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殺了她!我一定要殺了她!!」
段禎一個頭八個大。天哪!這麼一大堆衣服,看來是徹底報廢了,袖口連著領口,前襟接上褲筒,後襟則縫成個布袋!最氣人的是,還有兩件完整的,一黑一白,但偏偏袖子錯了位,白衣黑袖,黑衣白袖,倒是還挺有創意!
為什麼?為什麼他在這該死的女人心目中就是一絲威信也樹不起來,甚至拿木家人來威脅都不起作用?
「木桃!」他大叫,「給我滾出來!」不在臥房裡,也不在密室裡,看樣子是跑了。
「好!有種就不要讓我捉到!否則我會讓你嘗嘗什麼叫作生不如死!」
他在門口抓住一個手下,「木桃去了哪裡?」
「稟谷主,木桃姑娘在王嬤嬤那裡喝茶。」
「奶媽那裡?喝茶?她還有閒功夫喝茶?!」段禎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而去,身後那名手下躬身垂首,斜眼偷瞄他的背影,小聲咕噥著:「慘案!人間又將消失一條寶貴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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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嬤嬤滿面笑容地看著面前開開心心喝茶吃點心的姑娘,心下十分不解。為什麼阿楨那小子就是制服不了她呢?很簡單嘛!這木桃姑娘一看就是吃軟不吃硬的典型,只要拍拍她,摸摸她,哄哄她,喂點好吃的,說點好聽的,她保證馬上溫馴得如一頭綿羊。偏阿楨那傻小子不懂訣竅,撞得滿頭包還不得其門而入,真是活該!
「王嬤嬤,這桃花堡裡好像沒有幾個女人?」木桃嚥下嘴裡的春卷,提出擱了好久的疑問。
「什麼沒有幾個女人?根本就只有我一個!」王嬤嬤不滿地道,「自從老夫人去世以後,這桃花堡就成了光棍營,只剩我一個老女人!當然了,現在還加上你,總算有點生氣了。」她左看右看木桃,覺得順眼極了。
「那堡裡這麼多人的老婆呢?難道他們都不娶親的嗎?」
「家眷都住在外面,阿楨允他們一月回去探一次親。」
「簡直沒人性!」木桃跳了起來,憤憤不平,「哪有這樣的!明明近在咫尺,非要讓人家如隔天涯!難道他自己就沒有家眷沒有親人嗎?」
「確實沒有。」王嬤嬤說起自己這個養子,滿臉儘是疼惜,「阿楨十二歲喪母,前年又喪父,年紀輕輕就挑起這根大梁,哪裡有時間談婚論嫁?他胸懷大志,最恨的就是耽溺酒色、不思進取,所以堡中幾乎沒有女人出入。」
「有啊!阿菲是女人呀!」木桃想起阿菲來,不知她現在何處。
「木菲呀!」王嬤娃搖頭歎氣,「她雖是姑娘家,但在這裡誰把她當女人看了?那孩子,從小就勤奮好學,又是天生的武學奇葩,谷中幾乎所有武師都做過她師父,到後來全都不是她對手。唉,也不知是福是禍,人也長得標標緻致的,可就是沒有一個男人敢要她。她呢,也看不上別人,只除了……」王嬤嬤頓住沒往下說。
「誰呀?阿菲看上誰了?」木桃這下可樂了。
「也沒有!這事兒沒個准,准說得清楚呢!」王嬤嬤含糊其辭。
木桃可不依她:「說什麼呢?到底是誰呀?王嬤嬤你快告訴我,我也好幫她呀!」
「不行!」王嬤嬤一口回絕,「你這孩子過分熱心,知道了只會越幫越忙。」
「好吧!」木桃扁扁嘴,「不說就不說吧!雖然不弄清楚會把我憋死,但既然你不想說,那我就憋死算啦!唉,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不錯!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門霍地被推開,段禎怒髮衝冠,大步跨進來,兩手捏得咯咯作響,恨不得就此一拳把木桃送上西天,「哼哼!你很有遠見,先來喝茶吃點心。你馬上就要沒命吃了。」
「阿楨!不可對姑娘家如此粗魯!」王嬤嬤忙伸手攔住他,「是我請她來做客的。」
「是嗎?好!奶媽謝謝你的招待,現在我要帶她走了。」奶媽是段禎惟一敬重的人,在她面前也不敢太造次,只好伸手握住木桃手腕往外拖。
「不!我死也不走!」木桃拚命抱住桌子,「王嬤嬤救我!我會被他殺死的!」
「你也會怕死?」段禎好似聽到天大的笑話,「你不是說你最不怕的就是死嗎?」他抓住木桃的肩,將她整個人提起來,往肩上一扛,就大步出去了。
王嬤嬤目瞪口呆地望著兩人吵鬧掙扎的背影,搖搖頭:「人間慘劇!唉,你死定了,阿禎!」
可憐的木桃,趴在段禎肩上亂拍亂蹬亂叫:「救命!放我下來,你這個混蛋,死色魔,放我下來!救命啊——」她朝一路上碰見的每個侍衛呼救,但他們卻只是側目而視,然後便低眉垂首,假裝沒看見。
「該死的東西!」她捏緊拳頭,憤憤地捶他的背,「咚咚」直響。忽地眼角瞟到一個黑影。
「木菲!阿菲——救我!阿菲,是我啊,救命!」木桃興奮得一陣狂踢亂蹬,段禎幾乎都壓不住她。
木菲果然不負所望,挺身攔在段禎面前,一拱手:「谷主,木桃是屬下帶進谷來的,就請交由屬下處置吧。」
「對對對對!」木桃伏在段禎背後猛點頭。
「不行,她闖下的禍,必需由她自己收拾!」段禎氣得牙癢癢,怎會輕易放過她。
「木桃闖下的禍,由屬下承擔。」木菲說。
「阿菲,阿菲,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再生父母!」木桃感動得痛哭流涕,可該死的段禎為什麼還不放下她,好讓她撲上去抱住木菲的大腿聊表謝意呢?
