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差關係,澄雨直到第三天才將身體狀況調整過來。早上九點清醒,已不會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嚴降昊已經出去了,空曠的房子中只剩她一個人。
他好像永遠不用睡——至少澄雨是這麼想的。
每晚,在她入睡前總還能聽到他說話或是做事情的聲音;當她醒來時,他不是在書房看書,就是出去。飛機上也沒見他怎麼休息,當她因為時差而努力調整睡眠時,他卻不費絲毫之力就融入這個與台北相異的時空。
他從來不會告訴她,他去了什麼地方,要怎麼找他……只剩一個人的房子很靜很靜,櫃子上整排厚重的英文書不是她所能閱讀的,因為她的英文能力僅能應付普通會話,還不到看電視打發時間的水準……
對了,在台北時嚴降昊一向將鑰匙放在大門的小簷上,如果能找到鑰匙,她就不用老悶在這棟華美的公寓中了。
她搬了張椅子到門口,果然見到兩把銅製鑰匙放在上面。
換了衣裳,澄雨留了張紙條在柚木餐桌上,將隨身物品放入雙肩背名,按下電梯。
可能是這棟大樓鮮少有東方人,門口四個年輕警衛看到她,居然同時露出詫異的表情。
低聲商量過後,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胖子走到她面前。「小姐,請問要幫忙叫車嗎?」
「不用了,謝謝。」
聽她說不,胖子的眉毛掀了起來。「你不會是要搭地鐵吧,小姐?紐約的地鐵是最不安全的交通工具。」
地鐵?
她連一條路都不認識,搭地鐵去哪呀?
雖然覺得他們親切得有些奇特,但基於禮貌,澄雨還是回答了:「我只在附近走走。」
胖子對她的回答滿意了。「公園很大,小心別迷路。」
實在古怪。
難道他們對每個進出大樓的人都這樣嗎?或者只因為她是東方人?
胖子從櫃檯下抽出一張紙,恭恭敬敬的遞給她。「這是管理室的電話號碼,如果需要的話,請不必客氣。」
她從綠色路標上知道自己站立的地方是西公園大道,而嚴降昊住的地方是一棟在陽光下閃耀著亮黃色的建築,巍然亦不失高雅;下半段是工整的方型,上半段則做成塔狀,饒是紐約的摩天大樓鱗次櫛比,但這棟黃色的塔式公寓仍讓人無法忽視。
澄雨又看到另一塊標誌:中央公園。
原來,她從大樓中看到的綠色就是紐約最大的人造公園。
趁著綠燈,她步過車水馬龍的西公園大道,很從地置身於一片初春的青蔥中。
風微冷,澄雨跟小棚內的猶太老人租了一輛腳踏車,踩著踏板在中央公園內前行。
***************
約莫中午時分,澄雨在湖畔停了下來。
湖面是似橢圓的不規則狀,沿著湖邊的是人行道,再來則是大片植有綠樹的草皮,草皮與人行道的交界處有一張張的木質椅,有些人選擇草皮席地而坐,也有些人靠在樹幹旁享受初春的氣息。澄雨向小販買了熱狗及紅茶後,選了一張椅子坐下。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老年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他對澄雨一笑,澄雨也報以禮貌性的笑容。
老人看著她,眼中有著慈祥與期待。「如果是你的話,也許,可以救得了他也說不定。」
「誰?」老人說話怎麼沒頭沒尾的?
