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海岸。
名字唬死人。其實不過是海邊的一片沙灘而已,黃雖然黃,金可沒有半點。
尤其到了現在,三更半夜烏漆抹黑加上颱風呼嘯暴雨狂洩,更是跟所謂黃金相去何止萬里?
嗚嗚的風聲聽來就像半夜鬼哭,淒厲地嚎叫著,卷
著碩大的雨點狂亂迅疾地打在度假屋的窗玻璃上,咚咚梆梆暴響,大有砸破玻璃闖進來的勢頭。
許仙裹著被子蜷縮在床上,不知自己怎麼會陷入這一團亂。
都怪那三個該死的傢伙,尊龍、費澤承和助紂為虐的阿眠,居然偷偷開溜,把她孤伶伶扔在海邊守著這棟冷冰的石頭房子!
當然,說孤伶伶是有點言過其實啦,但這可並不意味著她願意跟那最最該死的一人一狗為伍。雖然其實來的路上她確實是跟那兩個傢伙為伍的,但如果不是克林頓跌破眾人眼鏡地興高采烈地自覺跳進後車箱呆著,她是打死也不會上那死豬頭的車的。
最氣人的是死豬頭,她已經給他天大面子,坐上他的車了,他居然還擺出一張死人臉給她看,一路上五六個小時吭都不吭!哼,難道她就不會擺死人臉給他看嗎?哼,氣死她了!早知道就不該相信阿眠的鬼話:「許仙許仙,我抽到黃金海岸度假屋的頭獎,免費三日游,真是爽呆了!怎麼樣,一起去吧?不游白不游喔!」
於是,鬼迷心竊的許仙便到處請假,打算度一個有史以來最奢侈的週末,反正不游白不游嘛!當然也可順便散散心。
結果,結果度假屋是個黑店!她被安眠藥放倒了!同時放倒的還有死豬頭,至於克林頓想必是自願留下來忠心護主的。然後那三個開黑店的傢伙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殺千刀的!唉,她許仙怎麼就這麼命苦呢?老是被人玩弄於股掌,現在連老天爺都開始玩弄她,自她一睜眼起便飛沙走石天昏地暗狂風驟雨,接著連電也給停掉,嚇得一輩子沒見過颱風的許仙呆在黑乎乎的房間裡寸步也不敢移:
可是,死豬頭呢?她把耳朵貼在牆上傾聽隔壁的動靜。為什麼沒有人聲?他去了哪裡?難道還在睡?不會吧?還有一條狗呢?
難道,許仙心裡咯登一聲,莫非他們也開溜了?不!不可能!他怎麼能把她丟在這裡不管?她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赤足奔向門邊。
突然響起剝剝的叩門聲,駭得她一聲尖叫:「啊——」腳下不知絆到什麼東西,撲通!結結實實摔個狗啃泥。
「許仙!」隨著一聲驚慌的呼喊,門呼地被撞開,東方聖衝了進來,「許仙,你在哪裡?」
摔得七葷八素的許仙好不容易才抬起頭, 「我在這……」話還沒說完,一條濕濕熱熱的狗舌頭伴著興奮的呼呼聲舔上了她的臉。
「啊——救命!討厭!走開啦!」上次休克的可怕記憶衝到許仙腦門,嚇得她雙手狂亂地揮退克林頓的大臉,然後手腳並用,藉著一點微弱的光芒迅速爬回床上,縮進被窩裡簌簌發抖。
咦?光?怎麼會有光呢?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揭開一角,探出一隻眼睛四處掃瞄。
東方聖的高大身影緩緩靠近,手機的燈光在黑暗之中格外刺眼。
「找你的。」他把手機遞給許仙,然後輕輕坐在床沿。
自尊心大受傷害的克林頓蹭到他身邊,委屈地舔他的手。他撓撓克林頓的脖子,安撫它也安撫自己受驚的心。
許仙接過手機,喂喂幾聲卻沒聽到回音,只有嘟嘟的聲音。「怎麼回事?」她把手機遞還給他,「掛了。」
東方聖試撥了幾個號碼,「不是掛了,而是信號中斷了。該死的颱風!」他關上手機,頓時又陷入全然的黑暗。
「誰打來的?」許仙問。這是他們自冷戰之後的第一次交談,心裡還有些怪彆扭。
「阿眠。」東方聖答,聲音竟有些顫抖。無邊的黑暗向他襲來,挾著狂風怒號電閃雷鳴。彷彿又墜人六年前的噩夢之中,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他想打開手機,讓那點微光驅走黑暗的恐懼,但又怕許仙嘲笑,只得強自克制靜靜地坐著。
「嗚——」克林頓忽地發出一聲悲鳴,急急跑離主人身邊。他的大手幹嗎那麼用勁地捏它可憐的小脖子呢?它又沒幹壞事!
