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禎覺得好痛!
腳痛,背痛,全身每一寸肌膚都在痛。但所有的痛加起來都不及他的心更痛。
田醉走了。他以為會坐在家裡翹首企盼他回來的,他的女人走了。
她說:「我等你。」
她抱著他的衣服說:「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些。」
他想起放在衣袋中的瓷瓶,怪不得!
「阿楨,你的傷口在流血,先包好傷口再去追呀!」王嬤嬤攔住想躍上馬的段禎。
「為什麼不攔住她?」
「她說她擔心你,她說要去看你。我怎麼知道她是騙我?」王嬤嬤一臉歉疚。
段禎奪過韁繩一躍上馬,立即絕塵而去。
全身九處傷口,臂上,肩上,背上,腿上,都在汩汩冒著鮮血。李昊是個精通人體構造的傢伙,每一刀都未傷及筋脈,但刀刀深可見骨。此外他抽鞭的力道雖不算很重,但那鞭卻是用牛尾上最粗硬的毛編成,而且飽蘸鹽水,鞭鞭都抽在柔嫩的關節之處。李昊真他媽沒人性到了極點。
但這些他都不在乎。不過是皮肉之痛,他承受得住,難以承受的是鑽心之痛。
眼睛有些模糊。他眨了一下,兩滴水珠迎著風從眼角飛向耳後。
桃林近在眼前。他策馬就往裡沖。但馬驚嘶一聲,生生剎住腳步。他這才記起忘了服藥。也好,或許忘了一切反而更好。
「阿楨,你在幹什麼?」王嬤嬤策馬急馳而至,喊住向桃林走去的段禎,「你沒有服藥,想進去送死嗎?喏,我給你拿來了,吃吧!」
段禎接過藥丸,慘然一笑,張嘴吃下去便進了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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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醉捧著如雪畫給她的路線圖往前摸索。
「有一條很窄的通道是我們經常走的。你體質不如我們,切記不可走得太急,要平緩地走,淺淺地吸氣,否則縱使有解藥你也會因呼吸不暢導致暈眩。走了大約七里路就會看見一條小河,丈餘寬,可赤足-過去。河面上瘴氣很少,你可站在河中央休息。接著下半截路就好走多了。」
眼前豁然開朗,到了那條小河。田醉捧著發暈的腦袋奔到河中央,大口大口喘著氣。
好舒暢!她撫著胸露出微笑。已經成功了一大半,走過剩下的四五里路,很快就可以見著三少了。三少!
她覺得好興奮,卻又有一絲絲惆悵。為什麼?
後頸傳來森森涼意。她一回頭,段禎!
他一步一步靠近她。河水漫過他的足躁、小腿,鮮紅的血滲開來,隨河水淌走。
「你,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你為什麼不包紮一下?」田醉著急地問。他的白衣被染得血紅,觸目驚心,刺得她的心生疼。
「你也會在乎?」段禎嘲諷地一笑,「如果我失血死在你面前,你會為我掉一滴淚嗎?」
「不管怎樣,先把傷口包好再說好嗎?」田醉把他拉到岸邊坐下,脫掉血衣,沾河水為他清洗傷口。
「身上有藥嗎?」她問。
「沒有!」
「那麼先包上,你快點回去上藥吧!」她脫下自己的外衣,用力撕成一條條。
「你呢?你跟我一起回去嗎?」他緊盯她雙眼。可她卻迴避著他的眼光,只埋頭為他包紮。
「你非走不可,是不是?」他問出最不想問的。
她不回話。包好他的胳膊,接著肩膀,然後是腰,最後兩條腿。
大功告成。她拍拍手笑道:「你現在就像個大肉棕。」
「嗯。」他點點頭,「很好笑。」臉上卻無一絲笑容。
田醉在他身邊坐下,深吸一口氣。「我七歲喪父,娘帶著我投奔親戚,可是卻無人收留。後來輾轉流落到寧青縣一個村子,那裡沒人認識我們,娘說就在這住下吧。於是就住下了,娘給人漿洗縫補,我偶爾幫幫忙。原以為就可以安心過日子。誰知那日突然死了一個小孩,村裡人就說娘是黑煞星,會剋死人。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像生活在地獄。直到有一天,我被一群小孩圍攻,我遍體鱗傷趴在地上,以為會就此死去。然後突然間來了一位大哥哥,幫我打跑那群小孩,告訴我他會保護我。還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等我長大了就娶我做新娘子。我說好,我要做大哥哥的新娘子。然後他送我回家,給我買許多好東西,又陪我玩。那真是我最快樂的一天。
「可是,他卻沒有實踐他的諾言。第二天,他就走了。我重又墜入地獄,甚至比以前更慘,因為沒過多久,我娘也病死了。我成了乞丐,到處流浪,甚至跟野狗搶東西吃。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想大哥哥什麼時候來接我。我常常會餓得睡不著,但我卻拚命逼著自己睡覺,因為夢裡會有大哥哥抬著花轎來接我。
「流浪的日子過了八年。在寧州城,十五歲的我被一位好心的夫人撿回去做丫環。我好高興,跪在地上向夫人使勁磕頭,拚命說著行乞時說的那些奉承話。這時有一個人走進來說:起來,別人可以看輕你,但是你不可以看輕自己,否則你一輩子都是是個乞丐。