「降昊。」
澄雨一怔。「嚴、嚴降昊?」
「怎麼,害怕?」
「不是,我只是、只是……」連說了兩個只是,澄雨終於將心中的想法說出:「沒想到而已。」
老人一笑,眼中有種她看不透的深沉。「你沒想到的事情還很多,丫頭。」
「你是誰?」澄雨問。
「我看著他長大的。」
澄雨心念一閃!「你是朱寧寧的……」
老人點了點頭。
「她說你們住長島。」
「特地過來看你的。」老人附在她耳邊悄聲說:「雙塔的警衛用一百塊就可以收買了,中央公園的警察也一樣好說話。」
難怪警衛對她這麼古怪,一路上警察又多得不得了,原來……
澄雨又好氣,又好笑。「既然你是看著他長大,又知道他住哪,為什麼不直接找他?」
「降昊沒帶你回長島家中,就代表他不想你提早在我們面前曝光。」老人從長外套中拿出煙,自顧自地點了起來。「我知道寧寧找過你,不過,不管她說什麼,都別放在心上。降昊不喜歡寧寧,她嚥不下這口氣,至於降昊,他不在我的管轄範圍內,或說,他不在任何人的管轄範圍之內,他從小就不馴,不想做的事誰也勉強不來。」
澄雨說不上來,老人的眼光好像……好像有點憐憫。
「你為什麼說,如果是我的話,也許救得了他也說不定?」
「降昊可以瞞過所有的人,但瞞不過我,因為我知道他的過去,也看得出他只是在偽裝,他心中的尺就扭曲變形了。如果只靠他一個人,無法找回原來的出路,一定要有人幫他才行。」老人看著她,歎了口氣。「不過,你要小心,別被拉下去了,不要沒救到人,反而多死了一個。」
「不會的。」澄雨沒多想就反駁。「我雖然不是很瞭解他,可是,他不會是那種人。」
雖然他的脾氣時好時壞,個性又古怪得很,但就她所瞭解的,他並不是天生的壞人。
嚴降昊只是孤獨太久、寂寞太久而已。
他很需要別人的關心,但卻不知道自己需要。
老人看著她,意味深沉地一笑。「是嗎?」
「當然是。」澄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說,但就是不由自主的幫嚴降昊辯解。
他看起來好像沒有弱點,但越是剛毅的人就越危險,就像強風過境時,體無完膚的永遠是樹枝,不會是樹葉。
經過這幾個月的肌膚相親,澄雨也發現,只要自己對他平常一點,他的脾氣就比較穩定;換言之,如果她對他表現出害怕或是畏懼的模樣,他的第二人格會馬上出現。
老人先是一怔,繼而哈哈笑了。「很好,很好!」
澄雨雖然不知道老人在高興什麼,但卻知道朱家位於長島的別墅養出三個奇怪的人——說話神秘兮兮的一家之主、手段激烈的朱寧寧、還有人格分裂的嚴降昊。
***************
老人離去後,澄雨騎著腳踏車又獨自繞了兩、三個小時。
也沒特別去哪,就是迎著初春微冷的風,在這大得驚人的公園繞著走,如果發現自己要出了環著公園的四條大道,她就折回來,隨便找條小路再往前,看到好玩的事物便停下,玩夠了,再繼續走。
如果不是親自經歷,澄雨很想想像一個公園居然可以大到這種程度。在這裡,有博物館、野生動物保育中心、溜冰場、兩座可供泛舟的超大型人工湖、幾座觀賞用的小人工湖、保育花園、草莓田花園……她現在能瞭解胖警衛為什麼會要她小心別迷路。
她在兒童區的旋轉木馬旁停了下來,跟小販買了玉米濃湯,用杯子暖手心,看著木馬上的孩子。
看著看著,忽然有人走到她旁邊。「小姐。」
澄雨轉過頭,喚她的人是一名年輕的市警。
「有什麼事嗎?」
市警指指兒童區的牌子。「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說完,市警拿起掛在腰際的對講機。
又快又急的英文,澄雨大概只聽得懂要對方派車過來之類的,可是……不會吧?沒聽說大人不能進兒童遊樂區的,何況旁邊不就有幾位父母在幫他們坐在旋轉木馬上的孩子拍照嗎?
澄雨與市警倆倆對望,她是莫名其妙,他則是帶著好奇的表情。
兩人沉默了一會,澄雨開口了:「請問……」
「是。」
他幹嘛對她這麼尊敬啊?