沉默。
風好大,窗戶雖然關得嚴嚴實實可還是被吹得咯咯作響。幸虧房子是石頭砌的,否則,怕不給捲到天上去。幸好,幸好。許仙把被子拉高一點,有點冷。怎麼辦?這一夜?難道就這樣坐到天亮嗎?
「喂,你廠她忽地感到不對勁。他的呼吸聲怎麼越來越急促濁重?他在幹什麼?讓床鋪都在輕微顫抖?她坐直身子,摸索著伸手過去。
「啊!你幹什麼?抖得這麼厲害?冷嗎?」她把被子掀開,大方地讓他坐進來。但他卻動也不動。「幹嗎呢?生病了?有沒有發燒?」許仙沿著他的肩摸上額頭,「呀!你在冒冷汗?」手上又濕又涼。怎麼回事?他好像在害怕著什麼。
一個念頭冒上來,讓她忍不住「呵」了一聲,不會吧?他應該不會的。但,「喂,東方聖,你該不會是在害怕吧?怕打雷閃電?還是怕颱風?或者乾脆怕黑?」
她感覺手下一震,然後他的呼吸更加急促。「哈,被我說中了?你居然,居然真的怕黑?天哪天,可笑了,哈哈!」她滾倒在床上,「一個身高一米八體重快八十公斤的大男人竟然會怕黑?哈哈笑死我了!」
「住口!」惱羞成怒的東方聖大喝,只覺男人的尊嚴蕩然無存。早知如此開始就應該離開,自己一個人呆在隔壁,就算被嚇死也好過被她笑死。但,但他為什麼就是不想離開她呢?而她,為什麼還是該死地笑個不停?「不准笑!有什麼好笑的?你還不是怕克林頓嗎?」
本來縮在牆角的克林頓一聽見自己的名字,立馬跳起來呼呼呼跑上前湊熱鬧,兩隻狗爪子搭上床,打算跟許仙一起打滾。
「啊——走開!」許仙一躍而起,蹦到東方聖身後抱住他脖子尖聲嚷:「叫它走開啦!」
「你瞧,你瞧,比我還誇張呢!」東方聖暗爽在心,但還是很君子風度地答應了她的請求,「克林頓,一邊去!」然後掰開死死勒住脖子差點把他勒斃的兩條胳膊,「笑我!你比我還可笑!」
「才不!」許仙可不服氣,「我怕狗情有可原嘛,因為我小時候被狗咬過,咬得還蠻慘的。你怕黑又是怎麼回事?黑又不咬人!」
東方聖卻似沒聽見她的問題,只反手輕輕抱住她,柔聲問:「你被狗咬了哪裡?疼不疼?」
許仙掙了一下,沒掙脫,也就順勢靠進他懷裡。他的胸膛很寬很厚,雖然他怕黑的心跳得很快,但她還是覺得安全感十足。「你別管咬在哪裡,總之現在已經不疼了。」
「那麼,」他熱熱的鼻息噴在她耳邊,問了一個自進門起就一直想問的問題:「剛剛那一跤摔到哪裡?膝蓋嗎?有沒有摔疼?」他伸手輕揉她的膝蓋,「許仙?」
「嗯?」他幹嗎這麼溫柔嗎y害她臉上熱熱的只怕又變成茄子臉了。幸虧天黑看不見,要不又會被他嘲笑。
「我們和好吧,好嗎?」他下巴擱在她肩上,雙臂摟緊她的纖腰,「我快要受不了了!」
「受不了什麼?」
「我好想你!」他輕輕的耳語般地呢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滿腦子都是你,整日整夜的都沒辦法做別的事情,晚上也睡不著。為什麼?告訴我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讓我變成這樣?」
許仙忽地覺得無法呼吸。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他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也是在演戲嗎?也是在騙她玩弄她嗎?可是他明明知道她知道這一切的啊!他明明知道她是為了四百萬才答應與他配合演戲的啊!可是現在,難道這一場沒有觀眾的戲也要繼續忘我地演下去嗎?她的頭痛起來,就如過去這一周每一個寂靜的夜。家裡沒人能瞭解她的煩惱,她只有把張飛當成救命稻草,每夜與他在電話中長聊,天上地下聊些亂七八糟的,卻從來不敢觸及敏感話題。因為她怕。害怕面對感情,害怕面對自己。
可是現在,她又怎麼能不面對?可她又怎麼能面對?她根本連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啊!唉,假做真時真亦假,真做假時假亦真。這是阿眠寫給她的。難道她早已看出什麼?
