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看見駱仕喬態度熱絡的和婚紗店裡的造型師相談甚歡,舒雨雁只覺得十分刺眼。
倘若他是想讓她見識他泡妹妹的功夫,那麼她承認他的確手段高超到令人佩服。
她想應該不會有人比他更厲害了,才走進婚紗店沒幾分鐘,他就能和店裡的女造型師如此熟稔,看了就討厭。
舒雨雁悶悶不樂的思忖著,目視著顯然太過接近的兩人,她沉著臉,當下站了起來,往店外走去。
既然他是來談情說愛的,那她可以不必在現場當目擊證人吧。
舒雨雁才往門口的方向走了幾步,駱仕喬立刻停止和造型師交談,連忙大步追上她,並伸手拉住她。
「你要上哪兒去?」他看得出她臉色很臭,肯定是吃醋了,他心裡不禁暗暗竊喜。
不過其實這是沒必要的,因為他今天帶她來婚紗店,並沒打算要引起她的醋意,他純粹是為了他們的婚事而來的。
「我現在連四處走走的自由也沒有了嗎?」她白了他一眼,努力想甩開他的手。
「你當然可以四處走走,但不是現在,來,我先為你介紹一個人。」他扯開笑容,拉著她走回先前的位子。
「我才不要認識什麼人。」她才不稀罕認識他的女人。
「你吃醋了?」他揚眉笑問。
呵,她吃醋的表情真可愛。
舒雨雁瞪著他,沒有回答。
他幹嘛表現出一副很樂的模樣?
她和他現在可不是情人的關係,但為何他卻能態度自若的對待她,彷彿回到了在南部時他對待她的方式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舒雨雁好是困惑的看著他,任由他將自己帶回位子上坐好,然後她聽見他對那位女造型師說道:
「李小姐,她就是我要請你設計的新娘子,你可要替我將她打扮成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駱仕喬摟著她的肩膀,語氣寵愛的交代。
李造型師笑著直點頭,頻頻打量著神情一度呆楞的舒雨雁。
「這是我的職責,你放心把她交給我吧。」李造型師說完,便上前拉起舒雨雁,然後帶著她走進一旁的試衣間裡。
剛開始,舒雨雁由於太過驚訝,一時失了神,才任由李造型師擺佈。可等到她慢慢回過神,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內在美時,她立刻發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啊!」
而她的尖叫聲才發出,駱仕喬也在下一秒撞開更衣室的門板,並急問道:
「雁兒,發生什麼事了?」
看見他就這麼衝進來,全身只穿著內在美的舒雨雁驀然羞紅了臉,張嘴又想尖叫時,一旁的李造型師已先行-住她的嘴。
「小姐,麻煩你行行好,這裡是婚紗店,我只是在替你量身,因為你老公希望我能替你量身打造一件完全符合你純淨氣質的漂亮婚紗,我可沒有非禮你的意思喔。」李造型師一面晃晃手中的皮尺,一面無奈的說。
「對、對不起。」舒雨雁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笑話,但同時也有了一個大發現。
那就是她清清楚楚的聽見他叫喚她一聲雁兒,她立刻拉開李造型師的手,不顧自己全身只著內在美,歡天喜地的奔進他敞開的懷抱裡。
駱仕喬也扯開大大的笑容,在她勾住他頸項的同時,低頭吻上了她甜美的唇。
望著眼前擁吻的兩人,李造型師緩緩的退出這間已遭到破壞的更衣室,並體貼的替這對有情人拉上布簾,擋住他們分享親密的這一刻。
不過婚紗店裡遭到破壞的種種損失,她當然會一一和他們算清楚。
「你為什麼要騙我?」坐在車子裡,舒雨雁一臉控訴的說。
這兩天因為他冷淡的態度,讓她在飯店的房間裡哭得好傷心。
她以為他是真的把她給忘了,難過到心都碎了,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裝的!
他根本打從一開始就沒忘記和她在南部一起經歷的那些事,但卻一直讓她以為他把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忘了。
可惡!他把她騙得好苦啊!
「你為什麼這麼可惡?」想到自己這幾天的傷心、難過,她就好氣好氣他!
