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流傳著一則新聞──
午夜槍響,黑幫龍頭冷煞盟突遭警方帶隊圍剿各個堂口,興起一場黑與白、正與邪的對抗。
跨足黑白兩道的冷煞盟,從事殺手、情報、槍械等地下工作,聽似萬惡不赦,理應被剿。
但根據黑道中傳聞,冷煞盟極具正義、盜亦有道,從不殺不該死之人、不給不該給之情報、槍械不賣不該賣之人,亦不從事毒品交易,因此扮演著維護黑白兩道平衡的角色。
警方大舉攻堅冷煞盟各個堂口的動作,欲將冷煞盟徹底瓦解。
可是大家不禁要問,瓦解極具正義的冷煞盟之後,誰來維護黑道中的正義與黑白兩道之間的平衡?
警方真有此能力嗎?
在警方大舉攻堅冷煞盟各個堂口時,冷煞盟盟主冷霽的妻子何怡筠在家中庭院遭放冷槍送醫不治。
是其它黑道乘機尋仇嗎?
* * *
鈴──鈴──
「快接啊!到底是怎麼了?」冷濤握著無線話筒,聽著裡頭的電話鈴聲,焦急地在屋裡來回跺步,每當他瞥見計算機屏幕上的新聞,總會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他從山上滑雪度假回來,網絡上這則一星期以前的新聞讓他大感震驚。
鈴──鈴──
電話依舊繼續響著,冷濤心裡愈來愈不安,不禁咒罵出聲:「該死的!我得馬上回去一趟,就算要娶那個醜八怪也認了!」
鈴──鈴──
電話還是規律的響著,冷濤卻愈來愈緊張,正要掛斷電話,打算搭飛機回台灣,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他期待已久的聲音。
(冷霽。)
「大哥!」冷濤連忙喊出聲。
(你是……)這聲音有些熟悉,像是他失去音訊的三弟冷濤的聲音,可他不敢確定。
「我是濤。」冷濤回道。
(濤?)冷霽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是我啊!」
(真的是你?)
「沒錯,是我。」
突來的喜悅讓冷霽不敢置信,他們找冷濤找了十幾年,每每都是無功而返,今天他竟主動打電話回家?
這事似乎有點奇怪……
他心存疑惑地反問:(你沒開玩笑吧?你是不是知道我在找弟弟,故意惡作劇或是要騙錢?)
「大哥,真的是我。」
為了取信於冷霽,冷濤說了一些他們小時候的共同回憶,最後又說道:「對不起,我讓大家擔心了。」
冷霽在聽完他的敘述後,已經能確定他就是他的三弟冷濤。
他欣慰地道:(你是讓大家擔心了,大家還找你找得很辛苦。濤,為什麼不回來?你還是無法接受爸爸定下的婚事嗎?)
就是因為這樁婚事,冷濤的母親認為父親對他們母子不公平,竟要冷濤娶一個破相且沒有家世的女孩為妻,遂帶著冷濤離家出走,音訊全無。
而當時的冷濤心裡也是極度不平衡的。
他記得他小時候常說父親偏心,把一個醜八怪給他當新娘,鬧著他的未婚妻丑不要她,還曾拿他最心愛的玩具要送給他和冷焰,不過條件是連他的未婚妻一起送。
他們的父親生前風流,五個孩子各有各的媽,更因他的大男人主義,五個妻妾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也因為如此,容易造成妻妾之間相互的比較,尤其是冷濤的母親最愛比較,最後甚至到了無理取鬧的地步。
老二冷焰只虛長老三冷濤幾個月,家族責任也因排行而有了差異,冷濤的母親常為這件事心生不滿,認為兩人年紀相同,為什麼冷濤就得做防衛冷煞盟信息的工作,而不是副盟主?
