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焦急的在富陽鎮龍王廟前廣場中央四處張望,陸安則向一旁賣香紙的小販詢問船家的所在,小販遙指廣場一角的大榕樹方向,元和順著小販與陸安所指的方向望去,大椿樹下一名抽著早煙的老漢與三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和一個毛頭小伙子正無所事事地聊天。
元和與陸安快步走到老漢面前,老漢仍舊蹲著,陸安大聲喳呼問著老漢:「喂!老丈,我們家公子有事問你。」
老漢口含煙管站起身子,看著元和並不答話,其餘四人也端詳著元和主僕,元和拱了拱手,誠懇的開口請求眾人:「在下姓陸,京城人氏,我主僕二人有急事要到對岸村落,不巧江上大橋已斷,不知能否勞煩諸位助我二人過江?」
老漢停止抽煙,搖搖頭同時揮揮手:「年輕人,你弄錯了,咱們是打魚的船家,不是渡江的船家。」中年船家甲、乙、丙與毛頭小伙子都靠了過來,陸安挺身:「這有甚麼相干,只要你有船就行了,有船就能渡江,對不對?」
老人不-不火又吸了口煙:「小伙子,你的話是不錯,但是……咱們還是幫不上忙。」
船家甲:「哪!就算要幫忙,也得等一個月以後,不如那時候你們再來吧。」
元和聽到需要等一個月焦急不已,又向眾人拱了拱手:「老丈、諸位兄台,在下實在是有要事在身,而且時間緊迫,還請各位鼎力相助。」
陸安:「喂!這位老人家,你倒說說看為什麼要等一個月,不是兩個月、三個月、或一個禮拜?」
幾位船家互相望了望,老漢又吸口煙看著元和開口道:「敢情兩位是外地來的,所以不知情。是這樣的,這一整個月是咱們大龍江裡的龍王老爺作壽,按規矩咱們只能修船補網,不能上江面。」
陸安忍不住張大了口罵道:「呵!好大的排場,作壽作一個月,那不比皇上老爺還了得。再說,這龍王老爺作壽,你們就不上江面幹活兒,全喝西北風。啐!這算哪門子規矩。」
眾船家會心一笑,老漢正正經經地又抽了口煙:「小伙子,這規矩是老祖宗傳下來,龍王老爺作壽就是不長不短的一個月,這一個月裡,蝦兵蟹將全在幫龍王老爺祝壽,所以江底下是熱鬧翻天暗潮洶湧。」
船家乙不甘寂寞也站了出來:「可不是,現在開船上江面,就是擺明不給龍王老爺面子,等於在他頭上灑泡尿,你說這龍王老爺能忍得住,不讓船翻了嗎?」
船家丙:「是啊!咱們非得等到下個月十五,熱熱鬧鬧地恭送龍王老爺回到大海龍庭,大夥兒才能安安心心地回到江上撒網幹活兒。」
元和一臉憂愁,皇姑母只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他本以為元美與少華兩人腳程不快,不消數日就可找到他們,哪裡知道橫生如此枝節,這下可糟了。
元和思索著如何說服眾人幫忙之際,陸安還聽得津津有味的笑道:「我說難怪呢,打從進了富陽鎮,咱們就沒吃到過紅燒魚,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眾人聽見陸安的玩笑話,無不開口笑了起來,元和嚴肅地瞪了陸安一眼,不死心的再次開口請求眾人道:「各位,在下可以理解諸位對龍王老爺的敬重,但在下也有人命關天的大事必須過江,難道真的不能冒險一試?」
眾人面面相覷,都為難的搖了搖頭離去,陸安搔了搔首看著元和,元和焦急不已,四下打量是否還有其他船家可以協助,船眾慢慢散去,只剩下一毛頭小伙子看著元和主僕的背影,走過去拉了拉元和。
小子:「這位爺,您想過江嗎?我有辦法。」
元和眼睛一亮,連忙問道:「小兄弟,你真有辦法幫我?」
不等小伙子回話,陸安一臉不以為然插嘴道:「二少爺,那些船家都說的再清楚不過了,這種毛頭小伙子,您也信他?」
小子嘟起嘴巴,兩手猛叉腰罵道:「狗眼看人低,不信拉倒,真是好心沒好報。」
小子說完轉身走了幾步,元和急忙阻止:「小兄弟,且慢,有話好說。」
