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區的PUB裡,崇宇不爽地抽著煙。
「搞什麼東西,這女人,每次都遲到。」他罵了起來。
一隻手突然從身後拿走他的煙。
崇宇並沒有錯愕,只是滿臉不悅。
「歐陽岱宇,你也太慢了,從小就愛遲到,我真的很想扁你。」
岱宇笑臉盈盈地在他面前坐了下來:「歐陽警官,你敢扁我?我告你恐嚇良民。」
「你算那門子的良民……」話未歇,崇宇突然發現岱宇左臉有些微的腫,嘴角甚至還有些破。
「你臉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
岱宇摸了摸臉,「沒事啦,還不是為了曉妍的事,我去紫星夜總會,沒想到碰到紫照幫一個叫權哥的人,然後……」
「紫照幫?你碰到蔣權?他打你?」崇宇的聲音因壓抑怒氣而有些顫抖。
「你是白癡呀,紫星夜總會那種地方,你居然敢自己去?!」崇宇大吼了出來,引來週遭人一陣側目。
岱宇立刻搗住崇宇的嘴巴:「你小聲一點。」
崇宇將岱宇的手拿開:「你為什麼不叫我去?」
「怎麼叫你去呀,你一出動,所有人逃得逃跑得跑,我能找到曉妍嗎?況且,你那時不是正去日本出差嗎?」
「但我回來後,你為什麼不馬上告訴我?」
「告訴你有啥屁用呀,我就是亮出你的名號,才被打這一拳的。」
「你說什麼?!」崇宇看著岱宇的臉,還是一陣心疼:「蔣權他完了,居然敢打我姐。」
「你別惹事,已經有人幫我報仇了。」
「誰?」
「你不認識的人啦,總而言之,這件事解決了。」
崇宇看著岱宇,伸手將岱宇的臉轉過來轉過去的看了看:「你這樣就叫解決了?」他突然用另一隻手狠狠地在瘀青的部位按了一下。
岱宇立刻呼痛:「你幹什麼?」
「老姐,你下次小心一點,要是被打到需要去整型,被凌翔亨給退貨了,我可是不負責養你。」
「你安啦,翔亨才沒像你這麼的薄情寡義,連姐弟之情都不顧。」
崇字聞言更加不悅:「他最好如此!」又點起了一根煙,但點都沒點著,又被岱宇一把拿掉。
「你幹嘛,我翻臉喔!」
「現在全世界都倡行禁煙你不知道嗎?」
「你少來,半年前你自己都是大煙槍一個。」
「但我現在在戒煙了呀,身為弟弟就應該上行下偃,不准抽!」
「就跟你說你國文爛,別總是說這些聽不懂的國語。」
「你管,我就是喜歡。」岱宇把煙叼著嘴上過過乾癮。
崇宇懶得跟她拌嘴了:「叫我來究竟幹什麼,跟我吵架的嗎?」
岱宇楞:「你在說什麼,我叫你,不是你約我的嗎?」
崇宇楞了楞。
身後一聲音傳人:「你們到得真早,不是約七點的嗎?」
兩人轉頭,是翔亨。
崇宇有些懷疑:「凌翔亨,幹嘛裝腔作勢,騙我說歐陽岱宇要找我?」
崇宇已經很久沒和翔亨見面,很大的原因是因為他開始覺得翔亨似乎在做一些遊走法律邊緣的事,而他正在查相關的案子,也不好和翔亨太接近。
翔亨似乎猜中了崇宇的心思:「怎麼說我騙你呢,我想你姐也應該很想見你吧。」
岱宇笑:「翔亨,聽你說的,好像我與崇宇多麼不合似的,我們雖然快三個月沒見,可一個星期還是會通一次電話的。」
翔亨笑:「好好,我道歉,是我同時想見你們可以了吧?!今天我請客,你們想喝什麼,想吃什麼,都說吧。」
崇宇冷笑了起來:「你別招呼我們了,這點錢我還付得起,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翔亨拍了拍手:「崇宇你真是快人快語,我找你來是想打聲招呼,我預備接下虎躍十三標的案子。」