「這裡不准遊客來嗎?」
「沒有。」
「那、那、那市警先生為什麼叫警車?」
「我不是叫警車,是通知嚴先生。」
「嚴……」她明明留了紙條。「他報警失蹤嗎?」
市警笑了出來。「那倒不是,我們只是接到消息,要在中央公園中找一位二十幾歲左右的中國少女,長頭髮、白色外衣、白色長褲,找到的人立刻回報嚴先生,就這麼多。」
又是要找她!
算了,朱寧寧的父親既然可以買能雙塔公寓的警衛及市警,找出她的所在,被他一手撫養長大的嚴降昊會有此行為也不算奇怪。
澄雨記得昨天他們去吃晚餐的時候,他的車竟公然停在立有「禁止停車」的牌子前,警察就在旁邊,但通常他們只是看了一眼,旋即假裝什麼也沒看到的轉過身去。
的正還是要等,澄雨乾脆與市警聊起天來。「你覺得他是怎麼樣的人?」
市警一聽,突然傻住了,這、這要他怎麼答啊?
憑著嚴先生在華人圈中的顯赫地位,別說他這麼一外小小的市警,就連州長也不敢得罪他。何況,他還是美東最知名的外科醫生,有著天才的黃金手腕,指定由他操刀的政商名流起碼有上百個,「生死之效」在此倒是另有所指了,那些捧著大把鈔票求診的病人莫不是百業上工的龍頭鉅子,惹惱了他,無疑是跟自己的前途作對。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中國少女也奇怪,明明跟嚴先生住一起,卻好像什麼也不知道。
「你怎麼不說話?」
市警覺得汗已經快滲出來了,嚴先生對這個少女好像很看重,如果回答得不好,讓她生氣,結果還是一樣。
「這個、你知道的……就是,啊!」市警朝草皮方向一指,如獲大赦地說:「嚴先生的車子來了。」
***************
澄雨轉頭——
一輛新型的蓮花跑車囂張無比的輾著草皮過來,而旁邊就立著「請勿踐踏」的牌子。
蓮花急駛後發出刺耳的聲音,在她面前一公尺的地方緊急煞車,澄雨明顯感受到嚴降昊的不高興,自動上了車;才關上車門,他又用一種賽車手似的方式急轉變,再度越過那片草皮。
車上,嚴降昊都沒說話,只是加速油門前進。
他真沒想到她會留張紙條就跑出去,更沒想到的是那幾個笨蛋警衛居然就讓她走出大樓。
他知道她一個人在家很悶,可是他有大批的事務等著要處理,哪有時間帶她到處走走?
蓮花跑車在他的急駛下出了公園,上了第五大道,車流增多,嚴降昊被迫放緩速度,而她就是過去幾個月一樣,只要他不說話,她就沉默的等他開口。起先,他以為她是在跟他賭氣,後來才發現,她是刻意留一段緩衝時間,讓他的情緒平復一些,一如此刻。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能獨自出門,懂了嗎?」
澄雨也沒有反駁,只是點了點頭。
「我不是說說而已,我會派人盯著。」
「嗯。」
她在紐約人生地不熟的,加上唐人與小意大利長久以來的紛爭,以及與白俄居民間的過節,他可不敢保證那些黑手黨和俄人會不會異想天開抓他身邊的女人來要脅他。
不過,如果她真的被抓了,他會怎麼樣?
他沒想過。
趁著紅燈,嚴降昊轉頭看了她一眼——這幾個月,她也變了很多。
剛將她綁在身邊時,澄雨不是被他氣得臉色發白,就是被嚇得緊閉眼睛,鴕鳥的來個眼不見為淨;而現在不管發生什麼事,她永遠能自得其樂,不氣他,也不太怕他了。
她的神態越來越輕鬆。
有時他會懷疑,她是不是忘了那卷春宮影帶在他手上?
