懺情狂君 第八章
    候診室外,每個人手上拿著代表著就診次序的號碼牌,恨不得下一個就到自己,而被叫到號碼的人趕緊將身子移開好不容易坐得舒服椅子,進入診療室。  

    「只是一點小傷,不用進去看診!你瞧,已經不流血了。」香漓舉起受傷的左手,無事般地伸張五指。  

    豈料,點點的血漬再度染紅手帕,樓展漠一把托住她的小手,阻止她再傷害自己。  

    「痛嗎?」他撫著她微皺的笑眉,想減緩她的痛楚。  

    「沒事。」她害羞地拿下他的手,雙頰染上紅霓,候診室裡待診的病人,目光全探向站在門口猶豫的他們。  

    「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香漓看著樓展漠大踏步而去的身影,眼裡滿是無法掩飾的依戀。她相信每個人都有前世,在擦肩而過的瞬間,那條續世線就會拉著你回頭再望一眼。如果她和他只是兩個陌生的人,偶然在路上匆匆而過,他是否會回頭看看自己的背影,抑或隨風而逝……  

    正和櫃檯小姐講話的樓展漠,忽地,回頭朝她朗朗一笑,她的雙頰激起陣陣的紅暈,心中的不確定迅速消逸。  

    櫃檯小姐乍見還未收起笑意的樓展漠,整個臉倏地脹紅,這男人的長相太俊美了,深泓的雙眸會令所有的女人迷失。她緊張地潤潤喉嚨。「呃,樓先生,我幫您問問杜醫師在不在外傷科辦公室?請稍等。」  

    她按下內線的電話,視線正好落在桌上最新的商業週刊上,斗大的標題吸引她的注意『樓碩巨人,躍進世界十大集團,樓展漠,躋身世界五大富豪』奇怪,照片中人怎麼和眼前的這位樓先生如此相似,難道他是樓碩集團的總裁——樓展漠,驚訝的眼上上下下對照著。  

    「院長現在人在院長室,請問您是樓展漠先生嗎?」她鼓起勇氣問,心裡可是七上八下。  

    「嗯,你是幫杜院長問,或是幫自己問?」他嘲弄地一笑,隨即走向香漓。  

    「樓先生,醫院樓多層雜,我帶您去。」MISS楊追了出去,自告奮勇地提議著。  

    「謝謝你。」  

    電梯裡,楊小姐懊惱地偷看樓展漠,他始終未正眼瞧過自己,好歹她也是全醫院公認的大美女,怎麼只見他一味地和懷中的女子說話,罔顧自己這位貨真價實的美人。  

    她挑剔地瞄了瞄香漓,髮型直長,過於呆板,沒有跟上流行的挑染,嘴巴也不若自己的豐滿誘人,身材更不用提了,只有眼睛還可以,秋水含波,楚楚可憐。她暗地裡不屑地冷哼一聲,表面上仍是熱絡地帶領他們前往院長室。  

    「登——」電梯門刷開,杜濟宇熱絡地迎向來人。  

    「展漠,咦,楚小姐,你也來了。」他驚喜地綻出笑容。  

    「快裡面坐,呃,楊小姐,謝謝你,你可以先下去了。」杜濟宇推開辦公室的門。  

    一進門,他們的目光即被寬大的辦公桌佔據視線,歪歪斜斜的文件堆置一桌,四旁門戶大開的窗戶,威脅著桌上最上層的幾張紙頁,唯一討喜的是窗戶旁的幾盆綠色植物,還帶給人一絲生氣。  

