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府
北庭無奈地望著南宮-,自昨日公主走後,他就一直拿著畫像那麼坐著,眼一眨也不眨,人一動也不動,不吃不喝。弄得整個人憔悴不堪,雙眼佈滿血絲。
勸也勸不動,北庭只能無奈地歎氣。
這時,外面傳來太監的聲音:「聖旨到。」
南宮-還是沒動。
北庭上前推了推他,「南宮,快接旨。也許是公主召你去呢。」
公主?一聽到「公主」兩字,南宮前終於站了起來——
傳旨公公已到了大廳中,「聖旨到。南宮-跪聽接旨。」
南宮-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奉天承運,皇帝詔回:刁民南宮-,無知蠻橫,竟敢以上犯下,關押皇朝天賜公主,傷公主護衛,經公主求情,雖死罪可免,然活罪難逃,姑念南宮-與皇室淵源,故從輕過落,只封南宮-家的產業,收回御賜匾額,沒收南宮家一切田產店舖宅院錢莊。即日起,天下再沒有南宮世家一族。旨到之時,罪民南宮的接旨。欽此。」
「怎麼會這樣?」北庭驚呼。
南宮-垂首無語,這是報應嗎?
「罪民南宮-接旨。」太監催道。
「別接。」北庭叫道,「不能接。」
「南宮的,你想抗旨嗎?」公公斥道。
南宮-抬頭,伸出手,』『罪民南宮的接旨 講主隆恩。」
「你瘋了;』」北庭大叫,「這一接,南宮世家就完了。」
不接又如何呢?南宮-環顧四周,幾自年的基業就這樣毀在這裡
「南宮-,交出賬本與倉庫鑰匙。」』公公說。
「南宮的,你等著,我向皇上求情。」北庭說前就往外跑。
南宮拉住他,「別去。沒用的。」
「南宮……」
南宮-平靜一笑,「其實沒有這些繁瑣的事務,我倒樂得輕鬆呢。」沒想到,他現在倒學會了笪奴的淡然,苦笑一聲,對傳旨太監公公說:「公公請隨我來。」
「等一等。」一聲嬌喝遠遠傳來,眾人均望向門口,只見一個金黃的身影騎著一匹駿馬飛奔而來。是淙,南宮-的心一痛。
淙香汗淋漓,一下馬就跑進廳來,身後跟著夢殘與雲斷。
她走到正中央,高舉令牌,「皇上有旨,不知者無罪。南宮-本不知曉笪奴即為公主,故可免去一切罪狀。恢復南宮世家本來面目。」
「遵旨。」傳旨太監恭敬地答道。
「公主,您真是救星啊。」北庭笑著走上前,又悄悄輕推了下南宮-,低聲耳語:「還不快謝謝人家。」
南宮-望著她,她好狼狽,雖是滿身華服,但衣裳不整,雲鬢微亂。記憶中的她,總是平淡中帶著文靜帶著優雅,何嘗見她如此。想來,從驛館一路奔來,必是累壞了她吧。看她不顧形象不怕勞累地來為他解圍,他可不可以偷偷幻想一下,她的心裡是有他的?哪怕只有一點點。
淙的眼光停在他的手上,那是……她的畫像,他一直帶著?
南宮-見她的眼光停留在畫上,自嘲地笑了笑,悄悄地把手移到身後。北庭看兩人眼中只有彼此,揮揮手,與眾人一齊悄悄退開。
「你……」兩人同時開口。
兩人都頓了下。
「你其實不該來的。」南宮-停了一下,先開口說。
為什麼?淙沒應聲。他不屑她的人情嗎」
「你應該讓皇上沒收了我的家產,然後讓我做一個乞丐。」南宮-接著說,眼中閃爍著柔柔的光芒。
淙睜大眼睛。乞丐?他那麼喜歡做乞丐?
南宮-把畫像放在桌上鋪開,靜靜凝視著,「我到處乞討,討到京城去。」
淙看著他,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什麼?
