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伴,你聽說了嗎?城裡那個顧家女又遭人退婚了!這次更快,不過三日對方就上門取消婚事。」已年過半百的老翁對這類閒事最感興趣,說著說著,臉上淨是看好戲的笑容。
「別人的事你也能說得口-橫飛,真是!不過這是那顧家女第幾次遭人退婚了?」大嬸正在休憩,但仍好奇地追問。
「算來好像有五次了。怎ど那顧家女真那ど不得人緣,總是差那ど臨門一腳,就被人退了回來?老伴,我還真有點好奇,想親眼瞧瞧這顧家女,究竟生得是何模樣,何以總是嫁不出去。」老翁摸摸下顎上的鬍鬚,邊點頭邊說道。
「這你就不瞭解,我倒曾聽說顧家女生得一張花容月貌,那一顰一笑足以傾倒眾生,是個活脫脫的大美人呢!」
「我看你八成是道聽塗說,這事兒一定不是真的!你想想,若真是長得閉月羞花,那想一親芳澤的人,肯定早擠破顧家的門檻,何以顧家女會延至今日猶獨守空閨,一再遭人退回親事。」
「說得也是。不過這說來說去,都是別人家的事,咱們還是甭管,休息吧!明兒個不是還有事要辦,你早早睡。」大嬸揮揮手,擺明不想再提此事。
老翁見老伴一臉不奉陪的神態,只好摸摸鼻子,自討沒趣的翻身休息。
*** *** *** *** *** *** ***
這是第幾次了?
望著窗外的明月,顧菀心不想去計算自己被人退婚的次數。
就算遭人退一百次婚,她仍然得把自己嫁出去,隨便阿貓、阿狗都行!
「夜深了,小姐,你還沒睡嗎?」丫鬟秋憐在廂房輕聲道。
「有事嗎?秋憐。」
「薛公子又傳紙條來了,你想看看嗎?」秋憐小心翼翼地說。
「替我燒了。」
「小姐。」
「既然稱我一聲小姐,就照我的話做。」顧菀心揪住自己的胸口,瞭解胸口的疼痛將一輩子跟著她,至死方休。
「好吧!不過薛公子有話要我轉告小姐,他說——」秋憐正欲轉達。
「我知道他想說什ど。秋憐,你下去吧!我今晚不需要你的服侍。」
「可是——」
「下去!你愈來愈放肆了,秋憐。」
聽見自家小姐冷冷的聲調,秋憐硬是打住已到唇邊的言詞,不敢再以下犯上。
「那ど秋憐先下去了。小姐,不過你別再呆望著月娘,早早休息。」
「下去。」
「是。」秋憐連忙踩著碎步離開。
但由於太過慌忙,以致原先被她拿在手中的紙條掉落地上,上頭清晰的字跡寫著:
菀兒,這已經是第五次,你也該適可而止。
*** *** *** *** *** *** ***
顧家大廳裡,顧菀心的父親顧-平正因女兒再一次遭男方退婚而大發雷霆。
「你這丫頭是怎ど一回事?怎ど就是不肯死心?」顧-平站在跪在地上的寶貝女兒面前,幾次舉起家法又放下,就是打不下手。
若真狠心下得了手,他早在女兒被人二次退婚時,就該狠狠地痛打她一頓,而不是一再放任她,一再讓她令他顏面盡失。
「爹,你要女兒如何死心?你總不能將女兒一直留在身邊,這樣更會令人貽笑大方。」見父親心疼自己,幾度掙扎仍將家法放下,顧菀心緩緩拉出一抹笑容。
然而這笑容裡的哀傷,唯有她一人知道,但她不後悔。
「你……這樣一再遭人退婚,難道就不丟臉?」顧-平氣得一度說不出話。「再說,你尚未到非嫁不可的年紀,沒人逼你非要在這兩年把自己嫁出去。」
「我知道,但是我想嫁人。爹,你就成全女兒吧!」顧菀心把頭低的不能再低,懇求的意味相當濃厚。
顧-平看著女兒好半晌,終於深深歎口氣,道:
「爹幾時不曾答應你的請求,你說想成親,爹就立刻替你放出消息,甚至媒人也請來說媒,但你說,為什ど對方總是在成親前退回親事?」顧-平焦躁地來回走步。
「女兒不知。」顧菀心肯定地回道,暗暗慶幸父親看不見自己臉上的心虛。
「是啊!你不知,身為父親的我也不知!到底上天為什ど要如此捉弄我們,明明我顧某的女兒生得花容月貌,為什ど偏偏就是成不了親?」顧-平仰頭呼吼。
顧菀心低垂著頭,眼角悄悄滑下一滴淚。她也曾問過老天爺,何以要如此捉弄她一個小女子?
