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祭品 第八章
    「小哥,方才南宮郁倘若有得罪你之處,望請海涵,還希望你能大人大量,不跟我這小女子計較。」她想挽救的不只是小販的生命,更想挽救西門傲的良心,就希望自己能阻止他多添一項罪孽。

    對於她的行為,西門傲不反對也不支持,只張著一雙炯炯有神的銳眼,緊盯那小販的一舉一動。

    只要他敢妄動,就是他喪命之時。

    「哼!」冷嗤一聲,小販在心中暗忖:原來聞名江湖的傲邪也不過是個躲在女人背後的膿包,這讓他更加得意,眼露輕視之意。「邪王,倘若你真是個男人,就站出來迎戰吧!」

    慘了!這下真的是全無生機了啦!一聽小販的挑釁之詞,南宮郁一張小臉更加黯沈,心裡也更加焦急,但她還是固執的不肯退開,執拗的擋在他們之間。

    「這麻煩可是他自己招惹的,怨不得我。」西門傲附在南宮郁耳邊輕訴,話落,他即出手輕輕一推,推開這個只會礙事的女人,跟著在她來不及阻止之前,出手迎擊。

    強勁的拳風颯颯作響,飄移不定的身影快得讓人無法識清,此時應戰的小販心裡終於明白,那女人所阻止的對象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傲邪。

    認清事實之後,他心中真是悔恨不已。

    可後悔何用,就見西門傲一拳襲來,正面擊向他的胸口,一陣劇痛當是他死前最後的記憶。

    無力阻止一切的南宮郁眼看那男人喪命,心裡更是悲慼,她忍不住開口斥責:

    「為什麼?為什麼你執意殺他?」

    相對於南宮郁的激動,西門傲就顯得平靜許多,他淡淡的瞟著她臉上哀戚的神情。「不殺他,難道要讓他取我倆的性命嗎?」

    這問題很殘酷,卻不能不面對。就因為面對了它,所以南宮郁無言以對;以那小販咄咄逼人的氣勢來說,她和西門傲也只有兩種選擇。

    不是殺人,就是被殺,這該要如何抉擇才好?

    誰能給她一個清楚的答案呢?這疑惑真是難解!

    霎時,場面陷入一片靜寂,西門傲依舊挺立,剛才被甩坐在地上的南宮郁姿勢不改,躺在地上的則是一具沒有生命氣息的死屍。

    死這個字說來乾脆,可活著的人呢?應該如何是好?

    *        *        *        *        ※        *        *        *        *

    問題難解,日子還是要過。

    這日,隨時隨地緊跟在西門傲身邊的南宮郁很難得的落了單,不是她突然改性,而是西門傲嫌她過於嘮叨,以致很難讓他靜下心處理一些手頭上的急事,就為這個原因,她被他給驅離了。

    當然她也可以提出抗議,只是心裡頭的困惑,讓她也想自己一個人好好靜下心來想想,所以就順了他的心,讓兩人都能滿意。

    一路走走停停的她,雙眉實在難以展開,她腦中想的全都是那日出府逛街的情形,她考慮著西門傲所說的話,同時也想著該怎麼解決這困境。

    不知不覺中,她來到屋子後方的院落,席地而坐,兩手一撐,托著自己的下巴,逕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西門傲之所以會殺人,有一半是被人逼迫的,就如那日的情況一般,倘若那小販能知收斂,不強逼他出手的話,這不幸該能阻止。

    *        *        *        *        ※        *        *        *        *

    事情有因就有果,這是種自然的循環,不能說誰對誰錯。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該是如何阻止事因,才能免除那個果,不是嗎?

    正當南宮郁心無旁騖地想著事情時,倏地耳邊響起異聲,當她感到自己面前有人時,抬頭一望,訝異的發覺一名男子就這麼大咧咧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昂然挺立。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她不認識眼前的男子,就因不認識所以多了幾分的緊張。

    對南宮郁所提出的問題,男子的反應就只是輕揚唇角,淡然一笑,不答反問:

