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看她難過,他心裡也跟著緊張?看她臉色蒼白,他竟然擔心到不由自主的屏住氣息?
她那張小小的臉蛋,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竟幻化出不同的美感,纖細又瘦弱的身子讓人不自覺地想疼惜她。
跟她一起住的這些日子,他知道她每晚都會經歷這種要命的痛苦,也瞭解她幾乎每晚都失眠。可是當天亮他起床時,桌上同樣備有他所喜歡吃的廣東粥、干貝瘦肉粥……幾乎每天都能變化出不同的花樣。
這是她對他的贖罪方式,抑或她對人一向的體貼?或許不管對象是誰,都能受到她這樣的禮遇,不同的是他曾被她父親迫害。
想到此,白震天莫名地感到心煩氣躁,雙手往她纖細的手臂一鉗,他想問她,她為他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手臂被緊抓住的佟貞代,完全讀不出他心裡的真正想法,只知道眼前的他是如此俊美,俊美到迷惑了她的心,讓她不由自主地往他貼近,天真地以一雙深情無悔的眸子凝睇著他,小嘴微微地開啟著,就像在乞求什麼。
她要他的吻嗎?問題是他想吻她嗎?這兩個問題在白震天的腦子裡盤旋不去,問題都還沒理清,他的唇已然先一步地貼上她的。
當兩片柔軟的唇瓣相互貼合時,一聲滿足的喟歎隨即脫口而出,是誰的?沒人有那個空閒去理會這無聊的問題,佟貞代只知道他再次圓了她心底另一個夢想。
好甜好美的夢,她不捨得結束,更大膽地忘了所有的羞恥,藕臂往他的頸項一勾,纖細的身子緩緩地偎入他懷中,她貪婪地想要他更多的呵護,不求結果、不問情愛,只求他就這麼放任一切,讓他佔有全部的自己。
火熱的吻幾乎衝散了他的神志,他愛極她紅唇的滋味,她的技巧雖然青澀,可那無比的熱情卻彌補了她青澀的技巧。
懷擁著她瘦弱的身子,白震天不敢用力,就怕自己不知節制的蠻力,會掐疼了她,更怕自己的狂野熱情會嚇壞她,所以他吻得小心翼翼,把她視為他心裡最愛的至寶。
至寶?不!這女人根本不是他的,他不可能會忘掉他與她家之間的仇恨,想到佟壞蛋對他家人所做的一切,白震天隨即一把推開她,毫不憐香惜玉,更不肯多加眷戀。
「我不該這麼做的,你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僱主,我不該這麼做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他忘情地吶喊著,不由自主地吐露出心裡的話。
不該!仇人!聽到他提起這兩個詞,佟貞代這才想起橫亙在他們中間的問題。對啊!這些問題就算不想去面對,依舊橫亙在他們中間,她怎能忘記?怎能不在意?
「你不用想那麼多,剛剛的一切不過是……是……氣氛所致。夜晚是詭異的,它擁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讓人失去了警覺、失去了理智,所以我們才會……做出不當的舉止,你不用在意。我先回房休息去了,晚安。」她故意把這個吻說得好像沒啥意義似的,其實心中在意得很,只恨他們之間有著那道不能拆除的城牆。
聽她說得如此雲淡風輕,白震天心裡本應感到鬆了口氣才是,可他根本沒有;相反,他莫名地生著悶氣,扯住她的手臂,硬是不肯放她走,衝動地開口就問:「你身體的病不會傳染吧?」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不!這根本不是他心裡想說的話,可話就這麼不經大腦地衝口而出,當他看到她一臉沉痛的表情時,他頓時明白那些話傷她有多深。
病?又是病?「沒事,我保證我的病絕對不會傳染,你大可放心,晚安。」說完,佟貞代身子一轉,急急地往自己房間而去,然後「砰」的一聲關上房門,身子往大床上一拋,她把心中的痛、奔騰的淚水,以及哽咽的哭聲全以棉被蓋住,不想讓他知道他的話傷她傷得多深。
病!她恨死自己的身體,恨死自己與生帶來的病痛,更恨自己的出生,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還不趕快結束?為什麼?
他該追上她的,他該好好跟她道歉的,他更該向她解釋他心裡所想的,跟剛才那些話根本搭不上任何關係。
可白震天卻什麼也沒做,只能靜靜地聽著啜泣聲漸漸遠去,他瞭解自己的那些話傷她傷得有多深,更知道自己是個衝動的大混蛋。
錯誤已經造成,現在想什麼都是多餘,看她哭得如此傷心,白震天也只能暗暗地歎口氣,想道歉、想解釋,還是等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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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一亮,一夜未曾合眼的白震天便迫不及待地起床,急匆匆地往房外跑,想敲佟貞代的房門跟她道歉,更想跟她把所有的誤會解釋清楚。
佟貞代一看到他依舊擺出和平時一樣的笑容。「你醒了,先去刷牙洗臉,準備用餐。今天我煮的是清粥,再加上些小萊,希望能合你的胃口。」她邊招呼著,邊幫兩人盛粥。
看她依舊一如往常,白震天心裡的愧疚更深,不開口道歉心裡還真是不怎麼舒坦。
「昨晚我……」
「好了!不要說了。」昨晚的傷已經夠讓她難受了,她不想再承受更多。「一切都只是誤會罷了!昨晚是個錯誤,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從此我再也不會在夜晚出來亂逛,放心吧!現在請你趕緊進浴室去刷牙洗臉,今天開始,我得到外公家裡住上十天,這十天還得麻煩你多費心了。」請他假扮保鏢,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安撫外公,她對他唯一能要求的就是這個,其餘她再也不敢多想。
「為什麼?」白震天想知道她為什麼不肯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因為這是我爸跟我外公的協議,每個月有十天我會過去陪我外公一起住,其餘的時間則回到這裡,這是早已經定好的協議,我在我們定下的那張契約書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是嗎?」佟貞代答非所問,更清楚地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麼,只是她怯懦地不敢去面對罷了!