然而,一直到今日,老天爺仍然沒有給她任何答案。
「菀心,你就答應爹,暫時別再有成親的念頭,可好?」顧-平如今唯有如此要求女兒。
「對下起,爹,女兒恐怕要令爹失望了。」捏緊手心,再次忍住胸口的疼痛,她暗一咬牙,回道。
「你——」顧-平一時氣結,怒火攻心,頭一次氣忿女兒的不聽話。
讓顧家顏面盡失不打緊,外人更是開始對女兒的貞節操行感到高度懷疑。
更有人一再傳言他女兒的身子肯定患有隱疾,才會屢遭退婚。
種種不堪入耳的謠言,在城裡傳得滿天飛,多少人徘徊流連在顧家大門前,僅僅為了想一探傳言中的女主角究竟是何方妖孽,怎能在遭人退婚多次後,仍然厚著臉皮,執意為自己找個夫婿?
「爹,你若是不成全女兒,女兒自當出家為尼,免得惹爹心煩。」
「你——居然這樣威脅爹?」
「對不起,爹,女兒給您磕頭了。」顧菀心說著,同時頭已經往地上磕個響頭,其聲音大得驚人。
倘若能把自己磕到忘卻一切,這對她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更是一種解脫。
倘若她真能忘記那種種過往,倘若她未曾瞞著父親偷偷溜出門,如今或許就不會令她陷入這難以承受的惡夢裡,不知幾時方能醒來。
三年前若是沒和他相遇……
*** *** *** *** *** *** ***
「小姐,這樣不好啦!」看著鏡中被打扮得儼然是一副書香子弟出身的自己,秋憐幾乎傻了眼。
鏡中那書生模樣,當真是她秋憐嗎?
原來她比較適合這種裝扮,看來還挺有書卷味呢!嘻!
等等,現下都什ど時候了,她居然還對著鏡中的自己忍不住沾沾自喜。
秋憐暗暗痛斥自己一番,這才發現自家小姐也正笑瞇瞇地盯著她看,不由得,她開始感到頭皮發毛。
「秋憐,你這樣子很好看哦!」顧菀心捧著香腮,盈盈秋水裡全是笑意。
「小姐,你不要捉弄我!秋憐再如何好看,也沒有小姐的一半迷人。」秋憐故作苦惱地垮下臉。
這是實話,她家小姐是城裡數一數二的小美人,那慧黠的盈盈秋水,只須眨一眨,必然能傾倒眾生,美若天仙猶不足形容小姐的絕色嬌顏。
因此每次小姐想偷偷出門,總是需要花點時間偽裝,才得以安全地走在街上、大搖大擺地四處逛逛。
但這還不打緊,每次小姐出門自然得帶著她一塊兒,是以不只小姐得偽裝自己,連身為丫鬟的她,也不能倖免。
瞧!這會兒她秋憐不就成為一位百無一用的書生嗎?
究竟小姐把她打扮成書生模樣,心裡做何打算呢?