    「請坐,你們要開水還是咖啡?」杜濟宇忙亂地在茶水台旁找著紙杯。  

    「給她開水,我要咖啡。」樓展漠將坐在遠遠一旁的香漓攬近。  

    「別動,除非你想坐在我大腿上。」他深嗅她頭髮的幽香,在她發間低語。  

    香漓羞急地挽回被他纏繞的髮絲,披向他觸不到的另一邊。  

    杜濟宇將飲料放在桌上,問著一臉壞壞的樓展漠。  

    「難得你會來醫院找我,什麼事?」  

    「香漓手指受傷,你幫她看一下。」樓展漠拿起她受傷的手。  

    杜濟宇移向香漓,解開她手上的手帕。「傷口狹長,但不深,我先幫她消毒,上藥,再打支破傷風。」他專業地處理她手上的傷。  

    香漓將解下的手帕,悄悄揉在手上,對著杜濟宇,她的眼底儘是一片信任,彷彿天經地義,又似熟悉於心,完全沒有第一次見面時的戒心,大概因為他是展漠的朋友吧,她想。  

    「好了,大功告成!好累,我一向不喜歡幫朋友動『手術』,壓力太大了。」杜濟宇誇張地揮揮汗,癱坐在沙發上。  

    「既然你那麼累,那就不打擾你,我們先走了。」樓展漠作勢扶起香漓。  

    「等等,你還沒介紹楚小姐讓我認識!」杜濟宇不滿地怪叫。  

    「名字都已經知道了,還需要我介紹嗎?」樓展漠挑起一邊的濃眉,調侃地看著他。  

    「我是楚香漓,謝謝你幫我包紮傷口,煩勞你了。」她伸出友誼的手。  

    「杜濟宇,很高興認識你。」杜濟宇趕緊伸出手,握住他盼望至極的纖手。  

    「濟宇,你能不能『高抬貴手』再幫我倒杯咖啡。」樓展漠嘲弄地揚揚手中的空杯子。  

    杜濟宇面紅耳赤地放開香漓的手,火速地奪過樓展漠的杯子,噴火地瞪了他一眼。  

    湘漓輕點樓展漠的手,輕斥他的無禮,樓展漠順勢握住她的柔荑,不肯放開。  

    杜濟宇將咖啡重重地往樓展漠的面前一放,無意卻見他竟然親暱地握著香漓的手,腦筋一愣一愣的,疑惑地說:「你們……呃,你們的『友情』進展得好神速。上次在雨中相遇,你們皆不發一語,宛如陌生人,今天話也說了,手也摸了,展漠你可不要拿商場上勢如破竹的那一套,來欺騙我們的香漓小妹妹。」一直處於捱打地位的他,終於有機會好好損損樓展漠了。  

    剛才杜濟宇臉上的那朵紅雲現在飛到香漓臉上了,杜濟宇是雨過天晴,香漓是紅雲蔽日,而樓展漠還是一貫的無雨無雲兼無賴,因為他無視香漓的掙扎,始終以不變應萬變地牢牢握住她的手。  

    「這咖啡味道有點怪!」樓展漠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咖啡。  

    「有嗎?我喝喝看。」單純的杜濟宇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很正常啊!」可憐的他正一步一步走向大野狼的圈套。  

    「酸酸的,你加了多少醋?」樓展漠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三兩下就扳回頹勢。  

    「你!」杜濟宇礙於美女在旁,不敢隨意咒罵,只好將滿腔委屈化為一個咬牙切齒表情。  

    「香漓,既然我的心事被展漠說破了,你願意給我機會和他公平競爭嗎?」在樓展漠身邊待久了,總算學會了如何扭轉頹勢,創造新機,展漠啊展漠,這還得謝謝你的調教!  