因為冷濤的母親愛比較,父親臨死前再三交代他們無論如何得找回冷濤,至於冷濤的母親則任由她去。
「大哥,我的確還是很在乎,我無法想像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就因為爬樹而毀了。」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對了,大哥,我看了冷煞盟被警方圍剿的新聞,現在家裡情況如何?」
(情況控制住了。)冷霽頓了下,壓抑喪妻之痛,繼續說道:(我和焰打算成立冷氏集團。)
「成立冷氏集團?」
(對,我想過了,先將冷煞盟暫且包覆在冷氏集團之下,讓冷煞盟名亡實存,好揪出那個要毀掉冷煞盟的幕後黑手。)
冷霽唯恐愛子和親人會如同妻子般遭遇不測,才想到要利用自己的所學成立冷氏集團。
一旦冷氏集團成立,他們就能夠一邊經營正常的事業投資,一邊將冷煞盟包覆在正當的名稱下,不但一舉兩得,還能夠一勞永逸。
「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冷濤問道。
(濤,你還記得自己的家族責任是什麼嗎?)冷霽問道。
「我當然記得,我必須是個計算機程序高手,處理及防衛所有見不得光的信息。」
其實,那篇新聞對冷煞盟的報導還不夠詳盡,而會不夠詳盡,大概是因為冷煞盟自始以來就帶著一股神秘色彩。
詳細的情況應該是,冷煞盟是由冷氏家族所統馭的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盟幫,扮演黑白兩道平衡的角色。
正因為是家族盟幫,所以冷氏子孫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職責、賦予了家族責任。
冷霽是長子,定當接任盟主之位;老二冷焰則接任副盟主;老三冷濤則必須是計算機程序高手,處理及防衛所有見不得光的信息;老四冷冰兒被賦予律師團首席律師的責任;老五冷霜兒則被安排管理帳務。
他能記得,證明他對家族還有責任心,只是……
(濤,你一直在外,沒受過特殊栽培,你能負起你的家族責任嗎?)
「大哥,我能,絕對能。」冷濤肯定地答道。
(你真的確定?冷煞盟要包覆在冷氏集團之下,得有一套非常完整、精密的防護系統。)
「大哥,計算機信息界有個非常出名的神秘駭客,他無論是製造病毒、解病毒、破解密碼、設計防護密碼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你聽過嗎?」
(當然聽過。)冷霽頓了下,接著說道:(我曾想要延攬他進冷煞盟,可他就像個藏鏡人,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大哥,那神秘駭客就是我。」
(真的?)
「真的。」
(濤,我真的難以想像。)
「大哥,我沒忘記自己是冷氏子孫,更沒忘記自己的家族責任,除去那樁婚姻帶給我的不滿,我還是愛爸爸的。」
(不愧是冷氏家族的子孫,我以你為榮,不過我實在很難想像三媽會願意讓你碰計算機。我記得你還在家時,她為了抗議爸爸的決定,不知道砸壞了幾部計算機,趕走了多少計算機老師。)
「我媽在幾年前走了。她走的時候答應讓我回家,是我自己怕回家,怕一回去就得履行婚約。」
(濤,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冷氏子孫,就不能違逆父命,和可曼結婚是遲早的事。)冷霽挑明地道。
這樁婚姻是父親定下的,冷氏家族的子孫不可違逆,否則就等於是違逆盟規,違逆盟規就得被逐出冷煞盟。
「我知道,打這通電話時,我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我還是很介意。大哥,難道我沒辦法在不違逆父命的情況下擺脫這樁婚姻嗎?」
聽自己的弟弟如此介意,冷霽只能安慰地道:(濤,可曼的頭髮長出來了,或許你該見見她。)
「那她的個性呢?是不是還是內向又愛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看她大概這輩子都是那個樣子了。」
(濤,可曼只是比較害羞,但她還是挺有主見的。)
「她有主見?」冷濤根本不相信。「她若真有主見,當時爸爸定下這婚事時,她就該和我一起反對,而不是默許。」
(我瞭解可曼的想法,她是姑姑的養女,從小就認為自己得聽話好報答姑姑的養育之恩,她當然不敢反對,你就見見她吧?)
「我想……不用了,她額上的疤痕和個性,無法符合我對女人的要求。大哥,我真的無法接受她。」他的語氣裡帶著無奈。
他要的女人得美麗大方帶得出場,不只如此,女人光是美貌還吸引不了他,那只是最基本的條件,最重要的還是得讓他有感覺。
沒有感覺,縱然美女在懷,他的心仍是空虛的。
至於是什麼感覺他沒嘗過,但他確定絕不是只有肉體釋放慾望後的快感,而是一種身心合一的感覺。
冷霽仍不死心地繼續遊說:(濤,可曼真的不是當年你印象中的那個可曼。)
「大哥,就算她女大十八變……讓她三十六變好了,也肯定不對我的胃口,實時我們結了婚,怕是沒多久就會離婚……」
霎時,冷濤頓住了,冷霽在電話那頭也跟著一愣。
* * *
結婚再離婚,一個擺脫婚姻的好辦法,可是他們卻從未想到過。
「大哥,結婚再離婚……」
(濤,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冷霽打斷了他的話,(這的確是個擺脫婚姻的好辦法,可是會傷了可曼。)
唐可曼默默地等了冷濤十幾年,她的個性內向又認命,這個辦法肯定會傷了她。
冷濤母子離家十幾年,唐可曼雖然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卻也知道冷濤終究得回來履行父命。
冷濤是不想要這樁婚姻,可他也不想再度傷害唐可曼,畢竟她已為他留下了疤痕。
「先不談這個問題,我和唐可曼都還年輕。大哥,我會設計一套完整、精密的防護系統以防護冷氏集團和冷煞盟的所有信息,你找個能信任的人操作,有問題我再解決。」
(你的意思是還不想回來?)