「到了京城,我就守在公主府門前。」 南宮-的眼仍停在畫上。
淙身子一抖,更加專注地凝視著他。
「每天見你出來,賞我點東西吃。那麼,我也就滿足了。」南宮-的視線終於回到淙身上,「因為,那樣我至少每天還能見你一次,至少還能吃到你賞給我的東西。即使——那是你小小的一點施捨,但於我——已經足夠了。」足夠了啊,他所求的並不多。
淙心裡一震,他說這些是表示他是愛她的嗎?淙猛地回過身,不想讓已經溢出眼眶的淚讓他看到。
南宮-看著她的背影,苦笑一聲。她連與自己面對都不願意嗎?他怎麼會自作多情地認為她心裡有他?徒增難堪而已。
唉,暗歎口氣,他把目光調回到手上的畫像。還是他的笪奴可愛,雖然她臉上除了淡淡的笑,很少會有其他的表情,但是她會陪在他的身邊,即使不言語,也是好的呀。至少她的身份是他的妾,至少她屬於他。
「皇上駕到。」外面傳來太監的聲音。
「我要走了。」淙背對著他開口。她多希望他能留她。
南宮的無語。知道自己是絕不可能留得住她的。
琮大踏步跨進門,他看了南宮-一眼,然後對淙說:「我是來接你的。我們可以起程回京了。」
回京?
南宮-看了看淙,心猛地一痛。這一走,恐怕就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吧!得不到的強求不來,他會祝福公主。而笪奴,將一直活在他心中,伴他一生一世。公主——那是他高攀不上的呀。還是算了吧。
從此,天南地北,他會在遠方守著他的笪奴,生死不棄。
南宮-猛地對淙一跪,「草民恭送公主殿下。祝公主一路順風。」
淙渾身一顫,痛苦地閉緊雙眼,非要分得這麼清楚嗎?
「走吧。」琮牽起她的手,往外走。
走了幾步,淙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飽含她的悲淒,傾盡她的心力。跪在地上的南宮-,身子那麼僵,目光卻那麼堅決,他就沒有一點點不捨嗎?為何,那麼決然地送她?還叫她公上?是啊,從此她就是金壁皇朝嬌貴的天賜公主,住在深宮內院,這一輩子再無自由了吧。而他,南宮世家的當家主人,還是像以往那樣忙碌,忙碌各種商業上的事,忙得沒有時間再想起她。從京城到南州城,皇宮到南宮城,兩地相隔千萬里。
千里之隔,讓他們彼此無法接近彼此。
千里之外,她夜夜思他,他則又可回到從前左擁右抱的生活。這算不算一種悲哀?別過頭,淙跟著琮離開,離開這個她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她閃過——
她第一次進府、她第一次待候南宮-、她第一次給她彈琴跳舞、她第一次與他同桌而餐、她第一次與他同榻而眠、她第一次幫他看賬……那所有的一切都有他的參與。他冷冷看人的樣子、他專注聽琴看舞的神情、他認真查賬對賬的謹慎,他的怒、他的喜、他的威、他的吻、他的擁抱、他為她簪上髮釵……一個個的他在她眼前閃過。南宮-呀,你要我花多少時間去習慣沒有你的日子?
四周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她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地沉重地響起。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南宮-默數著她離去的腳步。眼前又閃過她的淡笑,她的琴聲、她的歌聲、她的翩翩舞姿、她在青竹下的身影、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悠悠鈴音,她一本正經地與他談論生意,她平淡的眼神、平淡的聲音……整個的她,在他腦海浮現。笪奴呀,你要我怎麼習慣沒有你的日產呢?