被拒絕的心痛,她只能忍受一次,再多她怕自己會受不了的。
「不!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想知道的是……」
「該說的、能說的,我都已經說得一清二楚,希望你別再給我難堪好嗎?」饒過她吧!經過一夜的考慮她好不容易才決定放手,不再苛求這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感情,更打定主意,只要等外公放心之後,她就放他自由,再也不敢對他多存任何妄想。
別再來招惹我,求求你,千萬別再來挑惹我好不容易才壓抑的心情,也別再給我有任何錯誤的期望。
原來……她不是誤解,只是不想多談。
白震天不想放棄,可在那懇求的眸光逼視之下,他不得不暫時放棄自己想解釋的念頭,乖乖聽她的話。
這一頓飯,兩個人吃得極為沉寂,一點聲音也沒有,直到開車往林建貉的家裡,沉默的氣氛依舊緊緊籠罩在他們之間。
佟貞代怯懦地不想開口,而白震天則是不知該從何說起才好。畢竟傷害已經造成,想彌補恐怕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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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的氣氛一直維持到踏進林建貉家的門口,佟貞代就急扯住白震天的手臂,低聲告訴他:「待會兒進到屋子裡,看到外公時,你千萬不要出聲,知道嗎?」
又是一個不同面貌的佟貞代,在自己家裡,她是個沉靜賢慧的女人,把他的飲食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卻很少開口說話。
來到這裡,她找回自己的年紀,表現出一個二十歲年輕女子的活潑與俏皮,看著完全不同於在家裡的她,白震天心裡不禁有些疑惑,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她呢?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我會配合的。」不解歸不解,可該配合的,他還是會乖乖配合。
「謝謝你。」道完謝之後,佟貞代就急急地轉身,不敢再去看那張讓自己眷戀的容顏,怕再看下去,她心裡對他的愛戀會越深,深到無法自拔,到最後會毀了她昨晚好不容易才下定的決心。
佟貞代暫時拋開心裡所有的煩惱,一進入大廳,首先看到她的是她的外公林建貉的僕人阿玉,看阿玉開口就想喚她,佟貞代趕緊暗噓一聲,眨著眼睛暗示她不要開口。
得到阿玉的配合之後,她才悄悄地走近外公,突然伸手蒙住他的雙眼,裝出另一種聲音問:「給你猜,我是誰?」
「是阿玉嗎?」當今世上敢跟他玩這種無聊遊戲的還有誰,老人家心知肚明,只是故意配合外孫女的玩興胡亂猜上一通。
「不對,阿玉就在你的前頭,而我則是在你的背後,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再猜錯,可得付出代價喔!」呵呵!外公喜歡跟她鬧,她也陪著他一起鬧,看誰的耐性夠。
「是阿花對不對?」他倒是很想知道外孫女想要些什麼,就怕她不肯開口,只要她肯開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會想辦法弄個替代品給她。
「哈哈!外公,你又猜錯了,這下可得受罰了,甘心嗎?」
「甘心,怎會不甘心?」林建貉慈祥地把身後調皮搗蛋的外孫女拉到自己跟前,仔細一瞧,驚訝發覺到一件事。「咦,瞧你,最近好像胖了一點,想來該是你保鏢的功勞囉!」看她纖弱的身子總算長出一點肉來,老人家不由得感激地往那沉默寡言的男人暗送感激的一眼。
「他一天到晚逼著我多吃一些、多吃一些,這樣下來,你孫女我就算不想胖也不行啦!」看外公開心的模樣,佟貞代心裡也跟著歡喜,忍不住在他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讓他更是笑得開心。
「好!好保鏢!看來外公得再多加些額外的.獎金,以慰勞他的辛苦,想逼你多吃下一口飯,這工作可不輕鬆呢!」這丫頭的固執可非尋常人能比,今天若不是拜他所賜,哪可能會有這樣的奇跡發生?
早知道他對自己的外孫女能有這樣正面的影響,早幾年前他就該去找他過來了,要不是不想,讓自己外孫女年紀輕輕就被綁死,他絕對會這麼做的。
「好,應該。」這一點,佟貞代絕對同意,畢竟他所做的比他們之前的約定多了許多,這獎金確實該給。
「不,不用。」無功不受祿,他吃喝花用全都由她負責,怎麼好意思再多拿人家的獎金呢?