「嗯,我暫時還不打算回去,你知道我一回去就得履行婚約。不過,我們兄弟可以偶爾在國外見面。」
冷霽頓了下,回道:(冷煞盟出了事,你暫時不回來也是好的,或許哪天有機會可以裡應外合揪出那個幕後黑手。)
「我會繼續使用駭客的名號,也許會查到一些蛛絲馬跡,不揪出幕後黑手,我們兄弟無法在道上立足。」
(嗯。)冷濤完全贊同他的話,只是心中仍有些不安,(濤,落葉總得歸根,揪出幕後黑手是遲早的事,或許我們可以再想想看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讓你能在不違逆父命的情況下擺脫這樁婚姻回家。)
「但願真有辦法可想。」他無奈地回道。
聽他那麼無奈,冷霽不得已,只好以冷煞盟現任盟主身份允諾:(如果真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我答應你結婚再離婚,擺脫這樁婚姻。不過,目前你們都還年輕,先成立冷氏集團再說。)
冷濤一聽,立刻回道:「謝謝大哥。」
其實,冷濤的未婚妻唐可曼也不是真的醜,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於冷濤喜歡爬樹……
冷濤喜歡爬樹,有天不小心摔下來,壓到了在樹下看他爬樹的唐可曼,唐可曼被他壓個正著,額頭因此撞到地上的一塊石頭,傷口從額頭撕裂到頭皮,頭髮必須剃掉才不會感染傷口。
當時大人們都認為,若沒有唐可曼當墊背,冷濤就會直接掉在石頭上,而石頭有可能會劃破他的肚子、撞破他的頭,或是正中脊椎造成癱瘓……總之,他們想了很多不樂觀的可能。
因此,當時的冷煞盟盟主認為唐可曼將來一定會留下疤痕,還怕她的頭髮長不出來會影響她的容貌,遂才為他們倆定下婚事。
而那段等傷口復元的日子,唐可曼的確是不好看,不但光著頭,額頭上的疤痕還像條蜈蚣似的,所以才會讓冷濤如此反感。
各自收了線,冷霽打算馬上去告訴冷焰,冷濤主動打電話回家了……不過,這暫時得是他們三兄弟之間的秘密。
冷霽有意隱瞞冷冰兒和冷霜兒,是怕她們在唐可曼面前說溜了嘴,反而會傷害了她。
* * *
唐可曼坐在梳妝台前攬鏡自照。
她常常這樣攬鏡自照,不是因為她自戀,她只是在端詳自己,同時看看額上的疤痕有沒有藏好。
她伸手撩了撩額前的瀏海,那道疤痕隨著瀏海一掀一放,忽而隱沒、忽而顯現。
就是因為這道疤痕,還有自己內向愛哭的個性,讓冷濤離家至今不回。
十幾年了,除了瀏海,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遮去這道疤痕;所以,她一直留著瀏海,十幾年沒變過髮型。
十幾年了,她因年齡的增長而不再愛哭,但容易害羞是她的本性,她恐怕是改不了了……
但這道疤痕真的那麼不堪入目嗎?
她先是注視著鏡中的自己,再凝視著額頭上的那道疤痕,自己給自己的評語是:還好啊!
那道曾經像蜈蚣般醜陋的疤痕雖然還在,但已經淡了,這樣她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冷霽、冷焰、冷冰兒和冷霜兒總是告訴她,她有屬於自己的美,一種由內散發出來的美,要她不要妄自菲薄。
可重點是,要冷濤也喜歡才行啊!
她知道他終究得回來和她結婚,他無法違逆父命,她也無法違逆這個決定,只要他們都還是冷家的人。
所以,她對他有著浪漫的憧憬、美麗的綺思和陌生的惶恐。
但,她是認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