岱宇大楞,崇宇臉色更是倏地一變,凌翔亨這幾年是變得很多沒錯,但他這次卻想接下一個擺明是官商勾結、黑道圍標的案子--也是崇宇近幾個月來所追查的案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每個人都知道,警方和檢察官現在都盯緊這個標案,你卻在此時接下來,現在又想來和我套交情,拉關係?凌翔亨,你究竟是什麼心態?」
翔亨依然優雅地笑了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是最後才被人告知,所以先跟你說一聲,你還是可以照著你的意思去做。」
岱宇也轉頭問翔亨:「翔亨,為什麼突然接下這麼爭議的案子,你都沒和我商量一下。」
翔亨看向岱宇:「岱宇,翔律師事務所必須在舊金山開一家分公司,我希望你能去主持。」
岱宇更是驚訝:「什麼?那我手上的這些案子怎麼辦?」
「公司還有很多人可以繼續做,你在舊金山念過二年書,應該對那裡很熟悉。」
「翔亨,這一個多月來,我連你的面都沒見到,你就是在忙這些事?」岱宇有些不可置信。
翔亨將岱宇的手拿了起來,溫柔地說著:「岱宇,你一向最懂我的,我很想達成我父親的遺願,將翔律師事務所變成首屈一指的事務所,我這次會接下十三標的案子,不過是走條快捷方式,早一點達成目標。要你到舊金山,一則是擴大業務,二則,為了保護你,我不希望你捲進來。」
岱宇看著翔亨:「但我不希望你這麼做,翔亨,風險太大了!」
翔亨斂下了目光:「我已經做了決定。」
岱宇咬了咬牙:「那好,如果你已經決定了,我更不能去舊金山,那我得留下來。」
崇宇一聽大恐:「歐陽岱宇,你瘋啦,大家都知道虎躍是黑道,十三標的案子搞不好的話,會連你一起坐牢的。」他轉頭看凌翔亨:「你別把我姐一起拖下水!」
翔亨心中暗笑了笑,這就是他的算盤,他早就算好岱宇會留下來幫助,這樣一切以姐為重的歐陽崇宇必然就會有所節制。
此時,再加一點力道,崇宇就會更收斂的。
翔亨拿出了戒指。
但此時岱宇轉頭和崇宇說:「崇宇,你放心,這個案子我不會參與。」
此言一出,連翔亨也楞了,拿著戒指的手頓時停了下來。
「這是翔亨自己去接的案子,原則上我是不參與,我留下來只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崇宇氣:「什麼叫不時之需,等凌翔亨被捉時,你要幫他辯護是不是?」
岱宇看著崇宇:「崇宇,你太先入為主了,我相信翔亨,若這個案子沒有疑點,沒有一點點勝算的保握,翔亨是不會冒然接下的。既然可能會勝,那就表示,席老大的虎躍集團在法律上是站得住腳。以法律精神而言,任何人只要遵從法律,即使是遊走法律邊緣,就應該受到法律的保障,你更不能因為席老大是黑道,就因此反對他在法律上受到應有的協助。律師和醫生都是一樣的,死亡之前人人平等,法律之前也人人平等。」
翔亨聞言有些感動了起來,捉起了岱宇的手:「岱宇,謝謝你相信我。」
此時岱宇才發現翔亨拿著戒指盒。
她一陣驚喜。
「怎麼,翔亨,你要跟我求婚嗎?」
翔亨笑了笑:「早就應該了不是嗎?今天可是我們認識十二週年紀念日,你忘了嗎?當時我就說過,十年後,我會娶你,陪你到地老天荒。」
崇宇楞了許久終於回過神來:「凌翔亨,原來你今天找我來是為了這個?!」
翔字笑笑:「可不是。」
「那你幹嘛先把十三標的案子講在前頭?」
岱宇轉頭瞪向崇宇:「我的好警官弟弟,如果他先跟我求婚,然後再跟你講十三標你會有什麼感覺?」
「他在騙婚。」崇宇十分老實。
「對吧?!」岱宇看著崇宇:「翔亨認識我十二年,也就認識你十二年,他當然知道你只要是活人就懷疑的個性,所以他當然要先把爭議性問題說前面。」
