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休二日,都過中午了,希薇還穿著睡衣,披頭散髮地躺在床上。
她什麼事都不想做,什麼話也不想講,睡也睡不著,就只是躺在床上發呆,連暢谷敲門走進房裡她都沒發覺。
「失火了、失火了,快起來逃命呀!」
暢谷一走近床邊便鬼吼鬼叫地嚇唬她,原以為她會嚇得從床上跳起,結果她卻是懶懶地回過頭,白他一眼。
「幾歲了,很好玩啊?」她訕訕說了一句。
「怪了,你用這招嚇我的時候,效果明明就不錯啊!」他那次可是穿著內褲便拉著她奪門而出哩!
「無聊就去刷牆壁,別來煩我了!」
希薇想掀被蒙頭蓋上,卻又被他扯下。
「你把自己當成木乃伊躺上一千年也解決不了問題的!」他用雙手撐開她的眼皮,「跟我談談吧,不收費的喔!」
「你好煩喔!」希薇扳開他的雙手,不情願地坐起身,「你到底想跟我談什麼?」
「談談是誰能讓我們呂大小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囉!」他唇角上揚,「是那個讓你嚇得在PUB當狗爬的安奇拓吧?」
暢谷在商場上打混多年,當然聽過、見過安奇拓這號人物,只是彼此沒正式面對面介紹、認識過,所以不用向她查證,他就已經確認了被他妹氣得在PUB裡不顧形象追人的便是赫赫有名的「安豐集團」少東,也是她的頂頭上司安奇拓。
她有氣無力地說:「我哪有要死不活?我只是想睡覺而已。」
「想睡卻睡不著,對吧?」她的黑眼圈已經讓她快變趴趴熊了,「我知道安奇拓就是你的男朋友,他的條件不錯,外界評價也很好,所以我原本不想干涉、過問你跟他的交往情形,可是現在看你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我不管實在是受不了,你老實說,是不是他變心,想把你甩了?」
只要她點頭,他就準備「明暗夾攻」,把安奇拓整個半死!
她霹出一臉索然無味的表情,「怎麼可能?他愛死我了!」
他一掌往她額頭蓋下,「怪了,也沒發燒啊?」
希薇將他的手拉下,沒好氣地說:「你巴不得我生病嗎?」
暢谷微聳肩,「感情沒問題,身體也OK,那你這麼憂鬱幹嘛?學林黛玉呀?」
希薇抱著一旁的心型抱枕,想了一會便反問他,「哥,怎樣才可以確定自己是死心塌地愛上一個人,永遠都不會更改?」
他雙眉微揚,「好深奧的問題喔!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因為奇拓可以肯定地說他愛我,要娶我,可是我卻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愛他,愛到願意跟他永遠在一起。」
「他跟你求婚了?」
暢谷差點掉下巴,對方可是資產上千億的大集團繼承人耶!他這個古里古怪的妹妹說美還算不上絕色,說豐滿也還稱不上波霸,只有整得人哭笑不得的鬼主意堪稱第一,這樣也釣得上金龜婿?哦!不,是「鑽龜」婿啊?
「嗯,他要我嫁給他已經說了好幾次了,還說他永遠不放棄,一定會等到我點頭。」
暢谷邊聽邊點頭,那個安奇拓那麼愛他妹,要不是個白癡就是被虐狂!