小子稍微遲疑放慢腳步回頭望著元和,元和神色和藹:「小兄弟,你尊姓大名?」
小子裝作一副老江湖的樣子:「小爺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娘叫我狗蛋。」
元和點了點頭:「狗蛋小兄弟,有甚麼好辦法,你倒是快說。」
狗蛋:「爺,您去找過江龍。」
元和:「過江龍?」
狗蛋猛點頭:「對,過江龍,全富陽鎮只有他能幫您。」
元和沈思不語,狗蛋又開口:「不過,這位爺,您可千萬別提是狗蛋說的那黑大個兒脾氣不好,准找我算帳。」
元和:「好,我答應你一定不提,但是你能不能把過江龍的事說得明白點。」
看到元和一臉期盼,狗蛋賊賊的笑:「爺,有賞錢沒?」
陸安:「二少爺,您看,又是一個想騙錢的,您別上他的當。」
狗蛋哼了一聲起身要離開,元和攔下狗蛋,偏臉吩咐陸安:「陸安,你別再多嘴,取一錠銀子來。」
狗蛋得意的瞄著陸安,陸安只好不情願地從懷裡拿出一錠銀子給狗蛋,狗蛋立刻收起仔細揣進懷裡,看著元和開口道:「爺,您待會兒到東大街口找一個叫李義的板車頭兒,他長得又黑又壯的大個兒,他是龍王爺的義子,大夥兒叫他過江龍,您只要說得動他,包管馬上可以安安穩穩地過江。」
元和喃喃自語:「過江龍……李義……」
狗蛋說完起身離去,陸安還是不相信的看著狗蛋,對元和說:「二少爺,您真的相信這個小滑頭啊?」
元和點點頭:「我們的時間不多,只好試試看,我們快去拜託這位李義,說不定很快就可以過江找到小妹。」元和說完,振奮精神的跟陸安迅速離去。 ****
廟口一群車伕聚集在大街口,或聊天或休息,有人則是用斗笠遮面呈大字型躺在車上。
陸安走到車伕群中:「喂,你們那個叫李義,快站出來。」
眾車伕回頭,聽到被指名,李義慢慢將斗笠拿開,坐起身子,李義身旁的車伕大狗子急忙迎上,剛好擋在李義與陸安之間。
大狗子一臉笑容:「大爺,您要僱車啊?」
李義打了個大呵欠,伸伸懶腰:「一大早是那位老爺找我呀?」
陸安聽到李義的聲音,推開大狗子。李義一看,竟是陸安,揉了揉眼睛又看到後面的元和,不敢置信的跳了起來:「他奶奶的!又是你們?不會吧!」
大狗子聞言,指著元和兩人:「哦,你們就是撞跑我大哥的雞,壞了他好事的那兩個冒失的外地人啊。」
陸安沒空回答大狗子,張大嘴驚訝指著李義向大狗子問話:「他就是李義?過江龍李義就是他?」
大狗子點點頭,陸安立刻轉身阻擋元和:「二少爺,咱們走吧,這回鐵定是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
元和推開陸安,趨前向李義拱手行了行禮:「李義兄,在下陸元和,再次與李兄相見,真是緣分不淺。」
李義敞著胸脯,用斗笠扇風驅暑:「少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陸安對李義的態度不滿,伸長了脖子在元和身後罵道:「喂!我家二少爺好聲好氣的跟你說話,你這傢伙怎麼出言不遜。」
李義:「甚麼遜不遜的,老子聽不懂,我可勸你閉上你的狗嘴,免得你等下又後悔。」
陸安想開罵,元和以手勢止住陸安:「李義兄,家僕陸安魯莽萬勿見怪,在下今日來此實有一事相求。」
李義看元和謙恭有禮,又想到先前那些事也算是誤會,這才稍微止住氣問道:「說吧。」
元和抱拳朗聲道:「我想聘雇李義兄,帶我主僕二人過江。」
李義與眾車伕大驚,李義:「你說甚麼?再說一次。」
元和:「請李義兄助我二人過大龍江,在下必有重酬。」
李義仍然瞪大吃驚的眼睛:「我沒聽錯,你現在想過江?現在?」
元和點頭:「不錯,最好就在這一兩天。」
李義:「我問你,大龍江龍王老爺作壽,你曉不曉得?」
元和神情嚴肅:「在下略知一二。」
李義不可置信:「你既然知道了,你還想上江面?你是不是活膩了!」
元和現出堅決神情:「李兄,在下確有要事在身,非立刻到崔家村不可,四處打聽了兩天,才知道唯有李義兄一身本領可以幫我們過江。」
