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女傭--
舉凡家中洗衣煮飯、清潔打掃、收集垃圾,驅趕蟑螂蚊蟲……等等族繁不及備載的瑣事,皆是其工作內容;而舉凡謙卑、動作迅速俐落、僱主說一不得是二等不可或忘之要點則為其工作態度。
所謂戰爭--
舉凡兩造之意見不合、理念不合、心情不合等,外加諸如誤會、頑固、本質上的惡劣……所引起之爭端,皆可稱之為戰爭。可分為言語上、肢體上、情緒上、以及暗盤底下的,又依其性質可分為國際性和愚蠢性兩大類。
戰爭,沒有所謂的結果,只有後果。
藍媚兒在顏家別墅試用第一天,工作內容如下:觀察地形、稍加整理。
這棟別墅為兩層樓半的建築,一樓分四大廳--客廳、餐廳、交誼廳跟廚房。二樓分六大房--兩間主臥及兩間客房,中間再相隔書房及視聽娛樂室。其實大部分房間都處於空置狀態,一層層的塑膠套套住傢俱,所以她只先整理出一間客房給自己,其它暫且不動。畢竟她實在懷疑會有誰願意來這裡與顏之介共處。
第二天:採購糧食、加強整理。
不是她在說,這棟別墅所在地只有「荒郊野地」四個字可以形容。在沒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情況下,她根本無法出門採買食物。而且她發現這裡的存糧實在少得可憐,她不禁懷疑顏之介是如何在這裡生存下去的。所以第二天她便要求他載她去採買食物。想是認知到人總得吃東西的這個真理,他相當配合。
第三天:裡裡外外,大肆整頓。
最忙的一天,卻也是平和無波的一天。她認真努力地打掃,而顏之介則「允許」她工作--不干涉、不指使、不下命令,甚至不給她臉色看。哦哦哦,是的,這幾天來他對她的工作與所提出的要求都相當配合,實在是太配合了,所以讓人不禁懷疑初見面時的他是不是吃錯了藥,一時失常;他放任的態度讓她有種在作夢的感覺,雖然對她而言那是個非常勞動性的夢。
但她知道,這一切都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也許他的態度良好,可以給他五顆星星,但在他偶爾洩露的眼角餘光中,或者在他看似無害的微揚唇角中,她其實已經看見了他惡劣的心眼--那是掠奪者的劣根性,讓獵物先卸下心防,然後在措手不及間給予致命一擊。獵物困惑驚駭的表情就是他想看到的。等待必得甜美果實,他只是在等一個「下手」的機會……
哼哼哼,她不怕他的,就算他突然從大天使轉變成混世大魔王,她也不怕他,儘管放馬過來吧。
果不其然,和平結束在第四天早晨。
藍媚兒照例端了早餐給坐在餐桌前的顏之介。
「這是什麼?」他看了眼餐碗中的東西,表情閒散。
「雞絲芙蓉粥。」她答。
「我不吃這個。」
她斂眉看他,全身細胞開始警戒。「那你要吃什麼?」
他思索。「我很久沒吃海鮮義大利面了。」
「十五分鐘。」她轉身迅速鑽進廚房,十五分鐘後果然端出一盤色香味俱全的餐點。
「海鮮義大利面。」她端上桌,神情有難掩的得意。
「我剛才話還沒說完哩。」他懶懶地斜看她。「我是很久沒吃海鮮義大利面了,但我現在並不想吃啊。」
她眼神一黯,緩緩牽起一邊唇角,慢慢問道:「那請問你究竟想吃什麼?」沒關係,她早有心理準備會遇到類似情況。
他又思索。「燒餅油條似乎不錯……」
這次她沒有動,靜靜看著他。
「聽說台灣的滷肉飯香傳千里,肉粽更是美味,可是早餐吃煙熏培根三明治似乎會比較清爽,再來點生菜沙拉就更完美了……」
他念了一串,最後終於決定:「佛跳牆。」他笑起,無懈可擊的愉悅笑容。「我決定了,我要吃佛跳牆。」
嘴角勾勾勾,眼皮跳跳跳,她冷道:「你家有人結婚嗎?還是要迎神拜佛?只有辦桌才吃那種東西的。」現在叫她去哪裡變出佛跳牆的食材啊?
