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魅偷情 第四章
    看來,他還真是打算忽略她的存在。

    花妍在房裡踱步,一會兒打東走,一會兒打西走,滿腦子想要動點伎倆,教梁柏書那個二愣子來瞧她。

    她的傷都好了泰半,連床都能下了,他就是不來。打從那日走後一去不回頭,只派了丫鬟小靈子給她。

    說什麼照料她三餐和梳洗就寢,分明就是跟前貼後細數女誡律條,提醒她不能「隻身」去找少爺,因為「於禮不合」。

    什麼於禮不合?要不是怕自己會法術的事教人知道,她早就施法讓小靈子「昏昏去」了,哪會在這裡一籌莫展呢?

    「唉!」這梁府的規矩真多,一個個丫鬟都要懂得守禮!這樣刻板無趣的生活他們是怎麼過的?

    「花姑娘!您哪兒不舒服?」小靈子耳尖,這聲歎息沒漏聽,立刻慰問。

    「是啊,我全身都不舒服!」眼睛不舒服、心窩不舒服、腦兒更不舒服。

    「真的?那我趕緊去請大夫。」小靈子情急,惶然地轉身就跑。

    「等——」還沒揪住小靈子的衣角,花妍頓住,轉念一想,這招好!監視她的人不在了,她可以正大光明走出廂房。

    還走不到竹林,不遠處,足踏落葉的聲響便飄進她耳朵。

    她屏氣聚神,想尋找那聲響的源頭,但是,還沒找著,旁側的說話聲倒是清晰可聞——「少爺好帥,允文允武,這會兒武功似乎又精進了些,瞧他的體格愈來愈棒,真不愧是南天第一劍的首席弟子。」

    「就是呀!人家說少爺是書獃子,我怎麼瞧就不是,他簡直比當令聖上還優秀威風。」

    「啐!當今聖上你看過嗎?」翠兒路過此地,也跟著停下腳步了。

    「反正在我恬娃的心自中,少爺就是我的天、我的皇上了。」那名喚恬娃的姑娘談起心怡的人,頰邊都紅了。

    「你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小丫鬟肖想人家大少爺。」

    「我想想也不行啊?放眼整個府裡,哪個丫鬟是不喜歡少爺的,你敢說你不想嗎?」

    「嗯……也是啦!能看著少爺就是一種幸福了,就算到時少爺要娶妻,我也不會改變對少爺的……」

    「對少爺的什麼?想不到你還真癡情哩!」

    花妍邊聽著,視線卻落在前方,總算尋著那位「萬人迷」,他正舞著劍,時而躍身逼近、時而倒退數步,旋身、縱身皆在彈指間,身姿颯颯,氣勢迫人,教人眩目。

    看來她要是不加把勁讓他對自己表態,她還得煩惱這些「花花草草」呢!

    倒不是她對自個兒沒信心,只是敵手太多,懶得一一剷除,只要留下他的心,她便用不著擔心有其它姑娘對他心生「不軌」……

    「……花姑娘、花姑娘,你在哪裡啊?」突然,小靈子的聲音闖進,花妍面色一變!趕緊躲在一旁。

    「花姑……恬娃、翠兒你們有瞧見花姑娘嗎?」小靈子一見林子有人,奔過來問道。

    「花姑娘?不是你在看顧著嗎?」

    自從桃心劍順利刺進花妍身上的時候,梁府上下都相信花妍不是妖精了,再加上近日梁府裡並沒有發生任何怪事,自然不會再懷疑花妍的身份,頂多只是覺得奇怪,她一天吃的飯菜量好少好少而已。

    「她、她不見了。」小靈子苦著臉,她才轉個身喚人去找大夫,人就不見了,這下怎麼跟少爺交代?

    「不、見、了?」翠兒大驚失色,方纔的好心情盡失。「那還不快找?要是她出去告官,梁府的名聲就要毀於一旦啦!」

    「哦,快!」

    「花姑娘……」

    不多時,整個梁府吵鬧起來,當然也驚動了梁柏書,他收起劍勢,帶著一身熱汗回到大廳。

    此刻,小靈子早在廳上候著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奴、奴婢不知道。」她搖頭,若知道就好了,會不會是她服侍得不好,所以花姑娘才會走?若被少爺知道了,她一定會被辭掉的啦!想到這裡,小靈子渾身冒汗,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怎麼會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現她不見的?」

    「就、就在剛剛,花姑娘說她全身不舒服,奴婢便急著要人去找大夫,誰知折回來,花姑娘就不見了。」

    他聞言,不信她真的「全身不舒服」,因為他日日都向小靈子問她的狀況,他知道她能下床了,而大夫日前才向他保證,除了傷口之外,她絕對沒有其它病症,所以,怎會「全身不舒服」呢?想來,這是她用的藉口。

    「柏書,聽說她不見了?」曹妤婕聽見翠兒的稟告,緊張地來找兒子,就怕真如翠兒所說的跑去告官,那她和梁府的聲譽……搖頭,她不敢再往下想。

    「嗯,他們還在找。」

    梁柏書的反應出奇冷淡,他倒不認為花妍會去告官,大家是多慮了。

    許是她覺得終日待在這兒悶,所以離開了,出梁府,回山上或到別處……

    這不就是你要的結果嗎?

