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時間,許多急著奔出校門的學生,在看到門口一道挺拔的身影之後,都不由自主的腳步趨緩,偷覷一眼那容貌出色的高壯男子。
雖然對方雙眼被深色墨鏡擋住,仍是可以看出男子俊朗不凡的面孔,挺直的鼻樑、優美的薄唇,只可惜現在正緊緊抿著,由此也可推測出他可能有著頑強個性。他剛毅有型的深刻輪廓、身著高貴的絨毛西裝,包裹著精瘦卻不失強健的偉岸身軀,兩者則是相得益彰;而修長的四肢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在在吸引著眾人的注目。
雖然這麼多人悄悄的注意著他,卻無人敢向前攀談。只因男子不發一語的靜立在大門旁,他全身散發出來的冷然氣息昭示著拒絕他人的接觸、靠近。
墨鏡底下的暗黑雙眸來回的梭巡著目標,直到學生人潮已逐漸散去,仍是一無所獲。
修長有力的雙腿正要踏出時,一抹人影突地攫住了他的目光,莫名牽動他的心。男子皺了皺眉,拂去心頭那抹怪異的感覺,邁開雙腿,向正左顧右盼的人影走去。
「你就是龔先生嗎?」男子口中緩緩流瀉出沉沉的獨特嗓音。
龔玉訣眉一挑,唇角也跟著上揚。「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跟你們那位大老爺並不相識。想要敦親睦鄰的話未免也太遠了點,若是說要拿我當玩笑的對象,本人是無傷大雅,但希望最好不要妨礙到其他人。」他暗示性的用眼角的餘光瞟向一旁,不等男子回答,率直的扭頭就走,像是賭定男子一定會跟上前。
男子眉頭的結更深了,一半是因為眼前的人那無懼、自信的臉龐,一半則是由於心頭那抹怪異的感覺不受控制的加重,彷彿就要脫離他的掌控範圍。對這樣的自己無法理解,不安的氣息瞬間襲來,不知為何,男子下意識的抗拒。
兩人懷著不同的思緒,一前一後,緩步來到位於學校右側的廣大綠茵草皮。堪稱為百年老樹的梧桐,盤根錯縱的根綿延而上,頗具古味,週遭卻是開得爭奇鬥艷的各式嬌花,營造出特別的景致。
「先生,你應該知道在與人談話時,基本的禮貌是四目相對。可我現在看到的卻是兩片黑亮到可以照出臉上微小細斑的墨鏡,該不會你們御天集團都是這麼不懂禮數的人?難怪!你們都是那種年收入足足可以壓死我們的不凡人物,難免會狗眼看人低,不屑讓我們的臉褻瀆到你們神聖的雙眼,所以總是戴著墨鏡。」
他很少會對他人如此尖銳相待,全是因不能練武的悶氣無處可發,才會找個既不相干又講不聽的男子發洩。可說完後,他又馬上感到後悔,冤有頭債有主,他實在不該做出這種無聊的舉動。
見男子沉默,又抿著嘴角,龔玉訣以為對方生氣了,連忙揚起抱歉的笑容。「對不起,剛才是我的不對,請相信我對你們御天集團絕對沒有惡意,只是因被某事煩心,才會出言不遜。」
羅御擎驚訝的望著眼前這名眉清目秀,長相只稱得上中等的男子。些許的學生清新氣息尚停留在他的年輕臉龐上,想必是每天跟學生接觸的緣故;身形高姚,體形則略微纖瘦,但露在衣服外的肌肉看起來卻不失結實。這樣普通的人,一般人可能看過就忘了,也不會有特殊的印象,但奇怪的是,他卻帶給他不小的震撼。
是他的眼睛,還有他的笑,讓人印象深刻。
深邃的大瞳眸,眼角微微的上揚,不時閃爍著好奇、慧黠的光芒,以及除了先前那番嘲諷的話之外,從頭至尾一直掛在唇畔的笑意,令人幾乎不自覺的就要跟著笑了,讓他差點忘了來這兒的目的。
羅御擎硬是扯回在腦海中亂竄的思緒,厭惡此刻輕易的被眼前的人亂了理智的自己。因此潛意識裡排斥與他過分接觸,也不喜歡看到他那抹看到人就隨意展露的笑靨;像是討好般的笑,又像極了正在算計的笑,看了就令他不舒服,羅御擎不禁在心中暗暗譏諷他的愚蠢。
不過……他倒是滿機伶的,他都還沒表明身份,就知道他是御天集團的人,而且還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難道他就不怕自己會做出傷害他的事來嗎?