    「機會是為實力充沛的人準備的。」樓展漠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一眼。  

    「我已經準備好了,展漠你呢?千萬別逞強,到時飲恨收場可不好看。」杜濟宇信誓旦旦地盯著樓展漠。  

    樓展漠對他的宣誓不置可否,反而摟住香漓,貼住她的頰邊,給了她一個吻。  

    「噯,你們也太不尊重人了,即使不把我當對手看,也要避免刺激我這顆純情少男的心。」杜濟宇不甘心地說。  

    「別這樣。」香漓偏頭閃躲他移近的臉龐,雙手加入抵抗的行列,隔著他的胸膛,防止他的進逼。  

    漸漸擋不住他的魅惑的眼瞳,湘漓一鼓作氣推開樓展漠,站起身坐到另一邊的沙發上。  

    「香漓,你早該離他遠一點了。」在一旁吹鬍子瞪眼的杜濟宇終於笑開了。  

    「杜先生,你平日要忙院務有要幫人看診,不忙嗎?」香漓眼中的杜濟宇不像個醫生,倒像是終日埋在研究室中的學者,渾身儘是溫文儒雅,不似她身邊的男人那般強勢。  

    「別那麼見外,叫我濟宇就好了,其實『以仁醫院』是我家的家族企業,我剛好是家裡的獨生子,只好先兼著做,我不敢說創業,我只求能夠守成。」杜濟宇過於謙虛了,如果他自己沒有幾分實力,傳賢不傳子的杜父是不可能把這幾百人賴以維生的醫院交給他的。  

    「你呢?不常看見你參加晚宴,上次的驚鴻一瞥,實令在下念念不忘。」無視展漠冷峻的眼神,他故意擺出一副回味無窮的陶醉樣。  

    「我生性寡言,不善與人交際。」湘漓訥訥地解釋。  

    「那你和展漠在一起,不就很吃虧?他出口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會把人從雲端打下地獄,還是讓我把你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吧!」杜濟宇自告奮勇地說道。  

    「我常常把你打下雲端嗎?抱歉了,通常我談話的內容是『因材施教』,對於那種愛誇大口的人我往往都不留情面,對不住,這都是個性使然,我也沒有辦法控制。」樓展漠氣定神閒地喝了一口咖啡。  

    「你……我和你青梅竹馬二十年,今年沒想到為了一個美女,竟將我貶得一文不值,我所托非人,香漓,你眼睛可要睜大一點,眼前就有一個血淋淋的例子,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杜濟宇哀怨地望著遺棄他的「良人」。  

    銀鈴般的笑聲,從香漓口中逸出,這二人分明是感情深厚,偏要在口舌上爭鋒,展漠隨意發個幾掌,濟宇就手忙腳亂地接應,她相信如果對手換了別人,他們兩人反而會三緘其口,懶得回應。  

    就這樣,他們三人在共識中有衝突,衝突中有共識,聊了大半夜。直到香漓看到腕中的表,才驚覺時光飛逝,在杜濟宇依依不捨的道別聲中和展漠揮手離去。  

    「你信任他?」樓展漠一手放開方向盤,撐在車窗上,順順被風吹亂的頭髮。  

    「他讓我覺得,他永遠不會傷害我。」她想起杜濟宇敦厚的眼神。  

    「我呢?」如果不是他嘴角的笑意,她會以為他在吃醋,可能嗎?  

    「你是熊熊的烈火,一個不小心會把人燃成灰燼。」她凝視著映在窗戶上的雙眼。  

    「那你還敢和我在一起,你不怕嗎?」他偏過頭,精準的眼直透她的眼底。  

    「我不是盲目撲向火焰的蛾,防火牆我一向築得很堅實。」她坦白地回視他。  

    「有的女人想用眼淚攻勢,澆熄馴服我這一盆火,你呢?」他修長的指頭順著她柔細的頰骨輕撫而下。  

    「我會做好防洪工程,不讓我的淚水潰堤,你不用擔心會滅頂。」一向溫順的瞳孔有一絲嘲諷。  

    「口齒伶俐的你著實讓我驚訝,之前的柔弱是你的偽裝嗎?」他收回手,輕敲方向盤。  

    「通常我談話的內容都是『因材施教』,對於自負的人,我會遠離他,要是真躲不開,只好鼓起勇氣,迎頭痛擊。」她轉頭甜甜地看他。  

    「呵,這位拿著我的矛攻我的盾的小姐,你家到了。」他拉起手煞車,轉頭灼灼地迎向她。  

    「謝謝你,晚安。」她伸手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她下車獨自一個人往前走去,心中分不清是失落還是鬆了一口氣,但是空洞的感受愈來愈深,愈來愈深……  

