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詩巧一向自認是個有思想、有主見、有智能的現代新女性,所以,絕對不許任何人干預她的人生,更甭說是婚姻這等攸關她一輩子幸福的終身大事。
可她那個無情無義又沒良心的老爸,竟然為了擴大自己事業的江山,霸道地決定要把她這個聰明伶俐又美麗大方的女兒,當成與「萬壽集團」聯姻的犧牲晶!
哼!想也知道,她,安詩巧怎可能是個乖乖任人擺佈的女人?
她不嫁!誓死也不嫁!
就算老爸當著她的面拍胸脯保證,說那個名叫閻震擎的男人是個錢財多多、人才超棒、才能卓著的「三才完人」,說他可是現今商場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又說有多少千金名媛天天圍繞在他的身邊,就渴望能成為他生命中的另一半。
那又如何?她安詩巧的回答依舊是——不嫁!
為了貫徹這矢志不渝的宏大志願,安詩巧悖禮與她那個沒良心又不講道義、不顧親情的老爸翻桌大吵。
脾氣同樣拗到極點的安家父女開戰了,誰也不肯讓誰,那如火如荼的激烈戰況,還真差點把安家的屋頂給轟掀了。
最後,安夫人出面居中調停,用淚水攻勢強逼安家父女暫時停戰,先各退一步地坐下來好好商量。
好不容易,父女倆經過一番不算和平、也不算火爆的口舌之爭後,終於找到一個妥協的平衡點。
安詩巧答應暫時對這件婚事保持不予置評的觀望態度。
而安浩裕則同意女兒,不管她想用什麼方法都行,只要她能找出閻震擎有任何不為人知的怪癬,或者不可宣揚的醜聞,證明他確實沒有資格當他安浩裕的乘龍快婿,他便無條件地答應放棄這項聯姻,從此絕口不提。
只是,事情當真有這麼容易就能解決嗎?這可就很難說了。
安詩巧雖然不笨,腦筋也算靈活;但安浩裕也絕非泛泛之輩,想也知道狡猾如狐的他既然敢當著自己的女兒撂下這等大話,心中定有巧思良策才是。
* * *
閻震擎一雙深邃犀利的眼眸直瞅著站在他眼前的女人瞧。
她說她叫安詩巧,家住南部鄉下,芳齡十八,因老爸早逝,老媽腿瘸無法工作,底下又有十幾個年幼的弟妹需要就學吃飯,因此她不得不犧牲自己中途輟學,北上就業以維持家計。
好巧不巧,她找工作找到他家門前,看到他張貼在大門上的應徵啟示,故而進門一試,就希望他這位好心的大老闆能善心地賞她一大家子的人一口飯吃。
不可諱言,她所說的一切確實引人同情,她為自己家人不惜犧牲學業的精神也確實令人感佩,相信只要是有點同情心的人,聽了她所遭遇的困境之後,定毫不遲疑的把這份工作給她,就希望能為這可憐的女人略盡一點綿薄之力。
只可惜,這樣沒有腦筋的善心人士,絕對不包括他閻震擎在內。
四年前,閻震擎剛從父親手中接手掌管萬壽集團時,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年輕小伙子,同業間談起他,總以閻萬壽的兒子抑或萬壽集團為其代稱。
經過四年的努力,閹震擎三個宇已經成功地取代萬壽集團,他的名字代表的是成功的典範,是叱吒商場的風雲人物;在這詭譎多變的商場,不管是老一輩抑或是年輕的,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眾人惟一能做的就是豎起大拇指稱讚、欽佩他了不得,後生可畏。
試想,能在短短四年為自己創下此等佳績的閻震擎,又豈是個讓人三言兩語就能哄騙得了的膿包?