「我現在就要吃。」他輕緩、卻不容反駁地說。
深呼吸一次,她道:「好,給我半天時間,得先去買材料。」
「我、現、在、就要吃。」口氣變沉,臉色也蒙上一層低溫特報。
深呼吸兩次,她道:「沒辦法。」
他忽而惡意地揚起唇。「不是誇口說會做到讓我滿意嗎?」
看見那熟悉的笑,她不禁咬牙,提高了音調:「那也得在合情合理的條件下啊。更何況我就不信我現在如果真的煮出一道佛跳牆你真吃得下。」
「我吃得下。」他又回到優雅自若的氣度,好似看見她脹紅雙頰就感到很高興似的。
「你這是故意刁難!」她指控。
「如果我不出一些難題,怎麼測試得出你的能耐呢?」他笑得無辜。
「難題?你知道佛跳牆要準備些什麼嗎?」她已經將雙手撐上桌面,難掩激動地看著他,列數道:「魚翅、海參、干貝、淡菜、豬肚、豬腳、雞肉、紅棗、香菇、栗子、蹄筋、芋頭、高湯、酒。將這些材料一一處理過之後還得放進燉盅內燉煮三、四個小時不止。你說,我哪來的本領馬上變出一盅佛跳牆給你?」
「嗯,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她一張臉像逐漸脹大的河豚,一拍桌、一甩頭。「辦、不、到!」
「那這些入不了口的東西也不必留在這裡惹我嫌了。」
他突地一揮手--鏘啷!嘩……桌上的兩道菜就這樣被他揮落地面,碗盤清脆的碎裂聲在餐廳內迴響不絕。
瞪著滿地的慘狀,與摔在自己室內鞋面上的蛤蜊,她不禁抽動一邊嘴角。嗯哼,很好,她辛辛苦苦一塊、一塊擦好的瓷磚地板就這樣慘遭毀容了。
牙齒磨得喀嗤喀嗤響,她冰冷出聲,對他惡意將食物砸到地上的行為做出評語:「幼稚。」
「你說什麼?」
「只有三歲小孩才會這樣無理取鬧的亂摔東西。」
「你這是在頂撞我?」
「我只是陳述事實。沒有人長到這麼大還那麼任性惡劣的。」
他不怒反笑。「你都已經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怎麼還笨得認不清楚事實呢?」
牙齒又喀嗤喀嗤響。「我有眼無珠。」
「知道就好。」
「但總比你沒心沒肝好。」
他眼中忽地閃過一抹鋒利的自嘲,神色也由從容優雅覆上一層冷漠疏離,像突然遠遠退進玻璃屋裡。
半晌,他漠然輕哼:「沒錯,我的確是沒心沒肝。」
她擰眉,剛才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怪異,像是因為她罵他的話而有點受傷……不行,藍媚兒,不能同情他!更何況該被同情的是她跟無辜的食物,不是他這種惡質人種!
