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金釵 第八章
    「小姐,你為何突然想看那什麼奇珍異寶?」這疑問妙元忍在心裡已好久,直到三人踏入舞春閣的範圍內,她才有膽說出。

    「好奇啊廣對諸葛遠樵承諾在先的武探春,對賈老夫人都不能吐實了,更何況是妙元這丫頭。

    府中人多,自然口雜,妙元雖不是個多嘴的人,可也難保她不會說溜了嘴。

    「才怪!」妙無根本不信這荒唐的借口,她跨步向前擋在武探春面前,理直氣壯地說:』小姐若真對奇珍異寶有興致,就不會把滿屋子的古董器皿、珍珠王鐲視如敝屣般隨地丟棄,所以小姐這說辭,實在讓妙元無法信服。」

    心情已經夠煩躁的武探春,哪受得了妙元如此咄咄逼人的氣勢?

    冷眼一膘,她乾脆連理由都懶得找,直接蠻橫地叉起腰來,指著妙元的鼻子輕斥:「你這丫頭是否真被我寵壞了?竟敢懷疑我這主子的說辭?怎麼,是否日子過得太安寧,想要本小姐再找些新花樣整整你們姐妹倆才甘心?」話落,武探春也懶得管妙元會怎麼想,轉身便拂袖而去。

    妙無與妙芳兩姐妹看她如此,更感怪異。

    二人愣在原地,靜睇著她倉皇離去的背影,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妙芳開了口:「姐姐,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可你聽了之後,千萬別宣揚出去。」

    「什麼事?」看妹妹說得小心翼翼,神情又神秘兮兮的,妙元不禁也跟著提心吊膽起來。

    「昨晚我半夜起來上茅房時,不小心發現……」

    說到此,妙芳還不放心地左觀右瞧,確定四周無人,才接著道:「小姐根本不在自己房裡。」

    「什麼?」這可是非比尋常的大事啊!想小姐平日雖喜歡到處走動,可也不曾有外宿不回的紀錄,「你當真確定小姐不在房裡?也許……也許你上完茅房回屋子睡覺後,小姐就回來了也說不定。」

    「沒有,絕對沒有。」這點妙芳可是肯定得很,「我一發現小姐不在房裡,一整夜都不敢回我們的房間,直等到五更天,才看到小姐一身黑衣,偷偷摸摸地回房裡。」

    聽了妹妹的話,妙元更覺得最近小姐確實行跡可疑,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麼,整天總是不見人影,還發生如昨晚那般的怪事,更讓她感到不妙。

    妙芳看妙元聽了後竟不言不語,不禁納悶地問:「姐姐,你想,我們是否要把小姐昨晚沒有回房睡覺的事跟老夫人稟告?」

    「不!」妙元一聽妹妹的提議,開口就著急地否決,「不要說在老夫人面前,就是府中的任何人,你也不准提起,知道嗎?」這件事可大可小,她們姐妹倆最好先弄清楚,再來決定該怎麼做,才是上上之策。

    「喔!我知道了。」個性耿直的妙芳,向來最聽小姐和姐姐的話,沒有她們的同意,她怎敢到處亂說,又不是不要命了。

    只是小姐最近到底怎麼了?行徑為何突然如此失常?更奇怪的是,她心裡好像藏有什麼大秘密,很怕她們姐妹倆得知似的,這種事可不曾有過。

    姐妹倆同樣默默無語,也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些什麼。

    惟一可以確定的是,此刻她們心裡想的,絕對跟武探春脫不了干係。

    ***********

    三言兩語打發了妙元的好奇心後,武探春即不顧一切地逃回自己的房間,一把將門給合上,並上了閂。

    她氣喘吁吁地靠在門板上,空蕩蕩的腦中不禁想起昨晚所做的那件壞事。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整整想了一個早上的時間,也理不出一個頭緒,無法替自己昨晚所鑄成的大錯,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

    她武探春不是個只會倭過的膽怯者,再說那種事情若沒雙方的配合也不可能成事,因此她更加自責自己的失控。

    不該啊!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跟一個古人發生這種醜事。

    現在姑且先不談她有無機會回到自己生存的年代,單就這些古代男人三妻四妾的觀念,就讓她很難接受,所以打從她得知自己竟錯落在這不屬於她的年代時,她就已下定決心絕不跟任何男人談情說愛。