「我站起身,回過頭。那一刻我的呼吸心跳都停止了。我以為是在夢中,大哥哥來接我了。大哥哥也長大了,是個大人了,跟我想像中一模一樣。他就是三少,我的主人。他教我讀書識字,為人處世。我以為這便上了天堂了,但三少早已忘了八年前的那件小事,他一心一意地愛著柳姑娘。我想忘了就忘了,我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難道還真的奢望嫁給三少不成?只要他快樂,我便快樂。
「就這樣過了四年,三少終於要與柳姑娘成親了。他很高興,請全體下人喝酒。我沒有心思喝,就裝醉回去休息,然後跑到無人的假山旁訴說我的心事,誰知全被三少聽到了,我卻一點不知。第二天我說要去送請柬,三少一口便應允。我到了青龍鎮卻遇上兩個歹徒非禮,情急之下跑上青龍山,結果誤上斷崖。走投無路的我只好跳下去,本以為必死無疑,誰知一覺醒來竟到了一年之後,已經物是人非。
「三少他為了我竟然延遲與柳姑娘的婚期,結果卻弄成這樣。然後他向我求親,他說已經對不起起柳櫻,不能再對不起我。我知道,他的心裡仍然惦記著柳姑娘。但是,你以為我會在乎嗎?我不在乎!只要能在他身邊,每天看見他,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只是個沒有志向的小女人,從七歲起我就只有這一個願望:成為大哥哥的新娘子。」田醉說完,輕吁一口氣,不再做聲。
「走吧!」半晌,段禎開口了,「走吧,去找你的三少吧!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你?」田醉抬起頭,幾乎不敢置信。
「走啊!」段禎揮舞著雙手,「不要讓我改變主意!快走!」
田醉站起來。「謝謝!」她說,便大步走人桃林。
「你想去哪?回桃花谷嗎?」段禎叫住她。
「啊?不好意思,弄錯方向了。」田醉匆匆退回來,蹬蹬蹬趟過河,跑人另一邊的桃林。
她真的一點都不留戀。段禎心酸地望著她的背影。他哪知道,她根本不敢停步,不敢回頭,她怕一回頭就會改變主意,更怕讓他看見她滿臉的淚和滿眼的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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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醉回到東方世家。迎面而來一個巨大的打擊讓她幾乎魂飛魄散。
三少傻了!他什麼都不記得,什麼也不知道了。整個東方府都陷入一片混亂。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還不是因為你!」青青說,「你一失蹤三少就到處找你,可是卻沒有你的消息。後來三少想你上次在青龍山崖下失蹤,多半那下面有名堂,就又用繩子垂到下面去找。一群下人們在崖上拉著繩子,過了好久都沒動靜,拉上來一看,三少暈了。救醒後就成這樣了。你看,都是你惹的禍!」
府中眾人,從上到下對田醉都頗有微辭。若三少不能恢復,她還有什麼顏面苟活世上?
她好悔自己那日太君子,只偷了一粒解藥便將瓷瓶送進臥房。現在該怎麼辦?連進桃花谷都不可能!
忽地靈光一閃。殷長安!他不是段禎的人嗎?定有辦法可以聯繫到他。她騎上快馬直奔別苑。還好,人都在。
殷長安對這位谷主夫人倒還挺尊敬,立刻為她飛鴿傳書。不幾日收到回信,上面只有兩句話:「我的藥只能預防,你的血才是最佳解藥。一盅即可,無需多飲。」連署名都沒有。
田醉輕撫信上的字,狂放不羈,就如他的人一般。她輕歎一聲,將信貼身收好,便又急馳回東方府。
她在腕上劃一刀,看鮮血一滴滴墜入茶盅。她知道他在信後面加上那一句的用意是怕她放太多血傷了身子。她微笑著輕輕搖頭。
三少喝過血,睡了一大覺,醒來後就恢復原狀了。他第一句話是:「你回來了?」
田醉點頭:「我回來了!」
然後三少端詳她一陣,說:「我好像錯過了什麼?」
田醉心中一凜,搖頭否認:「沒有!」
「有!」三少太敏感,「不過沒關係,你回來就好,一切照舊。」
東方世家再度張燈結綵,為了三少東方煜舉辦第三次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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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
田醉坐在花園的荷塘邊靜靜地沉思,青青則站在她身後。
「奇怪了,荷花又沒開,你是在賞什麼呀?」
「荷葉就不能賞嗎?」
「醉姐姐,我發現你這一次比上次更不開心。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嫁三少嗎?」
田醉抬起頭:「外邊怎麼這樣吵?」牆外傳來一陣喧鬧。
「我去看看!」青青喜歡湊熱鬧,飛奔而去,一會又跑回來,「我知道了,是九親王的軍隊駐進青州城,要與叛軍決一死戰呢!聽說叛軍在一月之內攻佔雲南七府,現在只剩咱青州府了。哎呀不好,這一打起仗來豈不是要血流成河?我們只怕要遭殃了!怎麼辦?」
叛軍?是段禎的軍隊嗎?他為何要留著青州城最後攻打?難道是因為她在這兒嗎?
他會不會遇到危險?他會不會死?她腦中一片混亂,不知該想什麼。天哪!她曾給過他那樣深的傷害,他會不會變成拚命三郎,從此不再愛惜自己的生命?