翔亨看著岱宇,心中閃過一絲絲的愧疚,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真的對他很瞭解,但又對他那樣的不瞭解。
岱宇一直都相信他是愛她的,也許這些年來,他是急功近利了些,岱宇對他也有諸多批評,但十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他誠心地,將戒指盒裡的戒指拿了出來,戴在岱宇的手上。
「岱宇,嫁給我吧!」
岱宇大方地點了點頭。
崇宇鬼叫了起來:「歐陽岱宇,你就這樣答應?不用鮮花?不用跪?而且他連你臉上有傷都沒看見!」
翔亨楞了楞,此時才發現,岱宇臉上的確有著一點點青紫的痕跡。
「天,你怎麼啦?」
「你現在才在問『你怎麼啦?』會不會太晚了一點?」崇宇裝腔作勢地諷刺著。
翔亨有些內疚。
岱宇十分不滿地看向崇宇:「歐陽崇宇!怎麼,你是不爽你姐有人要是不是?」
「你是女生,矜持一下,考慮一下,好歹折磨凌翔亨一下呀!」
岱宇大笑了出來:「歐陽崇宇,你結婚的時候,我一定會提醒未來的弟妹折磨你一下。」
崇宇似乎還想爭辯什麼,岱宇看著崇宇說:「拜託!我與翔亨認識十幾年,和夫妻也沒什麼兩樣了,只差在沒同居而已,現在只是多個戒指,更讓我確定翔亨在我生命中的身份罷了,實際上是沒什麼改變的。」
翔亨點了點頭,笑,算是默認。
崇宇大叫:「我以後一定不交律師女朋友,連求婚都像是上庭作證,公事一件,像什麼話嘛!」
岱宇笑:「但你老姐還是很高興啊!倒霉了幾天,今天總算有點高興的事。」
崇宇看岱宇完全相信凌翔亨,他只好舉手投降。
「好好好!」他看向翔亨:「凌翔亨,我就承認你是我未來的姐夫好了,但我警告你,那個十三標,你可得一切都要合法,我可不想將來為你銬上手銬。」
翔亨笑了笑:「未來的小舅子,你放心吧。」
岱宇大笑:「太好了,今天這麼高興,我們來喝酒吧!」
崇宇一聽大叫:「不行,我沒力氣送你回去。」
翔亨也跟著:「不行,我還得回公司準備資料,而且你明天也要上庭。」
岱宇立刻苦著臉:「難道我今天被人求婚了,連紅酒都不能喝?」
「對!」兩人異口同聲。
「而且你一高興,酒瘋發得更大,說不定會吻遍全酒吧的人,不可以不可以!」崇宇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
「一口都不行?」岱宇幾乎是求情般的眼神。
翔亨像哄小孩一般,輕拍著岱宇的頭:「乖女孩,喝烏龍茶好嗎?」
他們立刻招來侍應生,叫了兩瓶上好的酒,和一杯茶。
岱宇看著那杯茶,眼神哀怨如棄婦,她抬起頭,再用怨恨的眼神看著兩人拿著勃艮地的紅酒。
「我來倒酒好不好,好歹讓我摸摸酒瓶……」
翔亨笑了出來:「給你。」
此時,茗儷穿著一件十分性感的豹紋緊身短裝,緊攬著俊東的手走了進來。
兩人選了一張並不很醒目的位置坐下,一坐下,俊東就發現岱宇正坐在離他並不很遠的位置上。
他凝住了目光。
藥似乎真的蠻有效的,她的臉雖然還有一點點痕跡,但比起那天的樣子好得太多了。
也許是因為他愛她吧,他總覺得眼中的她都是美麗,例如現在的她,身後那滿滿的光,讓她的笑顏更加的燦爛。
他心裡流過了一絲柔軟,和一絲悵然。
她正對著一個男人笑,而那個男人……
俊東眼光又變得有些嚴峻了起來。
茗儷注意到俊東的目光。
「怎麼,你看到認識的人嗎?」茗儷轉頭,正好看見岱宇正張著嘴大笑。
茗儷立刻臉色一黑:「怎麼又碰見她?」
她轉頭看回俊東,雖然俊東已經收回目光,但女人的心是敏銳的,尤其對感情的事。
她知道俊東與岱宇必然不簡單,她起了挑戰的心。
「既然大家認識,又這麼巧遇上,我們過去一起坐吧!」茗儷說到做到,立刻起了身。