「知……知道就好。」她以牙還牙地回他,卻因為察覺出他異樣的神情而顯得有些氣弱。
「你……反正我現在不可能煮出一道佛跳牆啦。你到底要吃什麼?」
他看她一眼。「不吃了。」說罷,便起身離開了。
瞪著餐廳門口,她有種冰火交雜的煎熬感--既氣憤,卻又無力。
她知道他必定會有所動作,而剛才的事件只不過是她預期中會上演的一項卑劣行徑而已。氣歸氣,但看見他那種好像嚴重受傷的眼神,她的心情就不知怎地也跟著不舒服起來,再加上現下這殘局……
歎了口氣,認命地拿過拖把抹布開始清掃地板,邊叨念:「哼,不吃就算了,竟然暴殄天物,最好餓死你、餓死你……」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心裡卻已經在盤算打掃完後要再送一份早餐去給他--總不能真的就這樣不管他。就算她倒楣地碰上一個差勁的僱主,但她可是很有職業道德的。
然而,如果她以為顏之介會就此不再刁難她,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上午還沒過一半,她也才剛整理好餐廳,他就又出現在她面前,並且命令她將樓上的房間全部重新再清掃一遍。
「請問你不滿意哪一間房間的清潔度?」她昨天才全部清掃過而已耶。
「全部。」他又回到優雅的惡質人種,邊狀似悠閒地在餐廳內走來走去、東看西看。
瞪著她才剛拖好的地板以及他亂踩一通的腳印,握著拖把柄,她有一棍劈向他的衝動,他肯定是故意去庭院裡走了一圈才回來!
深吸口氣,她咬牙道:「我馬上去清理。」
「還有,樓上的陽台也順便清理一下,那裡的盆栽似乎有些慘不忍睹。」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她像恨不得把他的背瞪出一個洞似地狠瞪著他,完全可以想像此刻他臉上的惡劣笑容。他肯定同樣對樓上的陽台動了「手腳」,她剛才真是腦袋短路了才會同情他!他竟然在她關心他肚皮的時候變本加厲地設計她,真是……簡直糟蹋了她的同情心!
於是乎,藍媚兒試用期的第四天就在顏之介不斷惡意刁難中緩慢度過,並且似乎有往後無止境延續下去的態勢。
他似乎以虐待她為樂,而且如果她有反抗或任何「意見」,只會落得更加悲慘的下場。喔喔喔,她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他絕對不會只讓她工作一個試用期就這麼輕易的「放過她」,他肯定會把她這個玩具留在身邊盡情「虐待」,直到他玩膩了為止。
她覺得自己簡直成了灰姑娘的化身,為了高額的薪水與自己的自尊而下賭注。她每天都過著水深火熱的重度勞動生活,累得像條狗,連半夜爬起來扎草人釘三寸釘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夢裡盡情高喊:「臭顏之介!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要你好看!」
……唉,多空幻的夢境。
夜深人靜,顏之介在書房中竊笑不已。
藍媚兒真是個有趣的玩具,每每看她那樣咬著嘴唇、脹紅著雙頰、眼珠子快噴出火來的模樣,就忍不住會想再接再厲地逗弄她一番。
她就像是個非常容易引燃的爆竹,隨隨便便兩三句話就可以炸得她七竅生煙,實在是有趣極了。而且她是唯一一個不怕他、並且敢與他針鋒相對的人,算是奇葩一枚。不過她的韌性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不出三天就會將她氣走,沒想到她竟然咬牙硬撐了下來。
所以啊……像藍媚兒這般有趣又耐操的玩具,不留下她來戲弄一番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呵呵。」不自覺笑出了聲,在這夜半時分顯得有點詭異……
毫無預警的,在笑聲乍停之際,一股激烈欲迸出的痛楚刺穿他的腦殼,他緊緊擰起雙眉,雙手壓向太陽穴。
痛楚持續加劇,感覺自己的手禁不住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牙關緊咬,似暗夜惡鬼般的聲音自唇齒間逸出,迴盪在黑暗之中。「是因為快要演出了,所以你又來找我了嗎……你就這般不放過我嗎?之懷……」
身影像是要融進黑暗之中,卻因劇痛而不時晃動著,斷斷續續間傳出似獸鳴的低嘶,久久不斷……
一大早,藍媚兒睡眼惺忪地下樓。
近幾日,她在半夢半醒之間似乎聽到了某種怪聲音,但身體實在過度疲累,使得她下不了床去察看;甚至初時還以為是自己在作夢,但怪聲音連著幾天出現,讓她無法將之視為夢境;可是,如果不是夢,而是……那些從井底爬上來的、電視機裡爬出來的怪談類……
心裡不禁一陣發毛!唉,她不會那麼歹命吧?白天要全副武裝面對一個惡魔,不要晚上還跑出一個惡鬼來騷擾她啊!唉唉唉……
「早安。」清朗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她隔了一秒才意識到那個聲音的存在,並且是對她發出的。
猛然轉頭,所有睡意啪的一聲立即在瞬間消散,她瞪大了眼看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顏之介,他他他……對她道早安?世界末日到了嗎?
