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青春 第二章
    方彥還未入門就聽見屋子裡乒乒乓乓的聲響,門一推開,看見的景象果然跟他所臆測的一樣,那個有著被八國聯軍炮轟過的雞窩頭的女孩,正憤怒地糟蹋屋子裡的各式傢俱,沙發倒的倒,茶几翻的翻……呵!連牆上的畫都不放過,在地上摔成了一地的玻璃碎片,還被踐踏得全是她那雙麵包鞋的印子。

    野菊見他進門立即慌張的拋來一雙眸子,很顯然的,她阻止不了夏維蓮的憤怒與撒潑的情緒發洩。

    「很好。」方彥一邊拍手一邊上則走了幾步,嘴角噙著壞壞的笑,臂彎裡掛著他的西裝外套,襯衫的袖子捲得有些亂,脖子上的領帶更是歪斜,一頭短髮不知道怎麼弄的竟亂得像稻草,那模樣看起來十分邋遢,甚至可以說是狼狽,但卻該死的瀟灑得讓人……瞠目。

    夏維蓮有幾秒鐘的怔愣,被他這種浪子的模樣看得有些傻,他那股失去商業與銅臭氣息的味道,活像活在社會邊緣的大爛人,怎麼看都不像她痛恨的那一類,反倒拉成跟她相近的餿味,讓她心底不自覺的湧起一股迷惑,好像他不該是那個開著進口名貴跑車的富家公子,而該是跟她一起拿著鐵樂士到處荼毒礙眼名車的不良少年。

    他將西裝外套拋在倒於一旁的茶几上,扶起一張沙發大剌剌地坐下,蹺起二郎腿並點了根煙,那吐煙的樣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貴公子。

    她的怔愣與迷惘盡數收進他的眼底,他哂哂一笑,目光斜瞟著她,「怎麼,發洩夠了?」

    夏維蓮徐緩收回迷失神魂,在想起自己此刻的處境時,再度燃起無邊憤怒。

    「X的,你終於出現了,你這個瘋子、王八蛋,放我離開這裡。」她激動衝上去,揪住他的衣襟。

    野菊跨前一步,卻被他用眼神遣退。

    他邪氣地朝維蓮臉上吐了口煙,一臉「我就不放你走,你能奈我何」的神情對著她。

    夏維蓮惱怒地搖晃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乖乖聽我的話,我保證你平安無恙。」方彥又朝她臉上吐煙,那模樣筒直壞透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要你說明白。」要奸要殺或要賣,他好歹說清楚,別讓她不明就裡提心吊膽。

    方彥捻熄還剩半根的煙,正色道:「我要你跟著我。」

    「跟著你幹什麼?」她一愣。

    「跟著我學著怎麼做人。」他不是開玩笑的。

    她注視著他,完全弄不明白他真正的意圖,也因此更加感到不安,「你這個神經病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他哼笑,輕蔑的眼神從她眼底飄過。

    她跌坐地上,惱恨地抱著頭,低低咒罵起來,「我操你X的,遇上了一個神經病。」他乾脆殺了她讓她好過些。

    他陰冷低眸睨她,聲音帶著濃濃的警告,「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說粗話。」

    她憤然抬頭,開口便大罵:「我操你x的&*$#……」從沒如此沮喪憤怒過,夏維蓮崩潰於他含糊不明的意圖。

    他怒然伸手抓住她的一條手臂,猙獰的表情讓她駭呆,粗魯地將她拖起,拖往浴室的方向。

    「你這個神經病幹什麼?」她嚇得魂飛魄散,驚聲尖叫,一手死抓著沙發背不放,但最後依然滑了手。

    他拒絕回答,狠狠地將她拖進浴室,抓起肥皂就往她嘴上抹,抹出一團肥皂泡泡。

    她嘔了起來,滿嘴的肥皂泡泡跟肥皂味讓她不斷反胃。

    他打開蓮蓬頭,拚命地往她嘴上衝,她掙扎,但頸子在他的手掌壓制下動彈不得,只能拚命的甩著頭。

    「瘋子,神經病,x的,我操#*&@……」她在心裡大聲怒罵。

    待肥皂泡泡沖淨,她也全身濕透,而他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襯杉跟長褲都滴著水,滿身的狼狽。從櫃子上摸出一包香煙,點了一根,坐在浴缸沿上壞壞地瞅著她,眼神輕蔑,嘴角卻含笑。