俊東想出聲制止:「茗儷,不……」但話未歇,岱宇已經看到他們了。
岱宇有些驚訝,看著茗儷向她走了過來。 「怎麼樣,歡迎我們來嗎?!」
「歡迎!喝酒嘛,人越多越好。」岱宇看向俊東,對他笑了笑:「陳總不一起過來嗎?」
俊東無奈,只好也走向他們。
岱宇示意要兩個男人挪出空位來:「崇宇,翔亨,有人要加入囉,位置讓出來吧!」
但翔亨被茗儷鎖住眼光,而崇宇也看著俊東楞傻了。兩人都沒有動作。
俊東發現崇宇的目光,心中立刻覺得不妙,崇宇必然認識他,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岱宇此時才發現身邊兩個男人都沒有出聲,轉了頭去,看到兩人的模樣:「怎麼,你們認識陳總和這位小姐嗎?」
翔亨稍微收了收眼神:「不,不認識。」
茗儷自小就常被男人這樣注視著,對翔亨的目光她沒有任何感覺,她只在意眼前這個女人。
俊東也在此時斂下了眼神,有些迴避崇宇的目光。
崇宇努力克制自己的疑惑,十分主動地伸出了手:「我是歐陽崇宇,陳先生,你應該知道我吧?!」
岱宇楞了楞:「怎麼,崇宇,你認識陳總嗎?」
「不,我不認識,但我覺得陳總應該認識我。」
岱宇轉頭看向俊東:「陳總,你認識我弟弟嗎?」
俊東十分自在地笑了笑:「令弟的名字在我們這裡可是大名鼎鼎,不過見到本尊是第一次。」他也伸出手:「久仰了,歐陽警官。」
岱宇十分疑惑的看著兩人,有些失笑地說:「怎麼大家都是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
翔亨笑:「是相見恨晚沒錯。」他向陳俊東伸出手:「我是凌翔亨,岱宇的合夥人。」
陳俊東並不多廢話,他只看了一下凌翔亨:「陳俊東。」
翔亨看著茗儷:「俊東兄旁邊這位可愛的小姐是……」
茗儷十分自動,她對著岱宇大聲地說:「我叫席茗儷,是俊東哥的女朋友,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上次說了,我叫歐陽岱宇。」岱宇楞了一會,而後失笑了出來,她從茗儷的口氣中聞到濃濃的火藥味,但不知為何茗儷的火藥味總是向她而來。
「你笑什麼笑,我叫席茗儷很好笑?還是覺得我問你叫什麼名字很好笑?」茗儷口氣十分的沖。
俊東制止茗儷:「茗儷,別這樣。」
茗儷看到俊東的表情,還是十分不滿,但礙於不想讓俊東當場罵她,她只好乖順了。
翔亨剛剛在聽到茗儷的姓時,立刻挑起了眉,但很快地他就將神色收好,用十分溫和有禮的語氣問:「席小姐?那您是虎躍集團席董事長的千金?」
茗儷看了看翔亨一眼:「你也知道。」
翔亨笑:「我即將成為虎躍集團的法律顧問,知道你的名字是應該的。」
一聞此言,俊東眼神立刻凌厲了起來。凌翔亨即將成為虎躍的法律顧問?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茗儷自然不會想這麼許多,她一聽到翔亨是他父親底下的人,立刻出現了輕視的表情:「怎麼,你和這個女人一樣是律師嗎?」
翔亨笑:「我剛剛說過,她是我的合夥人。」
茗儷揚了揚眉,對著岱宇說:「他是我爸底下的人,那你也是囉。」
岱宇笑笑:「不,我們律師事務的業務是互相獨立的,翔亨接你父親公司的委託,而我的業務則是另外的案子。」
茗儷看著岱宇:「可是我聽俊東哥說,你是他們公司的法律顧問。」
此言一出,崇字和翔亨都楞住了。
「怎麼,歐陽岱宇,你去接了陳俊東公司的法律顧問?」崇宇不敢置信的樣子。
岱宇對著崇宇搖著頭:「崇宇,曉妍那件事,是陳總幫我搞定的,他幫過我呀,所以我答應免費當他們公司一年的法律顧問。」