「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就放在餐廳桌上,快去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他笑笑說道,就又看回自己手上的書。
她駭極,整個人嚇得動也不敢動。他他他……他竟然如此和顏悅色?而且竟然還為她準備了早餐?天啊!天啊!世界末日真的到了嗎?她還沒立好遺囑哪……身體不由自主地往牆邊靠靠靠過去,深怕下一秒隕石會從頭頂砸下來。
過了三分鐘。窗外鳥鳴清亮依舊,夏風也照常徐徐吹送,世界和平得跟童話世界裡的沒兩樣……她嚥了嚥口水,確定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於是躡手躡腳離開牆邊,輕輕緩緩地往顏之介走去。
她站到他旁邊三步距離的地方,驚恐地瞅著他。
發現她的舉動,他抬頭,有絲驚訝。「咦!你怎麼還沒去吃早餐?」
「你……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很好啊。」
「真……真的嗎?」
他淺笑反問:「我看起來不好嗎?」淡淡的笑容顯得優雅而紳士。
當然不好!她在心裡大叫--他不可能這樣笑!不可能不想盡辦法折磨她!更不可能像童話中走出來的王子一樣溫和有禮!
她好想大叫,卻只能勉強開口回答:
「很……咳,很好。」眉間緊緊鎖著,眼中盛滿驚恐,說話時還不小心岔了氣。
「那就快去吃早餐吧,你應該餓了。」又笑了下,看回自己手上的書。
她又看了他一眼,身形才遲緩移動,腳步像陷進泥濘沼澤似,艱困地拖離這詭譎之地。
「喔,對了。」他忽然出聲。
她在門邊迅速回身,臉上閃進期待--要出難題給她了嗎?對嘛,會設計她、虐待她的才是顏之介嘛,快快快!快丟一堆工作給她吧,不要再嚇她了。
「我等會會去補一下眠,你看你要做什麼都隨你,午飯不用準備了。」
期待的臉龐瞬間又掉入恐怖的黑暗之中,頹然點頭,轉身走進餐廳去了。
定到餐桌前,瞪著早餐,愈想愈不對勁……瞇眼,用叉子小心撥了撥火腿又撈起炒蛋聞了聞。「該不會有下毒吧……」
然後她猛然想到--天啊,她竟然變得如此神經兮兮!這一切都是顏之介害的!打從認識他以來,她每每必須全副戒備地面對他,以防他凌厲的攻勢,每日腦海中想的都是該如何與他應對、該如何化解他的刁難,沒想到竟然因而被制約得這般神經質。
「氣死了!」忍不住一叉戳向烤土司,送進嘴裡狠狠咬它一口,邊吃邊含糊自語:「真是……氣死了……」
一整個早上,她難得清閒地度過,算是這半個月來最輕鬆的時光,然而心頭隱隱潛藏著的不安卻教她不時心驚膽顫,怕這又只是一個暴風雨前的寧靜。
果不其然。中午過後--正確來說,是顏之介一覺醒來之後。當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的藍媚兒一看見顏之介的表情,她全身每一個細胞又立時進入備戰狀態……
「你很閒嘛。」他懶懶微笑。
她關掉電視站起身,靜靜看著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
他一屁股坐上沙發,像個老太爺似地發號施令:「我餓了。」
她不置一詞走進廚房去端午餐--她要是真相信他之前所說不用準備午餐的指示,那她就不配當女傭了。
捧著一份餐點從廚房跨進客廳時,不經意瞥見顏之介正按壓著額頭。她腳步微頓,發覺他的神情似乎相當疲憊,而且還隱隱有些痛苦的模樣。他不是剛睡了一覺嗎?還是失眠了……等等!發覺自己不經意間竟蹙起了眉頭,她古怪扁嘴,她幹嘛那麼關心他?!