「是誰先可惡的將我丟給我的家人?是誰先可惡不要我的?是誰先可惡的寧願保住女兒,也不願相信我的諾言?你說是誰啊!」他粗聲粗氣的回問她,表情看來比她更火大。
「我……」她不禁縮了縮肩膀,無言以對。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不信任、你的逃避、甚至是你的選擇有多傷我的心?無論我如何向你保證,你就是不相信我會做到!你知道當我醒來,發現自己回到台北,卻沒看見你和圓圓時,我心裡有多失望?」他要讓她明白她有多對不起他。
「對不起,我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可是我真的好怕你一回去就會忘記我--」
「到底是誰告訴你我只要恢復記憶就會忘記在失憶間發生的事?」他早就想問她這個問題了,只是一直沒機會問清楚。
「很多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所以--」
「所以你把我們的未來,全賭在你以為的電視劇上?」他瞪大雙眼,完全難以置信,只覺快被她氣得口吐白沫了。
「我當然也不是真的全然相信啦,只是當你一去不回時,我也只能這麼想了。」她吐吐舌頭道。
「我真想掐死你,雁兒。」他咬牙道。
「對不起啦。」她一再地說著,「我現在也很後悔,你不要再生氣了。」
「如果我捨得生你的氣,那就不會利用圓圓逼你上來見我了。」他坦承道。
聞言,舒雨雁杏眼圓睜,瞪著他許久後,才開口道:
「你帶走圓圓,只是想逼我來見你?」
「我真正想要的只有你,是你一直不相信我罷了。」他深情款款地望著她。
「你……」聽他這麼說,她雖然很感動,可是--「你好可惡!你讓我以為你想要的只有圓圓,害我一個人在飯店房間裡,一直拚命地掉眼淚,以為你是真的不要我了……」一想到自己這兩天的心情有多難受,她的眼眶就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結果他根本沒忘記她,可是卻讓她白白難過了這麼多天。
「你別哭,雁兒。」見她真的開始掉眼淚,駱仕喬不免慌了手腳。
他承認自己拿她的淚水沒轍,以往他最愛看女人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但現在她的淚水卻令他無法招架,栽在她手裡,他真的無話可說。
「倘若今天不是你自己露出破綻,你是不是還不準備向我坦白?」她質問道。
「呃?」他一怔,根本不敢冒險讓她聽實話。
唉,此時此刻,實話說不得啊!
光看他這種反應,她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哼!」為此,她故意氣呼呼的別開臉,推開車門直接走下車。
既然他這麼捉弄她,這回就換她來整整他,舒雨雁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緩緩的往前走。
「雁兒!」他急忙跟著下車,大步追在她後頭。
「走開,我不想再理你,也不想再見到你。」她一面走、一面說。
「你不要跟我嘔氣嘛,雁兒,好,是我錯,我不該假裝不記得你、不該讓你傷心,你先跟我回去,我的家人等著要見你--」駱仕喬一再賠罪道。
然而就在此時,他突然發現一個穿著可疑的女人,目光不善的直直走向舒雨雁。
那眼神像是充滿了恨意,而她的長相又令他覺得似曾相識……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駱仕喬隨即當機立斷的大步衝上前,並在那女人拿出刀子刺向舒雨雁時及時擋在她身前,替她挨了這一刀。
「啊!」親眼看見這一幕,舒雨雁發出尖叫聲,淚水更是直湧而上。
而行兇的王姿艷更是難以置信,她臉色蒼白地看著自己的刀子,就這樣刺進駱仕喬的腹部,她嚇得連連往後退,接著尖叫著跑離現場。
「仕喬,你忍著點,我馬上叫救護車。」舒雨雁忍著驚慌,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在這時候昏倒。
他需要她保持鎮定,她絕對不能現在倒下。
「你不要慌,雁兒,我沒事的。」駱仕喬反過來安撫她,並在她的扶持下,終於慢慢的倒向她。
「仕喬!」她驚叫,接著哭叫道:「你不能有事,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你不要丟下我!」
「雁兒,我終於聽見你的真心話了,雖然這個代價很痛,但很值得。」他苦笑道。
「笨蛋!」她痛斥著。還好在一旁經過的路人的幫助下,她很快就將已痛昏過去的駱仕喬順利送往醫院。
原來那個女人也是曾經遭到駱仕喬無情拋棄的可憐人!在得知事情原由後,舒雨雁著實不知要如何看待這件事。
這事說來自然是他罪有應得,可看他現在躺在病床上可憐兮兮的承受著他的家人對他的所有責罵,她還真有點同情他。
「你現在知道你以前有多荒唐了吧?你今天沒死在女人手中,算你命大!」駱仕勳斥責道。
「老大……」駱仕喬以眼神央求他,拚命暗示一旁還有他心愛的雁兒在場。
老大可不要將他以往的花心史一五一十的報告出來,萬一將雁兒氣跑那就糟了。
駱仕勳自然瞭解他的顧忌,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便走到一旁。
「你這孩子就是讓人放心不下,爺爺已經老了,你不要三天兩頭就給我出狀況。」駱洩賓也跟著叨念幾句。
「對不起,是我的錯,仕喬他為了幫我擋這一刀--」舒雨雁連忙上前想解釋。
「孩子,這不是你的錯,這是仕喬自己造的孽,本就該他自己承受,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駱洩賓明理的說。
「爺爺,您這樣說,雁兒一定不會想嫁給我了,您這是在幫我還是害我啊?」駱仕喬無奈的提出抗議。
早知道他就不要通知他的家人,搞得現在他們一個個輪番上陣來教訓他,讓他都沒有和雁兒獨處說話的時間,實在是嘔極了!