    突然,一隻厚實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她訝異地抬頭往上看,望進一湖深潭,幾欲將她滅頂吞沒,原來,原來滅頂的是自己。  

    「你再這樣癡癡看著我,我就要吻你了。」他俯下身子,逼近她。  

    「別,有人在看。」她推著他的闊肩。  

    「我懂你的暗示,等四下無人時,我才可以吻你。」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曖昧地眨眨眼。  

    她別過臉,看著前方,心底卻是熱熱暖暖的,地上微濕的露水,顯示才剛下完一場雨,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  

    他們的腳步停在她家門前的月桂樹下,清風拂來,還帶有陣陣植物的清香,樹下的人,在黑暗中享受這靜寂的世界,沉澱自己的思緒。  

    「我家到了。」她感到一絲困窘,只好找著話說。  

    「我知道。」他的話裡有一絲笑意。  

    「那……我要進去了,再見。」她轉過身,伸出手要按下門鈴。  

    「等等,你車資還沒給我。」他覆住她的手,將她的身子帶到自己懷裡。  

    「車資?」她看著他那一湖深泓的潭水,慢慢混沌,變深,變暗。  

    「閉上你的眼睛。」他的手指輕輕蓋住她的眼,他額前的亂髮垂下,輕觸她的額,攪亂她的心緒。  

    這一吻沒有狂狷的侵奪,只有涓涓的細流。她睜開眼,和他長睫下的雙眼互相凝視,情意在兩人的眼底緩緩流動。  

    他伸手幫她按下門鈴。「進去吧,否則披上的羊皮又要掉了。」意思是他快變成一匹惡狼了。  

    讓我再看他一眼,一眼就好。香漓望著打開的大門,衝動地回頭抱住他,將頭埋在他肩上,感受他的體溫,他的味道,滿滿地深吸一口氣後,轉頭沒入門內。  

    門外,樓展漠緩緩燃起一根煙,神色複雜地看著緊閉的大門,縹緲的煙霧,隨著他的離去的腳步飛動,漸漸消逝於空氣中。  

    樓展漠從黑甜的朦朧的夢境中,悠悠轉醒,嘴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以往他的夢總被那一雙哀淒的大眼所佔據,使得醒來的他老是被一股莫名的沮喪所蔓延,可是今晚不一樣,他夢見的是一個盈盈的少女摀住臉蛋兒朗朗地笑著,那眼、那眉是如此的熟悉。  

    她身後星目朗眉的男子,五官竟和自己極為相似,男子的手把著少女的手寫著毛筆字,他們之間眼神的流轉和指尖的輕觸,讓樓展漠的心溫暖了起來。  

    他會議著剛才的夢境,漸漸入睡,睡前那少女的臉龐竟然和楚香漓的臉相疊合了起來……  

    「請問楚香漓小姐在嗎?」一大把艷麗的玫瑰填進櫃檯小姐圓睜的大眼。  

    「你稍等。」櫃檯小姐按下內線,請香漓出來。  

    「楚香漓小姐嗎?請在這裡簽收。」店員將玫瑰花遞給她。  

    香漓抱過嬌艷欲滴的玫瑰花,臉上的紅暈和玫瑰相互輝映。  

    「楚小姐,是不是男朋友送的,好羨慕哦!」櫃檯小姐欣羨地圍在香漓身邊,好奇地細數這一大把玫瑰的數目,天啊!至少有五十朵以上。  

    香漓滿面通紅抱著花羞澀地走入座位。  

    「香漓,花好漂亮,誰送你的?有沒有附卡片,快看看!」助理小朱的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香漓這才注意到,花朵旁有張細緻的小卡,她打開它,凝練軒朗的字體映入眼簾:  

