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刻的校園裡,爬滿了長春籐的紅磚建築下,略嫌窄小的拱門前,不尋常的擠滿了吱吱喳喳的人群。
康韶櫻站在系所大門前,故作鎮定的與一票聞風而來的學生們談笑風生。
「助教,聽說你男友要來接你回家,我們可以看看助教的男友長得怎樣嗎?」大一的新生,天真爛漫。
「呵、呵呵,」她們是打哪聽來的?康韶櫻拳頭收緊,用力得連指甲都戳進了細嫩的掌心,「當然可以。」
……她能說不嗎?
「不得了耶,康助教。前幾天我們還在討論在你身上糾結了不知多少年的桃花煞氣,想說以後要不要跟你這個命犯孤寡的人保持適當距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自行破解,成功地交到了男友!」太神了!
「可喜可賀啊,學姐!」啪啪啪!學妹們開心地鼓掌著。
「謝謝,謝謝大家!」她面帶笑容地向大家致謝,簡直就像是選舉過後謝票的候選人。「謝謝大家的支持!」
哼,男友?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呢!等著看好戲的秘書在一旁冷笑。「奇怪,怎麼等了大半天,還不見人影?」
「助教,你的男朋友未免太沒效率了吧?比我男友還差。」一名樣貌可愛的女孩撒嬌似的抱怨著。
「你男友是送快遞的,當然不能比啦!」眾人一陣哄堂大笑,氣得女孩猛跺腳。
康韶櫻也跟著笑了,但手心是一片濕冷。
衛紳冬真的會來嗎?雖然他在電話裡答應得很爽快,但其實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打從上回見面到現在,他們除了通了幾次電子郵件、交換了一些基本資料之外,實際上仍是陌生的。
怎麼辦?他真的會來嗎?康韶櫻愈想愈害怕。
都已經過了四十五分鐘了……
他到底是在天邊還是在海角?趕到市區,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嗎?
儘管康韶櫻一直告訴自己,不能隨便懷疑別人,他可是幫了她大忙的大恩人。但,各種怪異揣測仍是在心底不斷浮現。
他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如果他突然改變心意不幫忙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為這個「臨時男友」的主意本來就很怪……
「啊,」一名行政人員喊道:「是不是那個人?」
眾人循著方向望去,康韶櫻也不例外。
一看,她忍住不住驚喜地喊了出來:「就是他!就是他!」
暮色下,一名長髮及肩的高姚男子,朝著系所大門走來。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康韶櫻心跳一百,說不出的喜悅開懷!而身旁的一票人,遙望著衛紳冬秀麗得過火的出眾形貌,不禁怔愣出神。
天哪!究竟是男是女?
「對不起!」他急著道歉,「車子沒辦法開進學校,我為了找停車位花了不少時問,你等很久了吧?韶櫻。」
韶櫻……他叫得真是自然,真是好聽!
感覺起來幾乎不像是她用了二十幾年的俗氣名字——
「你們在幹什麼?!」一時閃神的康韶櫻,錯愕地看著拿出手機朝衛紳冬猛拍照的學生們。
「留作紀念嘛。來!助教的男朋友,看這邊好嗎?」學生們熱切指揮。
「別得寸進尺!」她趕忙拉開了衛紳冬。
「唉唷,助教,我們也是為你高興啊,沒想到你不交則已,一交就是這種大帥哥!」真是太賞心悅目了。「助教的男友,你真的好帥喔!」
一票大一的小鬼繞著衛紳冬轉,開心地嘰嘰喳喳。沒料想會受到如此熱情擁戴,受寵若驚的衛紳冬只能微笑以對。
「請問一下,你是不是演過戲,還是拍過廣告?我覺得你很面熟耶。」
「你是用什麼保養頭髮的?看起來好漂亮喔。」
「我們來合照一張好不好?」幾個人索性把他包圍。
「別鬧了!」康韶櫻急忙阻止,「你們這樣很嚇人!」
「唷,助教吃醋啦?」一群人促狹笑道,「唉呀,只是一起照張相而已,又不是要把他拐跑。」
「不是這樣的……」康韶櫻有苦難言。
這群小鬼有所不知,衛紳冬只是好心幫忙,飾演她的男友而已,哪能這樣麻煩人家。要是把他嚇跑了,叫她上哪再找個臨時男友?
「你到底喜歡助教哪一點啊?」學生們纏著衛紳冬好奇問道,「我們助教一天到晚都在用功唸書,身為她的男友,你不覺得很悶嗎?」
「喂!」這群人在胡說個什麼鬼!