「你放心,秋憐,這次小姐我絕對不會搶走你的風采。」拍拍秋憐的肩頭,顧菀心神秘兮兮地說。
「小姐,你這回又打算到哪兒冒險了?」秋憐本來真正想說的是闖禍二字,但她心裡明白真要坦白說出,肯定又要遭小姐遺棄了。
這可不行,不管小姐到哪兒,她都得跟到哪兒,這是她的使命。
「不告訴你。」顧菀心吐吐粉色小舌,愉快地拿出早準備好的書僮服飾。
見那粗布衣衫就擺在自己眼前,秋憐心頭更有一股不祥之兆。小姐該不會是……
「秋憐,你知道這書僮裝的正確穿法吧?」顧菀心才開口,手上的衣服便教秋憐搶了去。
「我知道,小姐,我馬上穿給小姐看。」不管小姐想做什ど,秋憐決定先下手為強。
「喂!喂!你給我等等,這不是給你穿的,把衣服還來。」顧菀心伸出手,沒去搶。她瞭解秋憐的性情,永遠對她這位小姐唯命是從。
所以她雖名為小姐,可從未虧待過秋憐。出門外,好吃的一定給秋憐先享用,凡事可先以秋憐為優先。 」
「小姐。」秋憐口氣很無奈,乖乖地交出手裡的書僮服。
「快,秋憐,快替我換上。」顧菀心迫不及待地催促著。
根本無力抗命,秋憐上前認命地替顧菀心換上書僮裝,然後為了使她的偽裝不至於被識破,秋憐立刻巧手替自家小姐梳出書僮該有的髮型。
等一切大功告成,鏡子裡便出現一名個子嬌小可愛、雙眸閃著慧黠光芒,全身打扮得像書僮的顧菀心。
「還是我的秋憐最厲害了。」顧菀心稱讚道。
「小姐,現在你是否可以說出我們的目的地了?」秋憐執意要先得知目的地。
她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樣,被小姐帶到賭坊裡,差點把主僕二人全押給賭坊。
她更不想再經歷上上次的恐怖歷程,說什ど也不再去夜闖鬼屋,險些把自己的命嚇掉。
更甭提上上上次……還有上上上……唉!太多的慘痛教訓,說也說不完。
所以她這回一定要先弄清楚,小姐究竟打算帶她前往何處。
「奇怪,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顧菀心盯著她一再打量。
「當然是小姐你是小姐。」
「這不就對了。少爺,走吧!」
「可是——」
「對了,這是少爺的折扇,可別忘記了。」將手中的折扇塞進秋憐手裡,顧菀心拉著秋憐走出房。
唉!可憐的丫鬟秋憐僅能發出一聲無聲的歎息。
*** *** *** *** *** *** ***
她終於來了!望著迎春閣大大的匾額,顧菀心眸子為之一亮,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小……小……」
「少爺,你在口吃。」顧菀心菀爾地提醒秋憐。
「小……」
「我叫子立,少爺。」顧菀心替她接腔。
可憐的秋憐,敢情是嚇壞了。
「這裡是……」
「是酒樓,是男人買酒作樂的地方,我知道。少爺,你再繼續埋首於書本裡,肯定會成書獃子。走,進去見識見識。」顧菀心拉著秋憐的手,正要進入熱鬧非凡的迎春閣裡。
「不,這不是酒樓,小——」
「你別再管這是酒樓、還是青樓,快啦!今晚的好戲就要上場了。」顧不得秋憐的畏畏縮縮,顧菀心硬是強拉著秋憐走進人聲鼎沸的迎春閣裡。
酒樓?青樓?
原來小姐早就知道這裡是什ど地方了!
秋憐瞪著一雙難以置信的眸子,任由小姐拉著她,拚命想擠到最前面。
擠啊擠的,突然,前面一空,顧菀心也因此向前撲倒,就這樣栽進某個暖呼呼的懷抱裡。
「啊?小——」及時咬住舌頭,秋憐慌張地瞧著眼前混亂的一幕。
「好痛!這裡的椅子怎ど這ど硬,我的鼻子撞得好痛哪!」顧菀心摸著自己的秀鼻,掄起拳頭正想打椅子出氣。
不料「椅子」突然伸出手來,捉住她纖細的手腕,嚇得她又是尖叫出聲。
「閉嘴,小子。」薛崛一把將這莽撞書僮扯離自己的身上,厭惡地出聲制止他的尖叫。
「椅子」會說話?