    「姑娘的芳名可是南宮郁?」

    找她的!知道來者是針對自己的南宮郁,立即站起身,開口問道:「我不認識你。」也就是說兩人全無關係,他找上她算是白搭。

    「姑娘不認識在下無所謂,只要把這事辦好即可。」話落,男子從自己的腰帶中掏出一包小小的東西遞向她。

    「這是什麼?」看著那包小東西,南宮郁心裡不自覺地泛起一陣寒意,更直覺的抗拒,所以她硬是固執的不肯接過手。

    「殺人的毒藥。」她接也好,不接也罷,這事她是絕對避不掉的。

    「毒藥?」這東西太過嚇人,南宮郁嚇白了臉。「你想殺我嗎?」給毒藥不是害人,難道會是救人嗎?她可沒那麼傻。

    「殺你?」這答案可真是引人發噱,男子不客氣的哂笑,「放心!它不是用來對付你,而是給西門傲服用的。」

    「你是中原武林之人?」既知他所針對之人,當然也就能猜測他真實的身份。

    「南宮姑娘應知自己目前已成為中原武林之公敵,人人喊殺喊打,性命危急萬分,可這也不是不能挽救的。只要你肯這麼做,在下就能保姑娘性命的安全。」這是種交易,不是西門傲沒命,就是她南宮郁亡。

    「我不殺人。」要命就這麼一條,她寧願自己死,也不願看西門傲亡,這就是她的選擇。

    「是嗎?」對於她的拒絕,男子也不憤怒,只張著一雙眼直覷著她。

    霎時,場面變得膠著緊張,兩人就像在打一場意志之戰,南宮郁坦然以對,不畏死亡;他若是想殺她,她也無力自保。

    「倘若在下說這是姑娘的義父親口所下的命令呢?這樣你還敢抗命嗎?」當然這話是假的,男子雖可以很輕易的殺了她,可因她還具有利用價值,所以他忍下殺機,以另一個方式逼迫著她。

    「不可能!義父曾親口允諾郁兒不取西門傲的性命,只勸他改邪歸正就好。」

    瞭解義父習性的南宮郁,當然不可能這麼輕易的上了他的當。

    「是嗎?」看南宮郁不肯上當,男人也不心慌,只是再次掀唇一笑,笑得頗具深意,「敢問姑娘,你到傲邪身邊也有段不算短的時日,成效如何?這應該是不言自明吧!」

    事實勝於雄辯,南宮郁無話可說,只能全身顫巍巍的接過男子手中的紙包,哽咽的開口:「知道了。」她會接下它的原因,有一半是為了西門傲,只因她知道自己不做,他們也會派別人來做,與其面對無法防範的情況,她寧願忍住心痛擔下這事。

    「很好!南宮姑娘果然聰明。既然你已經答應配合,在下就等著姑娘的好消息。」話落,男人身形一躍,隨即消失在她的眼前。

    這一切該是個秘密,無人能夠知曉,可隱身在樑柱後的昂挺身軀,卻已然窺知一切,他雙拳握緊,不言不語,就等著她的選擇。

    她會怎麼做呢?

    *        *        *        *        ※        *        *        *        *

    一樣的夜晚,一樣的男人。

    西門傲打從跟南宮郁有了親密的肉體關係之後,每夜必定會出現在她的閨房內。

    以往的每一夜,他都是懷著滿心的期待與興奮而來,可今夜他卻顯得鬱鬱寡歡。

    然而,在房內等著他蒞臨的南宮郁,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靜坐桌前,眼前擺著一碗熱湯,那是她親手所烹煮的。

    一入房的西門傲就聞到那碗熱湯所散發出來的香氣,單單只聞那股香味,就知道它定然非常可口,從外表看,根本就無法看出湯裡是否摻有穿腸毒藥。

    「想什麼?怎麼如此煩惱?」西門傲心知肚明,卻不點破,就看她會如何做。

    「沒有。」南宮郁強顏歡笑的掩飾,只因心中無法拿定主意。這碗熱湯該他喝,或是她親自品嚐?

    看她神情痛苦,西門傲也跟著她一起心痛,為了徹底解決這難題,他乾脆主動開口道:「好香啊!是這碗湯所散發的香味嗎?它可是你特地為我準備的?」話畢,他隨即伸手端起碗,當著她的面就要喝下。