衛紳冬笑答:「這正是她的可愛之處,不是嗎?」
眾人一片嘩然,不禁為這玄之又玄的回答費思量。
「你是說……你就是對我們的書蟲助教一見鍾情?」他們又問。
「夠了——」康韶櫻咬牙。
「我的意思是說……」衛紳冬耐人尋味的拖長了話尾,「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她將會在我生命中,佔有非比尋常的份量。」
大家又是一陣愕然,就連康韶櫻也是。
衛紳冬……
「夠了!」秘書臉色難看地斥道,「沒事的話就趕快離開了!康助教,還不快把那些學生筆記搬回去?!」
康韶櫻沉下臉,恨得牙癢癢,卻又莫可奈何,只得彎下身……
「我來吧。」衛紳冬攔住她,俐落地伸手一拾,輕鬆解決百來本筆記。
「哇,好帥喔!」一旁的學生群儼然已成了衛紳冬的影迷俱樂部,偶像隨便做個動作都喊帥。
「還有其它的嗎?」他問道。
康韶櫻愣愣搖頭。雖然這是件簡單小事,卻讓她莫名感動。
有男朋友在身邊照顧呵護的感覺,就是這樣吧?
「這位一定就是系辦的秘書吧?」衛紳冬優雅微笑,「韶櫻常聊到你。」
他這一句話說得輕輕鬆鬆卻又莫名詭譎,惹得秘書渾身緊繃,一雙鬼眼急急殺向康韶櫻。
「哦?助教說什麼?」學生們口無遮攔地嚷了起來。他們向來討厭這個頤指氣使、態度奇差的秘書,「一定是在抱怨秘書平常有多愛欺負她吧?我們可以作證喔,秘書把工作都推給助教啦,每次去系辦都看到她吃飽閒閒地在講電話……」
「閉嘴!」秘書大喝!
後方忽然有人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大家聞聲回首,不禁愕然。
「院長?」
後方一群氣勢非凡的人,正是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院長,以及她那一票博上班愛徒們:也就是康韶櫻渴盼加入的研究小組。
上回在飯店巧遇的學姐,一眼就看見了康韶櫻和衛紳冬。「院長,她就是我跟您提過的學妹,康韶櫻,旁邊那個就是她男朋友。」
年過半百的院長,身量修長,頭髮烏黑,但額前極其個性的留著一撮銀白。銅鈴般的大眼,炯炯有神,高挺的鷹勾鼻看來有些嚴峻。
「你就是康韶櫻?」院長威嚴十足。
康韶櫻屏住氣息,「我、我就是!」
「康韶櫻……」院長瞇眼思索,「我記得你是今年碩士班畢業生的第一名,你的論文題目是……」
「西漢王墓漆器的研究!」
「是了,記得你在史料方面記載得非常完備,鉅細靡遺得連過往幾十年來從未有人提過的地方你都顧及了。」院長道:「聽說你妹妹康時蘭是日本伊集院考古隊的一員?」
伊集院是出了名的日本大財閥,除了商業勢力無遠弗屆,對世界文化發展也是不遺餘力,特別是旗下足跡遍佈全球的考古大隊,更是赫赫有名。
「是!」她急忙點頭。
「可真方便啊,康韶櫻,」秘書歹毒冷諷,「該不是拿著妹妹發表過的資料,畫蛇添足的做了額外補充,就讓你得了第一名?」
康韶櫻怒而反駁:「時蘭他們發表的是關於那位西漢公侯的身份調查、歷史研究,還有整個秦漢陪葬制度的探討;而我,則是專注於出上的漆器上。一個重點是在人,一個是在物!」什麼叫畫蛇添足?!根本沒仔細看過她的論文,還敢亂講話!
院長極其冷淡地瞥了眼秘書,「學生能善用自己的人脈寫出一篇精采的論文,確實是值得鼓勵的。」況且,如果康韶櫻沒半點本事,伊集院會放手讓她寫?繫上的教授會給她最高分?