「唉!可是我很難決定耶!」希薇老實說出自己的困擾,「先撇開他超強的佔有慾不說,愛一個人不是應該會有嫉妒心嗎?可是我看到別的女人親他、抱他,我是有一點點覺得怪怪的,但是不會吃醋,也不會懷疑他,所以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不愛他?」
她抿抿唇,一臉傷透腦筋的模樣,「而且,你不是說才談一次戀愛就衝動結婚很危險嗎?你說要多認識、多比較,年紀大一點再結婚才理智,所以萬一我結婚之後又愛上別人怎麼辦?奇拓對我那麼好,假使我跟他在一起,心裡卻想著別人,實在對不起他。」
「希薇,你跟他交往之後,沒見面的最長紀錄是幾天?」他突然插話發問。
她想了一下,「兩天。」
「你看過別的女人吻他,但他那時候沒有響應,甚至是立刻把對方推開,對吧?」
她詫異地睜大眼,「你怎麼知道?」
暢谷對自己這個寶貝妹妹的問題已經有了解答,「你確信安奇拓非常愛你?百分百相信?」
「嗯。」她不假思索地點頭。
「我想你可能真的一點也不愛他。」他發出驚人的結淪,「辭呈寫一寫,我禮拜一幫你拿去給他,你們暫時不要見面,免得他對你感情越放越深,到時候你愛上別人,他鬧自殺就麻煩了。」
「沒那麼嚴重吧?」希薇對他的建議有些不知所措,「你只這麼聽我說說就確定我不愛他,如果你搞錯怎麼辦?而且、而且要我辭職不見他,我——」
「聽我的準沒錯!」他一臉篤定,「你是我親妹妹,我會害你嗎?這世上有哪個女人看見自己心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親嘴會不大吵大鬧?你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你不聽我的,以後安奇拓跳樓自殺你別抱著我哭喔!」
她心裡更慌、更亂了,「可是……」
「這樣吧!一個月不見面,讓雙方冷靜一下,你也可以仔細思考到底愛不愛他,一個月後做決定,總比你拖上一、兩年才恍然大悟好多了吧?就這麼決定,我去幫你編個理由申請留職停薪。」
「哥!」她叫住轉身就要離開的他,「這樣做真的對嗎?真的應該這麼做?」
「真的。半小時刷牙、洗臉,換裝下來,我帶你去吃好料的,快點喔!」
關上門離開,暢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狡黠笑意。
拿著希薇申請留職停薪的假單,安奇拓臉上滿是驚愕。
「為什麼她忽然要請假一個月?」他問著坐在他辦公室沙發上的暢谷,「發生什麼事了?她自己為什麼不能親自來請假?」
「她去底特律了。」暢谷端起咖啡,悠閒地輕啜一口。
「底特律?」安奇拓眉心微皺,「她去那裡做什麼?去多久?」
「去相親。短則一個月,長則——」
「相親?」安奇拓只聽到這兩個字就快瘋了,「他已經有我這個男朋友了,還去相親?為什麼?」
「我爸在美國替她物色到一個地產大亨,要她立刻飛過去。」暢谷一臉微笑地告訴他,「我爸很專制的,我妹對他向來是言聽計從,他叫她去她當然不敢不去,她提了跟你的事,不過我爸說台灣的企業家第二、第三代,代代不如一代,大都不事生產、花天酒地、亂搞男女關係,所以你肯定也不真心,所以一聲令下就要我妹飛美國囉!如果不能請假,那就直接批辭職吧!我不打擾了。」
「我是真心的!」安奇拓告訴起身便要離開的暢谷,「希薇是我惟一的女友,我是真心愛她,也已經跟她求過婚,只是她說她還需要時間考慮而沒答應。我不是玩玩而已,我是真心想跟她共度一生!請你告訴我她在底特律的住址,我要去找她,也要向呂伯父證明我的決心,我絕對不把她讓給別的男人!」
「你說真的?」
「千真萬確!」
「你是十分嚴重的被虐狂對不對?」
暢谷奠名其妙地冒出這麼一句,讓安奇拓不曉得該接什麼話。
「肯定是!所以才能跟我家那個也有嚴重被虐傾向的小白癡那麼合。」暢谷坐回沙發,舒服地向後躺,「就是因為你太愛、太寵那個笨蛋了,才會讓她不知所措、想東想西,反而忽略了自己對你的感情,明明愛你愛得要命,還白癡的邊歎氣邊問自己到底愛不愛你?真不想承認我有一個這麼笨的妹妹!」
「希薇她一點也不笨!」安奇拓開始懷疑他跟希薇到底是不是親兄妹,「她是我所見過最聰慧的女孩子,她只是太過純真、坦率,所以有時會說出、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但本意全是好的,她善良、可愛又聰明,你不應該罵她是白癡、笨蛋,更何況她還是你的親妹妹!」
