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婚紗店裡琳琅滿目的禮服,再聽店員小姐在一旁講得天花亂墜,晴娟已經快目眩耳鳴了。
「去試穿這一件吧!」克寒隨手挑了一件禮服給她,再對店員小姐翩然一笑。「你先去忙吧,我們挑好了再請你過來。」
等店員微笑著離開,晴娟立刻拎著他挑的超低胸禮服晃到他面前。
「要我穿這件?」她斜眼瞪他一眼,「要是我爸知道你挑這件近乎中空的性感禮服,信不信他會罵到你耳朵長繭?」 「我隨便拿的啦!」他拿起她手中的禮服吊回架上;「那女的噦唆死了,她再不走,我耳朵才真的會長繭哩!」
「我也最怕嘮叨的女人了。」長得白淨秀氣的張文宇,邊說邊幫晴娟挑禮服,職業是造型師的他,已經跟克寒穩定交往了三年,也成了晴娟的「姐妹淘」,理所當然負責她這新娘子的造型。
「文宇,我不要太暴露的喔!」晴娟賴在他身邊, 完全信任他的眼光,至於克寒的品味她就敬謝不敏了。
「喏!你去試穿這件看看。」文宇拿了件微露香肩,款式簡約大方卻又不失性感、可愛的白紗禮服給她。
晴娟一眼便覺得喜歡,立刻喜滋滋地捧著衣服去試穿,還硬拉著克寒去幫她「守門」。
「晴娟,我看你還是不要嫁給那個傢伙算了!」
克寒一臉踩到狗大便的不爽樣,「搞什麼嘛!你委屈自己就這樣嫁給他,他卻好像局外人一樣,連挑婚 紗也有借口不陪你來,一點誠意也沒有,現在到底是誰靠誰呀?你就別嫁他,讓他破產算了!」
「你別那麼生氣嘛!他是真的有事,晚一點他就會陪我去挑婚戒、選喜餅了,反正有你和文宇幫我選婚紗,我真的無所謂。」
克寒頭抵著試衣間門上的大鏡子,咧嘴哀歎。
「晴娟,你那麼好說話會被他吃得死死的,真不曉得該說你癡情,還是該罵你白癡,那個常向傑是為了錢才娶你,沒有感情你會很吃虧的,這樣子的婚姻根本不會幸福,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知道。」試衣間裡傳來輕柔的回答,悠悠淡淡的,不帶一絲埋怨。
「難道你天真的以為他會對你日久生情?」
「我想……應該不可能吧?」
她的答案讓他越聽越火大, 「得不到你要的幸福,你還堅持嫁他幹嘛?」
「我想給他幸福。」她輕語,「克寒,你該明白我的,我從來都不奢望向傑會愛上這樣的我,一直以來只要能在一旁偷偷看著他,我就心滿意足了,現在我還是一樣,不會奢求要他給我什麼,只是想盡我所有的能力幫他,讓他保住事業,我希望他快樂無憂,那……我就能安心離開他了。」
最後一句話,晴娟只悄聲說給自己聽,要是讓克寒知道她有這種打算,他肯定把她綁起來藏著,說什麼也不讓她這「菩薩」結婚。
「你的一見鍾情未免太恐怖了,像你這麼癡心的女人五十年前才存在,現在早就絕跡了。」他有些扼腕的說:「都怪當年那天我下課沒陪你回家,才讓常向傑有機會對你下蠱,迷得你死心塌地,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別亂用成語了!」試衣間傳來輕輕的笑聲,「其實老天爺已經很厚待我了,能穿著白紗禮服和常向傑一起步人結婚禮堂,對我來說已經是美夢成真了。」
克寒在外頭訕訕地說:「是啊!等新郎親吻新娘的時候—你可別興奮過度昏倒在地,要送醫急救可就糗大了!」
「遭了!」門「呼」地打開,晴娟穿著白紗禮服蹦出來,一張臉像紅番茄一樣透紅。「怎麼辦?我沒想過這一點哩!」
「想過又能怎麼樣?」他拉著她轉一圈,對她穿白紗的模樣比較感興趣。「不錯喔!文宇的眼光果然不是蓋的,雖然沒有露胸、露背,不過已經把你的34,23腰的好身材全突顯了,我覺得這件……」
「晴娟!」克寒的「感言」還沒發表完,就見文宇匆匆拎著她的手提包跑過來,還一路響著手機鈴聲。「你的手機響了。」文字把手提包打開,將手機找出來交給她,再把一副準備「旁聽」到底的克寒硬拉走。
「喂?」
「喂!晴娟嗎?」向傑的聲音由手機中傳來,「抱歉,公司臨時有事走不開,喜餅和婚戒的事就由你作主吧!我沒意見。」
又來了,那種胸口刺痛的感覺!