質疑康韶櫻的成績表現,無疑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第一回合慘敗的秘書,只得暫且收聲。
「不過,」院長又說:「再怎麼關係密切,那畢竟是伊集院挖出來的東西,就算人家不介意,我們也……」
一見情勢轉變,秘書馬上敗部復活,「沒錯!就算是有妹妹從中牽線,再怎麼說那也是別人家的東西。老是沾人家的光,還敢沾沾自喜!」
康韶櫻聽得臉色發白,衛紳冬輕俏地拉住她的手,安撫地握了握。她撇過頭,投以求救的眼神。
兩人互動自然,就像真的在戀愛般……
「所以,」院長高聲地打斷了秘書的自鳴得意,「既然要寫,就乾脆光明正大的以我們學校的名義與日本伊集院正式合作。對我們學校、對你,一定都有正面的幫助。」
聞言,康韶櫻驚喜不已,笑得合不攏嘴,「是的!院長,我一定會……」
「聽你學姐說,你也會參加下下禮拜六的宴會?」
「是!」康韶櫻開心得快要飛上天。
「很好。宴會上將會展出主人收藏的幾幅畫作筆帖,到時讓我跟其它客人聽聽你的看法吧。」院長翩然轉身,「還有,帶著男朋友一起來吧,好好玩玩,就當……慶祝你擺脫命犯孤寡的詛咒。」
大家聽了,不禁哄堂大笑!
「命犯孤寡?」衛紳冬擰起了眉。那是什麼東西?
怎麼連院長都聽說過這件事?康韶櫻尷尬得面紅耳赤,但還是喜不自勝。
太棒了!
她的目標,似乎愈來愈近……
夜裡,叢木遮蔽下的校園小徑上,猶帶著雨後的濕氣。遠處隱隱約約飄來講課聲,外頭學生三三兩兩笑鬧奔走,空氣裡充滿閒適的味道。
角落,月牙白的路燈佇立在墨綠榕樹旁,孤伶伶地發著光。
康韶櫻樂得滿面春風,「你說院長是不是還挺欣賞我的?她還要我在宴會上評論畫作!」啊,真是太美滿了,「阿紳,這一切都要感謝你!」
「我什麼都沒做。」他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偉大。不過……「既然你妹妹時蘭是在日本伊集院的考古隊裡工作,為什麼你不乾脆也跟著去就好了?何必執著於此?」
「不一樣的,」康韶櫻侃侃而談,「考古跟博物館學有相當的差距,我想走的路線是以博物館管理為主,不是像我妹妹那樣上天下海的挖掘。把文物找出來固然很偉大,但是事後的管理收藏,以及展出規劃也一樣非常重要……啊,抱歉,你一定覺得聽我說這些很無聊吧?」她老是這樣,所以剛認識的人常會被嚇跑。
衛紳冬輕搖頭,若有所思地笑了,「總之……加油吧,你那天一定要好好表現。」
「嗯!」她一定要再多讀些書,做好萬全準備。「對了,剛剛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那群小鬼在想什麼,拿出手機就對著你猛拍……請你不要生氣好嗎?以後會請你出面的場合,都是大人物齊聚的,我保證絕不會再有這類事情發生。」絕對不會!
「你不用這麼緊張,男女朋友間是不用如此小心刻意的。」
「問題是,我們又不是真——」
「噓!」衛紳冬抬手作勢噤聲,「……即便是作戲,也要講求逼真,特別是在外頭,那個『假』字最好提也不要提。你要打從心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打從心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緊緊記住,我是你的,」衛紳冬淺笑道:「我是你的男朋友。」
看著微光中的衛紳冬,康韶櫻的眼睛眨也不眨。
老天!他知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即便是缺乏戀愛經驗的康韶櫻,也能強烈感受到那幾個字距組合在一起時,產生的神奇魔力……
我是你的。
她的心跳聲大到幾近吵雜,更不用說早就燒滾發燙的臉頰了。
幸好現在光線不良,不然——
「關於下禮拜六的宴會,你打算如何?」衛紳冬忽道。
一提起正事,她立刻收整心神。「我一定會回家鄉讀書的!」
「我不是在說那件事,」相信那方面她會做得很好。但……衛紳冬擔心地望著她始終不變的「厲害」造型。「宴會當天,你打算要穿什麼出席?」
「嗯,」她歪著腦袋想了下,「大概會穿件黑裙子。」黑色最正式了,對吧?
「黑裙子?」他的聲音聽來像是在害怕,「像今天這條嗎?」
「應該是吧,我也沒別的衣服了。」
一瞬間,她彷彿聽見衛紳冬驚恐的抽息聲。
「怎麼了?」他身體不舒服嗎?