崇宇有些氣急敗壞:「你知道陳俊東是幹嘛的嗎?」
岱宇看了看:「你把你老姐當成什麼人了,我當然會去收集一下客戶資料,陳總底下有一些金融公司,船運業務以及娛樂事業。」
崇宇氣:「簡而言之,就是高利貸,運毒,和色情事業。」
俊東笑了,不說話也不辯解。
茗儷聽完氣:「喂,你這算什麼警官,你憑什麼這麼說俊東哥的公司,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憑什麼這麼說人,剛好有律師在這裡……」她對著凌翔亨大叫:「凌翔亨律師,我要告這個人譭謗。」
「你去告呀,我告訴你,你父親的公司也一樣,你吃穿用喝,全都是這種髒錢!」
茗儷氣到立刻拿起杯子朝崇宇潑了過去。
崇宇怒,立刻想打茗儷一巴掌,岱宇立刻捉住崇宇,俊東也立即一把將茗儷拉後一些。
岱宇對著崇宇大吼:「歐陽崇宇,你瘋啦?你居然敢對女人動粗,你信不信我跟你斷絕姐弟關係?!」
俊東同時怒瞪茗儷,低吼著說:「茗儷,你不要太過分!」
翔亨也起來圓場:「崇宇,你讓一讓席小姐。」
崇宇站起了身,抹了抹臉上的酒:「我去洗手間。」
茗儷怒看著崇宇的背影:「什麼東西,要不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絕不善罷甘休!」
岱宇為了和緩情緒:「席小姐,今天你生日嗎?那太好了,我們今天都有喜事……」她伸出了左手,將戒指亮了出來:「今天有人跟我求婚。」
此言一出,茗儷和俊東都楞住了,俊東立刻看向凌翔亨。
「你……要和誰結婚?」茗儷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地問著。
岱宇看向旁邊的翔亨,翔亨笑了笑:「就是在下我。」
「那太好了,恭喜你,歐陽岱宇!」茗儷高興地舉起杯,這才想起剛剛已經把杯子裡的酒都潑到歐陽崇宇的臉上了,她立刻想叫侍應生再拿幾瓶上好的酒時,卻發現有人已經將酒倒在她的酒杯裡了。
她一轉頭,原來是凌翔亨。
翔亨一樣溫和地笑了笑:「席小姐這麼高興想祝賀我們,不想讓席小姐掃興。」
在翔亨為茗儷倒酒的同時,俊東只是看著岱宇。
岱宇自然沒有查覺俊東的無奈與帳然,她正看著翔亨為茗儷倒著酒。
岱宇笑著說:「今天這種日子沒酒喝很可惜對吧,可是我明天有案子要開庭,只能以茶代酒。」
她用茶碰了碰翔亨的杯子,對俊東與茗儷說:「大家恭喜我們吧!」
俊東嘴邊揚起了一絲絲的笑,但眼神中,有幾乎快要遮不住的苦。
「恭喜你,歐陽律師。」他說出了口,語調十分輕鬆,卻花了他好大的力氣。
茗儷因為情敵已除,對岱宇和翔亨的態度立刻好了起來,她開心地講起了一些在舊金山求學的事,因為岱宇也是在舊金山唸書,兩人立刻開了話題。
看著岱宇的笑容,和那閃爍的鑽石,俊東覺得他需要稍微喘息一下。
於是他站起了身,走向洗手間。
他用水潑了潑臉,看著鏡中,自己那雙悵然的眼神。
他不禁苦笑了出來。
岱宇會嫁給凌翔亨,這本來就是可預期的。這三年來,他完完全全的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臨,只是沒想到在今天……沒想到……這麼快……
更沒想到,在這麼長時間的心理準備後,真的面臨此一幕時,他還是心痛地快要受不了。
他低頭又用水潑了潑臉。
他必須掩蓋心痛,因為他的任務還沒完成,想到任務,他的眼神更暗。
他將臉擦乾,走出洗手間。
一出去,就看到崇宇等在門口,正熄掉一枝煙。
崇宇抬頭看著俊東:「你總算出來了,陳督察。」
俊東臉色不變,但眼神一變,他沒有回話。
歐陽崇宇知道多少?