    她轉眼瞪著他,眸子裡的火焰熊熊燃燒,發上滴著水,沿著臉頰滑下,澆不熄胸中的團團怒火,而嘴裡的肥皂味還是讓她想吐。

    他陰陰笑起,「這就是在我面前說粗話的下場。」

    x的,臭男人,竟然用肥皂洗她的嘴?一陣酸味湧上,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嘴角邪媚一勾,身子往前傾向他。

    看見她身子向前傾,似乎察覺出她的意圖,他遽然欲閃,但來不及。

    她「嘔——」地一聲,吐了他一身穢物。

    他狠狠皺眉,抬眼看她。

    她不驚不怕,反倒得意神氣地勾起笑容。

    那笑容柔媚,神氣得讓他微微閃神,他不怒反笑,笑得陰邪詭魅。

    「這就是你用肥皂洗我的嘴的下場。」她甩了下頭,得意的環起胸看他。

    狠狠將了他一軍,她的心情頓時愉快起來。

    他依然無怒,詭魅的氣息愈發濃郁,朝浴室門外喊了聲:「野菊,準備兩套衣服。」然後在她面前脫起衣服來。

    她驚了一下,身體慌退靠在牆上,「你想幹什麼?」

    他伸手將她拉過來,由於力道過猛,害她整個撞進他的懷裡,一時頭昏眼花。

    他打開蓮蓬頭,水勢從他倆頭頂上沖刷而下。他抓起肥皂塞進她手中,陰魅地輕笑。

    「這是你自找的,有膽吐得我一身就得有勇氣承擔後果,現在,請你馬上幫我把身體洗乾淨。」

    「什麼?」

    她半瞇著眼瞪他,水勢沖得她幾乎看不清他的臉,但不用看也猜得出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可惡。

    到頭來她還是輸他一籌,X的。

    「你再不快點,等我動手事情就沒這麼容易結束。」他優閒警告,瞇起的眼閃出危險的光芒。

    他的警告讓她瑟縮了下,身子想退卻被他牢牢抓住,瞪了他片刻,最後還是臣服於他的淫威之下。

    她怕自己不照他的意思去做,他就會就地強姦她。

    他當著她的面脫掉褲了,光溜溜地站在她面前,她皺眉,連忙避開眼,惹得他一聲譏笑。

    「別告訴我你沒看過男人的身體。」打死他也都不會信。

    她又火。為什麼她一定得看過男人的身體?他是篤定她一定被男人上過,一定跟光溜溜的男裸體交纏過嗎?王八蛋,他把世界上的男女都想得極齷齪下流兼無恥,而在她眼裡,真正最齷齪下流無恥的人是他們這種外表看起來高尚,內心實質醜陋不堪的富家公子。

    既然他這麼看她,她就讓他這麼看,她目光筆直的瞪向他那兒,明明不懂卻刻意挑釁。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見過最差勁的一個?」

    他臉色若有所思地沉了一下,嘴角又揚了起來,「差不差勁用看的不准,要試過才知道。」挑逗的眼神極具詭邪的魅惑。

    他的表情讓她心底顫了一下,不禁後侮自己的逞舌,但倔強的嘴就是怎麼也閉不起來。

    「依我看就是那原樣,不中看更不中用。」

    他該怒的,但奇怪地卻笑了,笑得令人寒戰連連。

    她摸不出他的心思,只覺全身都發冷。這個男人的笑容是危險的,她不該恣意挑釁,但就是控制不住。

    他突然傾身向她,嚇了她好大一跳,肥皂一時沒握好,滑出手中掉在地上,滾在排水孔邊緣。

    「你對男人的身體似乎頗有研究?」他陰嗤地笑問,伸手摟住她的腰拉近彼此的距離,遏制住她企圖想逃的動作。

    她的身體被強迫性地貼著他,胸下的心分不出是害怕還是怎地,竟拚命地急劇狂跳。

    為什麼他的笑容這般讓人心悸?為什麼她覺得他眼底有著奇怪的東西在跳動?為什麼靠他愈近她心愈慌?為什麼身體會因為貼近他的身體而發熱?