    你刻意忽略她的存在,不就是希望她離開這裡,別擾亂你平靜的生活嗎?梁柏書在心底悄聲說道。

    可,不知為何,心底像有東西遺失了,她走了……不管這是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種失去的滋味,好難受。

    「那怎麼辦?要是她去告官……」

    「娘,她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說不定她就是想拿多點補償金……」曹妤婕陷入不安的情緒裡,滿腦子都是梁府的名聲將毀在她手中,都怪那一眉道長,是人是妖都看不清,還敢稱自己是道長,妖魔的剋星?

    他倒好,一走了之,卻害慘了她。

    「她不是這種人。若是她會早就去了,何必等到傷好了的幾日後的現在?於理不合。」她絕非貪財之人,談賠償金簡直是污辱了她的人格。不知如何,他就是如此想的、如此的信任、如此的瞭解。

    「這倒也是。」曹妤婕經兒子一說,似乎吃下定心劑,混亂的心緒安定下來。

    「那麼她是自己離開的嘍?」

    咚!他的心一墜,這個事實再次擊中他的胸臆,空洞得教他全身發涼。

    他困難地點頭承認。「嗯。」

    「那就好。」曹妤婕鬆了口氣,總算放了心。

    「銀子!」梁柏書突然喝道。

    「少爺。」銀子很快地由廳外跑進。

    「叫他們別找了!回各自的崗位去。」都找了一刻鐘,梁府還沒有大到要找一個人找不到,除非那人已走遠……

    神色又是一黯,她離開,總比自個兒變成萬夫所指的禽獸好吧!

    「是。」銀子應聲!立刻去辦。

    曹妤婕見兒子不準備找人,又無法在他面上尋找到一絲不正常的神色!暗忖兒子跟她真的沒什麼,自己是想太多了,害她急忙派人去接卉心過來同住。

    不過這也好,她也好久沒見到卉心了,趁著這個機會,讓他們小倆口培養感情吧!

    卉心是她屬意的兒媳婦,她和妹妹彼此早有默契。只是之前因著他們還年輕,遂一直沒提親事,現下算算時候,外加上花妍的出現,教她不得不做好準備。

    「對了,過兩天卉心就要到了,你抽點時間陪陪她。」她狀似無意地說,實則暗覷著兒子的反應。

    「卉心!她來做什麼?」

    「這什麼話?她是你表妹,來府中作客幾天還一定得有事嗎?」沒好氣地看了兒子一眼,她這兒子什麼都好,就是呆板了點。

    她若不從後頭推他一把,她何時才能迎新婦、抱金孫?

    「作客?既是來作客,娘是主人,娘招呼她就夠了。」

    「你!」真是不點不通!曹妤婕正準備往下說,哪知瞥見門外一縷白色身影,驚訝地倒吸了口氣。

    「夫人、梁公子,聽說你們在找我?」花妍笑睇著兩人,她的再次出現嚇到他們吧?

    這樣最好,教他們不敢再忘記她的存在。

    梁柏書旋身,看見是她,眼裡的驚喜是藏不住的。但只短短一瞬,他即已掩飾完好。「你不是走了嗎?」

    「當然沒有,我只是見這裡風景優美,四處繞繞,忘了歸途。幸好銀子找著了我,否則,真要跟你失散了。」她隨便找個理由、再隨手抓了銀子當墊背的,其實從頭至尾,她都看得、聽得一清二楚。

    曹妤婕一聽,什麼真要跟你失散了?這是一個守規矩的姑娘家該說的話?真是不像話!她的臉一陣鐵青,可不想兒子與她的關係被誤會了。「你說這什麼話?柏書又沒跟你怎麼樣!」

    「夫人,我與梁公子都共處一室好幾日了,怎說沒有怎麼樣?」花妍故意裝作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就可以亂來,她就不行呢?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

    「你、你說這什麼混話,我相信我兒子絕對沒有做出越矩之事。」

    這話說得梁柏書心虛不已,他越軌了、他不該、他失德、他背禮、他……羞愧教他剛毅的面色出現紅潮。

    「除了我和他之外,誰知道呢?」花妍就是要眾人誤會,宣稱他是她的。

    她不怕被人指責、指點,她只知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既然她挑中的男人恪守禮教,那麼,由她主動也無可厚非。