「你不能穿這樣去的,」衛紳冬搖頭低喃:「你進不去的。」
「放心,我有邀請卡。」學姐已經給她了。
「不,相信我,你不能用這副打扮去參加宴會。」在那種正式場合,穿著等同於第二張邀請函。像康韶櫻這種打扮,別說會讓門房給攔下來了……衛紳冬幾乎可以看見她被眾人冷眼譏笑的可怕景象。
不論如何,她不能以這種打扮出席。
驀地,康韶櫻的臉又紅了。
只不過,這次是因為尷尬羞愧。
「抱歉,我真的不太懂得什麼時尚流行的……」她懊惱地搔搔臉。
要是以前,她才不在意別人怎麼想,就連今天被秘書狠狠批評的時候,她也沒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但現在……
突然地,陌生的濕氣侵佔了她的眼眶,又熱又辣的,幾乎教人無法招架。
他真的覺得她很醜嗎?
「你一點也不醜,」衛紳冬鄭重澄清,「你只是太不在乎自己的打扮穿著。韶櫻,只要你願意,我相信你可以很美麗。」
很美麗?她?
「韶櫻,」衛紳冬信心十足的說道:「你願意把自己交到我手上嗎?」
為了要成為「美麗的女人」,為了要風風光光在宴會上亮相,康韶櫻展開了美化外在的大工程。
只是,這工程之艱巨、複雜、血淚交織以及痛徹心肺的程度,是她先前完全無法想像的。
「啊啊啊——」好痛啊,康韶櫻淒厲慘叫。
「別動!」衛紳冬用力按住她,繼續拔眉。
「拜託,我打小就最怕痛了……」高抬貴手,快快放了她!
康韶櫻的抗議完全無效,打從一踏進衛紳冬的造型工作室後,她便猶如砧板上的一片肉,任人宰割。
按照衛紳冬的說法,為了讓她成為宴會中的閃亮一顆星,就要替她徹頭徹尾量身打造新形象。而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對於女性追求美麗的各項繁複手續、終極手段,可說是大開眼界、歎為觀止,甚至嚇到腿軟。
要成為一個美女,必須去除的東西不知凡幾。去角質、去黑頭粉刺、除斑、敷臉、修眉、上蠟除毛……這些都是很基本的。幸好她頸部以下的毛髮並不旺盛,不然她要受的苦還真是無邊無際。
「美麗需要付出代價,但結果絕對會讓你滿意。」他保證。
康韶櫻眼眶含淚,「我可以不用那麼美麗,沒關係的……」
「你難道不希望在宴會上遇見你真正的白馬王子嗎?」他支起康韶櫻的臉。
捨棄遮去大半張臉的眼鏡、古板老氣的髮型,她其實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心型臉蛋上,秀挺的鼻樑微微上翹;濃密黑長的眼睫下,貓樣的大眼氤氳朦朧;檀口輕啟,形狀優美的唇瓣,天生就帶著薔薇般的色澤。
只要她願意,她可以顛倒眾生……
「我才不需要什麼白馬王子呢,我只要有你這個『神仙教父』就夠了。」
康韶櫻毫無心機的坦率笑語,驚醒了不知不覺看她看得出神的衛紳冬。
他微斂心思,「神仙教父?」
「是啊,」她彎彎的笑眼晶亮,「你在幫我這邋遢的灰姑娘脫胎換骨,不是嗎?」
他沒好氣地嗤笑一聲。「我才不是什麼神仙教父。」
「你幫我梳妝打扮,到時又要護送我去參加宴會,不就像灰姑娘裡的神仙教母?不過因為你是男的,所以就改成教父嘍!」她調皮地笑了,「教父大人,請問一下,我的番瓜馬車是雙B的嗎?」
「現在與其擔心到時要搭什麼車,不如想想要穿什麼才好。」眼前有眾多選擇,卻遲遲難以下決定。
「這種事情就交給你了。」她聳聳肩,「你也知道我沒品味。」
「你不是沒品味,你只是不想花腦筋在這上面。」他用小刷子推順了康韶櫻的左眉。「就這點面言,你跟一般女人真的很不一樣。」
「你也是啊。一個男人,卻對打扮如此有興趣。」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很多知名造型師都是男的。」
「問題是,一般男人對這些東西不都敬而遠之?」就像她一樣,「欸,說真的,你為什麼會走上這條路?真的是因為興趣嗎?」
「當然。就像你願意為學術研究花上一輩子,我也一樣。」他用精巧的銀色小剪子細細修整她的眉,「我喜歡看見人們脫胎換骨的樣子,更喜歡她們見到鏡子裡的自己時,不禁由衷讚歎的模樣。」
那一瞬間的反應是最真實的,也是最直接的。
當人們望見鏡子裡的自己,眼睛一亮……他就知道他成功了。
「所以,你在十九歲的時候,就為了自己的志趣,毅然決然地放棄了日領高薪的模特兒工作?」
這一切都在兩人不久前來往的電子郵件中聊出來的。衛紳冬在從事造型師這份工作之前,曾在日本當過一陣子的模特兒,後來因為興趣使然,不顧週遭反對,從人人捧在手心的頭牌模特兒,轉任終日被人呼來喝去的造型師助理。
那段日子固然苦,卻也奠定了他今日的基礎。
「是沒錯,」他略微訝異,「你記得還真清楚。」
「當然!我可以說是過目不忘的喔。」她小小炫耀一下。
他挑挑眉,「我想也是。不然你也不會從小到大都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就算在競爭激烈的研究所裡,也是穩居狀元寶座。」衛紳冬也不是省油的燈,關於康韶櫻的資料,他也看得很仔細.