晴娟頹坐在地,好像僅剩的丁點氣力就在瞬間被他一句話抽光了一樣。
「好。」她從試衣間門上的鏡子,看見自己臉上硬撐的一抹淺笑。 「你忙你的,這些小事我可以辦好,你不用擔心,那就這樣了,再見。」關上手機,雨滴晶瑩的淚珠如斷線珍珠般,悄悄滾落在純白的禮服上。
「穿再美的禮服,他也不會看我一眼吧?」她問鏡中身被白紗的自己,只換來一抹淒楚苦笑和兩行清淚。
什麼事向傑都能缺席,只有拍婚紗照他不能再要求晴娟一手包辦。
老實說,面對她,他的感覺很複雜。
對他而言,這個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還是個陌生人,兩人之間沒有感情,只有恩情,而且還是彼此互欠,理也理不清的那種。
一直到今天踏進攝影棚,他才真的意識到自己快結婚了。
看著早他一步來到攝影棚,在造型師的巧手修飾下掩去臉上傷疤,身著白紗,在攝影師的指示下擺姿勢拍照的晴娟,向傑知道一切已經敲定,這個身材比例雖好,卻長的極普通的女子!就是他常向傑的妻子,已經不容更改了。
新娘子的白紗獨照完成後,身穿白色燕服的向傑這才上場。
「好,新郎從後面摟著新娘子……新娘子,頭抬 高一點,別害羞,來,笑一下……」
笑?她已經快休克了!
向傑像是習以為常般的進入狀況,攝影師隨便一個口令,他都能擺出OK的姿勢,就連抱她也是說抱就抱,一點也不以為意。
可是她不行,向傑一抱,她就成了木頭,全身僵直,勉強擺起動作卻像機器人。
「你是不是不舒服?」連向傑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沒有。」晴娟羞紅著一張臉,連回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視線全落在他環抱在她腰間的一雙手「新娘子頭要抬高一點喱!來,笑……」
看著鏡頭,她緊張地抿著唇,就是笑不出來,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晴娟!」驀然,攝影師身後冒出一張擠眉弄眼的大鬼臉。
她循聲一看,立刻被逗笑了。
「好!笑得很甜美喔,再來一張!」
臨時起意來「探班」的克寒朝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便走到一邊和文宇聊了起來。
攝影師誇獎她笑得很甜美,晴娟整個人也明顯不那麼神經緊繃了。
「好,休息一下,待會換古裝。」
攝影師一喊休息,晴娟便急著往文宇他們的方向走,好去拿托他看管的皮包裡的「蘋果麵包」去廁所。
但是在向傑眼裡看來可不是這樣。
那個一出現就能逗笑晴娟的男人,外型和他相較毫不遜色,而且從他和晴娟的互動看來,似乎早已熟識。
何況若不是他太敏感,就是那個男人方才掃過他的眼神充滿了不友善。
而他常向傑的未婚妻竟然想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他的面迫不及待地奔向那個男人?
「啊!」
像是想脫逃卻被主人拋繩套住的小馬一樣,晴娟才剛意識到有一隻手臂勾住她的腰,整個人就突然被拉到向傑面前。
「你沒忘記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吧?」
他有些生氣,為什麼環繞在她這個自稱「丑殘沒人要」的未婚妻身邊的男人,不是超美型的造型師,就是看起來英挺不凡的氣質俊男,讓他覺得自己要娶的這個老婆一點也不像她外表那麼安全?