    可她萬萬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就是少算了諸葛遠樵這筆爛賬。

    一開始她之所以會特別注意他的存在,系看出他不同於一般人對她那些驚世駭俗的舉止有同樣避之惟恐不及的心態。

    跟著就是黑衣人的出現,讓她開始懷疑諸葛遠樵的真實身份,為了證實自己的疑慮確實無誤,同時也為了防範他對賈府做出任何不利之舉,所以她才會絞盡腦汁地親近他,意圖捉住他的狐狸尾巴,哪知……

    唉,無力啊!全身軟趴趴,武探春就著門板滑坐在地上,頭枕著自己曲起的膝蓋,閉眼仟悔自己的過失。

    突然,她靈敏地感覺到前方好像站著一個人,睜開眼,她首先看到一雙屬於男人才有的大腳丫,跟著往上慢慢梭巡,下腹、腰桿、寬闊的胸膛、粗壯的頸項,跟著映人她眼中的竟是那個她最不想見到的男人。

    沒有思考,武探春直覺地身子一站,轉身就想拉開門閂,想奪門而出,可惜一隻大掌卻阻止了她所有的動作,更強勢地逼迫她轉身面對最不想看到的他。

    陰魂不散,當真是陰魂不散啊!  「呵呵,不知閣下擅闖本姑娘的閨房,有何貴事?」皮笑肉不笑,武探春可笑得有些膽戰心驚,在還未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前,她實在不想再看到這惹人厭的男人。

    「呵呵!」同樣皮笑肉不笑,諸葛遠樵卻笑得咬牙切齒,就恨不得能一把掐死這該死的女人。「貴事不敢當,不過是有個小小的疑問,想請姑娘當面賜教。」

    武探春眼珠子一轉,隨即想到一個最能引開他注意力的話題,「你來得正好,我正巧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不知閣下有無興趣聽它一聽?」她邊說,手還邊在自己背後搞鬼,摸索地想拉開門閂,好找機會再從他面前逃開。

    「只要姑娘肯說,在下當然願意洗耳恭聽,只是……」武探春的一舉一動,哪能逃過諸葛遠樵那雙犀利無比的精眸,他單單只要眼珠子一溜,就能看出她心裡在打些什麼鬼主意。「站著說話實在很不方便,所謂來者是客,你這身為主子的人,是否應該先倒杯茶水招呼我這個客人落座,然後我們才能好好促膝常談,不是嗎?」這樣一來,看她還能搞出什麼花樣。

    「這……」要死了!這男人怎麼那麼精?

    武探春實在不想依他的建議行事,無奈在他那雙精銳無比的燦眸注視下,她實在很難違抗,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跨向屋子裡的茶桌,隨手倒杯茶水往桌上一放,「公子請慢用,小心別嗆著了。」最好當場把他給嗆死,省得她看了心煩。

    「感謝姑娘的盛情招待啊!」兩個人各懷鬼胎,誰也不肯先露出自己的底牌,比的就是對方的耐性,看誰耐力強、誰最先失控。

    「哪裡,哪裡,公子客氣了。」知道自己逃不出這間屋子,武探春索性也替自己找了張椅子,蹺起腿來坐得更是舒適大方。

    諸葛遠樵邊喝著手中的茶水,邊用一雙緊迫盯人的眼睛瞅著她瞧,武探春則打定徹底忽視他的主意,眼神溜來溜去,就是不肯把視線膠著在他身上。

    屋內一陣沉默,兩人皆不言不語,氣氛還真有點尷尬。

    諸葛遠樵心忖,這樣跟這女人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況且以這女人倔強倔傲的脾性來說,若他不肯開口,她是絕對會跟他耗到底的。

    「敢問姑娘,你方才不是說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知在下嗎?怎麼現在又不肯開口了?」

    「是有好消息,只是……很可惜的,本姑娘現在沒這個心情跟你提這件事了。」哼!她武探春向來吃軟不吃硬,以他方纔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來說,早已把她給惹火了,所以她現在可是有千百個理由不想說。不高興提,不行嗎?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她不想提,那就換他來提吧!「讓我倆把昨夜發生的事好好——」