再說……
想到這兒,閻震擎一張性感有型的薄唇不由得微微往上冷勾,深邃的黑瞳更加深幾分嘲諷的神采。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女人身上所穿的服飾可是HUGOB0SS2002年最新設計的款式,她足下所蹬的乃是意大利名師設計的猩紅皮靴;單單這兩樣的造價就高達十幾萬以上,更別說她戴在手腕上那支PIAGETPOLO價值不菲的黃金鑽石名表。
由此來看,閻震擎更是能夠肯定她所說的一切全都是謊言。
依她的外貌與氣質,他能篤定她的年紀絕對不只十八歲;再看她一身名牌的打扮,她所說的家世背景絕對是從三流的連續劇中抄襲而來,惟一讓他無法確定的就是她的名字,是否也是臨時編造出來的。
還有一個最讓他想不透的問題是——這意圖侵入他家的女人,她真正的目的何在?所為何來?
就在閻震擎忙著在心中忖度安詩巧的真正來意之時,安詩巧的腦袋同樣也沒閒著。
啊!她很無聊地打了個呵欠,不耐的睨一眼那討厭的溫吞男。
搞不懂!她還真搞不懂這男人的心思。
她應徵的工作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女傭,又不是什麼天大地大的重要職務,這也值得他浪費那麼多的時間去考慮斟酌嗎?
是他本性龜毛,還是所有幹大事業的男人都會犯這等要不得的毛病?
啊!她再次無聊地打了個呵欠,自問:難道這些做大事的人,都不懂得「時間就是金錢」這個非常重要的道理?抑或是他小時候上課不專心,老師在教這個道理的時候,他剛好跑到周公那兒找他老人家下棋去了?
啊!啊!啊!連連三個呵欠,安詩巧打得一點也不客氣,更囂張地表現出自己的不耐,努力地暗示他「喂!先生,好歹你也開口說句話嘛!」。
「小姐,你昨晚沒睡飽嗎?」看她呵欠連連,一雙大眼還不忘拚命地對著他猛眨,閻震擎當然懂得她的意思,只不過壞心地不肯讓她太過稱心如意,想多探索一些她來應徵女傭的主要目的。
這是什麼問題?難道說連她的睡眠時間他也想管嗎?
「敢問偉大的老闆先生,這問題是否也包括在應徵工作的問題之一?」倘若是,她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不錯嘛!她竟能這麼輕易地將話題帶入重點,當真不可小覷。「姑且算是好了。」
姑且?哈!他還真是隨意得很。「我昨晚九點上床,今早十點起床。這樣算不算睡眠不足?」
足足十三個小時的睡眠時間!試問,一般窮困人家的孩子,哪有這麼好命的道理?
犀利的眸光一閃,閻震擎不動聲色,謹記她不小心露出的第一點破綻。「敢問,目前安小姐棲身何處?」
「廢話!當然是我家……」家字一出口,安詩巧方想起自己臨時編造出來的「感人故事」,為了圓謊,更為了補救自己一時的大意,她趕緊改口道:「是我家的朋友家啦。」好險!還好她反應機伶,要不可真要露了餡。
「哦!」這女人還算滿機伶的嘛!這樣都能拗得過去,不簡單!「好!最後一個問題。敢問安小姐,倘若你有機會『屈就』這份女傭的工作,你一個月的希望待遇是多少?」
希望待遇?這個問題還真是難解,才大學畢業的安詩巧,根本就不需要應徵工作,哪有可能知道一般女傭一個月的薪水該有多少才算合理?
安詩巧很苦惱地擰眉細忖,家裡負責煮飯的歐巴桑一個月的薪水有多少?負責打掃的小玉,一個月薪水又有多少?園丁林爺爺一個月的薪水又有多少呢?
天啊!真是不想不頭疼,越想頭越疼。
算了!管他的,乾脆胡謅一個數字給他好了。「薪資嘛!我不敢要求過多,只要十五萬就好啦!」這數字可是依照她老爸給她一個月的零用錢來衡量的,應該不算過分才是。
一聽到十五萬,閻震擎什麼問題也不用再問了,因為他已經從她的談吐之間,得到他所要的答案。
她肯定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會來應徵女傭的主要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賺錢這麼簡單的理由。
閻震擎甚至可以肯定,她一定又是哪個企業家的女兒,來應徵女傭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近水樓台先得月,期望能一舉釣到他這隻金龜婿。
為免除日後的麻煩,他下定決心地開口:「安小姐,很抱歉。你的要求實在太高,我想你可能不適合這份工作,還請你另尋出路。後會無期,恕不相送。」話落,他連讓她辯駁解釋的機會也沒有,身子一站,以最直接的行動表明他與她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當真就這麼無情地把美麗大方又聰明伶俐的她,給三振出局了嗎?