「我……沒忘……」晴娟結結巴巴的回答,腦袋裡大小問號滿天飛。
向傑幹嘛專程把她抓回來問這麼莫名其妙的話?現在又不是要拍照,他又為什麼緊摟住她的腰不放呢?
不過,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生氣揚眉的模樣也挺好看的。
「剛剛扮鬼臉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叫蕭克寒,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也是我的乾哥哥……」
「我是個律師。」克寒不曉得什麼時候走過來的,還故意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 「離婚案件我也接的,希望有機會可以『盡快』為你服務。」
晴娟瞠目結舌,沒料到他那麼敢說。
向傑俊臉一凜,「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克寒咧嘴一笑,「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
晴娟尷尬地瞪了克寒一眼,「克寒,你……」
「你這輩子恐怕沒有機會為我『服務』。」向傑截斷她的話,冷冷回應克寒的挑釁,黑眸裡明顯躍動著怒火。
好像一片烏雲罩頂,隨時都會打下暴雷一樣,偏偏惟一制得了克寒的文宇又不知跑哪去了,讓晴娟倍覺孤立無援。
「別說得那麼肯定,我倒覺得你和晴娟一定撐不過……」
「我要上廁所!」晴娟突然大嚷一聲,打斷了克寒的話,也把兩個男人當場聽傻。「你—」她指向克寒,「也去上廁所。」
克寒一臉茫然,「我又不想上廁……」
「你想!」不管他怎麼說,晴娟一把瑞住他的手臂便拉著走,鐵了心一定要立刻把他交給文宇嚴加看管,不讓他又在向傑面前胡言亂語。
趁她沒注意時,克寒偷偷回頭給了向傑一個勝利的微笑,存心挑戰他的脾氣。
把麻煩交給文宇後,晴娟才剛從廁所出來就被拖去換上風冠霞岐,不只換了髮型、頭飾,連彩妝也一併更改,好像真要把她變成古人一樣。
重回攝影棚,向傑早摸上長袍馬褂等著她了,
晴娟不曉得自己這身裝扮在他眼裡有沒有勉強稱得上美,不過他俊逸出眾的模樣都差點讓她看傻了。
「哇!美女喔!」克寒迎上前,朝她豎起大拇指。
「現在巴結來不及了!」她微帶嬌嗔地說:「你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幹嘛跟向傑說那些了……」
「晴娟!」向傑叫她。
她遠遠的就瞧見他微微蹙攏的雙眉,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我先去拍照了!」
「就讓他再多等一下。又怎樣?」克寒故意扣住她的手腕,眼裡帶著孩子氣的狡黠光彩。
晴娟的眼光立刻飄向笑立一旁的救星, 「文宇, 你看他啦!」
公主一求救,勇士就出場羅噦!文宇輕舉手往克寒後腦勺一敲,不管他抗不抗議就拎著他的衣領拖到角落看管。
克寒一鬆手,晴娟立刻快步回到向傑身邊。
「你那個乾哥哥很奇怪,」向傑有些被他惹惱;「他是不是喜歡你?」
晴娟明白他誤會了,但她又不能到處跟人嚷嚷克寒是同性戀,只好簡單的跟他解釋。 他很關心我,像喜歡妹妹一樣的喜歡我,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
向傑掃她一眼,沒說他信不信。
「開拍噦!新郎把新娘子抱起來……」
在攝影師的指令下,兩人又開始動了起來,棚裡的閃光燈也開始連閃不停。
「好,來一張火熱點的,你們倆Kiss一下。」
攝影師才講完,晴娟就緋紅了臉,連向傑也被這突來的要求愣住。
「別害羞嘛!這很平常的,拍起來很好看喔!早上還有一對要求我拍半裸吻照呢!你們就當我不存在,像平常那樣Kiss就好了。」
他說得稀鬆平』常,晴娟卻聽得臉紅心跳,右額上好像還冒出了三條黑線。
問題是她和向傑根本沒有Kiss過嘛!還平常哩!
「你沒問題吧?」向傑突然朝她問了一句。
晴娟瞪大眼看著他,他的意思應該是說她如果願意她就直接給她親下去噦!不會吧?!