說到拿了二十幾年的第一名,她就神采飛揚了起來。「我向來要求自己一定要表現最好。」
「我瞭解。」他點點頭,「只不過你為了要在成績上有最好的表現,所以才會直到現在都沒談過戀愛。」沒錯吧?
才剛踉起來的康韶櫻,立刻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縮成一團。
「你說的是。」最近才因此而飽受打擊,一提到這件事,她仍是隱隱作痛。「我是在感情世界裡交了白卷。」
「說真的,不可能從沒有人對你示好過吧?為什麼你不試試看呢?」
「我就是不想嘛,況且……那些人我又不喜歡。」
「那你到底喜歡哪一種人?」
她喜歡的……康韶櫻看了看他。「基本上,就是……」
像他這樣的?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衛紳冬又問。
康韶櫻臉上發紅,不耐地直揮手。「唉喲!戀愛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時的潛意識相吸嗎?」
「沒試過的人當然不會懂。」
「誰說的?」世界上會有她不懂的事?她可是讀遍萬卷書的康韶櫻!
瞧她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衛紳冬臨時興起,俯低頭靠在她的耳邊。「你試過有人靠在你耳邊輕聲細語的滋味嗎?」
康韶櫻驀地脹紅了臉,縮起身體。
他邪氣一笑,更是逼近。「你試過與另一個體溫相依相偎的感覺嗎?感覺對方的氣息環繞著自己……就算不在身邊,指尖仍然留著曲線輪廓的記憶,還有那份肌膚的觸感……」
康韶櫻幾乎停止心跳,大氣也不敢喘地望著他彷彿有著魔力的雙眼,四肢百骸像通了電一樣,酥麻無力。彷彿他的大掌正如他所說般的,肆意地撫摸著她——
砰的一聲!不斷往旁邊躲的康韶櫻,終於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哈哈哈!」衛紳冬得逞地大笑,罔顧坐在地上的康韶櫻是不是又窘又氣。
「你……可惡!」竟敢耍她?!
「好了,對不起,」衛紳冬趕緊道歉,安撫氣得冒煙的佳人重新坐好,「對不起……跟你鬧著玩的。」噗哧!
還笑?!氣死人了……康韶櫻兩手叉腰。「好哇!既然你這麼厲害,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談了幾次偉大的戀愛啊?」
「我沒什麼可說的。」
「怎麼可能?快招!」剛剛不是說得一副很有心得的樣子嗎?她有些酸溜溜地想著。
換作平時,康韶櫻對旁人的戀愛史一點也沒興趣。但現在,她說什麼也要知道!
捱不住康韶櫻的連環逼問,衛紳冬無奈開口:
「嚴格說來,我只談過一次戀愛。」
聽到衛紳冬親口承認自己談過戀愛,她心口咚地一沉!
雖說早知道會如此……「怎麼樣?這唯一一次的戀愛,給了你什麼啟示嗎?」康韶櫻故作冷靜地問。
他推了下康韶櫻所坐的旋轉椅,讓她面向鏡子。
為什麼如此沉默?「你怎麼不說話?」她不死心地追問。
「你還要我說什麼?」他的聲音冷了幾分。
康韶櫻盯著鏡子裡的他。「那場戀愛對你而言,到底是什麼感覺……」她愈說愈小聲。
或許她不該問這麼多,就算他們是合作夥伴,有些事不該問就是不該問。
可是,她莫名地就是控制不住,非要在這個問題上打破砂鍋問到底。
場面極冷,一如衛紳冬冰涼的面容。
過了不知多久,就在康韶櫻以為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終於開口。
「刻骨銘心。」衛紳冬的聲音沙啞,眼神遙遠,似乎陷溺在深沉遙遠的記憶深海……
「那唯一的一次戀愛,我永遠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