隨著她走出去,朱紅大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
南宮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真的走了。這一走,再見是何時?還是後會無期?他閉上眼,一滴淚滲了出來,落在笪奴的畫像上,她那淡淡的笑風淚水而漸漸地模糊了……
淙登上了風輦,這一走,恐怕真是永別了。她隔著紗簾,看著南宮家朱紅的大門依舊在嚴、肅穆,她合上眼,淚悄悄地溢出。
她眼中似乎又看到了南宮-的身影,在她的淚水中慢慢地淡了、遠了、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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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賜公主回宮是何等大事,全京的百姓都傾巢而出,夾道歡迎,爭先目睹金壁是朝惟一的一位公主的尊容。淙在鳳輦上,淡然地看著周圍的人群 百姓們都跪在兩旁,高呼萬歲與公主千歲。她恍恍惚惚地像是回到小時候,那時她與皇帝伯父一起去祭天,皇帝伯父抱著她坐在御輦中,而父王則騎馬隨傳在旁,那時百姓也是喊著「皇上萬歲」、「公主千秋」,當時她好得意,一直笑,威風凜凜,如今……唉。她歎了口氣,一切都變了。眼前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她不知道何時會夢醒,夢醒又該歸往何方?或者,是這一場夢,無盡無終,讓她一直到死。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南宮-在她的夢裡到底是充當一個怎樣的角色,難道真的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很快就回到皇宮,宮裡,她的那些伯母、叔母、堂兄、表兄、大臣公卿都早早地在等著她。進了宮,所有的人都興高采烈地歡迎她的歸來,見到的人不是皇孫公子就是王侯將相,還有朝庭貴婦、誥命夫人。她的太后伯母抱著她哭,她的眾王兄抱著她跳。而她對這一切的反應都只是淡淡一笑;大臣們向她跪拜祝賀,場面是那麼的歡欣與喜慶。她心裡卻沒有太大的起伏,她只是覺得命運可笑,前一刻還被南宮-關在府裡的地牢中,這一刻卻在金鑾殿上接受百官的朝拜?。
鬧了一陣,琮舉手讓眾人停下來,說:「大家都淡一靜,讓淙說幾句話吧。」眾人隨即靜了下來,望著她。
淙沉默,要她說什麼呢?說她!四年來的艱辛?說她現在如何的高興?還是說她將來如何的鞠躬盡瘁、為國為民,以得來眾臣的讚美?但是此時她的心裡除了無盡的悲哀,真的別無他物了。她是回來了,回到她出生的地方來,然而生她養她的父母卻早已長眠地下了。要她如何不感傷呢?
「淙,你說呀。」琮在一旁柔聲催促。
淙退開幾步,然後面對皇太后獨孤氏盈盈跪下,重重地磕了個響頭。
「淙,你這是幹什麼?」太后與琮一同上前要扶起她,「快起來。」
淙卻堅決不起身,「請讓我把話說完。太后,我要給您磕三個響頭。」說著又碰了兩個頭。然後她起身,緩緩地說道:「這第一個頭,感謝您小時候對我的疼愛。您對我勝似親兒,儘管我經常調皮搗蛋,但都被您笑著包容了。這第二個頭,是感謝您對我爹娘的恩情,我知道爹娘去世時,本來是要葬在皇家公墓的。但您知道他們死都要守著推一的家,所以您向皇帝伯伯求情,讓他們合葬在王府中,如願得以生同衿,死同穴。」
太后早已泣不成聲了,「孩子,你別說了。宗政家欠你太多了。」
「不。」淙接著說,「皇室並沒有欠我什麼,十幾年的過分寵溺再加十幾年的落難受苦,扯平了。如今,我回來了,一切都重新開始。」
「對對,重新開始。你能這樣想最好。」
「還有第三個頭。我知道您為沒有生一個女兒而感到遺憾,如今我爹娘都逝去已久,這一個磕頭,就是我認您為母親,淙願膝下承歡,略盡綿薄孝道。」
「乖孩子,乖孩子。你真是哀家的心肝寶貝。」太后摟著她珠淚溢襟。