    看他當真要喝湯,南宮郁心急的搶過,看他面露疑惑,她笑著回答:「它不是為你準備的,而是為我自己。」哀戚的神情隱含著告別的意味,南宮郁所下的抉擇就是自己死亡。

    發抖的雙手幾乎要捧不住那碗害人命的東西,她不捨的再次望著他那張俊俏的容顏,想給自己留下最後的美好回憶。你多保重!她在心裡默默的祝福著他,然後端著碗要喝下。

    「等等。」看她當真要喝下湯,西門傲心裡真是又喜又苦,著急地開口制止她。

    「有事嗎?」南宮郁以為他有話要對自己說,所以乖乖的配合他。

    西門傲欺近她,先將她手中的碗給奪下擺回桌面,才拉起她靠向自己,「你應該記得那日我親口所說的警告;你若想尋死簡單,可陪葬的絕有千人以上。」

    「你知道了!?」為什麼?怎麼可能?這意外讓南宮郁嚇得傻楞住。

    「知道什麼?」不答反問,西門傲等她開口說清楚。

    「知道……」該把話攤開來講嗎?在該與不該之間,南宮郁倍感為難。

    狠吸口氣,她終於拿定主意,不想再隱瞞下去,「沒錯!正如你所知道的,這是碗毒湯。」不管他生氣也好,恨她也罷,南宮郁決定要坦然的面對。

    她的坦白讓西門傲緊繃的心放鬆下來,他不急著逼她,只安靜的牽著她的小手一起步向床邊,抱著她坐在床沿,「那男人是誰?」

    「你全都看到了!」這又是一個意外,南宮郁轉身瞠著一雙水眸瞅著他,「當時你為什麼不出面阻止呢?」這舉止是否代表著他還是不肯相信她!

    「我不出面阻止是不想讓你為難,畢竟這是你義父的意思不是嗎?」靈通的消息,讓西門傲早知她生平的所有一切,就因知曉,所以他讓她自己抉擇,就看在她的心裡是義父重要,還是他西門傲重要?

    原來如此!不是對她心存懷疑,而是一種貼心的體諒,就看她如何選擇。

    想起義父,想起這是他老人家的命令,南宮郁不由得愁緒滿懷。今晨她還苦惱著要怎麼平息中原人士對西門傲的敵意,那名陌生男子便出現在她面前,這是否是個兆頭?一個很不好的兆頭;倘若連自己的義父都無法支持自己的想法,那世上還有誰能體諒他們呢?

    想著、想著,南宮郁不禁潸然淚下,垂著頭哀戚不已。

    「不要哭。」看她愁緒滿懷的樣子,西門傲安撫著她,只手抬起她垂下的螓首,開口哄勸:「何必如此苦惱?有事自有我替你擔待。」

    「怎麼擔待?」這話根本就不可信,只因所有痛苦的源頭全來自於他本身。南宮郁不由得更加沮喪,初時她還能強忍的輕聲啜泣,可愈哭她心裡就愈難受,到最後乾脆嚎啕痛哭起來。

    看她愈哭愈傷心,原本就不善言詞的西門傲一時手足無措,實在不知應該怎麼安撫她,也只好放任她哭,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她的背部,就怕她哭岔了氣。

    「怎麼辦?往後我們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世界之大,卻無我倆容身之地,這可怎麼好?」

    沮喪的心情,讓南宮郁愈想愈煩惱,在抱著他哭的同時,還不忘把所有的煩惱一併說出來。

    唉!這根本就不成問題。話雖如此,西門傲也不點破,就順著她,讓她好好的發洩、發洩。

    這夜,兩人之間雖沒有纏綿旖旎的激情,卻共享了惺惺相惜的溫柔情意。

    *        *        *        *        ※        *        *        *        *

    南宮郁才剛出現在大廳的門口,就聽聞裡頭傳來一聲暴怒。

    「該死!」

    該死?究竟是誰該死?懷著這樣的疑問,南宮郁躡手躡腳的跨近大廳的門邊,縮頭縮腦的往裡一覷。

    首先看到的是坐在堂上的西門傲,就見此時的他,滿臉狠戾、目露凶光地往下直視。

    順著他雙眼的視線,南宮郁看到堂下站著數人,其中一人全身哆嗦個不停,顫巍巍的呆立在原地不敢移動分毫。

    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那名手下做錯了事,所以才會挑惹起他的怒氣嗎?