    「住口!」一聽他欲提起昨夜的醜事,武探春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一聲怒喝,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若是個君子,就不該再在我面前提起昨晚那件醜事!」

    「唉,可惜啊!可惜!」諸葛遠樵不勝欷噓地感歎著,「我還以為姑娘該是個敢做敢當之人,誰知竟是個膽怯的懦夫,真是讓我失望啊!」

    哼!想用激將法逼她是嗎?她武探春脾氣雖然不怎麼好,可也不是個能讓人三言兩語就逼得中計的蠢女人!

    「失不失望是你諸葛家的事,與我武探春全無干係,若你喝完了那杯茶水,就請自行離去,我累了,不想奉陪,告辭。」

    話落,武探春也不管他如何反應,直接轉身就要往房門口沖;誰知一道人影比她的動作還快,在她還來不及準備應敵之前,他已然攔腰將她一把抱起。

    「放開我!」身子倏然騰空的武探春,在足不點地,雙手又無法動彈的情況下,只能扯著喉嚨大喊大叫。  「你儘管再喊大聲一點無妨,最好把你身邊那兩個貼身小婢女給招引過來,讓她們看清楚是誰擅闖你的閨房,順便也讓她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然非比尋常。」

    不冷不熱的一番話,正好直中武探春的要害,她於是不敢再叫,只能乖乖地順從他,與他並坐在自己的軟榻上。用一雙充滿怒恨的眼,看著他那臉得意的邪笑。

    「不喊了?我還希望你能再喊大聲一點呢,怎麼現在卻變得跟啞巴一樣,悶不吭聲的,這樣的武探春還真是讓我難以適應呢!」看她抿唇怒瞪的神情,諸葛遠樵更是壞心地挑惹她的情緒,一雙手還放肆地環抱在她腰上,霸道地將她局限在自己懷中動彈不得。

    「我警告你,你最好收斂一點,要不我武探春就算拼了女人的閨譽不要,也非整得你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不甘居於下風的武探春,是什麼事情也做得出來的,她不同於時下一般女子,把女人的閨譽看得比什麼都重,在她眼中最重要的是做人的尊嚴。

    沒有尊嚴,她寧可一死!

    看她如此執拗,諸葛遠樵當真束手無策,也惟有像她如此特殊的性子,才能羈絆住他一顆飄蕩不定的心。

    在她面前,他可以不要這麼霸道,只求她一丁點的關注。「好了,別跟我生氣好嗎?你可知我已在你房裡等了將近一個早上,在未見你回來之前,我是怎麼也放不下心,就擔心你有個萬一,更擔心你會魯莽行事。」

    還有另外一件讓諸葛遠樵說不出口的是,今晨他醒來時,不見身旁的她不但讓他感到落寞,更讓他感到惆悵,這種情緒可是他平生首次遇上的;也就是因為這種心情,他才瞭解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把一顆心遺落在這特殊的女子身上了。

    感情真是件奇妙而不可言喻的事,讓人防不勝防、捉摸不定。在還未探知她對自己是否也有情之前,他就是沒把握,就是不放心啊!

    「魯莽行事?」哼!這男人還真把她武探春給看扁了。

    其實在知道他們的目標時,她早已想出一個完美無缺的計劃溉可幫他們尋回血珀,還可不驚動賈府所有人,只是在事情還沒成功之前,她不打算把自己的計劃說得太清楚。

    所以目前她惟一能告訴他的就是——「你放心,我已經幫你找到血拍了,如果沒啥意外,這兩三天之內,你應該就可以帶著你所要的東西,滾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從此兩人再也無任何干係,好落得大夥兒輕鬆如意。

    「我回去,那你呢?」聽這女人的話,難道不曾計劃過屬於他們的未來嗎?難道在她心裡,當真無他諸葛遠樵的存在?