龔玉訣好脾氣的任由仍戴著墨鏡的老兄在自己身上恣意的打量。
「我想,咱們是不是還要繼續這樣相看兩無言?」好笑的睨著對面的老兄,龔玉訣知道他並沒有惡意,要不一開始就會對他「動手動腳」的,何必等到現在。
不想讓他牽著鼻子走,羅御擎冷淡的朝龔玉訣撇嘴。下一秒,卻為自己如此孩子氣的舉動怔忡,隨即厭惡的擰起濃眉。
「大老爺送給龔先生的戒指,不知道現在還保留著嗎?」他不該讓個外人擾亂自己的理智,很快的恢復一本正經、不苟言笑的模樣,只是眉頭的結仍是無法釋開,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
他發現墨鏡兄好像很喜歡皺眉,從一見到他就不停的蹙眉,害得他不禁暗自思忖,自己到底是如何惹得一位剛見面的人不給他好臉色看?
「戒指?」龔玉訣稍稍分了神,依稀聽到這兩個字。「喔,你說的是這個戒指嗎?」
思緒倏地一轉,龔玉訣立即聯想到三年前去高達銀行時,順手帶回的「戰利品」。
龔玉訣臉上笑得雖然無害,其實腦子早已拐了好幾個彎。當初,他忘了看戒指擁有者是何人就將它帶回,還將它戴上自己的手指。結果,一回到家,劈頭就挨了大哥一頓罵,還要他馬上拔下來。
沒想到,那戒指就像是他手指的一部分,什麼沙拉油法、泡沫法、熱脹冷縮法全都派不上用場,發明這些方法的人肯定是在說謊。什麼只要三秒鐘就可以輕輕鬆鬆的拔下,那為何戒指還安然的戴在他的手指上?
只不過,這枚戒指並不是那位大老爺送他的,而是他偷來的,而且就算戒指的主人真是那位大老爺,他又是怎麼知道戒指就在自己手上?他找他究竟有何用意?難道是要向他討回戒指不成?
氣定神閒的向對方亮出手指,龔玉訣以眼神尋問他,他問的是否是這枚戒指。
誰知羅御擎連看也不看,直接拉過龔玉訣的手。「知道了就隨我走,大老爺還等著你去。」他挾著強硬的態勢,不待龔玉訣答應便要強拉他走。
「等等,我實在抓不到你所謂的重點在哪兒!」揚著不知所以的淺笑,龔玉訣微微揚手,暗略施力,便輕易的脫離對方的鉗制。
瞅著那似挑釁又得意的笑,羅御擎對於有人能從自己手中輕易逃離感到錯愕,忍不住對他另眼相看,只是心底的厭惡仍是徘徊不走,只好用不耐的口吻命令:「大老爺要你去!」
「又是這句!你怎麼不換點新鮮的說法?就不能說得再詳細、清楚點?就讓我這樣霧裡看花,摸不著?」看來對方真的是討厭他,善於捕捉人一舉一動的他!在男子的眼底明白的看到那一閃而逝的厭惡。尤其是自己笑時,那男人更是擰起眉,好似自己真有那麼討人厭。
羅御擎討厭汕腔滑調的人,而眼前的這位龔先生卻正好符合,不好的印象又加深。礙於他是大老爺的客人,他不便惡言相對,卻又不想開口,更不想將大老爺與他談話時的那番話原原本本的說清,只是冷冷的斜睨著他。
一看來我們是達不到共識,而且你也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我們就不用再多談什麼了。」這時,龔玉訣也有些惱了,他不屑說也就算了,幹嘛還張大眼瞪他。
將雙手慵懶的插進口袋裡,龔玉訣倏地轉過身。他利落的短髮隨風飄動起來,柔細的髮絲略帶淡褐色,服貼在露出衣領外的白皙頸子上。
不知怎地,他意外的給人一股情色的感覺,就像日本女性穿著和服時,特意露出的皎白纖頸及一小片的美背,蠱惑著日本男人的心。
天殺的!天殺的!他怎麼會想到那裡去了?都是這該死的小子搞得他精神緊張,竟會為著他的頸項感到心動不已。他暗自咒罵,自己平日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跑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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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龔玉訣就要離去,盡忠職守的羅御擎不願有負羅尚熹的交待,連忙扯住他的手腕,略施壓力。沒料到對方只是手掌朝上,往內翻個圈,就快速隔開了自己的手,腳步未停歇的繼續往前走著。