不再多想,她定到他面前將餐點放在桌上,發現他轉瞬間又恢復成欠揍的惡劣表情,彷彿方纔的痛苦神情只是她的一場幻覺,心裡一陣怪異,但她無暇細想,他已經笑得惡劣,手指向窗外開口說道:「有沒有看到?」
她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天氣很好。」
他仍笑。「所以草長得很好,都已經高得可以蓋過人的屍體了。」
她揚眉。「所以?」
「何不趁著天氣正好,去把外面的草皮整理整理?」
她當然知道要鋤草,但問題是那麼一大片草地叫她獨自整理是很辛苦的事耶。更何況現在是正中午,就算山區氣溫較平地低,中午的太陽卻毒辣依舊,要虐待她,非得挑這種時候嗎?
她不抱希望地問:「有除草機嗎?」
「當然有。」
她驚喜,微笑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不能高興得太早,問:「是可以用的嗎?」
他笑得優雅而無害。「這我就不敢保證了。」
所以結論是她仍得頂著大太陽,拿著東翻西找、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唯一可用的工具--一把小鐮刀,一小撮一小撮地慢慢割草。
在夏天中午惡毒的太陽底下,草像是怎麼也割不完,汗卻一直不斷滴淌而下,藍媚兒終於忍不住煩躁大叫:「真是有夠惡劣!」
她已經把顏之介早上的怪異態度歸列到夢遊症狀去了,現在這樣像惡魔般的他才是真實的他;雖然教她氣得牙癢癢,但不諱言,她其實有那麼一點點鬆了口氣的感覺,畢竟她還是習慣看到惡劣又欠人管教的他。
但是,習慣歸習慣,她的身家性命還是要顧--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得躁鬱症,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不再那麼囂張……對!最好能找到他的把柄,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點、有把柄,只要抓住他的把柄,就換成是我把他踩在腳底下……呵呵呵,到時我就是女王了!呵呵呵……」就見她一邊割草、一邊掛著怪異的笑容,心裡幻想著自己成為女王,將顏之介當奴隸使喚的畫面。唉,可悲的自我安慰……
但事實上她也知道,要找到他的把柄其實非常困難。從她上工以來,除了載她下山去採買食物之外,他根本足不出戶。而據她的觀察與發現,如果扣除惡劣的一面,他其實是很悶的一個人。他的生活枯燥無味得像苦行僧,說好聽點是簡約主義奉行者--每天規律的吃飯睡覺生活,連走路的路線都不會相差太多,這點從她清掃地毯時清楚看出的走路痕跡即可證明。
他完全不理會自己生活路線以外的事物,確實遵行自掃門前雪定律,荒廢的地方就任其荒廢,所以這棟別墅才會像完全沒有人在住的樣子。而他自己的東西也少得可憐,第一次進他房間打掃時還以為那裡也是問空房,除了沒有灰塵外,完全不像有人住過的痕跡。
他每天除了待在房間裡,就是出房間來丟難題給她,她甚至可以肯定她絕對是他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不事生產的傢伙!」邊想邊罵了出口。
曾經,她還在猜他是不是寫小說的,不然哪有人哪裡都不去淨關在房間裡的。她還曾想過,就算真有人生來就是個壞胚子,他也不像。那般簡約生活的人不可能會勤勞到那麼愛去踩別人的尾巴玩,他的惡劣絕對是後天養成,說不定是因為受過什麼傷害導致現在的個性……而且他會對她那麼惡劣,說不定只是因為她剛巧跳進他的世界罷了。
「唉……真倒楣。」又歎了口氣,埋頭割草,抬頭望了眼自己整理過的大片草地,忽然發現別墅側邊緊鄰的灌木叢的生長姿態似乎有些怪異……
她抹去汗水站起身,好奇地走向灌木叢,發現竟然有一條人身大小的通道痕跡。大概是因長時間少有人走動,灌木枝啞茂盛叢生,以致路徑非常不明顯,要不是她距離這麼近也看不出來,更何況是這種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的小角落。