李義:「好了,好了,別給老子灌迷湯了。」
李義想了一想,斜眼看了看元和兩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大狗子開口道:「說老實話,你們真的非馬上過江不可?」
元和期盼的看著李義:「正是!」
眾人靜了下來,眼光聚集在李義臉上,李義沈默環視眾人,片刻後終於開口道:「好!那你們飛過去吧,對不住,這個忙我幫不起。」
李義轉頭就走,車伕正要散去,元和向陸安使了眼色,陸安向前站定,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高高舉起:「各位別走!哪位有本事送我們過江,我家少爺願意奉上酬銀一百兩。」
眾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議論紛紛,李義則回到板車上繼續睡覺,陸安再接再勵揮了揮手上的銀票:「各位!各位!重金賞英雄,沒種的人回去睡覺,有本事的請到富陽客棧。吶,一百兩雪花花的銀子,等著有膽有識的好漢來拿。」
陸安斜睨了李義一眼,李義抱胸蹺腳沒有反應,元和暗歎一聲,仍期盼李義能回頭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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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青青招呼著攤上兩個客人,李義在蔭涼處打盹兒,姥姥拿了桶黃豆挑著沙粒。突然,大狗子大驚小怪地跑來,李家三人也都停下手邊工作迎向氣 喘吁吁的大狗子。
大狗子興奮的喊著:「老大,老大,大消息大消息!咱們快到江邊瞧熱鬧去。」
李義疑:「看你這猴急樣,橋都斷了還有甚麼熱鬧,敢情是龍王爺要現身啦?」
大狗子自己在攤上倒了杯水大大灌了一口後繼續說道:「哎喲,還不是早上那兩個外地人,一百兩銀子那兩個,聽說他們這會兒準備過江啦。」
姥姥:「甚麼?這時節過江,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青青聽到外地人,突然想到元和,連忙問李義:「哥,哪兩個外地人?甚麼一百兩銀子?」
李義伸了伸懶腰:「青青,就那兩個冒失鬼啊!撞跑我的雞、撞翻你豆花的那兩個,那個姓陸的富家少爺當真是鬼迷心竅了,非要急著過江,不知道哪個多嘴傢伙要他們來找我帶他們過江,我不答應,那個陸家闊少爺還出了一百兩的賞銀,真是神經病。」
姥姥與青青聽了都一臉驚訝,李義突想到什麼似的急忙問大狗子:「對了,是那個不知死活的二楞子,竟敢要這筆買命錢?」
大狗子:「聽說就那個賭鬼阿龍。大概欠了一屁股賭債還不出來,被逼急了所以才幹這危險事兒。」
李義聽了哼了一聲:「哼,屁眼兒如豆還敢吞大口的瀉藥,就憑阿龍哪點兒本事,我看是一起完蛋。」
青青聽完內心暗自焦急,自從那日雨中與元和相遇,不知怎的,這些日子她的心中就偶爾會浮現元和俊秀斯文的面容,究竟是為了什麼事?那個陸少爺見到她竟會出現那麼失落的神情,他一定在找一個對他非常重要的人,應該是他心愛的人吧!想到這兒,青青心頭莫名隱隱惆悵了起來。
姥姥急切地抓緊阿義的手大聲道:「阿義啊,做人不可以見死不救,你們快到江邊勸勸他們。」
李義一臉無奈:「姥姥,這哪還要你說啊,我早就當面勸過他們了,可是那姓陸的富家少爺根本不理,我有什麼辦法?」
姥姥聽了也無奈的搖搖頭,青青見此情形,心急如焚,雖然她跟元和只是初相遇,根本不認識他,但她的心底掛記著他,不希望他出事。
不行!她得想辦法讓李義去救他才行。
李義拿起一個空碗準備弄碗豆花吃,手上杓子冷不防被青青打落,李義縮手轉頭瞪著青青:「哎唷,青青,你幹麼?」