「嗯,不錯,我越來越喜歡你了,看來你是真的很懂我老妹的優點,讓她跟你在一起,我應該可以放心。」暢谷滿意地點點頭。
「這麼說,你願意告訴我她在底特律囉?」雖然他的反應很奇怪,但安奇拓只在乎希薇的去向。
「她人在台灣,去底特律的事是我騙你的,嚇到你了吧?」
瞧暢谷一臉得意,安奇拓還真是哭笑不得,有這種古里古怪的哥哥在前頭做榜樣,難怪希薇會怪裡怪氣的了。
「你為什麼要騙我?」安奇拓雖然鬆了口氣,卻更不明白他如此做的意圖,「是希薇要你來試我的嗎?她不相信我對她的感情?」
「剛好相反,她對你太有信心了!」暢谷臉上又出現那種奸詐的笑容,「但是我那老妹的思想邏輯異於常人,你如果不讓她明白失去你有多痛苦,讓她嘗嘗心痛的滋味,想教她答應你的求婚,可有得等了!」
安奇拓頭上的問號越來越多,「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問你,你想不想當我妹夫?」
「當然想。」
暢谷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邪氣,「那好,我就『吃裡扒外』,告訴你追妻絕招吧!」
辦好簽證,去日本玩了七天,回來之後,希薇連旅行箱都還沒打開就衝去查閱電話的來電紀錄,確定沒有半通安奇拓打來的電話,整個人就像洩氣的皮球一樣,元氣盡失了。
請假至今剛好滿半個月,這半個月來她跟安奇拓沒見過一次面,也沒通過電話,完全斷絕所有聯絡。
「雖然大哥跟他說我臨時有急事必須飛去底特律一個月,但他不會覺得我去那麼久很奇怪嗎?連通電話也不打,還說有多愛我、多需要我。」希薇咬著指甲、瞪著電話發牢騷,電話還是不響。
為什麼她會這麼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呢?
在東京的時候也是這樣,明明阿姨家很熱鬧,可是她卻覺得好寂寞,有時還把路上行人的背影看成了他,讓她的情緒非常低落。
很想打電話給他,但是她又不太會說謊,連底特律現在的時間、氣溫她都不知道,一定三兩下就會洩底,再加上哥也不准她主動聯絡。
「哎喲,煩死人了!」希薇沮喪地往床上一躺,有點懷疑自己是否真能一個月都不跟安奇拓聯絡。
「也許哥猜錯了,我並不是不愛奇拓。」要不然,她為什麼會那麼想他呢?
「鈴!」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希薇立刻坐起身,伸手接起。
「喂?」
「希薇嗎?」暢谷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你到家啦?太好了,我房間書桌上有一個牛皮紙袋,我晚上和客戶談生意要用的資料全在裡頭,你立刻幫我拿到公司來,拜託囉!」
「人家才剛長途旅行回來耶!」
望著嘟嘟作響的斷訊的手機,她忍不住地大吼出聲。
送完了資料還得充當秘書,希薇真是越來越佩服大哥那麼會「物盡其用」了!
「哥,我們公司什麼時候跟法商有往來了?」送走了客戶,希薇跟哥哥一起到餐廳吃飯,一坐下她便好奇發問。
暢谷先點完餐,等侍者離開才說:「上回我去法國參加商展,有幾樣產品我想引進台灣,所以才約他們談談代理權的問題。」
希薇用佩服的眼光瞅著他:「噴、噴,我還以為你去法國是藉看商展之名,行把美眉之實咧!沒想到你還真是有在做事嘛!」
「你才知道!」餐點送上來,暢谷邊吃邊問她,「這次去日本玩得過不過癮?有沒有去明治神宮拜拜,看看能不能保佑你變聰明一點?」
希薇咧咧嘴,「有啊!我還順便求他保佑你桃花死光光,除了盼盼姊,再也沒有其他女人願意看你一眼呢!」
暢谷右眉抖了抖,「真毒!你真是我妹嗎?」
「不毒、不毒,彼此、彼此。」她還學俠客作揖。
「有想過安奇拓嗎?」
她愣了一下,點點頭,悶悶地吃她的意大利面,臉上的笑容頓時黯淡許多。
「哥,他有打過電話找我嗎?」
「一通都沒有。」他臉上浮現些許瞭然的笑,「怎麼,才半個月就忍不住想見他了?你不是嫌他管你太多,限制住你的自由嗎?這幾天你想去哪就去哪、想穿什麼就穿什麼,聽說在日本還有一個很像瀧澤秀明的帥哥在迫你,阿姨都在電話裡跟我說了,你不是應該覺得像飛出籠子的小鳥一樣,自由又快樂嗎?」
「可是,」她抿抿唇,抬頭正想跟他說出自己複雜的心情,卻瞧見他視線盯在左前方,眉頭還越皺越深,她好奇地跟隨他的視線往後看,眼中的光彩立刻又躍動起來。
是他!
