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餐館出來,梁程臉色陰暗。他並不喜歡對人說重話,他是那種個性頂溫和、有專欄心底的人。說重話會傷人的心,他討厭令人傷心。然而,方才他不顧一切氣沖沖走掉,范莉玫望著他好似就要哭了。
畢竟疼她三年,見她紅了眼眶,仍會於心不忍。
宋樂樂走在他身邊,知道他心情不好。
“你是頭一次扔下她走掉?”
“是——”
“不必惱,多扔幾次就慣了!”
他輕輕一笑。“你總有你的說法!人又不是一件東西,說扔就扔。感情怎能這般瀟灑?”
“很多男人都這般瀟灑地對待女人呀!”
“她不同,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她再不好,我也不得不容忍她,沒想到卻把她寵壞了。”梁程感慨著。 宋樂樂沉默了。他真的很愛她,是不?
現今這時代,樣樣講求自我個性,還有誰會不得不地去忍耐。遷就什麼?除非是真的愛對方。
可惜范莉玫不會珍惜這樣的好男人。
假若是我,我一定會好好待他!宋樂樂不禁這麼想。可惜她不是范莉玫,她是宋樂樂,她只不過是梁程的朋友——
老天爺真可惡,老喜歡把“不對”的人湊在一起。讓好男人和好女人都給糟蹋了!她不甘心地想。
眼前突然一個聲音叫住樂樂。
是陳詩敏。她的死敵。梁程同樂樂停下腳步。
陳詩敏右眼的瘀青還沒消,滿臉訕笑地故意刺向樂樂。
“宋樂樂,你不為林浩傷心啦?”她諷刺地瞪一眼梁程。“喲!馬上就交新朋友啦?介紹、介紹吧!”
“大家不熟,介紹什麼?”樂樂冷淡回了一句。
她不知廉恥地大笑。“該不會是怕他又被別人搶走了吧?”她向梁程伸出手,極盡媚笑地扭著身子。“先生貴姓?”
“姓‘陌’叫‘生人’——”他不客氣地道。
沒想到梁程會這麼回她,宋樂樂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來。直覺他真夠朋友。
陳詩敏收回手,鐵青著臉。
“對人太不禮貌了吧?”她從鼻子冷哼出一聲。“真沒風度!”
“是嘍!”樂樂汕訕地說。“有風度的話,你眼睛怎會瘀青?粉擦厚點吧!”
“告訴你!林浩同我一起好開心,他老說從前和你一起真是個折磨——”她不甘敗下陣來。
“是嗎?”可惜樂樂早已無所謂了。“陳詩敏,我真要謝謝你接收了他。勸你看緊荷包,免得他花光了你的錢再一腳把你踢開,你以為他愛的是你的人呀?”
“你——”陳詩敏氣得跺腳、恨恨地掉頭離去。
“拜拜——”宋樂樂故意裝熱情地揮揮手。 “這女人和你有仇嗎?”梁程笑問。
“他老和我爭第一名,什麼都要爭,連男人也是……”
“看來她爭不過你——”他笑著恭維她。
“誰說的?不過是嘴巴上好強罷了。”
“你很獨立——”他稱贊她。
“我很寂寞——”突然她回答道。
他望向她,她即使口裡說著寂寞,仍然保持著微笑。
宋樂樂感慨萬分地說:“因為寂寞,所以很想好好愛一個人,結果愛錯了人更慘!”
不知怎地,今日她多愁善感起來。也許,她低頭想——也許是身邊這人令她易感。
她不爭氣地又想:梁程若願意捨棄范莉玫,她甘願遞補她留下的空缺,而且保證絕不傷他的心。她會待他很好很好。
然而這些話,她不可能說得出口。
夜深,風轉涼,街上落葉紛飛。
他們默默並肩走了好長一條路,朝著回家的方向。 染程注意到她的情緒不佳,兀自以為是林浩的緣故。
記得那夜她哭得傷心,訴說著她剛失戀。
失魂落魄的宋樂樂令他看了不忍。
他自己也沒比她開心多少,但他強打起精神提議道:“想不想喝香檳?”
“嘎?”
他笑笑:“方才我沒吃多少口,”他指指她拎著的兩個大餐盒。“我們回家吃法國菜配香檳。”他想令她開心起來。 她果然被逗笑了。
“好啊!酒錢你來付。”
樂樂又恢復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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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莉玫的電話打進來時,宋樂樂正和梁程聊得起勁。電活聲響打斷他們。
她起身去接。“喂?”