    她抗拒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地不能理解的吸引力,兩掌抵著他的胸膛,企圖推出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成天跟那群小太保鬼混,對男人沒研究還混個屁?」她聲音粗啞地啐道,感覺自己的掌心像有兩團火在燒。

    他詭魅一笑,桃花眼又瞇了起來,「那你說說看,像我這樣的身材算是什麼等級?」

    她閃了下眼,倔強的脾性不容她退縮的上下掃視他一遍,在看至他那兒時不覺的頓了一下。

    十七歲的年紀充滿了好奇,她沒有理由錯過這一點。

    他的身材……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用虎背熊腰好像誇張了點,但實在相差不遠。他的腰身勁瘦有力,全身上下沒半點贅肉,是精壯健碩……咳嗯,讓人垂涎的體格,但,她哪裡肯對他承認這一點,這個可惡的男人她要不貶損他一頓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你是外表好看,穿上西裝還人模人樣,脫了西裝還不是那回事,兩條腿一根吊,跟我見過的爛男人沒有半點不同,都是虛偽的假象。」

    他惡笑,「你的批評很保留。」

    她瞪他,臉無端紅了起來,「你想聽更難聽的嗎?」

    「如果你說得出口的話。」他眼中閃過一絲警告。不是怕她貶損,是不願聽她說粗言。

    他自己的身材難道他不明白,這天下有幾個男人的身材贏得過他們方家五兄弟的?恐怕連世界級的名模都不敢誇口。

    她自然聽得出他的警告,「肥皂味在口中不好受,我沒那麼傻。」

    他放聲一笑,「很好。」總算知道怎麼學乖。

    他笑著,突兀地放開她,害她差點摔在地上,緩緩走出蓮蓬頭底下,抓起浴巾圍在身上,一邊道:「幸好我對你這種發育不完全的少女沒興趣,否則依你這種挑釁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瞪著他,對他老是溜口的那句「我對你這種發育不完全的少女沒興趣」,以及那種輕蔑的態度很不滿。發育不完全?她胸部的SIZE是34B,這樣都叫發育不完全,那他所謂的發育完全不就得像葉子媚那樣?這男人把女人當成了椰子樹!靠!

    他走出浴室,站在更衣室門口,回頭看她,惡聲惡氣地命令:「你也洗一洗。」然後關上浴室與更衣室之間的那扇雕花半透明的玻璃門,身影在玻璃門後動了起來,像是在穿衣服。

    她瞪著,久久才走至蓮蓬頭下,任溫熱的水從頭頂沖刷而下。

    在剛剛那一剎那,她竟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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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歲的少女該做的夢她做過,但在夢想幻滅的那一刻,她連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她的出生不受歡迎,那她為何還會存在這個世界?上蒼有時候真是玩弄人,既然讓她出生,為何不老老實實的給她一個完整的家,而用這麼滑稽的態度來編織她的故事?

    她不在乎喊外婆一輩子的媽,至少那虛假的表象裡有值得人努力的目標,她要出人頭地,要給辛苦的「媽」過好日子,讓她風風光光的過完下輩子,但,好夢易碎啊!

    她不是個愛做夢的女孩,至少她做的夢跟別人不一樣,別人貪戀虛幻的夢境,而她相信腳踏實地並且一定可以完成的夢想。

    她的夢想是能過飄洋過海,風風光光地拿到高等學位,將自己的聰明才智奉獻給這個社會,造福人群。

    多麼偉大的夢想啊!就是太偉大了所以不容易實現,甚至不堪一擊。

    再多的努力,再輝煌的成就依然無法改變她體內醜陋的因子結構,一個被父母親拋棄的孩子,頭上的光是照亮不到自己的,黑暗的心注定得隱沒在黑暗的角落,成為墮落的靈魂,無依的飄蕩。