佟貞代與白震天有默契地同時開口回答,可說的話卻完全不同。
「為什麼不該?」
「為什麼應該?」
兩人再次發揮最高的默契,同樣又是完全相反的話。
一旁的林建貉滿意地看看自己的外孫女,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白震天,怎麼看,他是怎麼覺得滿意。
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堪稱一對絕配。
呵呵!倘若他們戀愛的腳步能走快一點,也許他還能夠活到親眼看到自己的曾外孫出世呢!
「外公,你在笑什麼?為什麼笑得那麼賊?」看起來真的讓人毛骨悚然,怪可怕的呢!
對啊!老頭,你在笑什麼?說出來分享一下如何?白震天沒開口,只是暗中用眼神向老人家提出疑問。
「有嗎?我有在笑嗎?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有!外公你有在笑,我有看到。你若不信,可以問白震天,問問他是否有看到你在笑。」想否認,哼!證人兩名,她就不相信外公能抵賴得掉。
「小小,你說。我真的有在笑嗎?」
不准說有,要敢說有,我就把你所有的糗事公諸於世,讓大夥兒全知道你過去的荒唐事跡。
喝!這精明的老狐狸竟然用眼神來威脅他,好啊!威脅就威脅,他可是條鐵錚錚的好漢,所以聰明的他不吃眼前虧。「沒有,我什麼也沒看到,不要問我。」為了自己的名譽,白震天只好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說謊!」撒嬌地跺一跺腳,佟貞代提起自己的衣箱,義正辭嚴地開口罵道:
「你們兩個男人聯手欺負我一個女人,我不理你們了啦!哼!我回自己的房間去。外公,白震天的房間就由你自己去安排吧!」說完,佟貞代即氣沖沖地提著行李往自己的房間而去。
留在客廳中的兩個男人,只好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後,一聲豪爽的笑聲突然爆了開來,就像會傳染似的,另一個人也跟著大笑出聲,兩個人笑得不可自抑,差點把屋頂給掀了。
「好了,好了,不要笑了。」年紀大的人總是比較能夠克制,首先喊停,跟著擺出一臉嚴肅的表情問著:「你跟貞代住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那個女婿可曾拜訪過你們?」
「沒有。」如果有,他保證一腳就把他給踢出去,絕不容許他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
「那這陣子貞代是否曾再發生任何意外?」
「有我在身邊保護,一切你儘管放心。」白震天信心十足,況且這件事已經驚動了警方,那些伺機而動的壞人,這陣子應該會稍微收斂才是。
「你不再自認是個『假扮』的保鏢了嗎?」突然冒出一個問題,林建貉狡猾地以似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瞅視著眼前的他。
這問題非常的犀利而直接,幾乎逼得白震天無法面對,可逃避並非他的個性,他大膽且正經地回視老人家犀利的眸光。「貞代對我很好,讓我無法對她的危險坐視不管,別人對我好三分,我當然也該回人三分好,不是嗎?」
夠了、夠了!聽到這些話,林建貉終於能放心把自己的外孫女交給面前這個男人。「你很讓我滿意,更讓我欣賞。」
「謝謝你的滿意與欣賞,不過可否請你先安排好我的住處,昨晚我幾乎一夜沒睡,現在真的有些困了。如果可能,我想先上床好好地睡上一覺。」昨夜他與貞代之間發生的事情,讓他難過更讓他掛懷,整夜翻來覆去的就是想著該怎麼彌補自己對她的傷害。
「一夜沒睡?」呵呵!難道他們感情進展得那麼快速嗎?「告訴我,你晚上不睡,都在忙些什麼?」他問題問得曖昧,臉上的笑容更是曖昧,瞅住白震天的眼光更是曖昧。
這老狐狸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老人家可別胡思亂想,到時想得過火心臟病發,可別把所有的錯都怪在我身上。」
「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要不怎知道我在胡思亂想,我看是你自己做賊心虛才是。」
想跟他鬥,這小子的道行還太淺了點,最好多修煉個幾年再來,要不可會丟了面子的。
「好,我承認自己鬥不過你這隻老狐狸,希望你老人家能高抬貴手,放我回房間休息好嗎?要不……」今晚貞代的病情若再發作,他可沒那個精神好陪在她身邊。
不知何時開始,佟貞代在他心裡已然佔有極重要的地位,讓他無時無刻都在為她的身體擔憂,一心就想陪在她身旁,共度痛苦的時光。
「好,好。」本來還想拉著這有趣的小子多閒扯幾句,可看他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樣,林建貉也只好放棄這個念頭。「阿玉,你把白先生的房間安頓在孫小姐的隔壁吧!」
「是。白先生,請隨我來。」
眼看兩個年輕人一前一後拋下他獨自回房,林建貉心裡還真覺得有幾分落寞。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年輕人就是不肯多花些時間陪陪他這個寂寞的老人家呢?
就算只是泡茶聊天也行啊!唉,人老了,還真是沒啥用處,到處惹人嫌。可憐!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