安奇拓正和一個長髮披肩的美麗女子用餐,兩人好像談得很開心,彼此的左手還一直握在一起。
一種酸澀的感覺自希薇心底泛起,她從未見過他跟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女人那麼親切地談笑,而且他臉上的溫柔表情沒有半點虛偽與勉強,跟以往他面對那些對他有愛慕之意的女子完全不同。
她的視線像被定住了,她瞧見那個女人突然傾身向前,越過了小圓桌湊近他耳邊輕聲說話,而且在他耳垂輕咬了一下,希薇預期他應該會將對方推開,沒想到他下一個動作竟是吻上對方的唇!
「你做什麼?」
暢谷在希薇反射性地站起身就要朝他走去前拉住她,硬將她壓坐回原位。
「別忘了,你現在人在底特律,你這麼走過去要怎麼解釋?我可不想自打嘴巴!」暢谷手拉著她不放。
「可是他怎麼可以親她?他——」希薇才說著便濕了眼眶,一眨眼,淚珠便滴了下來。
「怪了,你不是說看他被別的女人擁抱、親吻,你都毫無感覺嗎?好了、好了,先回家再說吧!現在露面丟臉的是你,走吧!」
暢谷拿了帳單,拉著她去櫃檯結帳後便離開,一刻也不多留。
「冰倩,他們走了嗎?」
安奇拓漲紅了臉,問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吻的是自己的親妹妹,什麼感覺也沒有,可是還是挺尷尬的。
佟冰倩的視線由玻璃窗外收回,朝他甜甜一笑,「OK,已經坐上車離開,不用再演戲了。」
「你有看到希薇的表情嗎?」他一直不敢轉頭看,「她是不是還是一臉的無所謂?」
「無所謂?」冰倩伸出兩手食指由眼窩往下畫,「她哭了,眼淚像自來水一樣流不停,看起來很傷心呢!」
「糟了!」他起身便要離開。
「你要去哪?」冰倩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他憂心如焚地說:「立刻去向希薇解釋啊!早知道就別聽她哥的主意演這齣戲,真傷到她的心了啦!」
「你給我坐下!」冰倩硬把他按回原位,「你會害我嗎?希薇她哥會害她嗎?這個『追妻計劃』跟我的『獵夫陷阱』有異曲同工之妙,你忘了當初在大學的園遊會上,我也請你跨刀演出跟我關係暖昧的學長,才讓我老公產生危機意識,卯足勁追我嗎?放心,沒事的啦!」
安奇拓聽完她的話之後雖然不再急著追趕,卻依然緊抿唇線,一心記掛著希薇。
「是你急電call我來幫你的,不准你心軟放棄喔!」她俏皮地咧咧嘴「我佟冰倩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失敗的紀錄,我可不想為你破了我的全勝紀錄。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把嫂嫂追到手,讓她點頭嫁你的!別忘了,連『商場情聖』都敗在你妹妹我的手下呢!」
「是啊!知道你厲害,還請你多多幫忙鑼!」
安奇拓溫柔淺笑起來,有個好勝心這麼強的妹妹,他只有忍住對希薇的不捨,繼續他的「追妻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