在畢諾回心轉意之前,讓自己先崩潰了。
她苦苦一笑,輕吻無名指上的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