「他到了哪裡?」她問。
「你說誰?」青青一頭霧水。
「叛軍。我是問叛軍到了哪裡?」
「哦,叛軍啊。聽說正由合州開出來,估計不日就到青州了。」青青壓低嗓門,「哎,我聽說叛軍對百姓很好呢!所以才會打得那麼順溜,叫做什麼破竹子的?」
「勢如破竹!」
「對對,就是勢如破竹。醉姐姐,你……」青青的聲音戛然而止。田醉一回頭,青青已倒在地上,旁邊站著一個黑衣人。
「你是誰?」田醉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田姑娘,」那人一拱手,「九王爺請你走一趟。」
「他?有何貴幹?」田醉大感不安。
「去了就知道了!」那人伸手砍向田醉後頸,「得罪!田姑娘。」
田醉眼前一黑,她最後的印象是——「阿醉!」一聲高呼和三少狂奔而來的身影。
她以為會被五花大綁,但是沒有,還被很好地禮遇著,躺在一張軟榻上。
她睜開眼,一間暖閣,競似小姐的閨房。有人影在眼前晃動,黑面虯髯,身材魁梧,背著手走來走去,口裡念叨著她的名字:「田醉田醉,想不到竟逢故人!」
「你是九親王?」田醉坐起身問。
「你是田總管的女兒?」孛兒汗問。
「我父親是被你害死的!」田醉站起來,目光冷冽地盯著面前比她高兩個頭的大漢。
「田總管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本王至今還為他的死耿耿於懷,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補償。如今終於可以一償宿願了,令人欣慰呀!」九親王長吁短歎。
「你捉我來不僅於此吧?」田醉冷笑。
「哎呀,沒想到田總管的女兒更加了不得呀!好,本王就明人不說暗話。只要你合作,本王保你下半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合作什麼呢?」
「明日叛軍即將兵臨城下,到時你若能為餌,誘出叛軍首領,那便為朝廷立了大功了!」
「傳聞九親王驍勇善戰,難道還需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田醉不屑道。
「兩軍交戰,免不了殃及百姓。本王素來愛民如子,怎能忍心看到血流成河?倘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招降叛黨有領,那又何樂而不為?」
「你以為我有如此大的功用嗎?」
「有沒有明日一試便知!」九親王是胸有成竹,「你放心,不管成不成本王都可保你榮華富貴。哦,對了,本王知道你們女人最擔心的是什麼!放心,你那心上人可是世不二出的王侯將相之材,本王怎麼捨得取他性命?若他能為本王所用,縱使將雲南八府拱手讓與他又有何妨?」
「原來你……」田醉當下心中雪亮。
「哎,不可言不可言!」九親王抬手打斷她的話,「本王知你已經明白!田姑娘果然聰明絕頂,田總管啊田總管,有女若此,死亦無憾矣!倘若哪一天你不想嫁你那心上人了,本王有四個兒子,可以任你挑選。不知意下如何?」
「說了半天,九親王可知我心上人是誰?」
「本王不必管你心上人是誰,只要他心上人是你就成!」九親王笑得像隻老狐狸。
田醉深吸一口氣:「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別說一個,十個也不在話下!」
「告密者是誰?」
「說與你聽也無妨!此人在他手下擔任的職務與你父親當年在本王手下的職務是一樣的。」九親王說完便朝外邊走去,邊吩咐守在門口的丫環,「好生侍候著!」
田醉跌坐在軟榻上。李總管!原來他竟是叛徒!
那段禎豈不是很危險?若他失敗定然不會偷生。她的心中一陣絞痛,若他死去她又豈能獨自偷生?
忽地她心中一凜,不!她抬頭看看窗外,天已微明。今天是她嫁給三少的日子,是她再圓美夢的日子,可如今竟被關在這裡,看來這個做了十幾年的美夢又要泡湯了。可她一點不覺得遺憾。三少的影子在她心中漸漸淡去,模糊得已看不清輪廓。
原來一切都可以雲淡風輕。曾經她自以為刻骨銘心的愛早在那日她割腕放血時,已經隨著鮮血一點一滴地流逝。此時回過頭來一看,其實愛並不是愛,只不過是感激與迷戀。
那麼愛呢?一個影子慢慢飄進她的心房,越來越清晰、深邃——段禎。她閉上眼,兩滴淚滑下眼眶,流過臉頰,流進嘴裡。鹹鹹的,澀澀的,卻已甜甜的酸酸的。
為什麼沒有早一些看清這個事實呢?如果她沒有離開桃花谷,沒有離開段禎,那麼她能否說服他放棄舉兵?雖然她也對苛政諸多不滿,但畢竟戰爭會帶來災難,會造成傷害,尤其是會讓他身陷險境之中。
那麼現在她能做些什麼呢?摸摸腰間,匕首還在。九親王挺君子,沒有搜她的身,或許是認為她一個弱女子做不出什麼大事來。