    在房門前站了一會兒,她發現自己是真真正正被困住了,困在這房子裡,困在有那個神經病男人的夢魘裡,什麼夢想早就離她八千里那麼遠,她此刻擔心的是自己到現在還沒猜透他的意圖。

    昨天在浴室裡他沒碰她,表示他對她真的沒有興趣,而這就是令人苦惱的地方,她怕自己會陷入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裡,成為地獄裡的靈魂,染上一身的惡臭與污穢。

    但,不管未來會如何,填飽肚子讓自己活下去是絕對必要的。

    她拉開房門,身上的保守型運動服是那個啞巴的,穿在墮落的她的身上顯得滑稽可笑,尤其配上她的彩色雞窩頭,更顯突兀。

    是好奇也好,是存心善闖也罷,她推開一間間的房門,一間間的參觀,而每間的擺設都幾乎差不多,讓她的好奇心減了泰半,但依舊一扇扇的打開,腳步最後落在一間擺滿圖書的書室裡。

    滿室的書香氣撲鼻,她嫌惡的撇唇,內心卻又不能控制的被那股書香氣給吸引。她是個愛書之人,更是個惜書之人,但,一切已成過去,卻又不能明白為何墮落的靈魂會因為吸入這股書香氣而顫抖不已?是因為體內那些愛書的因子還未完全腐敗,所以一聞到書香氣精神就整個振奮起來?

    是完全不由自主的,她舉步走了進去,冰冷的指尖摸上擺滿書籍的書櫃,企業管理、股市分析、遠見雜誌、金融投資……等等,甚至連歷史、宗教書籍都有,琳琅滿目。目光最後落在幾本與知性書籍並排的小說上,五本清一色,都是一個叫做「莫彤」的作家寫的小說,好奇的取出一本翻看,本來只是無聊的翻一翻,卻無意地被故事內容吸引了去。

    故事寫的是一名男同性戀,與一名執著傻氣想改變男主角之惡癖的女孩的愛情故事。

    「傻啊!」女主角的執著讓她輕喟,卻也莫名地教她的心起了感動。

    一個人能執著到底不容易,不管是感情或是事業,而她自己,一個曾經被摒棄的生命,是真的厭惡自己體內的因子結構,以及滑稽可笑的身世,還是因為執著心太淺薄,所以才會選擇放棄,走向墮落的不歸路?

    一陣輕囈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將小說放回書櫃,走出房門。很明顯的,聲音是從書房緊鄰的那間房裡傳出來的,這讓她想起方彥那張關心的臉。

    她輕輕推開那扇緊閉的房門,床上躺著一名一臉病容的男子,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床板上,身上有多處包紮著紗布繃帶,顯然曾經傷得不輕。

    她走過去,站在床側端詳他,無法否認這是個大帥哥,刀鐫般的臉部線條極具個性,五官突出明亮,看起來差不多十九、二十歲。可是誰這麼可惡,竟然將他五花大綁?這樣虐待一個生病的人似乎不是君子所為,而既然不是「君子」所為,她無法不聯想到那個神經病。

    看來應該同是天捱淪落人,那個神經病連男人都抓,到底想幹什麼?

    床上的男子似乎發現了她的存在,微微將略為水腫的眼皮撐開一條縫,虛弱地睨著她。

    「你是誰?」

    她挑挑眉,撇著唇回問:「你又是誰?」

    男子端詳她片刻,眼中有種瞭然,緩緩一笑,「我叫於浩升。」

    她大剌剌地拉了張椅子跨坐,懶散地趴在椅背上,「我叫夏維蓮,我的朋友都叫我小夏,你也可以這樣叫我。」比起那個神經病,這個男人看起來順眼多了,至少那笑容沒有輕蔑與心機。

    「是那個神經病把你綁在這裡的吧?」她突然伸手就要幫他解開身上束縛。

    「不要。」於浩升驚喊。

    夏維蓮的手定住,訝異瞠眼,「放你自由你還不要?」

    於浩升閉了下眼,「自由的代價太昂貴,我寧願接受這樣的折磨。」

    她猛皺眉,搖搖頭。又是一個瘋子!寧願受折磨也不要自由?這年頭神經病好像特別多?