“找梁程——”
是范莉玫的聲音。
她喚了梁程接電話,自己則踱回堆滿食物香檳的矮桌前坐著。
都快半夜了,她找他做啥?樂樂暗暗嘀咕著,喝了一口香檳。
梁程沒說幾句話即收線,踱回她身邊坐下。
他神情看來有些恍惚,皺起了眉頭。
原先歡樂的氣氛瞬間消逝,只因一通突來的電話。
梁程沉默半晌。
房裡靜得叫人窒息。
到底,范莉玫同他說了什麼?她不敢問。他的表情看來極為失落。
突然他開口問了一句:“我是不是一個很乏味的人?”
“不——”她答得飛快。
他盯著她。“你說謊。”
“我從不說謊。”
“這世上太多人都說著謊,卻不承認。”
“但絕不包括我。”她說。忽然她傾身盯住他的雙眸。“你是個很好的人,一點都不乏味!來——你看著我的眼睛,注意看看,我像在說謊嗎?”她指著自己的雙眸誠懇道。
他當真傾身直直盯住她。
宋樂樂的雙眸清澈而坦誠,毫不閃躲他的視線。
的確,那不像是一對說謊的眼睛。
她問他:“我沒說謊吧?你看出來沒?”
梁程盯著她雙眸好久好久,不答,只是靜靜地。
她仰著臉,覺得頸子有點酸了。正要縮回身子。
忽然他卻說話了。
“宋樂樂,我想吻你……”
“好!”宋樂樂直接的反應,沒有絲毫考慮的停留時間。
為何不?她的心跳得那麼快,在他的凝視下早藏不住心思。
她的單純直接,感動了梁程,他一股沖動又說:“我想……我喜歡你。”他生平頭一回如此直接,或許是受了她感染吧?
她的臉仰得夠久了。她慧黠地望著他。“那你到底還要不要吻我?”
他吻了下去,低頭輕輕親吻了一下她的唇瓣,如蜻蜓點水般。
抬起臉,他問她:“這個吻你打幾分?”
根本只是碰了一下唇而已!她歪頭想想,一邊皺了下眉頭。“十分吧!”
他輕笑,捧住她的臉。
“現在——我相信你不說謊了。”
接著他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他的嘴唇濕潤而細膩,輾轉地壓在她唇上。探索她唇內。那是種甜蜜而柔軟的滋味。
她深深呼吸、閉起眼睛呢喃著:“現在,有一百分了……”
他笑了,抱起她,兩人跌臥至地上。打翻了桌上一瓶香檳、濺濕她衣襟。
這個夜,於是不平靜了。
梁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沖動而大膽地主動親吻她,吻落在她的眼、耳。鼻、唇,一遍又一遍。就在冰冷的原木地板上,他們緩緩褪去了彼此身上的衣服。
就在那盞昏黃的燈下,他用雙手愛撫著她每一寸肌膚。他就覆在她身上,溫柔卻固執地侵略她,完全停不下來,無法思考。
令他訝異的是,她毫不抵抗,並且熱情回應,好似他們認識不只一個月。她自然、熱情地接納他,讓他侵入她柔軟的深處,毫不隱藏、徹底地給予他任何想要的溫暖——
原始的欲火已經點燃,理智全然投降,道德規范被踢得老遠。他們沉溺於這刻溫暖、降服於那份的沖動中。
而明天呢?
明天有沒有人會後侮,後悔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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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宋樂樂啥也沒問,即接納了他?
梁程睡不足兩小時即先醒來,他赤裸著胸膛坐於床上。被子裡,宋樂樂側身面向他,摟著被子睡得很沉。
她睡得太安心了。
反倒是梁程輾轉難眠。激情過後,他的頭腦反倒清晰了起來。
今晚之事絕不是一時沖動!他不會卑鄙到把她當成洩欲的對象,也不是借由她療傷或填補莉玫的缺。
他承認,當莉玫打電話來道明她決定選擇J,並和他分手時……他的確是大受打擊的。他是有那麼剎那喪失自尊和自信,並且懷疑起自己。
然而,當他回頭看見宋樂樂那種開朗的、飽含笑意的表情,對他信心滿滿地微笑、善解人意地安慰他。
梁程忽地覺得,有宋樂樂在,真好!