她走到窗前往外眺望,精巧的花園,假山涼亭,好熟悉的景致,是知府的宅第!以前曾陪三少來過。那麼這間房就是以前柳櫻住過的香閨了?好,再好不過!因為後面有個隱蔽的小門。
「田姑娘,你的早餐。」一名丫環托著一盤食物進來。
九親王的招待十分周到,菜色不多卻都精緻開胃,醋溜魚片,蒜爆鴨舌和一碟小黃瓜。
「這是什麼地方?」田醉不經意地問。
「田姑娘剛剛已經看過了呀?難道還要問嗎?」丫環笑意盈盈頗有深意地答。
這時門口站著的另一名丫環也施施然進來。
「是啊!田姑娘對這裡怕是瞭若指掌吧?後院那扇藏在籐蔓後的小門真是不容易找呢!」
田醉頓時洩氣,忽地又瞪圓眼睛:「你們倆個怎麼長得一模一樣?」
「我們是雙胞胎,她叫阿歡,我叫阿喜。」穿白衣服的丫環道。
另一個穿黃衣的接道:「我們姐妹給王爺看守過的犯人沒有一千,也有五百。能夠走脫的還沒出現過一人呢!」
「我不是犯人!」田醉心生不滿。
「你雖不是犯人,卻是人質。」阿歡說。
「是啊!你的命很值錢,看你的任務很難呢。」
「這不,來了!」阿歡的話音剛落,「咯喇喇」兩個人破窗而人,竟是二少和三少。
歡、喜二人出手如電,點了田醉的麻穴,然後一邊一個將她挾持在中間。「你們兩兄弟何必要-這趟渾水呢?」阿歡道。
「是啊!」阿喜接言,「何必為了不相干的人惹上殺身之禍呢?」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誰說不相干?」三少逼近問。
歡、喜不住地笑:「東方三少,只怕你這輩子都沒有娶老婆的福分啦!人家心裡向著別人,哪還會嫁給你呀?」
「是啊!如果不信就聽她自己說說吧!」
田醉心中五味雜陳,「三少,求你別再為我涉險了好嗎?」她真的欠三少太多。
「聽聽,連她自己都這麼說了,你再枉送性命豈非划不來?」阿喜嘲諷地笑。
「枉送性命的還不知是誰呢!」二少極欲出手,偏田醉在她們手中,卻是投鼠忌器。
「若是單打獨鬥,或許你們兄弟會佔上風。」阿歡道。
「是啊!但你們再加上一個累贅,那就很難說了。」阿喜的話音一落,四人便即捉對廝殺。阿歡戰三少,阿喜斗二少。
田醉失了支撐,跌倒在地,眼角瞟到窗外圍上來一群弓箭手,個個張弓搭箭,嚴陣以待,不由心下憂急,扯開喉嚨大喊:「二少,三少,你們走吧!不要管我,走啊!」
東方兄弟擔心混戰中誤傷田醉,出手略有顧慮,久戰不下,只得且戰且退,覷得一個空子,擊倒幾名弓箭手,躍出窗外,欲將對手引到外邊。但歡、喜卻並不跟上,立即收招回到田醉身邊,仍將她挾持。
此時九親王率一群人趕來。他旗下高手如雲,個個爭先恐後想要立功,一見來了兩名刺客,忽啦一聲將兩人團團圍住。東方兄弟雖武功高強,畢竟雙拳難敵四手,久戰之下,難免不支。兩人對視一眼,暴喝一聲,擊退幾人,回身幾個起落,便欲逃走。
「放箭!」九親王一聲令下,頓時亂箭齊飛,但都不得要領,射向二人的也被撥開。九親王一伸手奪過一張弓,搭上箭拉個滿弦。「咻」鐵箭挾著風聲呼嘯而至,落在後面的二少閃躲不及,被射中大腿,跌在地上。三少一見兄長墜地,豈可獨自逃生,立即回身再戰,眼見就要失手被擒。
忽聽一人朗聲笑道:「九王爺好箭法,好力道!」伴隨著鼓掌聲。
眾人聞聲回頭,這才發現府中又多了兩名不速之客,一名白衣長衫的佳公於與一名黑衣侍衛。那白衣公子滿面笑容地續道:「素聞朝廷與江湖中人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九王爺射落東方二少是何用意,莫非是想要挾東方盟主?」
九親王此時心中正自暗暗吃驚,這兩人進來,以他的耳力竟然沒聽到,可見不容小覷,面上卻強笑道:「非也!本王素來禮賢下士,怎會有此下策呢?」他一揮手,「放人!」頓時眾手下紛紛退後。
三少盯了那白衣公子一眼,扶著二少默然離去。
「段公子?」九親王抱拳問。
「正是在下,段禎。」白衣公於抱拳回禮,「這位是我的侍衛,木菲。」
「來得好快呀,段公子。」九親王道。
「那是自然!九王爺的提議如此令人心動,在下自當馬不停蹄,兼程而來了。」段禎滿面笑容,眼中卻光芒閃爍。
「好!段兄弟果然是爽快!」九親王一揮手,「有請田姑娘。」
歡、喜二人立即挾著田醉出門。段禎一看,頓時臉色一沉:「原來這就是九王爺待客之道!」
九親王面上掛不住,賠笑道:「是本王手下不懂規矩。」邊回頭怒喝:「混賬,還不快解開穴道!怎可如此怠慢貴客?」
「是!」歡、喜齊聲答應,解開田醉麻穴,卻仍是分立兩側,將她緊緊夾在中間。
田醉兩隻眼睛瞬也不瞬凝著段禎,胸中堆積了千言萬語,可是此情此景,卻又如何說得出來?他沒來時,她想他來。畢竟哪個女人身陷囹圄時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赴湯蹈火來救她?可他真正來了,她又寧願他沒來。畢竟哪個女人真正希望自己的男人涉險?