青青正色盯著李義道:「哥,你明知阿龍本事不夠,好歹他也是從小跟你穿一條褲子一起長大的朋友,還有那兩個外地人,跟你也沒有深仇大恨,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看他們送死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姥姥,您說是不是啊?」
姥姥聽了猛點頭:「阿義,青丫頭說得有理,你還是去幫點忙吧,別讓江裡又添了枉死的冤魂,唉!都是人生父母養的,要是有個萬一,他們家裡人不知道有多傷心。」
李義看著青青與姥姥,表情顯得無辜又無奈,青青拉下圍裙不假思索拉著李義急道:「別想了啦,哥,我跟你一起去。大狗哥,你陪著我姥姥。」青青不等大狗子回答拉著李義向外快走。
姥姥看著兩人的背影喃喃自語:「唉,這兩個外地人,幹嘛非急著過江呢?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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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龍江邊,人聲吵鬧,一堆人圍在岸邊指指點點,只見江中一艘船已經翻了過來,船底朝上緩緩往下流飄去。
元和與陸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濕淋淋的李義與賭鬼阿龍分別幫這對主僕急救,使不上力的青青,只能焦急地站在一旁。
李義一面來回壓著元和小腹,一面狠瞪著旁邊幫陸安急救的阿龍罵道:「媽的,自己幾斤幾兩重也搞不清楚,吭,這下賠了自己也賠上別人啦,甚麼東西!」 阿龍自知理虧,吞吞吐吐:「阿義哥,我……我也是只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拿到那一百兩。」
李義啐了阿龍一口痰:「呸!賭錢你碰運氣,人命關天的事你也碰運氣,賭輸了你賠得起嗎?真是死性不改。」
青青急得在一旁推了推李義的肩膀,要他專心救人,李義眼光回到元和主僕身上,歎了口氣:「這兩個傻瓜也是瞎了眼,連賊船也上。」
李義話剛說完,陸安在阿龍急救下率先吐出一大口水,噴得阿龍一臉,阿龍顧不得擦高興直嚷嚷:「出水了!出水了!有救了。」
眾人一陣推擠騷動後,全都靜了下來,直看著陸安,陸安吐了兩口水後,雙眼仍閉著,手移到肚子上撫摸突然驚呼:「媽呀,蹄膀。」
眾人聽見陸安的夢囈笑成一團,此時人群中突然聽見一陣陣的「菩薩保佑……阿彌陀佛!」聲,李義抬頭,只見姥姥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李義跟青青異口同聲:「姥姥,您怎麼來了?」
姥姥一手握青青,一手握李義,神色焦急:「我聽說船翻了,心裡就七上八下,非讓大狗子背著我跑來看看,還好,看到你們我就放心了。」
李義跟青青知道姥姥關心自己,感動得互望一眼會心一笑,圍觀群眾中有人說話:「阿義哥,再不救人就來不及嘍。」
李義驚覺元和還在地上,連忙跪回原位,用力壓擠元和小腹,元和吐出兩口水來,青青忙道:「行了!行了!」
眾人安靜下來,隨著青青目光注視元和動靜,只見元和雖吐出一口水,卻仍舊昏迷不醒,口中喃喃地說些話。李義低下頭細聽,青青神色焦急的問著李義:「哥,哥,他說些甚麼?」李義緩緩回過身子,神情疑惑的說:「小妹!小妹?」
青青會錯意更急的連聲問道:「哥,你叫我幹嘛,我是問你,他說些甚麼?」
李義:「哎喲,他就是不停地念著小妹,小妹呀!」
青青憂喜參半的看著元和,原來他要找的人是妹妹,不是他鍾情的女子,青青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高興,但隨即看到元和昏沉未醒,又焦急了起來,趕忙跟姥姥商量:「姥姥,救人救到底,我看先讓這兩人回咱們家休息一下要緊。」