他渴望日日見到這樣開朗、無心機的女孩。
他渴望夜夜和這個要求不多的女子促膝長談。
這些,都是他望著她的眼睛時,他唯一想到的事。
於是,他瘋狂地想吻她,擁有她。
喔!他會不會太心急了些?
她會不會暗自覺得他只是利用她,去忘掉莉玫?
他會不會真的是利用了她?
不!絕不是的!他是真的愛上宋樂樂的,一定是這樣。梁程滿腦的矛盾思緒。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一邊還偷望她的睡容,不僅她為何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不擔心的模樣。她的問題太少,不似一般女人會不斷抓著男人問:你愛不愛我?
更怪的是昨夜激情過後,她立即心滿意足摟著他,不到三秒即睡去。
她沒問他:愛不愛她?
她沒問。梁程反倒不安地想:那麼,宋樂樂愛他嗎?
梁程不知道宋樂樂不問他問題,只是因為不想逼他。
做都做了,她可不要再胡亂瞎猜他的心思來逼瘋自己,她決定好好睡一覺;在進夢鄉前,她的心情是極快樂的。因為她知道梁程已經愛上她了,她相信那代表愛情,是愛令他們纏綿。正因為梁程不是那種風流男子,會隨便和女人上床。所以,樂樂篤定地認為,這絕對是因為愛,他們才會如此激情。
她相信他是好男人。他不介意當莉玫的後補。那個女人瞎了眼,才會放掉這般值得珍惜的男子。
宋樂樂永遠樂觀地過分。
即便是跌倒十次,她還是會信心滿滿地賭第十一次是對的。
正因她這種天生無可救藥的浪漫、天真性格,令她周圍的好友為她擔心不已,特別是和她最熟的鄭亦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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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鄭亦婷上門來按鈴。她好心幫樂樂將前夜忘在PUB裡的筆記送來,怕她一早上課要用,於是順路帶過來給她,並想邀她一同早餐。
沒想到開門的竟是一名身著睡袍的男子——
梁程很快地前去開門,怕鈴聲吵醒樂樂。他只把門拉開小小一個縫。因為他身後在床上睡著的樂樂,正一絲不掛地躺在被裡。
“找誰?”他用不很流利的英文問她。
這女子是東方人,衣著相當中性,頭發削得極短,而且正用銳利的眼神打量著他。
她問:“樂樂呢?”干脆用中文和他談話。她心裡早已猜到這男子肯定是那位寄住樂樂家的梁程。在人家家裡穿著睡袍晃,干麼?想勾引樂樂啊?哼!男人!非得叮嚀樂樂小心點,免得上這男人的當;有女朋友的人還這樣。
鄭亦婷立即露出厭惡的臉色,對他沒好口氣。
梁程感覺得出她的敵意。
他盡量和顏悅色地道:“樂樂還沒起床,有事我可以替你轉告。”他想讓樂樂多睡會兒,不要被打擾了。
鄭亦婷臉色更差了。他當他是誰?一副男主人的模樣?不過是寄人籬下的過客,倒反客為主來同她說話。
“我帶了筆記要交給她——”說著欲進屋內,卻被他高大的身子擋住。
“我替你轉交。”
怎可放她進來?樂樂沒穿衣服呢!這是他的顧忌。
“你?你交給她?你以為你是誰!搞清楚,憑我和樂樂的交情,幾時進屋還得要你的准許!”她大怒。
梁程禮貌卻仍固執地阻擋。“我是好意——”
“你這個臭男人!”
霍地,她推他大喝道,直直闖進屋內。
怎麼也沒想到看見宋樂樂一身赤裸地攬被於床上睡著。
這……這不爭氣的女人!她氣惱大嚷一聲:“宋——樂——樂——”簡直是她老媽子。
猛地,床上那人蹦跳起身,心驚膽戰,一下子睡意全消,左顧右盼急急端瞧。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等看到眼前的好友鄭亦婷——
怒不可遏的她,如逮著罪犯的督察長,兩手插腰站門口瞪視她。仿佛等著她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梁程則一臉尷尬地站立一旁,拚命比手劃腳暗示樂樂,她正光裸著上半身。
樂樂頭一低,驚叫出聲,拉被單蓋住自己。
這下可好了。完了——
她索性躲進被裡,蒙住臉躲避亦婷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心想:這下慘了!從今天起,耳朵必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