第二次……這是第二次了。見他不在乎的解開自己的鉗制,羅御擎突地有種受辱的感覺。心火陡地上升,忘了自己手勁有多大,大手一使勁就將龔玉訣的雙手重重反壓在後。
隨即,又想起他也算是大老爺的重要客人,瞬間把手勁收回些微,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擒住龔玉訣的雙手,以自己的胸膛抵住他的背,利用兩人緊密的身軀限制他雙手的活動範圍。
「哼,軟的不行就來硬的。看得出有什麼樣的狗就有什麼樣的主人!」冷嗤一聲,明顯的嘲諷從龔玉訣特意揚起的唇角逸出。
「隨你怎麼說,反正今天你是一定要跟我回去。」看來對他客氣是沒用的。羅御擎毫不憐惜的加重力氣,意在給他一個下馬威。
此刻,他根本已經忘了大老爺曾說過,要好好把人家請過來的這番話,他一向的冷淡性子被激起,腦子裡想的淨是要如何讓他不再從自己手中脫逃,也讓他知道自己不是這麼輕易就可以甩得開的人。
「想要我跟你走?那得看你是不是此前兩個外強中乾的傢伙來得厲害!」他一向笑臉迎人,也因愛笑的個性博得不少人的友善,但這墨鏡男幾乎是成功的挑起了他的壞脾氣。
龔玉訣忽地一個小側身,用肩膀用力頂開羅御擎的左胸,逼他不得不鬆開雙手對他的鉗制,趁著他後退之際,凌厲的後踢就要正面擊上羅御擎的俊臉,卻被他擋了下來。不假思索的,龔玉訣又再彎起手肘,毫不留情地朝他的下巴頂上,勢必要讓對方的俊臉掛綵。
然而,羅御擎也非省油的燈。他右手一伸,快速又強硬地欺上龔玉訣的手臂,輕易的壓下他的攻勢,修長的右腿順勢往前掃,使得龔玉訣瞬間就要往後跌去,摔個狗吃屎。
幸好,龔玉訣反應靈敏,輕巧的使了個後空翻,免去會跌落地面的厄運。
「你是什麼人?想對玉訣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怒喝聲震住了兩人,龔玉訣不用轉身,也知道來人是誰。
「大哥,都是你來得太慢,害我被怪人纏住。」
龔玉訣略帶斥責的撒嬌語氣,讓羅御擎不自覺的挑起眉,心底有些不舒服。
「我不是跟你說我有一場公聽會,而且我不是叫你在教室裡面等就好,幹什麼跑出來?」龔克齊屈起食指,輕敲小弟的額頭,以茲懲罰。
「我想到有幾張講義忘了印,偏偏學校的影印機又『出捶』了,只好到學校外面的書店印。」誰知他一出來就遇到這位大煞星,激得自己也跟著他拗起脾氣來。
羅御擎看兩人不將他放在眼裡,刻意忽略他的存在,自顧自的說起話來。尤其是後來的那名男子保護性的攬住龔玉訣的肩頭,有意的護在他的前頭,讓羅御擎心底的無明火燒得更熾,這時就算有再好的修養也不足以拯救心中濃濃的不悅感。
「抱歉,打擾你們兩位的閒話家常,我們家大老爺是真心邀請,就請龔先生務必跟我走一趟。」強壓下欲傾瀉的怒意,羅御擎恢復了原本的淡然,一臉平靜的道。
「你們家大老爺究竟是什麼人?」龔克齊正色的反問,戒備的瞪著眼前渾身散發出危險氣息的男人。而一向善於從人的眼睛察覺對方思緒的他,即使墨鏡擋住了對方的雙眸,他還是可以從鏡片穿透,犀利的找尋一絲訊息,但此刻他卻破天荒的探不出這名男子的來意為何。
「御天集團總裁羅尚熹是我們家大老爺,而我是御天集團的副總裁羅御擎。」
他說出的身份對他們來說有如雲泥之別,然而卻不見羅御擎有自大倨傲的神態,不禁讓龔克齊有了好印象。
「那玉訣怎麼會和你們扯上關係?」他看順眼了,口氣自然也漸緩。
「大老爺說他是你們的世交,很想跟這位龔先生敘舊,順便問以前送給龔先生的戒指是否還保存著。」羅御擎對他如實道出。
「世交?送戒指?」連串的疑問讓龔克齊偏過頭望向小弟,而後者則是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姑且不論是眼前這位羅御擎存心說謊,抑或是他只是依照命令行事,根本不知道真正實情。但這兩者卻沒有在他聽到「戒指」這兩個字時,來得讓他感到萬分驚詫。
「難道戒指的主人是你們家大老爺?」他不可置信的質問羅御擎,緊張的神色連一旁的小弟也不禁起疑。
大哥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鐵嘴律師,更是遇過不少奇人異事,怎麼現在會露出癡呆的模樣?和他以往的形象不合呀!