淙又走到眾王爺面前,盈盈跪下,「眾位皇兄,淙兒時承蒙各位多加照顧,心裡感謝不盡。這些年,淙知道,你們每年在我爹娘的祭日,代替淙為爹娘燒香上墳。淙在這裡謝過了。」說著也磕了個頭。
眾人忙七手八腳地把她扶起來,「不謝不謝,二皇叔也是我們的親人,身為侄子,上個香是應該的,應該的。」
淙把目光調到琮身上,琮馬上說:「不要吧。我就不必了吧?」
但她還是向他跪下,「我對你的感謝只有一個,感謝你這麼多年來堅持不懈地找我。讓我雖身處下t賤,卻仍然知道,在遠方還有人會念著我、想著我。讓我不至於對生活完全地絕望。」
琮扶起她說:「你這麼說,那我也該跪下磕個頭感謝你了。」
「為什麼?」淙疑惑地問。
「因為是你讓我知道了身為一個皇子,也可以活得多姿多彩,而不必整天被關在御書房中學習規矩禮儀。」
淙一愣,隨即知道他是說他們小時候一起玩耍、一起偷溜出御書房、一起整太傅的那些日子,不禁展顏一笑。眾人見她樂了,也都露齒而歡。
琮大聲宣佈:「我今晚在壽行宮舉宴,眾卿家攜伴參加,朕要大醉三天,你們也都要無醉不歸。」』
「是!無醉不歸!」
「夢殘與雲斷二人十四年來保護公主忠心耿耿,朕要重賞。封夢殘為大將軍,雲斷為皇宮女官總管。」
「等等。」 夢殘上前跪下訪旨,」』皇上,夢殘不要高官厚祿,只願能追隨公主身邊。」
「雲斷也是。」
淙淡笑著說:「皇上,你就成全他們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他們跟在我身邊,如果突然換成別人、那我反而會不習慣呢。」
「那好吧。那剛才的封號照舊,不同的是,你們是天賜公主專屬的將軍與女官,俸祿加倍。另外,再追封夢殘為一品護國大臣,雲斷為一品誥命夫人。」
「謝主隆恩。」
「好了,現在到奉行宮舉宴。」
「等等,我想去一個地方。」淙說。
「什麼地方?」大家都爭著問。
平靜地望著眾人殷切的目光,她輕啟櫻唇,聲音淡淡地飄浮在空氣中:「我想回趟相侯親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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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侯親王府一切如故,翠竹輕觸雲霄,淙漫步在竹陰下,心情彷彿又回到兒時與父母親在竹林下散步、共享天倫的時光。據說,當年母親就是為了逃避外公的正房夫人派出的殺手而無意闖入了這片竹林中。撞見了身為相候親王的父親,從而與他相知相戀,最後走到一起生了她這個女兒。這竹林在父母心中有著不可替代的地位,在她心中同樣有著不可抹滅的地位,她那麼喜歡七夕汀的竹廠,就是因為那兒她能看到家的背影,只是這裡的竹要比七夕汀中的竹高得多、大得多、翠得多、多得多。
竹林的正中央就是爹娘的墳墓,她立於墳前珠淚盈眶。
「爹、娘。」淙雙膝跪地,對著他們的牌位痛哭失聲。誰能理解她此時心中的悲淒?當年匆匆一別,誰知竟是死別?
「爹、娘,我好想你們,好想好想……」爹的溫文爾雅,娘的溫柔婉約,不應該因一場冤案而命喪九泉的呀。
風淒天陰,雨開始滿滿地下。
「公主,下雨了,快走吧。」雲斷說。
「是啊,淙,等雨停了,我們再來祭拜是叔。」皇上也在一旁說。
「你們先走吧,我想單獨跟我爹娘待一會。」淙擦乾淚,平淡地說。
「這」
「我是不會走的。你們走吧。」
「那……雲斷,去給公上拿把傘、」
「是。」
雲斷忙答應著退下,然而傘取來了,淙卻不用。淙的固執是出了名的,她決定的事無人能改變。無奈,眾人只得退到避雨亭中,遠遠地看著她。
淙平靜地跪於墳前,不哭不哀,目光平視。她的腦子閃過一個個的片段:兒時繁華、父母的恩愛、家境的忽變、連夜的逃亡、青樓的靡爛、南宮府的奢華……一切的一切,如過眼雲煙。再回到京城,外人看她好風光,錦衣玉食,住的是豪宅,用的是珍寶,身邊僕從環繞,又有天賜公主的名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滿身光環。然而又有誰知道心裡的痛苦呢?離開了南宮-,一生與他南北相隔,縱使生活再好,她又如何能快樂得起來呢?