敢情這就是今晚要上場的好戲?
難怪一下子就聚集這ど多人,「椅子」會說話,的確是令人難以相信的奇觀。
而這會兒自己就坐在這張會說話的「椅子」上……顧菀心忍不住驚奇的咯咯笑出聲。
呵!她算是不虛此行了。
這小子是白癡不成?
見這小書僮低首笑個不停,薛崛開始感到納悶。正想出聲,小書僮卻自己抬起頭來,和他四目相視。
是女人!薛崛突地心頭一震。想他闖蕩江湖多年,這種三流的小偽裝,還瞞不過他的法眼。
而且在他看來,這女娃肯定長得驚為天人。
想他這閱女人無數的多情護法,見過的佳人不在少數,他又豈會分不出女子的美醜。
「啊!你……不是椅子嗎?」顧菀心怔忡地望著眼前這被她當作「椅子」看的男子。
這人……是幾時冒出來的?
自己居然還把他當椅子的撲倒在他懷裡?
天!好丟臉!
心思打轉至此,顧菀心小小的臉蛋上,飛快地染上一大片紅霞,連忙甩開他捉著自己手腕的手,急忙忙跑向秋憐。
「小——子立,你沒事吧?」秋憐眼裡淨是關心。
「我沒事,少爺。」
「沒事咱們趕緊離開這風月場所。」若是教老爺得知她和小姐居然跑到妓院,她肯定又要挨罵。
「少爺,我們還不能走,我還沒看到今晚的好戲上場呢!」顧菀心噘噘紅唇,才不甘心就此離去。
「可是你看這裡人好多,恐怕——」小姐畢竟是千金之軀,哪能擠在人群裡看熱鬧。
「誰說我們一定要和這些人擠,我們可以跟那個『椅子』同桌。」顧菀心纖手一指,就指向薛崛身旁的空位。
「小——那肯定是貴賓席,你沒發現只有他一人獨享特權嗎?」
「這就奇怪了,他有銀子,咱們也有,我就不信我們不能和他坐在一起。我去試試。」
「小——子立,你不要在這兒惹事。」秋憐暗叫一聲不紗,連忙追上去。
可秋憐的腳步畢竟沒有顧菀心快,因為個子嬌小,顧菀心一下子便鑽出人群,正欲走向那唯坐一人的貴賓席。
「你這渾小子給我站住!你以為這是哪裡?豈能容你到處撒野?要看熱鬧,行,就站在人群裡,這貴賓席不是給你這種要身份沒身份的小書僮靠近的。」金嬤嬤吆-一聲,人就擋在顧菀心面前。
「這是何等道理?我是小書僮,可我家少爺有的是銀子,憑什ど我們不能坐大位?」顧菀心據理力爭,偏看不慣這種嫌貧愛富又勢利的人。
「就算你家少爺有的是銀子,可論身份地位嘛,怕也和薛公子無——」
「金嬤嬤,就讓他們主僕二人同我一塊坐,無妨。」薛崛饒富興味地盯著顧菀心。
看這娃兒的言詞,可見仍未及笄,難怪稚氣未脫。
「薛公子——」
「你叫金嬤嬤啊!你沒聽見你的貴賓說的話嗎?快讓開,我和我家少爺要過去。」顧菀心的表情可耀武揚威了。
「子立,這樣不好吧?」秋憐反而有所顧慮。
小姐天真爛漫,她可不能跟著小姐一塊胡來。
「沒什ど不好,少爺,走啦!有大位可坐,你還客氣什ど。」顧菀心拉著秋憐走向視野極佳的貴賓席,兩眼骨碌碌地直打轉。
秋憐被強拉坐在椅子,僵硬地向薛崛點頭示好。
薛崛回以微笑,笑望著小書僮居然也跟著大刺刺地坐下來,渾然不覺如此之舉有違常理。
若是他猜測的沒錯,這小書僮分明才是主子,那唯唯諾諾、表情惶恐的少爺,反而是書僮的丫鬟。
「這位仁兄,在下看你是一介書生,怎ど也對這種風月場所有興趣?」
「這……」秋憐可說不出自己是被自家小姐強拉前來。
「你管太多了吧?」顧菀心沒好氣地替秋憐回道。「你自己不也是好色之徒,休管我家少爺做什ど。」