    欲知詳情,就要看得仔細些,南宮郁繼續注意廳裡的一切動靜。

    「你可知罪?」西門傲對著那男人說。

    「小的知錯。」他一樣低著頭,聲音幾不可聞。

    「該有什麼懲罰,不用本王說,你也該清楚吧?」有錯就罰,有功就賞,是黑焰門嚴厲的門規,誰也不能例外。

    「小的知道。」

    一聽那人說知情,南宮郁可好奇極了,她想知道那人會得到什麼樣的懲罰。

    忽地,她瞧見那人拔起劍,當場就要刎頸自殺。

    「住手!」眼看就要有人喪命在自己的眼前,南宮郁再也無法保持沉默,大喝一聲開口阻止。

    她所發出的聲音,讓西門傲不由得擰緊眉,同時也讓那人停下動作。

    還好、還好!看那人停下動行,南宮郁鬆了口氣、安了心。她無視西門傲不悅的神情,直逼到他的面前,開口道:「有錯改過就是了,何必用如此殘忍的懲罰手段呢?」

    「門規難改,誰也不能例外。」

    看他那死腦筋不肯轉向,南宮郁不由得心生薄怒,「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肯原諒此人的過錯,他就能擁有生機。」

    瞧她義憤填膺的模樣,西門傲氣得牙癢癢的。短短的一句話,就逼得她無話可說。「你憑什麼在本王府中囂張?」

    「你……」南宮郁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更感顏面盡失;剛開始是滿心的難堪,跟著就是憤怒,然後是傷心,所有心緒的轉變都在短短的時間裡面,接著眼淚便撲簌簌的直落。

    倔強的她,一感覺到臉上的濕意,小手一抬,用力一抹,她逼自己不准哭出來。「好!這句話是你說的,我無權過問尊府的貴事,更無臉待在這裡,我走,我現在就走。」

    一聽說她要離開,西門傲只覺一陣心慌,讓他無法忍受,直覺的伸手攔腰抱起她,轉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間。

    可正值氣憤當中的南宮郁豈肯乖乖任他所為,只見她不只拳打腳踢,甚至還開口大叫:「放開我!你這無恥的惡男,我恨死你了!我不要再跟你好了啦!我要離開,你立刻把我放下來,聽到了沒?」

    兩人就這麼邊爭吵邊離去,留下那名犯錯的下屬不知如何是好。

    他現在該自殺謝罪嗎?誰來給他一個清楚的答案啊!

    *        *        *        *        ※        *        *        *        *

    一進房門,腳往後一踢,西門傲關上了門,在南宮郁極力的掙扎之下,一個不小心,讓她掙脫成功。

    「我要離開,你給我讓開。」離去的心意已決,此時的南宮郁任是誰也勸不動她,她逕自逼近房門,同時也逼近那守住門口不放的西門傲。

    「不准你離開。」霸道的宣言既簡單又有力,更含有強悍的威勢,誰也無法小覷。

    「我偏偏就要走,誰也攔不住我,有膽你打死我算了。」她為他憂愁、為他傷透腦筋難道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就這樣被他一句無情的話給抹煞。既然她南宮郁在此沒啥地位可言,那又何必繼續留下,只是徒增難堪罷了!

    「剛剛的話是無心的,不要計較。」為了挽留她,西門傲為自己的言行解釋。

    「不要計較?哈!這話可有趣了!」怒眼一瞟,怒火攻心的她,什麼也聽不進去。「我不計較,也沒有那個臉跟你計較,正如你所言,在此,我南宮郁算哪根蔥?我什麼也不是,又豈有立場跟你計較?」她的話又酸又尖,不只刺得人心痛,更讓她淌了一臉的淚水,只是她毫無所覺。

    「不要!」不善言詞的他,實在無法跟她爭辯,只好再度的想親近她,就希望能撫慰她那顆被自己無心所傷的心。

    「不要過來,我討厭你碰我。」身子一閃,她避開他的擁抱,更心慌的滿屋子跑,就是不肯讓他碰到自己。

    兩個人就這樣你追著我,我躲著你,滿屋子亂竄亂繞。

    心急如焚的西門傲,身子向上一掠,輕易便壓制住她。就因她滿懷怒氣,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可又不肯放開,只好抱著不停掙扎的她走向床上一坐,不斷的低語:「不要生氣了,不要生氣了……」

    這話不知重複了幾次,懷中的南宮郁才感到有點釋然。

    可釋然歸釋然,有些話還是要講清楚的

    「我警告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更是最後一次,要是你再敢這麼說的話,那就……」

    接下來的警告,全被一張唇給吞沒。

    無聲的世界,惟一聽到的就是喘息聲,不小心聽到的人,還會忍不住羞紅了臉。

    房內蕩漾的春情,自是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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