    「你瘋啦?」她不屑地啐罵。

    「我已經可以忍受了,更相信熬得過,等熬出頭,才有希望。」他喃道,嘴角漾著淡淡的笑。

    她不懂他話中之意,「你在說什麼?」又趴回椅背上。

    他苦笑,「五年的毒癮要戒不容易,有時候灰心想一死了之,但他不讓我放棄,給了我好多的希望,我知道不該讓他失望,不該灰心,所以努力的熬過來,相信再不久,我就可以脫離了。」

    「他?他是誰?」是那個神經病嗎?

    「你也是他帶來的不是嗎?」他笑了一下。

    「你說的是那個神經病?」說到那個神經病,夏維蓮就惱火。

    「神經病?你說的是方彥大哥嗎?」他疑惑。

    「我瞧他老是語無倫次意圖不明,分明腦筋有問題。」她撇唇,惡嗤一聲。

    他差點失笑,「你也覺得他怪怪的?」他一開始也覺得他怪怪的,也以為他是個神經病,不然非親非故幹嘛綁他到這裡,硬要幫他戒掉毒癮?

    「豈止怪怪的,根本是個瘋子。」還是個變態,脫光衣服叫她幫他洗澡,靠!

    他真的失笑,眼角卻笑出一顆晶瑩淚珠,「他的行為的確讓人難以瞭解,但他是個好心人,他會給你好多好多的希望,讓你能夠勇敢的站起來,我感激他。」

    「感激?去!」她惱死他,恨透他,他的行徑在她眼裡只有四個字,那就是——莫名其妙!

    「他說等我戒掉毒癮,就要讓我跟在他身邊,學習管理企業,他說要教我很多很多東西,讓我可以在這個社會嶄露頭角。」他充滿希望地說。

    「一個神經病的話能信?」她嗤鼻。

    「等你跟他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他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一顆真誠的心,他對待人的方式也許少有人能夠接受,但只要瞭解他,自然就會明白。」他突然側頭注視她,「你一定也哪裡礙到他了對不對?」

    她皺眉看他。什麼意思?什麼叫礙到他?

    「他只管礙到他的閒事。」他笑。

    「我在他的跑車上噴漆。」她一臉乖戾,又撇嘴。

    「那你真的很倒霉,一點小事就被綁來改造,我那時候毒癮發作,難過得拿刀砍人,砍了他一刀,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陽光似的笑容相當迷人。

    「他為什麼不送你到警察局?」她好奇。

    「我也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他說,送我去警察局他就沒得玩,我知道他在開玩笑,他只是看不慣人類墮落,想當上帝,卻又沒有太多的善心去管每一件閒事,所以只挑礙著他的。」

    「簡直怪人一個!」她還以為他是人口販子,原來是個……想當上帝卻還善心不夠的怪胎。

    她也失笑了。心中不再有害怕,卻突兀地生起一種不能理解的情感。

    床上的他突然歎了口氣,喃喃地道:「我的生命從來沒被重視過,國中沒畢業就出來混,打打殺殺地過了好幾年,後來還染上毒癮生不如死。那天毒癮發作,引發了內心對這世界的憎恨,拿著刀瘋狂地砍人,他倒霉,被我砍了一刀,一陣發洩後,我起了厭世之想,企圖自殺,沒想到他卻撲上來,死命地抓著我不放,說什麼也不讓我死,然後他便把我帶到這裡來,用繩子捆住我,說我這麼年輕,死了太浪費,他讓我一遍遍的熬過毒癮發作的痛苦,不斷地在我耳邊鼓勵我支撐下去。」他的眼眶有點紅,聲音有點啞,「我不過是陰溝裡的一條臭蟲,與他素不相識,但他卻比我自己還要重視我的生命。就是這份心讓我感動,讓我決心要重新做人。你呢?」