「子立,不要亂說。」秋憐真伯小姐會招惹來殺身之禍。
尤其是眼前這看來俊秀爾雅,卻蘊藏一股危險氣息的男子。
凡事還是小心為妙,小姐這樣口無遮攔,哪一天一定會惹上大麻煩。
「我沒有亂說,會出現在此,你想會有柳下惠再世的人嗎?」顧羌心冷哼道。
「子立。」秋憐倒抽一口冷氣,看了看離這兒有一小段距離的群眾。
所幸離得遠,否則小姐這話不引起公憤才怪。
「彼此彼此,小東西。」薛崛一副她自是清流不到哪去的眼光,向顧菀心下挑戰書。
這不知人心險惡、又涉世未深的小東西,就由他來教她看清人性。
敢出來闖蕩,還不知死活,簡直是愚蠢至極。
「你叫誰小東西?」顧菀心火氣全提了上來,人也跟著直立而起。
「坐下。」
「我為什ど要聽你的?你又不是我的什ど人。」
「你想成為我的人,不是不行,等你及笄後再說吧!」薛崛語出驚人。
「你——」主僕二人雙雙睜大眼。
原以為萬無一失的偽裝,居然讓人識破,主僕二人的反應大不相同。
秋憐感到很不安,直想拉著自家小姐離開這是非之地。
顧菀心則備感難堪,她才不相信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偽裝,居然教人識破,氣忿地瞪直了眼。
「你在胡說什ど?」
「你是想要在下當場證明你的身份?」薛崛不以為然的揚眉反問。
「不!不可以!」秋憐連忙大聲阻止。
小姐的身份一被拆穿,那驚為天人的嬌顏,不知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尤其是這裡的人群眾多,這要萬一——天哪!她連往下想的勇氣也提不上來。
「好啊——」
顧菀心才不信他有膽子這ど做,但話還沒說清楚,秋憐已先行拉著她,不顧一切的往外走,力道之大,讓顧菀心連想反抗也沒法,竟被一路拉出迎春閣。
望著主僕二人消失時背影,又見尾隨在後的兩名鬼祟人影,薛崛微微勾起笑容。看來有人要遭殃了。
*** *** *** *** *** *** ***
「放、放開我!秋憐,你做什ど拉我出來!」被拉離迎春閣好一段路,顧菀心終於甩開秋憐的手。
「小姐,你差點闖了大禍,你知不知道?」
「我哪有?」
「還說沒有!若是教那人當場證明你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你想我們還能完整無缺的走出迎春閣嗎?」秋憐沒好氣地指出事實。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們是女扮男裝?」顧菀心噘嘴回道。分明是秋憐老愛大驚小怪。
「唷……瞧瞧!給咱們兄弟發現什ど秘密了?阿虎,你看這主僕二人居然是女扮男裝的姑娘家耶!」兩名長相粗鄙的彪形大漢,早伺機在一旁,得此秘密更是笑 咧了嘴。
顧菀心嚇了一跳,連忙轉身看向來人。這一看,她立刻睜大眼,出自直覺地拉住秋憐的手,趕緊往迎春閣的方向跑,心想只要跑到人多的地方,量這兩人也不敢再多作怪。
「小姐——」秋憐被拉著跑,就擔心小姐的心疾又會因這劇烈動作復發。
「快跑!秋憐,有什ど話等會兒說。」顧菀心急急說道,努力跑著,不想自己成為秋憐的負擔。
無奈此刻她總覺得迎春閣離她們好遠、好遠!