「我們什麼時候要去貝勒鞭醫院報到?」
「下星期。」
原以為她會高興還有幾天可以休息的,沒想到她「啊」的一聲。「還要這麼久。」
他揚了揚眉,她真的那麼無聊嗎?
之前,澄雨一直希望能多點空閒好讓她看看紐約的……突然,他笑了起來——他不准她單獨出去,又沒時間陪她,一個人悶在幾十樓的空中,再多時間也沒用。
可能是她的側影太寂寞,他脫口而出:「忍耐點,我會找出時間帶你逛逛紐約的。」
她雙眼一亮!「真的?」
「我騙過你嗎?」
「很多次。」
他微一笑,直覺是不可能。
他對她雖然不溫柔,但欺騙倒還不至於,就算真的要騙,他也不會讓對方聽出破綻。
「你知道我剛才在公園看到什麼嗎?」澄雨問。
「北極熊?」
「耶,你怎麼知道?」
「猜的。」
嚴降昊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們相處得未免太融洽了吧?
這跟他預期的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他是要她痛苦,才勉強她的,可是時間久了,不知道她是習慣了,還是感覺遲鈍了,她完全不放在心上。
「好準!」澄雨微微一笑。「可以去擺攤了。」
***************
他答應過澄雨,有時間要帶她去走走,可是,他卻一直找不出空閒。
看累積近十個月的會務報告已花去他大部分的時間,何況,除了華人圈中的特殊身份,他還是來做學術交流的醫生,不是指點別人開刀,就是參觀別人開刀,「走走」的承諾,就一直耽擱下來。
等他們真的有時間時,是離開的前三日。
他開著車載著澄雨在這座城市中的大街小巷轉繞,看曼哈頓中最多元的人文特色。
有唐人街、有小意大利、小印度、小韓國、小烏克蘭、德國社區,有猶太教堂,有俄羅斯東正教的白俄居民,充斥希臘風情的小街,當然,小愛爾蘭及小西班牙亦有一席之地。
他們融入紐約,但卻保有國族特質,讓這小小方寸之地恍似小聯合國一樣的熱鬧多元。
除此之外,紐約還有傲人的文化。
最多的博物館,最繁華的購物商街,最多的酒吧,最多的劇院,最多的主題俱樂部,最多的畫廊,藏書超過二百萬冊的公共圖書館,不管是哪一種人,都可以在紐約得到滿足。可能是心情好的關係,澄雨睡得穩也吃得比較多,一個月下來,一向削瘦的她居然長胖三公斤,但還好她有胖的本錢,以前的她太瘦,好像風一吹就會倒,現在看起來比較剛好一點。
嚴降昊知道她已被紐約炫惑,不知這玄惑有沒有包括他在內?
而他對紐約並無特別的感覺。
以前是,以後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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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紐約的前一日,嚴降昊租了直升機,鳥瞰曼哈頓,天邊雲霞翻滾,城市被漸沉的太陽染成一種溫暖的金黃色,從空中可以看到上百名遊客在港邊穿梭拍照,十分熱鬧。
澄雨望著東河岸,心裡湧起一種奇特的感覺。
她好像來過這裡,昨天在唐人街的時候也是一樣,堅尼街、宰我街、雀林廣場……
她明明是第一次來到紐約,卻對這一切有種莫名的熟悉。
在過去,她有時會對某一個場合有既視感,但總是好幾個月才一次,從未有過機率如此頻繁的。
真的來過嗎?或許是很久以前。
她的相片很多,但就是沒有嬰幼兒時期的相片,澄風也是,她們最年幼的照片都是五、六歲的……
「這裡有沒有賣渡輪的明信片?」她問。
嚴降昊揚起眉。「給誰?」
她人在紐約,心裡想的是?