崇宇看著俊東:「你真的不記得我?我在實習時上過你的訓練課程,卻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的不是陳俊東督察,而是已經成為台灣最大幫派堂主的陳俊東。」
俊東笑了笑:「你不用再叫我督察,那都是三年前的舊事。」
歐陽崇宇看著俊東:「三年前,陳督察因為一個案子被人告發貪污瀆職,而被開除,當時我們這些學員們都覺得不可能,為你大抱不平。但之後,陸陸續續知道你進入虎躍集團的前身--龍幫,不但混得很好,還在龍幫的幫主蔣龍被席老虎搞倒之後,變成虎躍幫天樞堂堂主,並且好幾次順利逃過我們警方的追捕。最後,我們這些後輩也不得不相信,我們一向景仰的陳督察的確已經墮落了。」
俊東笑:「沒什麼不能相信,警界待不下去,我總得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歐陽崇宇眼神閃爍了起來:「但很奇怪,自從你當上堂主,虎躍集團在繼承龍幫之後,原本應該要飛黃騰達,可是,最近這幾年卻常常會有些案子在緊要關頭被警方查獲,很多黑道中的大尾也都陸續進去吃牢飯了。」
俊東臉沈了沉:「歐陽警官想說什麼?」
「很多同僚都在傳說,這是因為在虎躍集團裡,有一個十分厲害的臥底。」歐陽崇宇盯著俊東,想從他臉上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俊東恢復了一般的神色,揚起了淺淺淡淡的笑意,但眼神中卻起了隱隱的肅殺之意:「感謝歐陽警官的提醒,我會去徹查那個人的存在。」
崇宇立刻住了嘴。
對呀,他在幹什麼,如果陳俊東真的已經墮落,那今天他講這麼多,不是等於會害死那個真正的臥底嗎?若這個臥底真的是陳俊東,那他不就等於是揭了他的底,將他置於危險之中嗎?
歐陽崇宇,你是白癡呀!
崇宇真想把自己給打死。
俊東慢條斯理地擦乾了手,笑著拍了拍崇宇的肩:「歐陽警官,你現在不是應該要忙十三標的案子?有那麼多的時間來關心我嗎?」
崇宇一楞:「你怎麼知道?你果然……」
話未歇,就立刻被俊東笑著打斷:「歐陽警官,你辦十三標的案子是道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俊東十分輕鬆地擺了擺手,慢步地走了,但一脫離崇宇的視線,他立刻在角落裡按了一個速撥鍵,傳出了一訊息。
崇宇沒有追過去,他又燃起了一根煙。
真是他媽的,怎麼樣都套不出他的話來。
當年,陳俊東可是他很崇拜的偶像,陳俊東的槍法也是他努力的目標,所以當他聽說陳俊東因貪污罪而被開除時,他完全不相信,甚至當陳俊東當上了天樞堂堂主,所有被陳俊東教過的人都認為陳俊東已經不是當年的陳俊東時,他還是不相信。直到……陳俊東命令手下那個叫大陸的人,逼一位對大家都很好的老警察自殺時,他不得不相信了。為此,他還曾難過地喝了一晚的酒。
但後來,等他進入警界的高層時,他發現有些事實並不像表面想得那麼簡單,這位老警察因為兒子不學好,把柄落在黑道裡,老警察已經被迫變成黑道的內線,而後老警察自殺了。
陳俊東當天樞堂堂主之後,黑道原本的戰國時代陸續出現了一些秩序,但是,一些警方一直捉不到的大尾,卻紛紛地露出破綻。崇宇開始懷疑起陳俊東真實的身份,他究竟是因貪污被開除而後在黑道闖出一番事業的人?還是一個高級的臥底探員?