她默默地向爹娘訴說心聲,只是爹娘一生能與至愛在一起,因此死而無憾。可她呢?身為他們愛情的結晶,他們生命的延續,她為何就得不到真愛?
雨越下越大了。琮不放心,吩咐護衛:「你們去把她請進來,如果她不肯,就來硬的,不能再任由她隨心所欲了,快去!」
夢殘與雲斷忙上前硬她抱回房裡。
誰知她受了一場寒,當晚竟然發燒了。
太醫來診脈,說動了胎氣。這一下卻把她自己給嚇倒了。
當初她跟琮說她懷孕,只是個權宜之策,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懷了南宮的的孩子。這下下是弄巧成拙了嗎?
太醫開了藥就離開了,淙讓所有的人部退了下去。
「你打算怎麼辦?」
淙垂首無語。
「要不,我給你招個駙馬?」他試探著說。
「不要。」
「為什麼?孩子總要有個爹啊。」
「但現在招駙馬太草率了,而已我也不要那些貪圖權勢而不愛我的人。」
「那就只能把南宮-召進宮了。
淙沉默了一陣,抬頭,「好。」
「你答應?」』琮有些驚異,「你真的願意讓他做你的駙馬?」
「我要他進宮,不是要他做我的駙馬,我是要把孩子還給他。」
「你不要這個孩子?」
「我要,但南宮家日年單傳,好不容易有個孩了,當然是要送回去。」
「我不同意。」
「琮?」
「淙,我知道你心裡愛著他,就憑這個,不管他心裡有沒有你,這個駙馬他是當定了。我一定要為你做主。」
「你認為逼一個人很有趣嗎?你以為你是皇上就可以不顧別人的意願嗎?」
「就算我這樣,也是從你那兒學的。淙,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嗎?那時的你多威風多有氣勢啊。你不管別人願意不願意,喜歡不喜歡,只要你高興,任何人都得任你擺佈。你的一個眼神可以讓人連動一下都不敢動。而現在呢?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柔弱,如此膽小,不敢順著自己的心意辦事?如果是在兒時,你喜歡一個人一定去大膽追求,並下命令他愛你,哪會像現在這樣畏畏縮縮!」
「但我終究不是小時候的我,也早已不回到小時候的我。人總是要長大的。」
「你可以的。長大了你也可以像小時候那樣。你是天賜公主啊,你與天下人是不同。即使現在是叔、皇嬸都死了,但我們還在啊,我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疼你、寵你、愛你、包容你。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到外面去想殺多少人就殺多少人,不管他們是好的壞的,無罪的無辜的,我都不治你的罪。」
淙「撲哧」一笑,「那你不成了昏君了?我又何曾這樣不論是非、草菅人命?」
琮也笑了,「我只是打個比喻。」
淙望著他,美目盈盈閃亮,「好。那我就真正地做我的天賜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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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的實在沒有想到計入會綁架自己,而來綁架他的人竟會是夢殘。他與夢殘的武功本來不相上下,上次夢殘因背著淙而略輸他一籌,這次他無拖累又帶了一群大內高手,輕而易舉地就把南宮-給綁走了。