她輕輕地搖一下頭,他則回她溫柔的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九王爺要的是在下段禎。」段禎移開眼神盯著九親王,「既然在下已經來了,那麼她是不是就該走了?」
「那是自然。不過田姑娘走之前還請段兄弟你戴上一樣東西。」九親王一揮手,兩名壯漢立即抬上一副腕口粗的鐵鐐。
「莫非九王爺不信任在下合作的誠意?」段禎瞇起眼。
「段兄弟你是猛獅,要降住你勢必會弄得兩敗俱傷。本王素來愛才,為防患於未然,只有出此下策,還請段兄弟見諒。」
「好吧,既然九王爺如此抬愛,段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段禎往前一站,兩壯漢立馬過來為他戴鐐銬。
「主公!」木菲著急地喚著。
「木菲,麻煩你照顧她。」段禎頭也不回地吩咐,雙眼卻凝視著田醉。九親王倒也守信用,一見他被銬,立即命歡、喜放開田醉。田醉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段禎被九親王的人帶走,然後木菲上前拉著她離開。
恍恍惚惚,她出了大門,上了馬車,木菲坐在她對面。
左右搖晃,上下顛簸。
「你為什麼要陷害他?」
她不敢相信,真的難以置信!
「你為什麼要陷害他?」木菲伸手掐住田醉的脖子,力道不輕不重,讓她呼吸急促卻又不致憋死。
「你為什麼要假裝失憶?為什麼要回桃花谷?」
「我沒有假裝!」田醉漲紅臉,拚命大吼。
「還說沒有!你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我見你第一眼就知你不懷好意!你恨他讓你流產,所以故意裝作失憶報復他!」木菲的臉猙獰可怖,「你害他受段氏家法,你還陷害他被抓!」
「我沒有!」田醉扭動掙扎,可木菲的手卻越來越緊,她快透不過氣了。
「你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你要報復他!你要置他於死地!因為他沒讓你生下那小雜種!因為他逮住你偷人!你這個賤女人!」
「我沒有偷人!」田醉瘋狂地大叫,剎時手上的力道鬆了,她忙忙喘氣咳嗽。
木菲恢復了她一貫的冷漠,抱著臂斜睨著田醉:「你怎麼知道你沒情人?你不是失憶了嗎?」
田醉當下心中劇震,猛抬頭瞪著木菲,卻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吁——」馬車停下來,門被拉開。「姑娘,到了!」車伕跳下車恭敬地站在一旁。
木菲伸手抓住田醉的頭髮,將她拖下車來,然後伸出另一隻手對車伕道:「這是給你的賞銀。」
車伕立即千恩萬謝地來接,不料木菲手腕一翻,一掌擊在他胸口,頓時這倒霉的車伕倒飛出丈餘,撞在一棵樹上,跌落在地,口吐鮮血,當場斃命。
田醉大駭:「你,你不是木菲!」
「我當然是木菲!」木菲抓著田醉的頭髮拖她往前走。
田醉左右看一眼,此地荒無人煙,雜草叢生,竟似個亂葬崗一般,心下惶然,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去哪?當然是你的葬身之地!」木菲將她拖到一土坑旁,「你看我想得多周到,特意挖好坑等著你!日後他若問起來,我就把你挖出來給他看,好讓他徹底對你死心,哈哈!」
田醉只覺恐怖至極,「木菲,你,你怎會變成這樣?」
「哈哈!」木菲聞言不由仰天狂笑,兩滴淚進出眼眶,「我怎會變成這樣?我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你這個賤貨!我當初為什麼要救你?為什麼要把你帶進桃花堡?為什麼不乾脆一掌劈死你?為什麼?」她說著雙手狂舞。
「木菲,你冷靜一點。」田醉見頭皮自由了,立即瞅住機會往後退。但她又怎能快過木菲?剛退出一步即被木菲握住肩膀前後搖晃。
「你這個賤女人,你到底哪一點比我強?你長得沒我漂亮,身材沒我好,武功一點沒有,人又其蠢無比,可是為什麼他竟喜歡你不喜歡我?為什麼?我為他出生入死那麼多年,為什麼他竟連正眼也沒瞧過我一眼?為什麼?難道我就不是女人嗎?」
「救命!」田醉被搖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扯開喉嚨大喊,「救命!」
「哈哈!這裡連鬼都沒有,你喊破喉嚨也是白搭。等我埋了你,他就是我的了!到時他飲了化功散,跑不了,就只能乖乖地任我擺佈。哈哈,你就好好呆在陰曹地府吧!」木菲重重一腳,將田醉踢入土坑之中。
田醉跌得七葷八素,卻也跌得心中雪亮,「原來李總管不是叛徒,你才是!」
「錯了!」木菲撿起一旁的鐵鍬,「李總管當然是叛徒,只不過他得聽命於我!」她剷起一鍬土狠狠地擊在田醉身上。
田醉吃痛,眼見土塊如雨點般砸落,又急又亂。強烈的求生慾望讓她剎時力氣暴長,一翻身躍起,雙足猛蹬,手腳並用,竟從七尺深的土坑中翻了出去。
木菲一縱身躍過土坑,舉鍬朝田醉背心拍下。田醉聽得風聲呼嘯而至,撲地一滾,堪堪躲過這一擊。危急之中,段禎曾教她的那些功夫閃電般全回腦海之中。眼見鐵鍬又至,她想也不想,自腰間拔出匕首斜斜揮出。那匕首果是削鐵如泥的寶刀,頓時鐵鍬被削去一截,插入土中。
木菲雙目赤紅,早已陷入瘋狂,出招毫無章法,就如潑婦打架一般。也幸虧如此,田醉才撐得一陣。否則她若冷靜的話,只怕不出兩招,就讓田醉命喪黃泉了。
只聽得「叮叮叮」一陣響,鐵鍬頭被削成一截截,最後木菲手中只剩木柄。她大喝一聲,飛身躍起,揮棍擊向田醉的後腦,嚇得田醉忙又倒地一滾。空中的木菲一揚手,木棍挾著風聲,疾速朝田醉心窩插去。
田醉那一滾去勢已盡,來不及再提氣,眼睜睜看木棍插下,暗呼我命休矣!