    既然你不願作撲火的蛾,  

    那麼,就化作戀花的蝶。  

    漠  晚七點,我來接你  

    卡片上的每個字,連成一張綿密的網,將她囚住,她愈掙扎,那網就縛得愈緊,她真的逃不出了……  

    「香漓,櫃檯小姐請你再出去一下。」小朱提醒仍怔忡不已的香漓。  

    她走出去,迎面又是一把玫瑰躍入眼簾,櫃檯小姐向她眨眨眼。「楚小姐,請簽收。」  

    她收下玫瑰後,迷惑地打開附帶的卡片,字體圓潤溫厚卻陌生:  

    你偷偷放了一把火後,就逃得無影無蹤,  

    請給我機會滅火吧!  

    濟宇  

    「哇,這是什麼!」剛進門的楚香櫻,看到這一大把玫瑰花,驚訝得合不攏嘴巴。  

    「誰送你的,我看看。」她一把搶過香漓手中的玫瑰。  

    香漓蹙眉,不置一言,承受她的霸道,慢慢走回辦公室。  

    香櫻追了進去,在乍見香漓桌上又一束的玫瑰後,眼光細細地打量著香漓。  

    「想不到你行情不錯嘛,這束又是誰送的?」她伸手想要拿著花束旁的卡片。  

    不要!這是她的。香漓衝動地抽出那張卡片,牢牢握在手中。  

    「神秘兮兮的,上得了檯面的話,還怕人看。」香櫻酸溜溜地皺皺鼻頭。  

    「我進去爸爸的辦公室了,既然你有兩束花,那這一束就給我嘍!」香櫻指指手中的花朵,也不等香漓答應,就逕自走開了。  

    香漓鬆了一口氣將樓展漠送她的花插在瓶子裡,托著腮,指尖撥弄著花瓣,柔柔細細的紋理,讓她不忍釋手。  

    弄花的蝶。我如果是弄花的蝶,你可願化蝶與我雙飛。  

    濟宇,我的城門已經被樓攻陷了,你快將你的大軍撤走!不要再為我浪費時間了。  

    等待,甜蜜的等待,晚上七點,香漓站在大樓的柱子旁,等候樓展漠的出現。  

    黑綠色的BMW跑車,唰一聲,停在大樓前,車內的主人長腿一跨出車門,立即引來陣陣的驚歎聲,冷傲的眼神,不可企望的尊貴,宛如天上不可觸及的神祇。  

    樓展漠神采顧盼,磊落大步地走向香漓,一直放在身後的右手,突然拿出一束香水百合,遞上香漓面前。  

    香漓驚喜地看著眼前的百合,清新而脫俗,忍不住將臉埋進話中,感受清新的氣息,看樣子,她真的快變成一隻戀花的蝶了。  

    優美的輕音樂,緩緩流瀉在舒適的車上,他們靜靜的享受著無人打擾的兩人世界。  

    樓展漠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指尖沿著她的手形,慢慢撫摩。「手好點沒?」  

    「好多了。」香漓沒想到他還記得。  

    「你在意我手上的紅痕嗎?」她若有所悟地反問他。  

    「原來的印記,我自無權喜怒,但,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痕跡出現在你的手上。」  

    「後天我要去日本,大約停留一周。」他踩煞車,等待綠燈。  

    彷彿早預料到她會抬頭,他等待已久的眸子直望進她失落的眼底。  

    「你願意去嗎?」他托住她小巧的下巴,不讓她逃避。  

    剛由失落的谷底爬起,後一句又令她墜入矛盾的深淵,她應該去嗎?她想!她想待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玩風賞月,沐浴在同一個星空下。但,她怕,這一去,她就真成了撲火的蛾,再無葬身之地。  