「很好!」段禎鬆了一口氣,那堆奇形怪狀的衣服,終於有人替他傷腦筋了,但肩上扛的這傢伙,卻是罪不可恕!
木桃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大堆衣服被木菲團成一團抱走,恨不得縱身撲到上邊也被一齊捲走,但該死的,她既動彈不了,也叫喊不出,只能乖乖地跟個石像般坐在凳上。那該死一千次一萬次的段禎居然點了她的穴道,自己卻優哉游哉地坐在一旁看書喝茶,簡直當她不存在。
一會兒,晚飯送來了,很簡單的粗茶淡飯,段禎卻吃得很香。木桃咽嚥口水,暗自慶幸開始在王嬤嬤那裡填了一下肚子,要不然這會只會口水流滿地。
吃完飯,又送來了一隻大號木桶,熱氣騰騰的水倒進去,看來是要洗澡了。
段禎等侍衛一關上門就開始寬衣解帶,脫得精光,「撲通」一聲跳進桶裡,熱水濺了木桃一臉。
「好舒服!」他將整個身子浸入熱水之中,歎了口氣,「唉,可惜沒人擦背。」
「喂!你要不要幫我擦背?」他突然望向木桃問。
木桃忙把直愣愣盯著他的眼珠子往上翻,給他看眼白。
「沒關係!沒人擦背我自己擦。」段衲拿起汗巾,扭了幾圈,反手握著擦起背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嗯,真舒服!」
木桃看得是眼睛發癢,身上更癢。她有幾天沒洗澡了?從進桃花堡裡就沒洗過,那間牢房裡一天,水牢裡一晚,再加上今天,總共三天,尤其是開始還那樣……嗯,激戰一場,現在全身都黏黏的,好難受。
她皺著眉頭,覺得身上越來越癢,尤其房子裡熱氣蒸騰,更讓人覺得燥熱難當,奇癢無比,可她動不得,叫不出,一張臉憋得紫紅紫紅,終於忍不住,眼淚嘩啦啦流下來了,這下可像決了堤的洪水,連日來的委屈都匯在這一處拚命發洩。
段禎穿好衣服,走到她身邊,伸手剛想解開她穴道,忽地頓住,只輕輕一拍,拍開她的啞穴。對她可不能掉以輕心。
「哇——」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喊聲傳入耳膜,段禎臉上抽搐了一下。天!受不了!
他也不去打擾她,逕去叫人收拾洗澡水。門開了,兩名侍衛走進來,她的哭聲立即戛然而止,段禎忍不住失笑,但在手下面前又不得不板起臉,憋得好難受。
那兩名侍衛卻憋得更難受。天哪!主子竟在女人面前洗澡,而這名哭得一塌糊塗的女人正是那個大逆不道的木桃!他們兩人面無表情地把木桶抬出去,心裡則不約而同地想這下茶餘飯後可有得聊了。
段禎見木桃哭得差不多了,便走到旁邊問:「你想洗澡了?」
「嗯!」木桃從鼻子裡哼哼。
「也想吃飯了?」
木桃再哼一聲。
「那麼求我啊!求我,什麼都給你。」段禎輕聲誘哄。
「你去死!」木桃大叫一聲。求他?做夢!