「我……」她又結巴了。
「就當是練習吧廣他猿臂一伸便將她抱人懷中,「反正下禮拜在禮堂看我們接吻的人更多。」
晴娟又羞又慌,「可是……我……」
「暫停兩分鐘!」,一聲宏亮的響音在棚裡響起,不到三秒鐘,克寒就嬉皮笑臉的衝到他們面前。
「向傑,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吧?」他叫得像很熟一樣,眼裡又問著捉弄人的笑意。「我們家晴娟從來沒有Kiss的經驗,你跟她不熟,一碰她她就會全身僵硬,攝影師經驗豐富,一定看得出你們有問題, 要是如此就太丟人了。這樣吧!我帶她到化妝室『親自教導』一下,待會你們就可以順利拍攝噦!」
克寒手才要碰到晴娟,向傑就快一步將她拉向自己。 「她的未婚夫是我,你最好記清楚!」他的聲音不大,剛好夠三人聽見,但字字句句銳利、峻冷, 就跟他說話時的神情一樣。
「抱歉,請先等我們五分鐘。」向傑大聲朝攝影師說,然後拉著晴娟直往化妝室走。
克寒本想再追上前,卻被文宇先一步攔在前面。
「激將法用過頭會有反效果囑!」文宇微笑的拍拍他的肩頭,「我想,晴娟一定會有個終身難忘的初吻回憶,達成目的就該收手了。」
「真可惜,我本來想多整整他的……」克寒雙肩一聳,「算了,聽你的,今天就放他一馬吧!」
化妝室裡的氣氛詭異到極點。
一上鎖,向傑就將晴娟鉗制在他的雙臂與門板之間,什麼話也不說,就只盯著她緊抿的唇瓣。
她快要無法呼吸了!
頭上沉重的鳳冠已經壓得她快發昏,被向傑這麼近距離的死盯更是讓她緊張得快喘不過氣來。
更可惡的是,克寒的話一直在她耳中盤旋,向傑拒絕.克寒的自告奮勇,難不成他被一激之下想「親自指導」她嗎?
「那個……」她於嚥了一口氣,吞吞吐吐的低著頭說:「不拍也沒關係吧?我們又不熟,我知道這樣讓你很為難,我……」我去攝影師說……」
「我有說過我為難嗎?」說話的同時,向傑摘下她的鳳冠,隨手擱在門邊一張矮凳上。 「不熟?」他眉尾挑揚,雙手往她肩膀兩側的門板上一按。「就先好好熟悉我的吻吧!」
「向……才開口,向傑便吞沒了她接下來的話語。
晴娟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主動吻了她?!
可是這是事實,她的身體被他緊緊壓靠在門板上,,完全無法動彈,他樞原本按在門上的手也下滑扣住了她的十指,牢牢握住她。
她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由他狠狠的吻著,他狂妄的吮舔著她的唇瓣,溫熱的舌尖也靈活地竄進她口中翻擾,貪婪地吸吮著她的甜蜜。
被他握住的纖纖雙手由僵直到逐漸鬆放,向傑放開她的手,直接將她抱貼入懷,更加加重這個吻,全然霸氣地掌控她。
雖然在腦海裡想像過千百遍,不過來真的卻比想像震撼千百倍,晴娟除了彼此狂亂的心跳,再也聽不見別的,這狂肆、熾熱的吻幾乎快奪去她的神魂,一股火熱撓灼著她的心,她發軟的雙膝就將站不住了……
「現在你有經驗了吧?」向傑變得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的唇畔輕吐。
晴婿在一陣昏眩中睜開眼睛,卻只見他那雙魔魅星眸正灼熱地注視著她。
「不管我們是為了,什麼原因結婚,從訂婚的那刻起,你就是僅屬於我的女人了!」他宣告著自己對她的所有權,就算兩人之間還沒產生愛;他既然已經篤定娶她,就絕不允許有別的男人親近她、觸碰她。」
僅屬於我的女人……
晴娟胸口沒來由地一陣小鹿亂撞,別人聽來或許覺得他太霸氣,但這對她而言卻是比中頭彩更令她興奮、狂喜。
因為,這代表向傑將會在乎她。
雖然他不可能愛上她,不過他會在她,光這一點就夠令她雀躍了。
「所以,」向傑接著說, 「只有我可以抱你、吻你跟你親熱,如果那個蕭克寒再敢在我面前說要吻你;就算他是你的乾哥哥我也照揍!你沒意見吧?」