    「我?」她眨眨眼,「我既不吸毒也不想自殺,我能怎麼樣?」

    「我是說你對未來有沒有什麼想法?」他總是帶笑。

    她怔忡了下又撇唇,滿臉乖戾與憤世,「我能有什麼想法?只要他不是要把我賣去當妓女,賴著他也可以混一輩子的吃喝,我的人生早就失去目標,過一天算一天。」

    他哼笑,「他可不是那種會讓人白吃白喝的人。」方大哥說他現在付出的,要他將來一點一滴的加倍還他。

    「不讓我白吃白喝帶我回來幹嘛?」怪胎一個。

    他但笑不語,覺得她的態度很有趣,乖戾得一點兒也不做作。

    「對了,你知不知道那個啞巴又是什麼來歷?」這屋子裡總共就三個人——那神經病不在時候。沒有理由不彼此認識一下,那個啞巴看起來年紀輕輕,卻有那樣的身手,實在讓人匪夷。

    「她是方大哥的私人保鏢,暫時被派來照顧我。」他說,眼底詭異的流露出一抹柔青。

    「保鏢?原來是打手,怪不得能有那種身手!」她歎道,不得不服。

    「她不僅功夫好,做的菜也很棒,也很會照顧人。」他又說,雙眼稍稍瞇了起來,看起來像是陶醉在自己的想像空間裡。

    她詭譎地揚起唇,睨著他,「你在暗戀那個啞巴?」

    他的臉紅了起來,靦腆地垂下眸子,「哪……哪有?」

    她撇唇,「別那麼孬,喜歡就說出來啊怕什麼?」她突然站起,一邊往外走去一邊說:「不打攪你休息了。」

    剛剛邁下階梯,迎面飛來一個提袋,差點砸上她的臉,幸好她反應不慢,接住了。

    「反應挺快的嘛!」沙發裡響起一個輕謾的男音。

    她望眼過去,看見方彥懶散地斜倚在沙發裡,鼻樑上的墨鏡掉在鼻尖上,兩條裹著緊身皮褲的腿,長長地交疊在茶几上,一副很社會敗類的厲樣,斜斜亦邪邪地睨著她。

    她站在階梯上看他,眼神裡充滿了對他的評估。

    他今天穿著一身的黑,黑色的衫子,黑色的緊身褲,黑色的靴子,黑得狂野,黑得浪蕩,甚至黑得很放肆,那頭短髮還刻意抹了發膠,囂張地亂成一團。

    她的視線被這幅狂妄的畫面整個吸住,怎麼也移不開。猜不透他這一半浪蕩的個性如何培養而成,又如何衍生成這股狂妄?

    方彥,一個總用輕蔑眼神看她的男人,他應該是瞧不起他們這一類的人的,但他此刻的模樣究竟又比她好到哪裡去?但,又為何她有一種感覺,覺得他跟她同流合污得很……故意,像是存心做給她看,可卻又灑脫自然得像他天性就是這般。

    這男人太詭異,是讓人看不透的,一如他老掛在嘴邊的笑容,詭魅得充滿譏誚,沒半點真實,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著。

    「去把衣服換了,野菊的衣服不適合你。」方彥懶懶地道,嘴邊的笑容依然那般深奧,伸手摸來香煙點了一根,深吸一口,然後很吊的吐著煙圈。

    夏維蓮往提袋內探了一眼,裡頭裝的是衣服,老實不客氣地將提袋甩上肩,奔上樓。她也不喜歡穿別人穿過的衣服,現下有人提供新衣給她,她自然樂得接受。

    將那袋衣服倒在床上,她突然惡惱地皺起眉頭。

    黑棉杉,黑緊身褲,他x的,他搞什麼飛機,竟給她弄來一套跟他一模一樣的衣褲?這個男人有病,變態!

    跟他穿一樣?她為何要要跟他穿一樣?她又不是他什麼人,x的。

    氣的抓著那黑衣褲就要衝下樓,野菊卻突然出現在房門口,擋了她的路。

    野菊笑著指指她手上的衣褲,用動作示意她換上。

    「我不要跟他穿一樣的。」她惱吼。

    野菊笑著側側頭,怎麼也不讓開。

    她又被困住了,X的,看來她若不換上她就休想走出房門一步。那個混蛋來這招,看準了她鬥不過野菊的身手,真是他x的王八蛋。

    氣歸氣,她還是換上了,站在鏡子前卻又不由怔忡。

    她的皮膚本來就很白,此刻一身的黑讓她的肌膚看起來更白的透明,最該死的是,他竟然知道她的SlZE,這套衣褲完完全全是她的尺寸,分厘不差。唇角驀然一勾。真有他的。但對他的狂妄霸道依然很惱。