手機響了,將崇宇從思考中喚回,他接起電話。一聽之後,崇宇楞傻了一會,才點了點頭。
崇宇走回岱宇那一桌,陳俊東早已經坐好了。
「我要先走了,上司找我。」崇宇將放在椅背上的風衣穿了起來。
岱宇有些不滿:「搞什麼,今天是星期五,週末耶,那有人現在還被叫回去工作的呀?」
崇宇看向俊東:「那可能要問我的上司還有某人才知道了。」
俊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為茗儷再倒了一杯酒。
崇宇看俊東完全沒有什麼反應,只好看回岱宇,他低下頭吻了吻岱宇的臉:「老姐,恭喜你!」
岱宇笑:「謝謝,路上小心。」
俊東在崇宇轉身過去,說了一句:「很高興認識你,歐陽警官。」
崇宇轉頭看著俊東:「很高興認識你,陳俊東先生。」十分慎重地講完這句話後,崇宇終於離開。
茗儷仍然一副不爽的樣子看著崇宇的背影,轉頭和岱宇說:「歐陽,你弟這麼爆的脾氣,我都不知你是怎麼可以忍耐他二十幾年。」
岱宇大笑:「我是他姐,他那敢和我爆?!再說,他要爆也爆不過我的。」她看向翔亨繼續說:「你應該去稱讚翔亨,他居然可以忍受我們歐陽家的人這麼多年,將來還得繼續忍受,他才偉大呢!」
岱宇十分玩樂似地握起了雙手,做祈禱的樣子:「啊,感謝主,賜給我這麼完美的一個男人!」
茗儷羨慕地看向岱宇,眼光又飄向俊東,嘟起了嘴,學起岱宇的動作:「啊,求求主,把我的男人賜給我吧!」
翔亨笑了出來:「席小姐,你別跟著岱宇胡鬧,你何必求主呢,只要你點點頭,要你的男人應該排到大門口去了。」
茗儷看向翔亨:「我說的是,『我要的男人』,想成為我的男人,可是要很多條件的。」
翔亨笑著說:「我呢,我夠不夠資格成為你的男人呢?」
此語一出,在場的三個人都楞了一下。
岱宇最先恢復正常,立刻一掌就拍了下來,又笑又鬧地說:「凌翔亨,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三十分鐘前才跟我求過婚,現在居然又去勾引別的美女?你回家後一定要跪主機板!」
翔亨笑著求饒,兩人看起來就像正常的未婚夫妻。
俊東一直都沉默著,他看著兩人,看著岱宇手上閃爍著的鑽石戒指,心思一直在轉著。
他手上關於凌翔亨的資料已經一箱,但卻怎麼樣都找不到足夠的證據來逮捕他,為免打草驚蛇,他一直都按兵不動。
但現在……他即將成為岱宇的丈夫……
俊東開始遲疑了起來。
凌翔亨對岱宇是真心的嗎?
資料中的凌翔亨,與現在與岱宇打鬧的凌翔亨,似乎是不同的一個人。 在資料中的凌翔亨,是個老奸巨滑心機深重,能夠做得出周密的計劃和記帳方式,簡直看不出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人。
但現在的凌翔亨,溫文有禮,風趣幽默,而且對岱字體貼關愛。
凌翔亨是真的愛她的吧?!
比他還愛嗎?
俊東心情有些紊亂。
自己現在在想什麼?
陳俊東呀,陳俊東,從一開始,你本來就只能站在這個位置,遠遠的看著她,看著她笑,看著她玩,然後……看著她幸福。
他嘴角又揚起一絲苦笑,眼光飄向凌翔亨,翔亨正溫柔地看著正在與茗儷親密地聊著天的岱宇。
他們會幸福吧。
這個晚上對陳俊東而言,是如此漫長的一夜。
但俊東不知道的是,翔亨看著的,不是岱宇,而是茗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