一路上,南宮-都在猜測自己被綁的原因,他以為是琮向夢殘授意的,皇上一定是為了給公主出氣又怕她阻止,所以明的不行只能來暗的。只過,如果他是為了給淙出氣,直接讓人把他暗殺了就行了。又何必大費周折地把他捉去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事實上,就算他想破頭也不會猜到,要綁他的是淙而非琮。夢殘是淙的護衛直接聽命於淙,其他人就算身為皇上的琮也叫不動他。當然,南宮-不知道這一層道理,又知道淙是個與世無爭的女子,自然就不會懷疑到她的頭上去。
所以,當他看到坐在石渠後扣弦而歌的天賜公主宗政淙時,既驚喜又驚訝。夢殘把他放下就離開了,他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她,她身穿絲緞的華服,戴著珠花。寶石、鳳釵,端坐在那兒旁若無人的彈琴唱歌,彈的依舊是那道《醉清鈴》——
「青山如黛花鳥語,佳人似水顏如玉。翠竹節節人去天,脆鈴聲聲傳九霄。美人仙貌君於過,君子之才妾身慕。願奴生來花月容,傾國傾城傾君心,願君憐惜依心清,戀容戀美戀妾身。群既迷妾,君當知奴意。奴之心如月,皎潔為君郎。奴之心如鈴,聲聲為君響。月人水浸波,鈴聲飄遠遙不聞,玉鈴聲聲似醇酒,君醉否?玉鈴聲聲,玉鈴聲聲,群醉否……」
歌畢,一片寂靜。淙起身走向身後的池邊背對著他而立,風吹來,池中荷葉隨波搖動,靜靜地看了一會,淙說:「你看那池中之荷,雖已是殘荷敗葉,既無紅粉蓮花亭亭玉立,又無各色小魚在其葉下嬉戲游鬧卻仍隨風妖饒而舞,也自有一番奪人心肺的美。」
南宮-無語,她說這話怎麼沒頭沒見的,什麼意思啊?
而她仍繼續說著:「在這沒有荷花的季節,是沒有人會注意這些荷葉的。但它卻能自得其樂,風來搖擺水波蕩漾,也許除了夏天,他們就算舞盡整個秋。整個冬、整個春,都不會有人去看它們一眼。但它們還是依然故我,大自然的生死枯榮都是這一般道理。它們或許卑微、或許渺小,卻不會醜陋。也許這一刻它們被人們遺忘,或者一場冬雪都能讓它們葉枯根爛,但是只要一個春天它們就會甦醒,然後一步步地走向花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我別忽略你,或者別遺忘了你,別忘了笪奴。」 只是,笪奴在他心中已深植根蒂了,他想忘也忘不了。
「不。」淙回過頭.「你忘不忘笪奴與我無關。我找你來,是要讓你認識一個人,一個你從沒見過的人。」
「誰?」他疑惑地問。
「天賜公主。」
「啊?」南宮-驚異地望著她。
「你聽說過天賜公主的事嗎?你知道她的為人嗎?」
南宮-皺眉,「聽說過一些。」
「那你就應該知道她是一個極為霸道極其刁蠻的人。」
他點頭。
「她做事一向都是不顧後果的,當然也不會去管別人的意願,只要她自己高興。她要做的事是不允許有任何阻礙的。」
南宮-看著她。她到底要說什麼?
她突然問他:「你怕嗎?」
『怕什麼?」
「天賜公主的刁蠻任性,還有她的種種壞脾氣。」
「我想,她身邊的人才該怕吧。」
「說得對。但惹到她的人我想也該怕吧。」
南宮-點頭,但那又與他何干?
「你覺不覺得她的人生過得很愜意很痛快?」
「為了一己之快而弄得身邊的人雞犬不寧,也許痛快是痛快,但你不覺得有點造孽嗎?」
「造孽?你是這麼認為的?」 天賜突然詭異一笑,令他毛骨驚然。
「如果我說,你也可以參與其中呢?」
「什麼意思?」 他心裡突然有點忐忑不安。
「意思很簡單。」 淙對他微微一笑,「我要你——」 她故意拉長聲音,走到他面前,直觀著他的眼睛,櫻唇輕輕吐出三個字:「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