    那之間的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局圓滿。

    「你!」

    「花姑娘你就別說了。」梁柏書出聲,不想娘被他的淫思氣壞。

    「你不是說要叫我花妍的嗎?怎麼又忘了?別忘了叫錯要處罰喔!」花妍搖著頭、揮著指,繼續演戲。

    最好所有的人都誤會,且確切知道他是她花妍的。

    「什麼處罰?」見花妍心情好得不像話,曹妤婕竟禁不住地問這。

    「當然是叫錯一次,親一次呀!」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訝異地瞪大眼睛、張開嘴巴,呆若木雞。

    砰地,梁夫人受不住地昏倒。

    「夫人!」

    「娘!」

    搶救人先,顧不得糾正她的放浪行徑了。

    「這次就讓你先欠著,記住,下回別再犯嘍!」花妍心情極好,撂下話轉身準備回房。

    誰教,他不理她、忽視她的存在暱?那麼。她的每回出現都要教人震驚,驚得眾人難忘。

    「啊,對了。菊花有安撫心情的功效,梁公子你可得準備多點,好讓梁夫人時常食用。」

    她好心地提醒了聲後才離開,也不知道亂成一團的他們到底有沒有聽見。

    *  *  *

    兩日後,梁府迎進了一名嬌客,她正是梁夫人心目中所屬意的好媳婦人選——

    古卉心。

    古卉心一下馬車,十數名家僕便恭敬地在外頭迎接,她身後的行囊是一大箱一大箱的,似乎打算在這裡長住般,把自個兒的家當全搬了過來,比起花妍的行頭及那日的陣仗,實在是差得太多了。

    不過,這一點兒也打擊不到花妍,怕只怕梁柏書對她有一絲情懷,那麼,她再從中攪局,就是她的不該了。

    但從那日梁柏書對表妹要來的事,表現得半點兒也不積極的態度看來,他對古卉心是沒有任何情意的。

    是故,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她站在不遠處,瞧瞧古卉心生得是啥模樣?

    縱然她是花精,可女性生來就擁有的比較天性是不會改變的,她瞧著正進門的嬌弱身軀,臉上揚著笑,大眼水汪汪的,似有意無意瞥著她的『表哥』,細長的柳眉宛如垂柳,整體看來,有纖弱的美麗,會讓男人心生憐疼的那種。

    嘿!他在看哪裡啊?

    表妹一來,眼睛就盯在她身上移不開了嗎?

    花妍瞧著瞧著,心頭不是滋味,現下可不管古卉心是否美麗了,是他的態度問題!

    他見著古卉心,排拒和為難沒在他臉上浮現,反而是與眾人齊往大門口迎接,與她就是不一樣。

    計較的心情不由自主地竄上她的身、她的心、她的腦,撩得她不悅極了,剎時忘卻了他那日在梁夫人面前的輕忽表現。

    「花姑娘,原來你在這裡呀!」小靈子因為有一次把人看丟的經驗,這會兒機靈多了,順著花姑娘的目光看去,她沒頭沒腦說了句:「表小姐很美吧?雖然比不上花姑娘,可她跟少爺算從小一塊兒長大,兩人的感情好得很呢!」

    花妍無語,心中卻是一陣打拳。

    「聽翠兒說,老夫人有意讓他們在年底成親,到時咱們梁府就熱鬧了。」

    小靈子後面不知又說了什麼,花妍一句都沒聽見,滿腦子儘是今年年底成親的那一段。若是如此,她豈不真要繼續待在花萼國直到老死?

    不!她才不要!

    花精的壽命比一般尋常人長了數百年,孤寂很苦的,她看其它花精們,在外頭受了情傷回來,每個都像蒼老了數百歲般,恨不得當下即能老死,免受孤單之苦,足見那孤獨滋味不好受。

    她才不要嘗試呢!

    她只要能與心愛的人一同,屆時,不論是老、是死,她都不怕……她的腦子兜轉著,在這個時候她只有為自己打算,顧不得古卉心會不會傷心了。

    「我回房去了,你跟梁公子帶個訊,就說我身體不適,午膳不吃了。」如果他是真心關心她,一定會到她房裡探望的,花妍暗想。

    「花姑娘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小靈子納悶地問,怎麼花姑娘身體又不適了,是她不會照顧嗎?

    「不用了,我躺躺就行。」說完,花妍疾步離開。

    「姑娘是真的不適,不然怎會急著回房呢?」瞧她走得多快!小靈子搔搔頭,覺得這個花姑娘真是怪異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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