「是的。」有必要這麼難以相信嗎?
羅御擎下意識的揚起眉,藏在墨鏡下的眸子不小心和龔玉訣對上。有那麼一刻,兩人隱隱約約感覺到流動在兩人之間不自然、詭異的氣流,使人莫名的燥熱起來,極度不舒服。
龔玉訣彷彿被電到似的,陡地一震,但他迅速喚向流離的神智,裝作若無其事,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
但,羅御擎卻怎麼也收不回目光,毫不遮掩地緊鎖著龔玉訣,似乎要將他看透,直到龔克齊出聲,才拉回他的注意。
「我可以一道去嗎?」
龔克齊簡短的一句話,卻引來其他兩人的注視。
「當然,非常歡迎。」羅御擎僅頓了半晌,隨即不失禮的做出邀請。
「那就走吧!」行動力快速的龔克齊,兀自拉著還未弄清怎麼回事的小弟,跟在背部看來寬厚可靠的羅御擎身後,去見那個聲稱是戒指主人的羅尚熹,卻沒料到等著他們的是一場「腥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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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在極度憤怒的時候往往猶若一頭被挑釁的猛獸。只要被盯上的獵物稍有不慎,就會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剖膛撕喉,死狀慘烈不堪。
若將電視上的探索頻道所播放的生物百態,真實的搬回現實中的話,就會像剛才所形容的慘不忍睹,不忍逼視。
「你這個殺千刀、下油鍋的世界第一不孝子,我羅尚熹真是上輩子沒燒好香,才會生出你這個忤逆父親的孽子。早知道你這麼壞,我早就把你隨便丟在哪家孤兒院,至少強過讓你惹得我勃然大怒,然後血壓上升,不幸得到腦溢血,變成行動不良的可憐老人,一輩子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半死不活的。」
羅尚熹青筋明顯的浮上光禿的額際,眼球暴張至血絲斑斑;咬牙切齒,雙手緊握,羅剎般的臉煞是嚇人,彷彿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才爽快。
他知道這個兒子有喜歡男人、不愛女人的性癖。說來奇怪,在商場上以嚴厲出名的他,對於這件事,反而是用開通明理的態度來接受事實。所以,他不會刻意非要自己的兒子做他不願意的事,逼他跟其他一般人相同,反而是以寬大的心容納他的不同。
但,這死小子,回來也就算了,還給他帶了個不三不四的男伴回來,簡直是要氣死他!他睜只眼、閉只眼的放縱他在外拈花惹草,可沒同意他將外面的那一套照實搬回家裡,基本的道德行為還是要遵守的。
結果,叫他把人送回去,他偏跟他作對似的,在他面前和那野男人故作親暱狀,害得他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起來。
「老頭子,你別擔心,根據我從你紅潤的臉色以及聲如洪雷的情況看來,你身體健康的很,真是老而彌堅,一點也不輸給年輕人。」羅御閻搖著頭,細細觀看,無視眼前之人冒火的模樣。
「你——」食指顫抖的指著,他氣得快要眼冒金星。「難道……非要我變成那樣你……才高興?」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說明羅尚熹恐怕已瀕臨爆發邊緣。「我被你氣得頭都痛起來了!」雙手揉著太陽穴,一臉痛苦樣,他怨恨的瞪著親生子,等著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頭痛是嗎?」羅御閻隨即從口袋掏出一包藥,取出一粒紅色藥丸。「老頭子,來,這藥丸治頭痛非常有效,保證你三秒內疼痛消失,全身感到舒暢不已,可以活經絡、調氣血不順,用過的人都說贊。」就像賣膏藥的人,他說得口沫橫飛,十句裡面沒一句真的。