澄雨唇畔微彎。「給澄風。」
聽到「澄風」二字,他莞爾一笑。「這麼疼她?」
「她父母都過世了,當然要多疼她一些。」
嚴降昊轉過頭,盯著她。「你們不是親姐妹?」
「澄風是爸爸好朋友的女兒。」澄雨一派自然地回答。「我第一次見到澄風時她很小,還在包尿布,大概是知道自己父母過世吧,除了睡覺的時間之外,她老是哭,聲音啞了,還是哭個不停。」
「所以,你父親就收養她?」
「也算不上正式的收養。」澄雨微微一笑。「那時為了要讓她有歸屬感,所以幫她取了一個名字,我叫澄雨,所以把她取叫『澄風』,她真正的名字是小橋末夜。」
「日本人?」
「澄風是中日混血,她從母姓。」
難怪,他怎麼查也無法查出方澄風這號人物,原來這名字並不存在紀錄中,她只是方國航的故人之女。
沒想到他這個「故人之子」會聽到一個「故人之女」的故事。
小橋末夜?
他的小媽也姓小橋,他那來不及長大的妹妹嚴翔青就有個日本名字,小橋幸子。
父親告訴過他,「幸」有祈福的意思在裡面。
小媽希望早產的翔青能平安幸福的長大,可惜,她的名字卻沒替她的人生帶來一絲好運。
她死了。
死在父親的忘年之交手上。
嚴降昊輕哼一聲,沒想到方國航居然還會做好事?或者,他自覺罪孽太大,想做些事情來彌補?
「她有什麼病?」
「精神衰弱。」說到這裡,澄雨蹙起眉。「她常常做惡夢,老是哭著醒來,帶她看了好多醫生,連怪力亂神的方法都試過,還是沒辦法。後來聽說日本有個精神科醫師很有名,就把她帶到日本做催眠治療,雖然沒辦法痊癒,但至少她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
他抑下情緒,繼續勾出他想知道的事情。「沒想過要帶她回來嗎?」
「想過啊,可是又怕她不適應。」澄雨的小臉出現了苦惱的神情。「她的神經很脆弱,不太能接受環境轉變,一年拖過一年,越大就越不可能,結果她現在連中文都不太靈光了,反倒是英文說得呱呱叫,成績單寄回來,每次的英文都是滿分。」
「是不是只要提到她,你的臉就會發亮?」
「嗯?」
「你的臉在發亮。」他的手劃過她的臉頰。「有多少人看過你這樣的表情?」
澄雨一呆……有多少人看過她這樣的表情?
不,沒有。
她從未提起過澄風。
從小到大,在父母的三令五申下,她沒有跟任何提過澄風的事,就連江家頤也不知道澄風的存在。
沒想到此刻竟脫口而出,而且說得這麼自然?
爸媽對她交代的話呢?
她對嚴降昊的防衛呢?
怎麼會在剎那間通通不見了?
澄雨知道自己最近變得很奇怪——不只不怕他,還漸漸習慣他的一切,習慣了他的愛換,習慣了他的律動,習慣了他在大街上擁著她熱吻,習慣靠著他才能入睡……
可是,她以為這只是「習慣」而已。
她在護校學過的,「習慣」是由不斷的重複讓脊髓記住動作的方程式,不具任何意義。
舉例來說,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特別安穩,並不是因為自己的床最舒服,而是脊髓反射;挨打前會先縮住身子護住頭臉,也是脊髓不經大腦下的命令,醫學稱為「拉瑟勒動作」。
她一直告訴自己,那些都是拉瑟動作。
澄雨轉過頭,在亂舞的髮絲中,以一種自己從未想過的心情望著嚴降昊的側影。
她無法否認,一個月的朝夕相處,她幾乎是被捧在手心呵護著。
他對她真的很好,也十分溫柔,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對他的憎恨及畏懼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
「想什麼?」
澄雨微微一笑。「明天就要回台北了,時間過得好快喔!」
「你一定很高興吧?」
她為什麼要高興?
「我答應過,如果你成功勝任情人的角色,回台北後就將錄影帶還給你。」他的手劃過她的臉頰,高空中,他低沉的聲音在直升機發出的噪音中顯得極端清晰:「放心,我會遵守諾言,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