晴娟搖搖頭,同意了他的「揍人申明」,反正她也覺得今天三番兩次鬧場的克寒很欠扁,竟然還當著向傑的面說要指導她吻技,難怪向傑氣成這樣。
不過,如果不是他這麼一鬧,向傑也不可能吻得她天旋地轉吧? 」
「那就出去拍照了!」
親也親完,說也說完,向傑灑脫的放開她,相信實地操作後,已經不會讓別人看出他們很不熟了,怪的是晴娟依然靠在門,板上,低著頭動也不動。「你想跟我說什麼嗎?」他猜測著她繼續「堵門」 的可能理由。
「沒有!我只是……」她覺得好丟臉,卻還是不得不說。「我腿發軟,所以……」
「腿發軟?」向傑一下就從她羞紅的面容猜出原因,覺得有收訂異,也有些好笑,還有一點他自己也厘不清的奇異感覺。
不過他知道該怎麼治。
「等你習慣就不會發軟了!」他伸手抬起她微尖的下巴,二話不說便又再吻得她地轉天旋。
坐在四處貼了雙喜字的新房內,晴娟一顆心忐忐忑忑。
一個月前,她想都不敢想能和向傑面對面說上幾句話,一個月後,她竟然成了他老婆。
「太不可思議了……」
如果不是牆上那張顯眼的結婚照,晴娟還真懷疑自己跑錯了房間。
這十餘坪大的新房原本是向傑的房間,她想都沒想過自己能有這機會「登堂人室」,雖然看得出來有重新佈置過,不過她還是很好奇的東看西看,東摸西摸,唇邊一直泛著淡淡笑意。
而她能這麼悠哉,全是因為新郎被灌醉,已經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別的新娘遇上這種事保證氣炸,但她一點也不。
為了挽救父親一手創立的事業,不得不娶一個毫無感情的女人為妻,她可以體諒向傑的壓力與委屈,借酒澆愁也無可厚非。
反正能守在醉得不醒的他身邊,她已覺得幸福極了!
「常向傑,我愛你。」坐在床邊,她甜笑輕語,說出這多年來一直積壓於心的大秘密。
她纖細的食指畫過他挺翹的鼻樑,落在他微微發燙的性感唇瓣一情不自禁地!她俯下身去……
「我在做什麼?』』她摀住自己的唇,立刻離開床鋪,一股潮紅瞬間飛漫上她的雙頰。「我……喝點水 好了!」 晴娟自言自語的走出房!從二樓一路紅著臉往下走,卻在聽到樓下的對話聲時突然停住。
因為,討論的話題好像是她……
「媽,你說小聲點吧,萬一被聽見……」
「聽見又怎樣?我有哪裡說錯了嗎?」月挑不理會媳婦的話,吊著三角眼繼續喀呼。「我就說嘛!向傑那孩子要我們什麼都別管,只等著參加婚禮!連人都沒帶回家給我們看一定有問題!難怪對方肯借我們那麼多錢,他那個女兒破相又跛腳,送人都沒人要!我們家向傑那麼好的人才卻娶那種醜女人,實在太委屈了!」
向傑的奶奶說著有些外省腔的國語,但晴娟依然一字一句聽得清楚分明,而且感覺像是被人拿著鎯頭連敲了好幾下,又痛又暈。
「媽,就算這些是實話,你也小聲點說。」茉莉細長的風眼往樓梯口一勾, 「如果她聽見了回去告狀!她爸一氣之下又跟向傑要回錢,那我們全家就要去喝西北風了!」
「還說呢!這全部都要怪你!」月桃氣呼呼的指著媳婦鼻頭罵道:「要不是你虧空公款,會搞到公司周轉不靈嗎?」
「可是媽,」茉莉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回她一記。「你不也瞞著向傑把他爸說好要給他的那塊地拿去貸款炒股票,結果被套牢?不然那片商業用地也值不少錢,夠暫時應急了。」
被說中了自己的錯事,月挑訕訕地撇撇唇,藉著喝茶來掩飾尷尬。
「總之,我們兩個都有錯!」月桃潤完喉,繼續批評。「唉!真是苦了我那寶貝孫子,娶那種老婆半夜睜開眼還以為見到鬼,要不是面臨破產,那種女孩子想做我孫媳婦?門兒都沒有!」
茉莉菱嘴微微笑揚,一臉算計。「媽,現在人離婚算是家常便飯,等我們家這波經濟風暴過去,站穩腳了,一切還有得商量啊!再說,晴娟可是獨生女,翁家那麼大的家產如果都能讓向傑繼承,那 ……」