忽地,橫裡飛來一顆石子,「咚」!木棍偏出幾寸,插入土中,沒土半尺。田醉死裡逃生,一顆心正自狂跳,忽又見木菲五爪朝她面門抓來,嚇得狂叫:「啊——」
「住手!」只聽得一聲厲喝,木菲的手被架開,旋即與來人激戰起來。
「元大哥?」田醉喘著氣坐起來,看著她的救命恩人,竟是元澤厚。想不到啊,平日木訥寡言的元澤厚身手竟如此了得,將桃花谷第一高手逼得連連退後。
田醉正看得入神,忽然一隻手拍拍她的肩,嚇得她一聲驚呼,躍起三尺高,回頭一看,「王嬤嬤,你嚇死我啦!」
「哎呀!不好意思來遲了,讓你受驚了!」王嬤嬤將她全身上下一陣捏,「還好沒受傷!」
「哈哈,好癢!」田醉又笑又跳地扭身躲避。
王嬤嬤忽地住手,奇怪地盯著她:「木桃?你回來了?」她不太確定地問。
田醉低下頭:「對不起,騙了你們這麼久。」
「你,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失憶?」
「我也不知道。」田醉自己也不太清楚,「我以為我失去記憶了。我當作全部忘記我便真的記不起來。我是真的認為自己不認識你們,可是剛剛一下子,我全想起來了,我發現我沒失憶,什麼都沒忘。可是,我真的不是有心想騙你們,真的不是!」
「我明白,我懂!」王嬤嬤摟著她以示安慰。兩人想起另外正打著的兩人,一抬眼,才發現竟只有元澤厚一個人站在那裡,木菲早巳無影無蹤。
「你這個死小子,竟然放她跑了!」王嬤嬤跳起來大罵。
「她畢竟是阿嵐的姐姐。」元澤厚不好意思地搔著頭,「何況我也打了她一掌。看來她受傷不輕,起碼要花十天半月來療傷。」
「但願如此!」王嬤嬤無奈道,「希望她這十天半月不會出來作怪。唉,好好一個姑娘變成這樣,這情字真是害死人啊!」
「哎呀!」田醉忽地大叫一聲,「化功散!他們要給段禎吃化功散。王嬤嬤你有沒有解藥?」
「現在沒有。不過找到藥店就能配製了。走,馬上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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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防備森嚴,四處都有九親王的人巡邏,三人分頭買了藥後便迅速趕往東方世家。
東方家仍舊張燈結綵,只是氣氛低迷。眾人一見田醉,立即又興奮起來,奔走相告:「新娘子回來啦!」
三少聞言出來,一臉不解地問:「為什麼回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對不起。」田醉卻只能說出這句話。
「好了不用多說,我明白。」三少點點頭,「你需要什麼?我會盡量幫助你。」
「我需要一間無人打擾的靜室。」王嬤嬤說。
於是,王嬤嬤專心配製解藥,三少、田醉和元澤望則一齊商議如何搭救段禎。一會,王嬤嬤過來說:「田醉,把你的匕首借我。」
「幹嗎?」田醉遞出匕首。
「大有用處。」
約莫大半個時辰,王嬤嬤拿著幾顆藥丸和匕首過來,問:「你們計劃好了嗎?送解藥的任務交給誰?」
「我!」田醉站起來。
「我想也只有你最合適。」王嬤嬤把手中的東西都交給她,「到時你用這匕首刺阿禎一刀,也算報他一掌之仇。」
「為什麼?」田醉一頭霧水,另兩人也莫名其妙。
「嘿嘿,這就是王嬤嬤我的妙著了!」王嬤嬤得意洋洋,「這解藥吃下肚去,少說得一刻鐘才能起作用。那時刻不容發,生死存亡不過眨眼功夫,哪裡還等得了一刻鐘?所以我在匕首上淬了解藥,到時你見機刺他一刀。一定要刺在左肩以下,那裡距心房最近,解藥可馬上見效。不過你千萬不要用力太猛,刺進半寸即可。否則失血過多可大大不妙。」
「好,那麼這藥丸呢?」
「咦?你變蠢了!看來木桃果真回來啦!」王嬤嬤毫不客氣地挪擒,「藥丸自然是給他吃的嘛!」
田醉無奈地翻翻白眼:「那我就去了。」
「好,我們在外接應!」餘下三人一齊動手。看看外邊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夜!不好意思,說錯了,是救人放火夜!