姥姥點點頭:「嗯,我看這陸公子模樣良好,不像壞人,咱們能幫人家的就多幫點,也算積功德。」
李義雖然跟陸安冤家路窄,不過拗不過青青跟姥姥,也只得跟大狗子兩人一人一個,扛起元和兩人迅速跟著青青姥姥轉回李家。
元和昏迷不醒地躺在李義的房間,口裡不時喃喃喊著小妹,青青看著元和斯文俊秀的臉上雙眼緊閉,莫名的疼惜起來。躺在床上的元和,氣質出眾,怎麼看都是個出身良好的富家公子,一點也不像她身旁的人,這麼個俊秀公子為了妹妹竟跋涉千里跑到沒沒無名的富陽鎮,雖然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何事,但可見他有多疼愛妹妹,而且要不是……要不是……他千里尋妹,他們又怎能二度相遇,難道冥冥中真的有姥姥成天說的「緣份」?
青青想到這兒突然臉紅起來,哎,她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一點都不像她李青青的俐落性子,元和不過是來找妹妹的,找到就要走了,青青啊青青,別胡思亂想了,還是趕緊照料他,讓他可以早些找到妹妹要緊。
青青驚醒的告戒自己,略紅了臉拿著被子趨前欲幫元和蓋上,不料元和突然驚醒抓住青青的手叫著:「小妹!」
元和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陸安躺在另一張床上呼呼大睡,元和一時會意不過來疑問:「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青青意外的被元和抓住了手,一時楞住無法反應,羞澀之情浮現臉上,元和感受到手上陣陣暖流傳來,回過神來,驚覺自己緊握著她的手,立刻鬆開手,尷尬道歉:「抱歉,在下失禮了,得罪姑娘萬請原諒。」
青青紅著臉搖搖頭:「陸公子,叫我青青就可以了,你終於醒了。還好我哥及時趕去。」
元和想起一切,知道自己跟陸安都多虧了李家幫忙相救,元和開口想道謝,但看到青青明亮清澈的雙眼,兩人再次四目相接,元和卻莫名的一陣緊張,一時說不出話來,兩人不自然的低著頭,姥姥恰從外頭走進,一進房看著元和笑道:「陸公子,你醒啦,我說你這回沒被龍王老爺叫了去當女婿,真算你福大命大。」
元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青青看到姥姥進來,連忙走到了桌前,深深吸一口氣,藉機趕緊平息緊張的心情,端起白粥轉身走近元和面前:「陸公子,大夫說你們要好好休養,我跟姥姥幫你們熬了鍋粥,來,吃碗粥吧。」
元和伸手想接過碗,卻有些無力,青青看到急忙說道:「陸公子,我來幫你吧。」
姥姥沒說話若有所思的看著青青坐在床沿喂元和吃白粥。
李義從外頭走進,看到這種情形,氣呼呼地嚷嚷:「青青,這小子兩隻手沒斷沒爛的,你餵他做甚麼?」
青青回頭瞪了李義一眼,並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元和覺得過意不去,無力地舉起雙手想接過青青手上的碗匙,姥姥站了起來,用手中的蒲扇敲了李義的頭一記:「混小子,有沒有看到人家手發抖,青青就是看陸公子拿著碗都發抖,才幫著餵他。你又發甚麼神經吶。」
李義摸了摸頭心,憤憤不平地瞪著元和辯道:「我沒說錯呀,沒有三兩三偏要上梁山,這一回要不是……我李義及時趕到的話,他這會兒也不用喝粥啦。」
姥姥:「行了,行了,富陽鎮上哪個人不知道你本事大!去…去…去…你快去喝碗熱薑湯,省得受寒了我又操心。」
李義不情願地移步看到著熟睡的陸安又忍不住嘀咕:「這兔崽子睡得像條死豬似的,好像甚麼事都沒發生過,我真該讓他多喝幾口臭水。」
李義話一講完,陸安正好扭過身子,發出吞口水的聲音,說了句夢話:「好吃,好吃,真好吃!」