聽完他的回答,安詩巧臉上的表情除了不敢置信之外還是不敢置信,她簡直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
她怎麼也無法接受,憑她的學歷、憑她的外貌,竟會丟臉到連一份女傭的工作也爭取不到。
這件事若是讓她那一大票的朋友知道,她豈不要落人笑柄?
安詩巧越想心裡就越火,看他轉走就走,她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怒火,不顧一切地迫上他,勇氣十足地擋在他的面前,硬是逼他停下腳步,跟著用一根手指指著他.「你……」
就在安詩巧想發飆之際,那似幽靈般的總管突然手拿著無線電話筒出現在他倆面前,態度恭謹的開口:「少爺,您的電話。」
就這麼一句話,巧妙地化解了兩人之間一觸即發的火爆氣氛。
好吧!既然人家有電話要接,那就暫時判他個緩刑好了;等他接完電話,她再好好地跟他算清楚也不遲。
* * *
望啊望啊,等啊等啊……
等了好久的時間,好不容易終於等到那可惡的男人講完電話,安詩巧隨即辟里啪啦地開口大罵:「你這個不長眼的瞎子,不懂得惜才愛才的臭蠢蛋,你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是嗎?哈!告訴你,今天若非有別的目的,就算你用八人大轎來抬我,請我、求我當你家的女傭,本小姐還不屑呢!而今,你竟然這麼不給面子,一句話就想把我趕走。好,告訴你,我……」
「你可以留下來了。」
「我一定要你後悔,只要機會來了,我定要讓你痛不欲生,後悔今日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罵得正順口的安詩巧,根本沒注意聽閻震擎的答案,一心忙著替自己討回一個公道,爭回一點面子。
「我說,你可以留下來了。」
「我告訴你,我……」耶?等等,她好像有聽到他說「她可以留下來了」! 「你再說一遍,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她應該沒聽錯才是?
「很抱歉,好話不說第二遍,你若沒聽清楚那就算了,就當成我沒說好了。」他就不相信這難纏的女人,當真沒聽到他已經重複兩次的話。
「你休想把說出口的話再收回去!哼!本小姐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你剛剛說我可以留下來了,對不對?」能進駐他家固然可喜,可是……「告訴我,你為何會突然改變心意,想留我下來?」這才是真正的重點,其餘的暫且勿談。
「你不是說你老爸早逝,老媽腿瘸無法工作,底下又有十幾張的小口等著你工作賺錢養家餬口嗎?」閻震擎一臉譏誚地重複她方纔所給的理由,跟著更是諷刺地加上一句:「你不妨就當我是突然善心大發,臨時改變主意決定要給你一次機會。但是有一句話我可說在前頭,女傭這份工作可是很辛苦的,希望你能勝任愉快才好。」
「呵呵!這是當然、這是當然。」當然有兩種,一種是當然妥當,一種則是當然搞砸。
至於聽不聽得懂,那可就是他的事了!
* * *
將安詩巧交給張媽去發落,並順口對她交代一句「要好好照顧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女孩」之後,閻震擎便回到書房,沉默地坐在書桌前,想到剛才從話筒中得來的真相。
打電話找他的不是別人,正是與他父親交情頗深的世伯,同時也是「浩裕股份有限公司」的負責人——安浩裕。
(世侄,你今天是否有碰上一個穿著一身名牌服飾的女人上你家找你?)
一身名牌?不用想,答案自然是有。
(呃……有一件事,世伯得先跟你說聲抱歉。)
抱歉?這詞到底是從何而來?造成的因素又是什麼?