田醉獨自一人去求見九親王,進門前她把來不及換的髒衣服弄上更多泥土,頭上也亂攪上一把草屑。
九親王一見她就大呼小叫:「哎呀田姑娘,你怎麼會弄成這樣?」
「九王爺應該心知肚明。」田醉一副興師問罪的神情,「為何不告訴我你跟木菲也有交易?」
「哦!」九親王點點頭,明白了,「我還奇怪她為何一定要你的人?原來她始終不過是個女人!」
「九王爺,田醉也不過是個女人。」田醉微笑著靠近九親王,「只是不知王爺的提議還有沒有效呢?」
「田姑娘是指哪一樁?」
「王爺不是有四個兒子嗎?」
「哦,這件事!有效,當然有效!」九親王想起早上曾說過四個兒子任她挑選的話,「本王一諾千金,怎會隨口戲言?只是不知田姑娘為何突然就想通了呢?」
「那是自然!段禎即使成功,頂多也就是大理一個小國之王,又如何能跟九王爺的千秋大業相比呢?」田醉瞇著眼,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哈哈!」九親王撫掌大樂,「田姑娘果然不同凡響!」
「王爺抬舉了!其實主要還是因為木菲那個賤人。她如今成了王爺的人,我即便嫁與段禎,又如何動得了她?但我若進了王爺的家門,那就……」她頓了一下,續道:「王爺,您是不是有些失望了?原來田醉也始終不過是個女人而已!」
「哪裡,怎麼會呢?」九親王連連擺手,「田姑娘爽快人!本王就最樂意跟你這種人打交道。」若說他開始對田醉只信一分,聽過這段話,起碼相信了七分,「只是段禎那裡比較不好對付啊,他軟硬不吃,可若殺了他這人才本王又實在捨不得!」
「這個容易,交給我來辦!」田醉拍胸脯保證,「畢竟在他心中還有我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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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禎被關押在地牢裡,神色委靡地靠牆坐在地上,手腳仍戴著鐵鐐。田醉一看,心疼浮現臉龐,「王爺,你為何要這樣虐待他?你難道連飯都不給他吃嗎?」
「本王怎會如此小氣?他是貴客,餐餐都雞鴨肉魚侍候著!」
「那他為何變成這樣?」
「食過化功散之故。」
「哦?」田醉挑起一邊眉毛,「王爺都用上這麼粗的鐐銬,難道還怕他跑不成?」
九親王臉色一沉:「田姑娘你太多話了!」
「見笑了!」田醉一頷首,「煩請王爺和眾位大哥迴避一下,我與他相見,免不了要說些體己話。另外還請弄一些酒菜來,這樣才有氣氛。」
九親王一揮手:「照辦!」立即有一名侍衛飛奔而去,餘下眾人則退出去,卻仍守在門口側耳傾聽。留下一名看守打開牢門放田醉進去,然後又鎖上門便也出去了。
「見笑了!」田醉一頡首,從一侍衛手中接過早已準備好的酒菜,一側身進了牢門。隨即門被鎖上,眾人魚貫退出,果然不留一人。
田醉心知九親王在外面側耳傾聽,說不定還能監視呢,成敗全在此一舉,可容不得任何疏忽大意。
她走到段禎面前,放下托盤,然後凝視著他的臉。可段禎從頭到尾都癡癡呆呆,雙目無神,也不知看著哪裡。
不會吧?她暗自嘀咕,這化功散一吃難道人還會變傻不成?「段禎?」她喚,沒反應。
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搖搖。呵,眼珠子都不會動。真傻了?
「段禎,我懷孕了!」她吐出一條勁爆消息。
段禎的雙眼慢慢回神,「什麼?你懷孕了?」終於他大吃一驚。
「噓噓,小聲點!想吵得全世界都知道嗎?」她嬌羞地橫他一眼,倒出兩杯酒,「來,為慶祝我再次懷孕,喝一杯吧。」她把酒杯送至段禎手裡,自己也端了一杯。
「好!」段禎舉起杯就待一飲而盡,忽地停住,「再次?田醉,你……」他瞪大眼睛。
「是的,我全想起來了。或許該說我根本就沒有忘記!」她舉起酒杯,「來,也為了慶祝木桃重回你身邊,乾一杯!」
「不行!你有孕在身,不能喝酒!」段禎伸手要搶她杯子,可卻被手鐐阻礙。
「我偏要喝!」田醉身子一側,用手摀住酒杯,「大不了喝完這一杯就不喝了,好嗎?」
「不行!一杯也不可以!」段禎鐵面無情。
田醉卻捧著酒杯送至唇邊:「那麼我餵你好不好?」她一仰頭,將酒傾入,含在口中,然後移身到段禎身邊,捧住他的頭吻下去,將酒全數渡入他口中。
段禎感到隨酒液滑入口中的還有兩粒藥丸,立即醒悟,竟遲疑了一下才吞下去。田醉也不疑有他,抬起頭來笑道:「要不要再來一杯?」卻見段禎有些恍然地盯著自己,不解地喚:「段禎?」
段禎忽地朗聲一笑:「真是妙不可言!再來一杯!」
於是依樣畫葫蘆又喝了一杯。不過這次可沒有藥丸,九親王不是普通人,哪能隨便托大?