「你別再貪了!」月桃愛面子地說:「那種孫媳婦我實在沒臉介紹給別人,等公司一沒問題,我就要叫向傑想辦法跟她離婚!」
「媽!」
「噦唆!」
兩個女人以為樓上一對新人早人睡,繼續在樓下談論著這樁婚事,完全不知道就在樓梯轉角處,晴娟正聆聽著一切。
眼淚已經湧上眼眶了,可是她還是堅強地不讓自己掉淚。
她總算明白向傑周轉不靈的原因,不是他能力差,而是他最親的家人在他背後桶婁子,讓他不得不「犧牲」自己扛下。
雖然她覺得能跟向傑在一起好幸福,可是要向傑跟她朝夕相處,他會不會感到很痛苦?
他奶奶說得沒錯,也許她的傷疤還會讓向傑半夜醒來突然嚇到。
忽然之間,她完全沒有勇氣和向傑同室共寢了。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向傑從來沒有對她露出嫌惡的表情,所以她幾乎快忘了自己的臉嚇過小孩。如果半夜向傑醒來真的被嚇到,那對她而言, 可是比被雷劈還要更慘的重大打擊!
還是……分房睡吧!
晴娟怎麼想都覺得這樣比較好,老實說,她也沒有和向傑圓房的心理準備,一想到他根本不愛她,就覺得這麼做對雙方都不公平,她最不想的就是讓向傑及他的家人認為她是花錢買他。
而且這麼做,至少向傑的奶奶就不會那麼生氣, 也不必擔心她的寶貝孫子會被她嚇到了吧?
她耐心等著,當樓下交談的話題轉移,她才裝作若無其事的下樓。
「奶奶、媽。」
月桃和茉莉都被她嚇了一跳,但看她臉上掛著微笑,料想她應該是沒聽見她們先前的苛刻批評,兩人才暗自吁了口氣。
「怎麼還沒睡呢?」茉莉首先戴起虛偽笑顏,「是不是會認床?還是被向傑的酒氣薰的睡不著了?他也真是的,一高興就喝多了酒,新婚之夜還喝醉了,真是不像話!我明天再幫你唸唸他。」
「酒氣薰到睡不著就換房間啊!」月桃完全沒把她當恩人,一臉嫌惡全擺在臉上。「我們家多的是客房和現成棉被,女傭天天打掃得一塵不染,隨你要睡哪間都可以,你考慮一下吧!」
「請奶奶幫我決定,哪間房都可以。」
沒想到晴娟會那麼說,月桃反而一臉訝異。
「其實向傑娶我的原因,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們還是暫時分房睡比較不會覺得尷尬,我明白自己的要求很任性,奶奶、媽,你們不會怪我吧?」
茉莉一臉巴結,「不會、不會,你高興就好。」
月桃斜瞟她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這麼做的確比較好,那你就睡樓下左手邊那間客房吧!房裡的窗戶直接對著花園,你會喜歡的。」
「好。」晴娟沒有任何意見,月桃叫家裡的越南女傭把房間整理一下,晴娟便回新房持了自己的兩隻行李「搬家」。
「不論在誰的眼裡看來,我都像個白癡吧?」站在冷冷清清的房裡,她只有苦笑。
凌晨三點多,晴娟手握著當年向傑替她包紮傷 口而留下的手帕沉思,一點也不想睡,腦子裡的過 往記憶一直在流轉。
突然,門被人扭轉開,她嚇了一大跳,因為闖 進來的竟是一身酒味的向傑。
「原來你在這……」他像是有些煩憎地以五指掠 掠散亂的黑髮,關上門—腳步不穩的走到她身邊。
「我一醒來就發現人跟行李都不見,還以為你逃回娘家了……」他說著便躺上床,閉著眼,左手臂擱在 額頭上,看得出他的額頭還在發疼。
「你還好吧?」坐在床邊的晴娟把手帕塞進枕頭底下,有些擔心地看著他。「是不是頭還在痛?我去擰濕毛巾來幫你冷敷一下,應該會舒服一點。」她說完便要起身,卻被他拉住了手。
「為什麼搬到客房來!」他坐起身,牢牢盯住她的雙眸,「是我奶奶叫你睡這裡的嗎?」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自己的家人,他瞭解貪錢的後母不可能得罪自己的財神爺,奶奶倒是比較習慣「糟蹋」任何一個她看不順眼的人。
而一個新娘子,沒有自願請求搬到客房睡的理由吧?