眾人均忍不住會心一笑,李義搖搖頭受不了的轉身要走,元和忙出聲叫住李義:「李義兄……我……」
李義揮揮手:「算了!肉麻的話別說,免得我頭皮發麻。不過我可告訴你,我只救這一次,絕對沒下回。」
姥姥也勸道:「陸少爺,雖然我們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急著過江,但是,這種事情你可不能再試了。」
元和一想到元美低頭不語,青青見狀忙替元和解圍:「哥、姥姥,陸公子也是為了妹妹,可能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難言之隱,你們就別再多話了。」
元和感激的看著青青,提起一口氣:「實不相瞞,我急著過江是要到崔家村找回離家出走的妹妹。」
李家三口互望了望,不約而同又盯著元和,元和緩緩繼續說道:「我們兄妹的親娘過世得早,我只有這個妹妹,她這樣跑出來,我實在放心不下。」
元和關心之情溢於言表,青青看著元和,對他的好感不由得又添了幾份,她遞了一杯開水給元和柔聲問道:「陸公子,你妹妹出來多久啦?」
元和接過杯子感激的看著青青:「也有四、五天了。」
青青:「難道都沒有消息嗎?」
元和搖了搖頭,姥姥搖著蒲扇:「唉,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就離家出走了呢?四、五天都沒消息,多讓人擔心吶,可別遇上壞人才好!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青青關心的問:「陸公子,你確定你妹妹一定在對岸的崔家村嗎?」
元和看著青青秀麗關心的臉龐、溫暖的雙眼,那樣純真的雙眼,一點不像他身旁的俗麗女子。
元和頓了一頓決定全盤說出,不知怎的,雖然他跟李義一家人相識不深,卻對他們的純樸直率極有好感,尤其是青青,他從來沒遇過這樣的女子,那樣怡然自得快樂的靠著自己的力量活在世上。
元和緩緩說道:「說起來,這……這其實是不足為外人道,因為小妹元美被逼婚,只得出此下策,跟我的好友崔少華離家出走,而我這個朋友是崔家村的人。」
李義眼睛一亮,不加思索沒大腦的對著元和直嚷嚷:「姥姥、青青,這小子的妹妹跟人私奔呢,真是個大膽的千金大小姐,啊,也難怪你急得半死,私奔呢,這可不是平常大小姐會做的事,你那個妹妹當真是膽大的不得了啊。」
元和沒搭話,想到元美神色黯然,青青狠狠瞪向李義,李義看著元和又看著青青,知道自己說錯話,舌頭有些打結的趕緊解釋:「哎呀,我是說……我……如果是我也一定急的發慌,姥姥,您說是不是?我真的沒別的意思,哎呀,青青,你……你……你幫我說說話。」
青青與姥姥頭痛的搖搖頭不知道要說什麼,姥姥敲了李義一記頭:「你這個牛小子,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
李義訕訕然地看著大家,元和諒解的笑了笑:「沒關係,李兄只不過是心直口快,我知道他為人義氣得很,不然也不會冒生命危險來救我跟陸安。」
李義高興的拍了元和一大下肩:「對嘛對-,原來是找妹妹,看你跟我一樣都這麼疼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妹妹找回來。」
元和被李義拍得咳了起來,青青連忙遞給元和一碗水,幫著元和緩緩喝下,瞪著李義:「哥,你又來了,對病人客氣點。」
李義尷尬的直抓著頭,元和心情也稍好轉地笑了笑,看著李義一家人,元和心裡暗忖,或許他們三人真是他尋妹的貴人。一想到元美,元和輕輕歎了口氣心想:「元美啊元美,你再等一下,二哥哥就來了。」
青青聽到元和輕輕歎氣聲,忍不住輕輕的拍了下元和,遞給他一個溫暖鼓勵的微笑,元和看著青青,也稍微寬心的點點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