田醉離開他的唇,歎一口氣說:「為了我們母子,你還是降了他吧!」
段禎瞪大雙眼,幾乎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我說你就降了九王爺吧!跟他合作,總好過你一個人單打獨鬥。再說,你現在人在他手中,除了合作,還能怎樣?」田醉凝望著他,不停勸說。
「不可能!」段禎猛摔開她的手,「原來你竟然做了他的說客!我真是錯看你了!滾吧!你告訴他,我段禎頂天立地,靠自己的雙手打天下,絕不會向任何人折腰!」
「你就不能為我們母子考慮一下嗎?將來你要我們靠誰去?」
「你已經找到這麼大的靠山,還用得著靠我嗎?」段禎冷冷地問,「他給了你多少好處,竟然讓你認賊做父?還是你根本就爬上了他的床?」
「你,你血口噴人!」田醉氣得渾身顫抖。
「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說,這次又是拿誰的野種來糊弄我,誘我上當?說!」
「段禎,你去死吧!」田群抽出匕首,又傷心又絕望地衝上前,將匕首插入他身體。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兩人對視著。忽地,田醉「啊」的一聲尖叫,鬆開手往後退,口中喃喃道:「我殺了你!我竟然殺了你!」
段禎一步步向前進逼,匕首插在他左肩下一顫一顫。他走了幾步,眼看就要伸手捉住田醉,忽地腳一軟,跌坐到地上大口喘氣。
這時力親王率眾人進來,責備道:「田姑娘,你怎可如此莽撞?談不攏也不要傷他呀!」一揮手道:「開門!」
「是!」守衛應一聲,拿出鑰匙把牢門打開。他開門的同時段禎把匕首拔出來握在手中,鮮血不住從傷口冒出,染紅了大片衣服。
「出來吧,田姑娘!」守衛拉開門喚。
田醉慢慢挪步,撐在門上喘氣,然後回頭望向段禎。
段禎舉起匕首,手起刀落,「叮、叮」兩聲,鎖住手腳的鐵鏈竟都被砍斷,前後不過眨眼之間。
「關門!」九親王一邊厲聲大喝,一邊躍起伸出鷹爪抓向田醉。哪能容他得逞,段禎快若閃電般躍起,閃身至田醉前面,出掌一擊,那名尚在發呆的守衛頓時飛了起來,正好迎上九親王的鷹爪。
「抓住他們,格殺勿論!」那守衛被拋向一旁,九親王立即與段禎纏鬥在一起。另外的侍衛們一擁而上團團圍住田醉。偏偏九親王手下的高手們都不在,這些侍衛人不少卻都是些酒囊飯袋。
田醉手握段禎剛剛塞回給她的匕首與眾人纏鬥,居然游刃有餘。仗著寶刀在手,她越打越興奮,居然連削斷七八柄大刀,將眾侍衛逼得連連退後。
段禎眼角瞟到她,不由覺得好笑。此時他手腳上仍戴著鐵鐐,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行動,反成為絕佳的武器,連在上面的鐵鏈更是變成鐵鞭,打得九親王四處吃痛,手忙腳亂。
忽地外邊又衝進一人,也是作侍衛打扮,邊跑邊大呼小叫:「王爺不好啦!大王子的營帳失火啦!他人還在裡邊沒出來!」
一聽兒子受難,本來就招架不住的九親王更加亂了陣腳,胸口結結實實挨了一記鐵拳。「咚!」一聲悶響,他蹬蹬蹬倒退幾步,「哇」吐出一口鮮血。段禎躍上前舉起巴掌,擊到他面門卻收力只是輕輕一推,九親王便跌倒在地,絕望地盯著段禎。
「我今日不殺你。來日定有他人取你性命。」段禎說完拍拍手,回過頭。那名後來的侍衛正是元澤厚,幫田醉收拾了那十幾名侍衛,也輕鬆地拍拍手,與段禎相視一笑。
「走吧!」三人攜手走出牢房大門,迎面一片亂哄哄,人群來來往往,吆喝喧天,遠處則是一片火海,濃煙滾滾。
「快走吧,三少和王嬤嬤還在等著我們呢!」田醉笑著往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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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禎的起義以失敗告終。
就在他離隊去搭救田醉之時,東、南兩地藩王聯合九親王共八十萬大軍向西挺進,連夜襲擊他的軍隊。
起義軍雖號稱六十萬,但大多是農民、小商販組成的烏合之眾,怎堪一擊?加之首領又不在,頓時四散潰逃。
好在段禎早料到會有這一天,離去之前便安排好撤退的路線。眾人兵分幾路逃亡,餘下被捉到的則投了降。一仗下來,倒也傷亡不大。
東、南兩藩王一戰告捷,大獲全勝,為朝廷平亂立下大功,自去受賞不提。
只倒霉了九親王,不但未受封賞,還丟了腦袋,這卻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