「啊?」駱洩賓先是愕然,然後才趕緊懊悔的轉向舒雨雁,急忙的解釋道:「你千萬不要對仕喬失望,他只是一時迷糊才會玩弄那些女孩子,但他真的是好人。」
「爺爺,真是謝謝您,不過還是請您不要再說下去了。」駱仕喬口氣很無奈。
如果再讓爺爺說下去,恐怕只會愈描愈黑,對他毫無助益。
舒雨雁忍住想笑的衝動,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爺爺,既然仕喬沒什麼大礙,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我看已經有人等不及想和他心愛的人說說話、撒撒嬌了。」方若綺笑著拉著還想留下來的駱洩賓,另一手則推著駱仕勳,三人一起走出病房。
待他的家人終於肯還他清靜,駱仕喬這才緩緩吁了口氣。
「雁兒。」他輕喚道,朝她伸出雙手。
舒雨雁這時才將壓了已久的情緒爆發出來,她紅著眼上前緊緊的勾住他的頸項,抽泣出聲。
「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好怕你會丟下我和圓圓,我……」
「別哭,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他安撫著她。
這傷口雖然很痛,但卻換來她的真心話,呵,他認為很值得!
「你不要再這樣嚇我,下次若再遇到這種情形,我不准你再這麼做!」她完全不想再經歷一次那令她幾乎魂飛魄散的一幕。
「雁兒,恐怕我不能答應你。」他什麼事都可以依她,唯獨這件事他永遠不能妥協。
「你!」
聞言,舒雨雁瞪著他,眼裡噙著淚水。
「雁兒,這次你的淚水也說服不了我。」他歎了一口氣,將要走開的她拉了回來,「聽我說……」
「我不聽,既然你這麼愛逞英雄,那你就去當你的英雄,我才不想留在你身邊,整天擔心受怕的過日子!」
「我就只想當你的英雄,你懂不懂?雁兒。」她若是到現在還不明白她對他的重要性,那麼他這一刀的確是白逞英雄了。
舒雨雁定定地看著他,不語。
「你的命絕對比我的還重要,雁兒,倘若我不逞英雄的結果,就是必須眼睜睜地看你受傷,那麼,這個英雄我當定了!」
他的話讓舒雨雁感動得紅了眼眶,她當然知道他是為了她才會挨這一刀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知道才希望你不要再這麼做了,因為我也不想眼睜睜地看你受傷,你說--你到底負了多少人?」
她要知道自己究竟必須面對多少女人的恨意,她不想糊里糊塗的變成受害者。
駱仕喬一時愕然,他到底負了多少人?
這數字真要他統計起來……這許多年下來,數目恐怕會很驚人。
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他不由得心中一歎,唉,看來真被張宏彬料中了。
他說他總有一天會愛慘了某一個女人,然後後悔他曾經做過的那些荒唐事。
沒錯,他現在的確很後悔,後悔當時沒親手宰了那個沒事出口詛咒他的張宏彬。
瞧,他的話果然應驗了!