    諸葛遠樵不信,若真是如此,那昨晚她為何要……

    「我?」呵呵!這還用說嗎?「當然是繼續留在賈府當我的千金大小姐,繼續為非作歹,繼續荼毒所有賈府中人,成為一個人見人怕的九怪金釵啊!」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至於其他,她從不敢多想,在這不屬於自己的時代裡,她只求活得自在愉快就好。

    可是為何她的一顆心就是沉甸甸的,好像壓了顆大石頭般,連呼吸都感覺分外困難呢?

    「是嗎?」諸葛遠樵也不急著跟她辯駁,總之她有她的想法,他就有他的應付良策,此時惟有稍安勿躁,靜等大事底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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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仿製一顆一模一樣的血拍,首先需要一塊血紅色的玉石,這點可是有點困難了。

    還好武探春的腦子機靈得很,懂得利用賈府在金陵的勢力,偷偷與賣玉的店家交涉,才買回一塊比正品還要劣質一些的紅玉回來。

    現在原料有了,再來就是雕刻的技術。從小對什麼都很好奇的武探春,懂的可不少呢!

    她不只懂得燒玻璃的技術,還有一雙巧手,不管玉石抑或木頭,只要她耐心夠,想雕什麼就能雕出什麼,而且栩栩如生,乍看之下絕對很難分出真偽。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總算讓武探春仿製出一顆一模一樣的血珀。

    當然,她之所以如此拚命,勞心又勞力的,除了是為了遵守與諸葛遠樵的承諾外,還有另一個說不出口的理由就是——想趕緊與他撤清關係,讓他能早早離開,好給自己有安靜清閒的日子可過。

    終於大功告成,她興奮地拿著自己仿製的作品,直往諸葛遠樵的住處沖,還很得意忘形地大叫著:「諸葛遠樵,我告訴你……」以下所有的話,全被屋子裡另一個男人給嚇得吞回肚中。

    「呵呵,寶哥哥,原來你也在這裡啊!真是巧,真是巧。」在賈寶玉那雙疑惑的目光注視下,武探春覺得還真是有些進退不得。

    若選擇退回自己房間,怕太過矯飾而引起賈寶玉更深的猜疑;這樣的舉止就如在告知別人『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武探春就是作賊心虛。

    正大光明地照著原來計劃,往諸葛遠樵逼近,又怕會讓人起疑,他倆怎麼突然變得如此親呢?

    現在應該怎麼辦是好?在苦思無應對之策的情況下,武探春只好可憐兮兮地求助於諸葛遠樵,請他開口幫她尋個較好又較有說服力的借口,好轉移賈寶玉那雙充滿疑惑的目光。

    「你想到了嗎?」接收到武探春求救的眼神,諸葛遠樵只得乖乖地幫她尋個借口,只是無頭無尾,就看她的反應是否夠機靈了。

    「想到了,想到了!」武探春不知諸葛遠樵想的是什麼借口,不過他那句想到了嗎,倒讓她想出一個絕佳的借口來,「你上次所出的燈謎,我總算是想出答案了。客路去漫漫,打一曲牌,自然是『望遠行』;另外長宵獨耐五更寒,詩經一句,該就是『冬之夜』,對否?」

    「聰明!」諸葛遠樵佩服地凝視武探春精巧的五官,想這女人不只人長得美,心性更是聰明慧黠,這樣一個裡外皆備的女子,他是怎麼也不可能錯過的。

    「哈哈哈!」賈寶玉聽完他倆一來一往的話後,不由得仰頭大笑,「沒想到你們兩個最近感情倒是增進不少,不只相處融洽,還有興致打起燈謎取樂,當真是可喜可賀啊!」看這情況,想來探春妹子的終身大事總算有了著落,這樁姻緣真可謂天作之合,這下子他對老奶奶也總算有個交代了。

    「探春姑娘為人豪爽,本就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再加上她心性聰明慧黠,更是讓在下心折不已。」

    兩個男人互睇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有些話就算不說出口,雙方心裡也是一片瞭然。

    武探春雖看不懂這兩個男人以眼神在交換些什麼可她就是感覺毛毛的,好恐怖喔!

    在這樣不明所以的狀況下,她惟一能做地就是扯唇乾笑,「呵呵呵。」笑得就像個白癡一樣。

    「那就不打擾兩位了,賈某就先告辭,改日有機會再過來拜訪。」話落,賈寶玉當真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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