大木桶又被抬進來,再次倒進熱水,水面上居然還漂著玫瑰花瓣!木桃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怎麼樣?洗澡水都給你預備好了。」段禎胸有成竹地微笑道,「求我吧!不過是動動嘴巴而已,又不要你的命。來啊,求我!」
木桃微張一下嘴,又趕緊閉上,眼光落向一旁,既不看他,也不看桶。
「既然你不想洗澡,那我也沒辦法!」段禎打開暗室門,閃身進去,「你就在這坐著吧,我失陪了!」
「等一下!」木桃終於忍不住喊出聲,帶著濃濃的鼻音。
「哦?」段禎探出上身,「你要求我了?」
「我,我……」木桃囔嚅了半天。
「我可沒這個耐心。」段禎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門內。
「我求你!」木桃豁出去了,大叫一聲。
段禎的臉在黑暗中綻開一朵大大的笑容,但他一回身又面色淡然。
「求我什麼?」他慢慢踱著步子。
「我要洗澡,放開我!」
「不行!」他輕輕搖著食指,「你要說求!」
「求、你、放、開、我!」木桃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雖然有些勉強,但他已經滿意了,當下伸手解了她的穴道。他知道不能逼得太急,慢慢來,總會馴服她的。
木桃站起身,活動筋骨,邊用殺人的眼光瞪著他。
「你自己慢慢洗,我要去歇息了。洗完了去門外叫一聲,會有人來收拾,也會給你送飯來吃。」段禎說完進了暗門,櫃子在他身後合攏。
洗澡!木桃歡呼著跳進桶裡。「好舒服!」咦,怎麼和那死傢伙口氣一樣?她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呸呸呸!
「唉,可惜沒人擦背。」
洗完澡,又吃過飯,幹什麼呢?是不是趁現在溜回家去?不忙不忙,先去看看那死傢伙躲在底下幹什麼吧!剛剛他不是說去歇息嗎?那密室裡又沒有床,歇什麼息?難道還有其他密室不成?一想到此,她不禁雀躍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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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內,段禎嘴角噙著笑,斜躺在細繩上。那繩裡面加纏了牛筋,雖細卻相當結實,可長年累月下來,還是被他的體重弄斷幾根。平均一年換一次,這應該是第三根了吧?
不知不覺,竟也做了快三年的桃花谷主。三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如此開心,一想到木桃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忍辱負重的表情,他就忍不住要仰天狂笑。
終於大獲全勝,雖然得之非常不易,但已足夠他偷笑好幾天啦!
「笑什麼笑?笑死算了!」門口傳來不滿的嘟噥聲。
他悚然一驚,斂去臉上的笑容,暗罵自己得意忘形,竟失去警惕,連她進來了都不知道;若是敵人的話,只怕這會自己已死了十回了。
他冷眼瞧著她,一言不發。
木桃背著手,慢慢踱過來,「喲!原來你睡這個上面呀?剛剛我在門口看見還以為你是神仙會法術呢!」
她伸手搖搖繩子,卻紋絲不動。「咦?繃得這麼緊?都不能動,我還想給你打打鞦韆呢!」其實是想把段禎搖下來,讓他跌個狗啃屎。誰知他卻用上千斤墜功夫,哪裡動得了分毫。
不過沒關係!
「喂!你幹嗎睡繩子?是不是有什麼怪癖啊?」
「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我呢,臥繩子!怎樣?比他高級吧?」段禎還挺得意。
「那你嘗什麼呢?」原來這傢伙還真想復國。
「嘗你,行不行?」段禎有了逗趣的心情,「你可比那苦膽難吃百倍!」
鎮定,鎮定!不可跟這卑鄙小人一般見識!木桃扯著嘴角,勉強笑道:「哎,對了!你那本《孫子兵法》也沒什麼意思,我去拿來還給你。」話音未落,她就已咚咚咚跑出去了。
一會,又咚咚咚跑進來,手裡拿著書。
「喂!你睡覺前喜歡看看書吧?接著了!」她把書一拋,趁他伸手去接的當兒,快速掏出剪子往那細繩剪去。「喀嚓」!
哈哈!這下他可得摔個狗啃屎了!
誰知段禎早有防備,一個翻身,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孤線,輕飄飄落到地上,似笑非笑地望著目瞪口呆的她。
「哎,我說!你把我的床鋪弄壞了是何居心?難道是想邀我上去和你同床共枕嗎?」他眨著眼,一臉暖昧地問。
「啊!什麼?沒有!不是!」木桃被反將一軍,漲得滿臉通紅,趕忙放下剪子,拾起兩截斷繩,用最快的速度綁個死結,說:「請慢用!」便低頭往外疾行。
「等等!」段禎叫住她。
「你想幹什麼?」木桃如驚弓之鳥似的回過頭。
「別妄想逃走,你跑了我還是會抓你回來。如果你不想受皮肉之苦,不想連累木家人的話,最好乖乖睡在上面不要亂跑!」見她瞪大眼睛,又加上一句:「放心,我不會碰你的。就你那模樣,碰過一次還想碰第二次的話,那是傻瓜!」他說著違心的話。
木桃倒抽一口涼氣,只差沒氣暈。她咬牙,瞪眼,握拳,轉身,一步一頓走了出去。
段禎,你等著!她把自己重重拋到床上。我不會逃走!當然不會!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段禎瞇著眼看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然後輕輕一躍,樂陶陶地躺在繩子上。「請慢用!」
嘿嘿!不好意思,又小勝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