他放棄了!放棄跟一個外星人對談,那既勞神又傷身。羅尚熹垂頭喪氣的抹抹臉,暫時停戰,但仍心有不甘的將眼睛張得老大,死瞪著羅御閻。
「大老爺,二少爺帶兩位客人回來了。」僕人的話緩和了此時的緊張氣氛。
聞言,羅尚熹彷彿重新發現人生的光明面,喜不自勝的說:「來了,來了!」他簡直是感動到快迸出眼淚了。「我就等著你這良心被狗啃光的死小子吃癟。」喃聲自語後,他恨恨的哼了一口氣,又得意的朝自己的兒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老頭子,你怎麼一臉算計的樣子,好像恨不得我趕快被人宰來吃,人家說虎毒不食子,果真我不是你親生的兒子,要不然有哪個做父親的竟無情無義要陷害自己的兒子?」痛入心扉的模樣醜化了羅御閻一張俊悄的臉。
「我都還沒說你,你竟然說起我來了,我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生的?」羅尚熹不甘示弱的反諷回去。
「老頭子竟然連是不是自己的種都不知道?真是太難看了。要是傳出去,不知道會笑掉多少人的大牙。」羅御閻禮尚往來的將了父親一軍。
一道細微的說話聲想要插進兩人的對峙中,卻因兩人的嗓門皆大,硬生生的被掩蓋住。
「二少爺……」僕人老張無可奈何的望著一旁身形挺拔的二少爺,不知該如何是好。
其實,他們進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卻插不進話,而那兩人也神經大條到渾然未察覺客人到了,逕自說得「不亦樂乎」。
「沒關係,你先下去,我來就好了。」羅御擎體恤老張的窘困,連忙揮手示意。
老張有些放心又慌張的離開,放心是因為他相信二少爺有辦法治那兩個吵得不可開交的人;慌張的卻是讓兩名外人看見大老爺和大少爺父子倆激烈的唇槍舌戰,差點還擦槍走火,上演父弒子的人倫悲劇。
身為羅家的一份子,羅家的好壞他自然也必須負起責任,像這種見不得光的醜陋場景,真是丟人呀!幸好他逃離了現場,免受外人那種想笑卻又不敢笑的同情目光。
這一廂,戰火似乎還未停歇。羅御擎緩步走到羅氏父子面前。「總裁、大少爺,客人已經請來了。」輕輕的語調,無絲毫高低起伏。聽話的人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略帶生疏、過分客氣的字句,和有心劃開彼此距離的用意。
察覺到羅御擎刻意拉開距離的舉動,羅御閻首先發難:「哎呀!你是沾到老頭子的口水是不?就像番人似的講也講不聽,叫我閻就好了。」覷到羅御擎臉色不佳,眼睛一溜,他立即神鬼不覺的轉移話題。「這兩位是客人?真是的,客人來了怎麼不請人家坐,卻讓人家站著,有失禮貌。來,兩位不用客氣,請隨意坐。」
羅御閻熱心的招呼,更在瞧見龔玉訣清秀的臉龐時,雙眼頓時發亮。
「這位小弟長得不錯呀!皮膚真細,摸起來柔嫩又有彈性,還有雙非常漂亮的眼睛,朱唇不點則紅,眉不修則彎。我叫羅御閻,你叫我閻就行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他邊說手也不閒著,這兒碰碰那裡摸摸,這種異常親切的舉動用意根本是昭然若揭。
俗話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閻!別這樣!」低沉的嗓音驀然出聲,隱含著不容質疑的絲絲怒焰。
眸光望向聲音的來源,羅御閻疑惑的挑起眉,聰明的沒忽略掉羅御擎低喝中強壓的怒氣。只是他不解向來無動於衷、冷靜自持兼八風吹不動的人,怎會激動到改口喊他的名並怒瞪著……他的手?