晴娟輕抿唇,「是我自己說要和你分房睡的,不關奶奶的事。」
「分房睡?」他蹙起雙眉,「為什麼?」「我們……應該再培養一下感情,等彼此熟悉一
些再……再同床睡比較好。」—她紅著臉,低著頭說:「畢竟,我對你而言還很陌生……」
「那又如何?雖然沒感情,我也不介意履行夫妻同居義務。」向傑淡漠地看著她, 「我沒忘記你爸開出的第三個條件,就是要我們生男孩繼承翁家香火,我既然答應就會做到。」
義務?這兩個字讓晴娟的心抽痛了一下。
「那件事不急……」她只能這麼說。
「但是我不喜歡欠債的感覺。」
一股濃濃的酒味襲向晴娟,才一眨眼,向傑健碩的身軀已經重重的將她壓制在床上,覆上她的唇的火燙唇辦,傳來濃烈的葡萄酒味,幾乎快將她薰醉。
晴娟也渴望著向傑吻她、抱她、愛她,但只兩秒她便清楚明白,如果任由現在這種情形繼續下去;只會讓自己更可悲、更空虛。
「不要!」她幾乎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量才將向傑推開,也喊醒了他幾分酒意。
看著連忙坐起身扯緊半敞的睡衣領口,瑟縮在床角怯怯望著他的晴娟,遭到拒絕的向傑有氣惱也有不解。
「我真的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些什麼……」他的語 氣裡帶著煩躁。「是你自己挑上我的,如果你不想讓 我碰你,要做有名無實的夫妻我也無所謂,但是你不想要孩子的事最好自己去跟你爸說清楚,我不想讓人以為是我食言。」
「對不起!」看著他就要起身離開,晴娟焦急的 一把揪住他的睡衣衣角。
「我想要孩子!」她怎麼可能不想懷他的小孩? 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是在他父親想盡義務、 還債的心態下出生,那樣太可悲了!所以……」
「你希望我愛你?」他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眸凝視著她。「這跟要我娶你不一樣,就算我願意努力,也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愛上你,這件事婚前我就有言在先了。」
「我知道。」她苦澀的笑,「我想你應該不會愛上我,我……有自知之明。」
向傑沉默注視她半晌, 「那也不一定。」他伸手撫向她左臉的傷疤,在晴娟下意識閃躲前用另一手摟住她的腰肢。
「要分房睡還是要一起睡隨便你,反正你隨時都可以搬回樓上,什麼時候想生小孩也由你決定,反正我們兩個都還年輕,就這樣了。」說完,向傑放開她,也離開了客房,如果不是他留下的酒味還在空氣中淡淡盤旋,晴娟幾乎以為方才只是自己所作的一場夢而已。
向傑說……那也不一定?
他真的有可能愛上她嗎?
他說話的語氣很冷淡,但是他方才撫摸她臉上的傷疤時卻好溫柔,為什麼呢?
她俯臥在床上,聞著被上向傑殘留的酒香,一 顆心飄在半空中,蕩呀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