(我那個不肖女,她堅持反對你跟她的這件婚事,還很囂張地跟我大吵大鬧,我一時拗不過她的堅持,就答應她:只要她能找到你不為人知的醜聞或缺點的話,我就答應她與你解除這樁聯姻。)
聯姻。談起這兩個字,閻震擎同樣也痛恨不已,他也很想解除這樁聯姻,無奈就是敵不過父親與母親聯手的攻擊,因此一直無法遂心如願,還找不到一個萬全的脫身之策:
可他萬萬也沒想到,當他還深陷困境之時,對方竟然也跟他有同樣的打算,同樣想拒絕這樁婚事,甚至已先他一步開始行動。
沒錯!他若真聰明的話,就該把握這難得的機會,與她一起聯手,一同抵制雙方父母的決定才是。
但,他的自尊心不容許!他的身份更不容許!不容許女人主動提出拒絕,這使得他非常的不爽、非常的憤怒。
因此,他才決定留下安詩巧,發誓定要給那個膽敢主動提出拒婚要求的女人一個非常恐怖難忘的教訓。
再藉由這個恐怖的教訓來告訴她,男人的自尊是絕對不許人隨意踐踏,要拒婚可以,不過得由他來才成。
這輩子,只有他閻震擎拒絕女人的份,沒有女人能拒絕他的道理。這點,他勢必要逼那個女人牢牢記住不可,不計任何代價!
* * *
閻家的廚房重地向來是張媽私有的地盤,今日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想也知道,個性有幾分古怪的張媽當然會有點不悅,但又不好違背小主人的命令,她只得忍氣吞聲地接納這新進門的小姑娘。
「安小姐,你去拿米過來洗。」
一聽張媽的吩咐,安詩巧可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張媽,米在哪裡啊?」她大小姐連她自己家的米放在哪裡都不知道,哪可能才上工的第一天就知道閻家的米放在哪裡。
「就在櫃子底下,你蹲下身子就看到了。」正忙著籌備「時蔬鯛魚」這道菜材料的張媽,連頭都沒空抬,直接開口指示。
「喔!」櫃子旁?廚房有這麼多的櫃子,她要到哪邊去找出米呢?
不過人家都已經說要她蹲下身子了,那她就勉為其難一點,把身子蹲低看看好了。
找啊找,尋啊尋,好不容易終於讓她看到一個青色的大桶子,哈!這一定就是了吧?
桶蓋一掀,安詩巧果真看到一大桶白晃晃的米粒,那她接著下來應該做些什麼呢? 「張媽,請問要用什麼容器來裝米?」
「鍋子啊!』這麼簡單的問題也要問,這女孩還當真是「年輕不懂事」呢!張媽一邊把鯛魚切成四小塊,一邊還在心裡猛發牢騷。
鍋子?嗯……鍋子是長什麼樣子呢?
一向信奉遠庖廚原則的安詩巧,不要說是鍋子,就是鏟子也不曾見過,這下子要她怎麼去找「鍋子」這樣東西才好呢?
斟酌一下之後,她決定……嘿嘿!就用這個方法好了。
她先拿出一個圓圓平平的瓷器,又找出一個圓圓有點深度的瓷碗,跟著再翻出一個鐵製的圓形桶子,將它們排成一排,大大方方地玩起只有幼兒園小學生才會玩的遊戲。
管它是還是不是,只要她認定它是鍋子它就是,任何人也不得有相反的意見,包括這個幸運被點到的小東西。
得意洋洋地拿起點到的「鍋子」,安詩巧開始用雙手抓米,一把不夠,再加一把,看看又還沒滿,好吧!那就再來個兩三把。
好不容易,終於把「鍋子」給裝滿,跟著她拿著「鍋子」到水龍頭底下,再順手操起一旁的洗碗精,把洗碗精倒進白米中,然後就開始張媽交給她的工作。
她很認真喔!不只拚命地搓,還很用力地揉。
把鯛魚、紅蘿蔔、白蘿蔔等材料準備好之後的張媽,眼睛不經意的一瞥,突然,尖銳無比的叫聲從她老人家的口中傳出:「天啊!你到底在做些什麼?」她快昏了,真的快要昏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年輕不懂事的女孩竟然拿著大碗在洗米,這還不算什麼;更可怕的是,她、她竟無知地在白米中摻入洗碗精!
試問,這米若真讓她煮成了飯,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