她笑,說:「要我跟你和好並不難,只要你回答我的那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問過了啊!就是你為什麼怕黑?」
沉默。環在她腰上的手也漸漸鬆開。許仙離開他的懷抱,坐到床的另一頭。「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會強迫你。」
閃電。接著一道炸雷劈下來,轟隆隆震得兩個人心頭一顫。窗戶阻隔了風雨,卻阻隔不了風雨聲,仍是寒寒的。許仙又縮進被子,抱住腿蜷縮成一團。然後,她聽到他低沉而幽遠的聲音,帶著顫慄的痛楚,自靈魂深處飄蕩而來。
「我不怕黑,只是恐懼,恐懼黑暗帶來的令人窒息的噩夢,六年前的噩夢。我十六歲,稚嫩青澀,愛上了我的家教,一個女大學生,名叫姜子,很美,非常美。一頭烏黑的長髮,那麼長,直垂到膝蓋,流光溢彩,每每讓我忘形地盯著看,直看到不能自拔。然後我再也忍不住,儘管害羞得不能自己,還是鼓起勇氣向她傾吐滿腔愛意。她聽了,面無表情,只淡淡地問『你愛我什麼』我說一切,尤其是你的長髮。她說哦,然後繼續給我上課,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但我根本無心上課,只拚命猜測那聲哦是什麼意思。可又不敢問,怕聽到我不想聽到的。
「第二天,我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長髮竟然齊耳根剪去。我大驚失色,問她為什麼。她說既然頭髮的存在已成為一種妨礙,倒不如索性剪去。然後又問我還愛她什麼?我低著頭不敢說話,只覺心痛如絞。許久,她說頭髮剪掉了還可以再長出來,但光陰蹉跎了卻一去不復返。我只得萬般不情願地把心思放回課本上。可是她又說她的頭髮是從娘胎帶出來的,二十年未動過一剪刀,每一根髮絲都包含了她對亡母的思念。我聽得心中驚驚顫顫,不知該說什麼。然後她就笑了,說我不在乎,真的,只要你不辜負我。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她的苦心,我哭了,淚流滿面,幾乎想跪在她面前頂禮膜拜,她已成為我心中至高無上凜然不可侵犯的女神。從此以後我一改以前的懶散成為最勤奮用功的學生,而我的父母也因我的改變而對她感激不盡,她儼然成為我家的恩人。直到,直到期末考試後,我拿著成績去向她道謝。她說為表慶賀我請吃飯。我就歡天喜地留在她的小屋吃她為我做的飯。」
講到這裡,東方聖的聲音忽地高亢起來,黑暗中聽來竟有一絲淒厲,「誰知,誰知這一切都是陰謀!從頭至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飯裡居然下了迷藥,我暈倒了。等到醒來,已是一片黑暗,無邊無際徹頭徹尾的黑暗。我還天真地以為僅是黑夜的降臨,因為我聽到她在唱歌,一首古老而遙遠的兒歌。唱完了她問好聽嗎?我說好聽。她就笑,如此瘋狂尖銳刺耳,我從未聽過這樣可怕的笑聲,彷彿充滿人世間所有的恨與悲哀。這時我才意識到不對勁,尤其又發現鼻中聞到潮濕而腐敗的氣味,而身下也不是柔軟的床鋪,而是一大堆我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後來才知道是一堆垃圾!
「我問這是哪裡,她說地獄,聲音比冰還冷。我跳起來朝她發聲的地方撲過去,但是卻只撲到一片牆壁,冰涼,而且濕濕滑滑膩膩,我四處摸索,卻發現每一處都是這樣,我被關在一間狹窄骯髒潮濕的石室之中,無門無窗不見天日。我明白我被綁架,就問你要多少錢。她說『我要我的母親、父親、弟弟,我要我的家,你能給我嗎?』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她說怎麼沒關係?只要你姓東方就脫不了干係。如果不是你們東方家,我們姜家又何至於破產?我父母又何至於自盡?我和弟弟又何至於失散?而我,十多年來就像老鼠一樣生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一切都是你們東方家造成的!我要讓你也嘗嘗我曾受過的苦!
「我說商場上的競爭本來就是殘酷的,誰也保不定輸贏。何況你現在過得也不錯,並沒有像過街老鼠呀!她哈哈大笑,然後用很柔媚的聲音問:『你想知道我現在為什麼過得不錯嗎?好,我會告訴你的。』不久我就聽到男人的聲音,還有——」
他頓住了,幾乎說不下去。許仙輕輕移到他身邊,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肩,為他所曾經遭受的折磨而心疼著。東方聖抬起一隻手輕輕撫摸她細細的手臂,深吸一口氣續道:「還有,野獸一般的交合聲。直到這時我才真正感到痛徹心骨,心中的女神瞬間灰飛煙滅。我吐了,吐得翻天覆地,吐得渾身虛脫站不起來。然後她還問你感覺怎麼樣?想不想也嘗嘗這種滋味?你不是很愛我很崇拜我嗎?我聽了羞憤得幾乎想一頭撞死,但我不甘心就此死去,我必須活著,活著離開那座人間地獄。強烈的求生意志讓我嚥下她不知從哪裡拋進來的長霉腐爛發臭的食物。我活著,一直都活著,聽著每天她與不同男人的交合聲和之後極盡能事嘲笑我的話語,我仍然鬥志昂揚地活著!