他將目光緩緩上移,自己的手指正不偏不倚地摸著這名長相清秀的男子臉龐。
他嘴角揚起一抹瞭然於心的笑容,意有所指的朝羅御擎眨眨眼。「唉,別介意!你也知道我這人最喜歡看漂亮的東西,沒什麼惡意的,相信這位小弟也不會感到討厭才對吧?」
「嗯,沒關係。我叫龔玉訣,叫我玉訣就行。」龔玉訣笑笑的應道。這個外表看似風流倜儻的俊逸男子,言行舉止間雖有些輕佻,卻是風流而不下流,讓人感覺不到任何討厭的意味。
「你真討人喜歡呢,你說是不是,擎?」
羅御閻意味深長的在句末拉長了音,燦爛的笑可比太陽來得刺眼,令人有股想衝上前去狠狠揍一頓的惡劣衝動。
誰叫羅御閻笑得一副討人打的模樣呢?
察覺到自己無端燃起的怒火,羅御擎瞬間錯愕。但隨即將它歸咎於龔玉訣在被人隨意地觸碰臉龐、嘴唇時竟還能勾著不在意的笑,可見他是隨便輕浮的人,印象又更加壞了幾分。
「我們才剛認識,還談不上喜歡或討厭。」羅御擎中肯公正的回答。
「也對。不過,不知為何,我在第一眼時我就喜歡上他呢。」話落他還將手親暱的環上龔玉訣的肩,眼底還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這次羅御擎沒回答,反而是被晾在一旁許久的羅尚熹大聲嚷嚷:「死小子,說話就說話,別在那裡『動手動腳』的。」他凶神惡煞的怒斥,然後一臉和悅的轉向龔玉訣和龔克齊兩人。「真抱歉,讓你們看笑話了,真是家醜外揚、家醜外揚!」他汗顏的擦擦額頭,還不時瞪著親生兒子。
「不,這表示家人間的感情非常融洽,連表示關愛的舉動也異於常人,不是我們這些外人所能輕易瞭解的。」唇角揚起笑,龔玉訣婉轉的道出。
「呵呵呵,說得好。」羅尚熹驚喜於龔玉訣的反應靈敏,以彷彿公公看見媳婦的欣慰表情,別有用意的直盯著龔玉訣瞧。「對了,旁邊這位是不是你大哥?」
龔玉訣狐疑的挑起眉,雖不知他是怎麼猜到大哥的身份,仍是不動聲色的點頭。
「好久不見,竟長得這麼大了,還是一表人材、玉樹臨風的俊俏樣子,不愧是你父親的兒子,個個都好。我呢,何德何能地竟生出個『好』兒子來『孝順』我。上天真是太『好心』了,」羅尚熹暗諷的瞥向某人,只是那人依舊掛著無謂的笑,沒啥反應。
龔克齊才沒空多管別人家的閒事,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將心中的疑點確認清楚。「羅老爺子和我父親認識嗎?玉訣手指上戴的戒指確定是您所有的嗎?」
「嗯,我跟你們的父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喜歡下棋,不過通常都是我邀他來御心宅陪我下棋、解悶。只有一次,你父親邀我去你家作客,那時你才五歲,老二我記得叫正……華,沒錯吧?」他抬眼眨了眨,欲向龔玉訣確認是否無誤。
「嗯。」龔玉訣又再次點了點頭頭。
「正華三歲,而玉訣剛剛滿足歲。才見過那麼一次面,對我當然不是很有印象,所以你們不記得我這號人物也是情有可原。後來我的事業愈來愈忙,減少了與你們父親來往,到最後,失去了聯繫。至於戒指,我確定它的確是我的,其它的細節,我想你們應該比我還要清楚才是。」他意有所指地瞥向龔家兄弟,嘴邊堆滿了狡詐的笑。
「老頭子,別打啞謎了,淨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羅御閻看見父親那笑容就全身直髮冷,不舒服極了。直覺有樁陰謀正悄悄進行著,而那個冤大頭將會是他,不由分說主謀者就是那個自稱是他親生父親的人。
「你不懂就算了,他們兩人懂就行了,你們說是不是?」羅尚熹曖昧的笑得更開懷。
若說人的笑容能讓人頭皮發麻,羅老爺子不但是當之無愧,更者是其中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