「雁兒,你想知道我為什麼對女人這麼深惡痛絕嗎?」他想,也該是將心結讓她明白的時候了。
舒雨雁點點頭。她當然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要讓他以這種方式對待她們。
駱仕喬擁著她靠坐在床頭,開始描述起他們駱家人永遠都忘不了的滅門血案。
「就因為那兩個兇手是女人,所以你便把氣出在同是女人的我們身上?」舒雨雁聽完他玩弄女人的理由,義憤填膺的站起來,表情顯得無法相信。
「我知道你無法理解--」
「沒錯!我的確無法理解你的復仇心態,而且只要想到我居然是因為這種好笑的理由而遭到你無情的戲弄我就……你太過份了!」她頓時氣得朝他揮出拳頭,但只到中途就被他攔截了。
「雁兒,這不是好笑的理由。」他表情極為認真。
「是不好笑,但你也不能否認這不該是一個有理智的人會做的事吧?」她嘟起嘴反駁道。
「我承認。可是當時我只是個孩子,雁兒,當一個孩子在一夕之間遭受到這種事,你認為我還能保持理智嗎?」他語氣滿是乞求。
「所以我們就活該承受你無情的戲弄?」只要一想起這個,她心裡就覺得好冤枉。
原來當年她會受到他那樣的對待,就因為一個理由,而這個理由居然是--她是女人!
「我知道自己很差勁!當我看見王姿艷拿刀出來時,我才瞭解到自己以前的行徑有多荒唐,我的確不該將仇恨轉移到女人身上,還差點讓我最愛的女人因為我的罪孽而受傷,對不起。」他握著她的手,十分懊惱的說。
「我不想要聽你說對不起,仕喬。」看他如此低聲下氣,她氣也消了大半。
「你不生氣了?」他盯著她的反應。
見他如此擔心的表情,她知道他是當真愛慘了自己,而這不禁令她綻開一抹笑容。
「我當然還是很生氣。」她故意努努嘴道。
「雁兒……」他則垮下臉,不知要如何平息她的怒氣。
唉,或許她當真是他今生最大的剋星啊!
「但是我還是會好愛好愛你。」她說著,再一次上前緊緊抱住他的頸項,並親吻他的臉。
駱仕喬這才吁了口氣,他原以為自己當真要因為以往的荒唐而失去她了呢。
「雁兒,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以前做過的事了,如果將來你嫁給我,恐怕還是會遇見像王姿艷那樣的女人,你--」
「我不怕,我知道你一定會保護我的。」她甜甜地一笑。
「你不是不愛我逞英雄?」他看了她一眼,心裡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是不要你受傷,所以……」她故意停頓一下。
果然,她的話還有後續,駱仕喬無奈的等她繼續把話說完。
「所以為了杜絕這種事再發生,我們只好--」
「你休想,我不會答應的!」他則怒吼道。
「你在說什麼啊?」她眨眨眼,驚訝地問道。
她好像還沒說到重點吧?
「我說我不會答應放棄你,我要娶你,誰也別想阻止我!」
他的激動表現,令她笑得幸福洋溢,接著才往下說道:
「我又沒說要你放棄我,我不是說我愛你了嗎?所以我決定要替那些女人做一件事。」
「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我要你在報紙上公開向你曾經負心過的女人道歉,證明你的確不再仇視女人,你願意這麼做嗎?」這是她唯一想到可以化解仇恨的方法。
這個方法雖不能真正彌補那些曾經受過傷害的女人,但至少可以表現出他的誠意,也能將傷害減至最低。
當然這也是不讓他逞英雄的最好方法,總之,她就是不想再看到他受傷了。
「你在開玩笑吧?」他瞪大雙眼。
「我很認真的,等到你當真做到這一點,我就嫁給你。」除此之外,她是不會妥協的。
「雁兒……」
他面有難色,因為這關係著他的面子問題,但如果這方法可以解決問題……
「如果你愛我,根本不必猶豫吧?還是你寧願那些女人有一天又找上我和圓圓?」
「我當然愛你。」他才不會讓她和圓圓受到任何傷害。
「那麼你的決定呢?」她知道他不會有別的答案,但她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誰要他曾經負了那麼多女人,就當她是在替她們出一口怨氣好了。
「你逼得我毫無選擇,雁兒。」他的嘴角噙著一抹寵愛的笑容,還是依了她。
舒雨雁歡呼出聲,喜孜孜的在他唇上落下輕輕一吻,他露齒微笑,將她擁在懷裡。
想來他的確該感到後悔,因為自己決定下了一趟南部,才會遇見他今生最大的剋星。
然而倘若時間再重新來過,他知道自己仍然會做相同的選擇。
因為即使她是他今生的剋星,那也是個最美麗的剋星。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