    野菊終於閃開,她筆直地衝下樓,看見他斜眼瞟來,唇角露笑,得意狂妄的神氣讓她惱恨,正要上前找他理論,客廳的門突然被撞開,一群裝扮得很前衛的年輕男女擠成一團衝了進來,嬉鬧聲,鬧烘烘。

    沙發裡的方彥一下子被包圍,有的大膽地揉著他那一頭亂髮,有的抱著他親,有的掛在他身上……

    夏維蓮看呆了。這是什麼狀況?

    「好了,別玩了。」方彥終於出聲,嬉鬧聲漸歇。

    他從沙發裡站起,伸手拉過夏維蓮,親暱地摟摟她的肩,笑道:「我來給大家介紹一個新朋友,她叫——」低眸看著傻愣的夏維蓮,「你叫什麼名字?」

    「夏維蓮。」她愣地看著十幾對正上下打量她的目光。

    這些人的目光顯得弔詭,像在觀察稀有動物,眼裡有著很深的好奇,更有著不能理解的疑惑,似乎對她這身跟一一樣的衣褲充滿疑惑。

    「夏維蓮,從現在開始,她正式加入我們。」方彥宣示。

    結束對她的探視,一聲歡呼,嬉鬧聲又起,夏維蓮還愣著、不知道這群打扮得稀奇古怪的怪物打哪兒來的?

    這群男女的頭髮也是五顏六色的,穿耳洞、鼻洞,甚至有的連肚臍都穿洞,穿得不倫不類,打扮得妖野如魅,放起音樂就跳起迪士可,扭胸擺臀,狂妄放肆得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們,連上帝都不放在眼裡。

    心底陡生一股厭惡,她嫌棄地撇嘴,眼角赫見身邊高大的黑影,轉眸一瞧,發現他還摟著她,那身黑衣褲亮得讓她覺得刺眼,卻又隱藏不了那股震撼。她此刻就像她的女人,只歸屬於他,他狂妄霸道地摟著她,像在對天地宣示她是他的,因為她身上有他的標記,有他的影子。

    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將她拉入狂舞的人群,在她面前大跳熱舞。

    她站著,一動也沒動,感覺是複雜的,說不出的苦悶。

    一名穿著稍一動就會春光外洩的超短迷你裙及短背心的女孩,擠進她跟方彥之間,狂野妖惑的與方彥跳起三貼,閃動妖光的眼充滿引誘的勾著方彥,嘴角媚媚地揚著,一邊跳還一邊在方彥身上上下其手。

    夏維蓮差點作嘔,轉身就走,卻不知哪裡伸來的兩條手臂,突然摟住她的腰將她的身子轉了過去。

    「膽小鬼,才開始而已就想逃。」

    方彥輕蔑地笑著,眸中閃動著詭異陰森,妖媚得讓人咬牙切齒,卻又無端引人遐思。

    他是個好看的男人,態度輕佻、玩世不恭,自大、輕蔑、狂妄,還壞得像從地獄裡鑽出來的惡魔,卻又一身妖惑,浪蕩迷人。

    她恨恨地瞪著他,咬著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或者氣的是她自己,氣自己的心被一個惡魔入侵,無力抵抗。

    在她眼裡他壞,只因他是富家公子的身份,卻又迷惑在他褪下那銅臭假高尚的氣質底下,就如此刻的他,浪蕩得沒有一絲高尚,卻又無端讓人艷羨。

    矛盾啊!他本身就是一個矛盾,兩種不同形象的衝突引發讓人不解的氣度,他的本質到底屬於哪個層次,沒有人看得清。

    「你不是也很會玩嗎?過來一起玩。」他又恣意牽起她的手,將她拉入人群之中。

    過大的音樂聲放肆得讓人恨透,她瞪著他,被逼追似的漸漸起舞,逐漸瘋狂的融入這個腐敗的世界,心靈卻苦悶得想要大聲尖叫。

    這就是她要的人生嗎?她不禁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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