人說好奇心殺死貓,但偏偏人就是有用不完的好奇心。她左右看了看,撥開灌木叢,慢慢走了進去。
灌木叢是軟性枝橙,所以還下至於多難走。約莫走了幾分鐘,她估量大概是整棟別墅長度的距離,撥開最後一叢枝葉,她驚訝地看著眼前乍然開闊的景象,低語:「哇,還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
這裡似乎是別墅的後花園,雖然久未整理致使雜草樹籐比前庭更加繁茂,景象更加荒廢,但看得出若經過整理,必定是座相當美麗的花園。
「咦!」她發現在花園後方竟還有一棟白色小屋,造型典雅,應該是某種工作用途的小屋。別墅是依山而建,沒想到別墅後面竟然別有洞天,她還以為除了前庭就再沒其它庭園了。
她舉步往前,沿著修築而出的花園造景穿過一排排花架籐柱,發現腳底下有一道人行走的痕跡連接主屋與小屋;轉頭一望,發現別墅主屋二樓竟然有一道樓梯可向下連通花園。她想了想,樓梯盡頭的方位應該是顏之介的房間,在清掃他房間時她的確注意過有那樣一道狀似門扉的裝潢,她曾經動手開過,卻怎麼也打不開,所以她就把它歸類到裝潢的部分去了;現在想來,說不定顏之介都關在房中的想法並不正確,他極有可能是到這裡來了,那……那棟小屋裡到底有什麼呢?
「哼哼哼……」她眼睛倏然閃亮。「說不定裡頭就有他的把柄……」
她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可能性,這可是她翻身的大好機會。事不宜遲,她加緊腳步走向小屋。
踏上小屋前的平台,這才注意到小屋竟然沒有任何一扇窗戶。她試著轉動門把。沒上鎖,她又驚喜又小心翼翼地緩緩推開門,門內光線昏暗,她站在門口觀望了一會,發現裡面……只有一架鋼琴。
原來這是問琴房。但……顏之介來這裡做什麼?他又不是顏之懷,他會彈鋼琴嗎?又張望了會,舉步打算跨進屋內一探究竟--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冰寒低問。
「嚇!」她嚇了一大跳,差點把心臟嚇得從嘴巴跳出來,悚然轉身,看見顏之介正站在平台底下,雙手插在褲袋裡,一臉陰鷙地看著她。
她撫著心口,驚魂未定地瞪大了眼睛,就見他緩緩步上台階,冰冷冷地繞過她,動作輕緩,卻隱含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將小屋的門關上並按下鎖扣。
偏頭眄睨她,低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我是從那裡來的。」她已經退到三步外,指著她來的方向誠實道。
他看了眼她指的方向,低緩道:「以後不准再到這裡來。」
看著他陰寒的臉色,她難得順從的點頭。「知道了。」
她從沒見過他這種表情--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溫度、沒有惡劣的表象,卻隱含著更深層的負面情緒,像懷著某種憎惡和恐懼似的。更何況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的他絕對是少惹為妙。
「知道了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馬上回去整理草皮!」她迅速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感覺他正在瞪她……心裡不禁發出哀歎!她知道他惡劣又善變,但也沒必要一天之中就「一臉三變」給她看吧,不是只有政客才會那麼善變嗎?
哎,真恐怖,她今年到底接了什麼樣的暑假打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