    「我……」雜亂無措的情緒一一在她的眼裡閃過。  

    「最慢明天,你怨意的話,打我的手機。」他收回手,將視線又放在馬路上。  

    樓晶酒店,豐美多樣的美食吸引著饕客,佈置高雅的設計讓人身心備感舒適,他們坐在荷葉田田的水池邊,聽著水流聲,細細品嚐著佳餚。  

    香漓食不知味地撥著盤裡的食物。  

    「你怎麼都不吃,東西很難吃嗎?我叫經理來。」樓展漠舉起手。  

    香漓趕緊拉下他的手,面紅耳赤地看看四周,幸好還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東西很好,我只是吃不下。」她索性放下刀叉。  

    「不行,至少得吃完這一半,別再胡思亂想了,我決定自己一個人去日本。」他將她盤裡的食物分成兩部分。  

    她匆匆抬起眼,眼裡儘是不捨,她知道他是不願讓自己困擾,才決定一個人去,但想到他要離開幾天,她的心竟微微地痛攪。  

    「我要讓你想我,想到你離不開我。」他靠近她的耳旁,撒下親密的網,大手握住她的柔荑。  

    香漓紅暈滿面地抽回手,無比認真地吃著盤裡的食物。  

    「咦,樓大哥,姐,這麼巧,你們也在這裡。」楚香櫻一聽說有個帥哥坐在後面,趕緊回頭一看,沒想到竟然是樓展漠和……香漓。  

    她逕自拉開他們對面的椅子,大刺刺地坐下。  

    「姐,你不幫我介紹一下嗎?」她問著香漓,目光卻始終離不開樓展漠。  

    「我看還是請樓大哥自我介紹好了,叫香漓介紹,有講等於沒講。」她沒好氣地看了香漓一眼。  

    「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這就夠了。」樓展漠冷眼地睨視她。  

    「別這樣,我同學在那邊,給我點面子,你叫樓大哥多說點,這樣好了,說你們怎麼變熟的好了。」她想知道,他們何時變得那麼親密,看樣子,樓大哥對香漓不同於一般的朋友,甚至可說是滿重視的,香櫻見風轉舵,低姿態地向香漓撒嬌。  

    「那請你也給我點面子,我們想安靜的用餐。」樓展漠狹長的眼睫下掩,顯示他的不耐煩。  

    「樓大哥,對不起,妨礙你們用餐,我先走了。」她使出苦肉計,可憐兮兮地站起來。  

    「展漠,別這樣,她是我妹妹。」香漓拉住她。  

    「坐下吧,我只回答你一個問題,你想好再開口,免得遺憾終生。」他喝了一口酒,眸子冷冽透澈。  

    「你喜歡野艷的玫瑰,或是柔弱的菟絲?」她的眼底跳著狂野的火焰,噴向樓展漠。  

    他俊眉一揚,笑謔地說:「廉價的玫瑰,俯拾皆是,花開即凋;柔弱的菟絲,一生和青木緊身相依。你說,我喜歡哪一樣?」他傲慢地反問她。  

    「呵,樓大哥的眼光確與旁人不同,我先過去了,我朋友在叫我了。」楚香櫻乾笑兩聲後便起身回到原位了。  

    「你不怕菟絲纏住你,讓你不能自由地在天空中伸展嗎?」嘲諷的說完,她拿起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不料卻引發一連串的咳嗽。  

    「以後不准喝得這麼急了。」樓展漠丟下餐巾,由對面的座位挪到她身旁,撫拍著她的背,輕斥她的急躁。  

    「你還沒回答我!」她拉下他的手,固執地想知道答案。  

    「唉,我只求菟絲攀附我這一棵青木,別在延蔓到另一棵樹,就不知道人家肯不肯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他反擒住她的手,眼角含笑地湊近她。  

    她突然覺得這裡好熱,熱得她雙頰都燙紅了,她別開臉,躲過他灼人的視線。  

    在這將別的夜晚,可能是離情依依的氣氛,催化著兩人從不輕易對人流露的情感。童年的趣事,成長的苦悶,往昔的寂寞,一古腦兒地全宣洩出來,將他們堅固心房裡原有的一絲隙縫沖蝕得更大,足以容納彼此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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