「甚至我在男人們的聲音出現時大聲呼喊求救,但是卻沒人理會我。後來才知道她是通過揚聲器與我通話的,電源一關任我叫破喉嚨外邊也聽不到。於是我放棄呼救轉而想其它辦法。最後幫助我逃出去的是誰你能猜到嗎?是老鼠!我摸到一個老鼠洞,而從裡邊出來的老鼠都濕淋淋的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這個發現讓我欣喜若狂。我順著老鼠洞拚命挖,開始用手指挖,後來從垃圾堆裡翻出幾塊石片挖。幸而洞周圍的土層都有些鬆動了,挖了多久我不知道,但總算是挖出一個足以容我擠過去的洞。果然不出我所料,洞那邊是下水道。污水很髒很臭,但在我心中卻是世上最美的風景。我在下水道中狂奔,攀上所見的第一個井口。掀開頂蓋看見陽光的那一刻我流淚了,為眼睛的刺痛也為重獲自由的狂喜。
「感謝她,秉持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真理,把關我的地牢選在我家附近,否則,鬼一樣的我還真不知怎樣爬回家。我爬到家門口,按響門鈴,一直到聽見裡邊傳來腳步聲,我才倒下去閉上眼睛。」
東方聖忽地閉上嘴,因為感覺後頸上熱熱的、濕濕的。他反手將許仙小小的顫抖著的身子抱到膝上摟著輕輕搖晃。
「對不起!」她說,投進他懷中,一會就把他胸前哭濕一大片,「我不知道。我還嘲笑你!」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沒什麼。」他輕吻她的發,短短的硬硬的真是一點不溫柔。他忍不住微笑,忽覺心中陰霾散盡,「我喜歡你的嘲笑,真的!」
許仙忍不住破啼為笑,捶了他一下,嗔道:「受虐狂廠又問:「後來呢?」
「後來,我昏睡了三天三夜。醒來時躺在醫院的隔離病房裡,因為我全身都是病菌,各種各樣的,皮膚也有多處潰爛。醫生說我能活著簡直是個奇跡。然後家人們隔著玻璃看我,警察則戴著防護罩進來做筆錄。我才知道我被關了足足一個月,我父母則為我付了五千萬贖金。在我逃出來的第二天,姜子也準備出境,結果被緝捕歸案,當晚就自盡了。但那筆贖金卻下落不明,直到現在也沒有查出來。
「而我在醫院住了兩個月治好生理上的病後又搬到療養院去治心理上的病,因為我對那一個月的遭遇始終守口如瓶,警察問不出什麼,我父母也問不出什麼,就連心理醫生的誘導都無法讓我吐露一字半句。我把這個噩夢埋在心底密封起來,我不想揭開也不敢揭開,我只當我忘了或是根本就沒發生過。在療養院住了一星期我就回家說我已經痊癒了,恢復正常了。家裡人也都為我高興,以為我真的痊癒了。可是我真的痊癒了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當夜晚來臨,我就會恐慌,我不敢面對黑暗,不敢關燈,總是一夜照到天亮。六年來,夜夜如此,只除了今晚。」
他將懷中纖瘦的身子摟緊,如此緊,似乎怕她飛掉,「你,許仙,你是第一個知道這段噩夢的人,也是最後一個。從今開始,我會把它忘掉,永遠不再提起,也不再想起。你願意和我一起把它埋藏嗎?」
「願意!」許仙點頭,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在黑暗中撫摸他英挺的五官,「現在我明白了,為什麼你會討厭女人,也討厭家教。」
東方聖握住她的手一一親吻五個指頭,「現在不會了。你醫好了一切!」
許仙咯咯輕笑,「我有這麼神奇嗎?」
東方聖還未來得及回答,忽地外邊又是一個震耳欲聾的炸震滾下來,轟隆隆!
兩個人在雷聲中緊緊相擁,等到雷聲平息,已是密密貼合交纏不可分離。
「你害怕嗎?」他貼著她的唇輕聲問,呼吸如此急促。
「不!」她貼著他的唇輕聲回答,心跳如此急促。
於是,在颱風的停電夜,許仙把自己交給東方聖。
於是,在停電的颱風夜,東方聖把自己交給許仙。
一切來得如此突然而又自然。他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如此溫柔,溫柔如水、如春風。
和一團泥,捏一個你,捏一個我。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