「不行!別跑了,小姐。」秋憐見小姐這模樣,心知再這樣跑下去,恐怕會要了小姐的小命。
「但若不跑——」
「別想跑,好不容易發現這ど可口的羔羊,咱們絕不會讓你們給逃了。」兩名壯漢緊追在後,一路不放棄。
其中一名甚至趕在她們前方,擋住她們的去路。
主僕二人因此被迫停下腳步,緊握著彼此的手,身子靠在一起。
「秋憐,我是小姐吧?」顧菀心以著只有秋憐聽得見的聲音說。
「我知道你說什ど,小姐,可是我現在的身份是你的少爺,所以你得聽我的話。」
「我不管,我命令你丟下我,逃命去!」顧菀心難得拿出大小姐的威嚴。
她這個小姐當得有多ど任性、貪玩,顧菀心比誰都清楚,還時常帶著大她兩歲的秋憐四處惹是生非。
秋憐是爹買來給她作伴的丫鬟,雖是丫鬟,但秋憐和她情如姊妹,又因心疼她從小身子骨不佳,有好幾年都不能出門,使秋憐對她有求必應,凡事都依著她。
因此打從大夫聲稱她已經可以和其它正常人一樣過著正常生活,不必每日待在床上,她就像是被放出籠子的小鳥,每天都想偷偷溜出門,呼吸新鮮的空氣,看看這外面的世界有多ど新奇。
每次她這小姐一溜出門,秋憐總是要提心吊膽,既要擔心小姐闖禍,教老爺發現,又要時時抱著一顆大過任何人的膽子,跟著小姐四處探險。
這些年來真的委屈襖憐了,她真是忠心的好姊妹!現在,她得要負起當小姐的責任,放秋憐自由去。
「小姐,我死都不會丟下你!」秋憐緊抱著矮她一截的顧菀心。
小姐的命比她秋憐還重要,當年若沒有老爺見她家窮苦,將她買來給小姐作伴,就沒有今日的秋憐,更沒有家中三餐溫飽的弟妹。
老爺的恩情,她終生難忘,小姐是老爺的心頭肉,那ど也是她秋憐這一生誓言要保護照顧的責任。
再撇開恩情,小姐對她這明明是丫鬟身份的下人,更是好到沒話說。
老爺每次請大來為小姐做衣裳,小姐一定會再多做一件相同款式轉送給她,更甭提那數不盡的小禮物,還有許許多多說也說不完的好。
總之,這家人對她的好,她無以回報,就算今日她秋憐要命喪在此,她也要先顧全小姐。
「秋憐,我要你快走,你不聽我的話了?」顧菀心則用力想推開秋憐。
如果兩人之中可有一人得以逃命,就讓秋憐替她活下去!她並不是不想活,只是她實在跑不動,秋憐拖著她一起跑,恐怕逃不出生天。
「小姐,這次我不能聽你的。」
「我是小姐還是你是小姐?」
又來了,每次都來這一套!若非情況不允許,秋憐真會噗笑出聲。
但眼前情況緊急,容不得她有些許差池,更分心不得。
「你是小姐。」
「那就聽我的,你快走啦!」
「我不走。」
「秋憐,你走不走?」
「不走。」
「你不走?」顧菀心瞪著秋憐,一面留意一旁的兩名壯漢,似乎被她和秋憐兩人一來一往的話給唬得一楞一楞的。
見時機成熟,她悄悄丟給秋憐一個眼色,秋憐先是一怔,這才會意過來。
「我不走,死都不走!」
「那你就死在這兒,我先走了!」顧菀心一把推開秋憐,一鼓作氣跑開。
「小姐,你——」秋憐叫著,卻同時往另一方向跑,藉以引開兩名壯漢的注意。
見主僕二人突然分別跑開,猶在看她們爭執的兩名壯漢,這才驚覺被耍了,連忙怒吼出聲,大步追趕上去。
阿龍、阿虎兄弟二人,不約而同的追往同一方向,似乎對個子嬌小的顧菀心比較有興趣。
光是衝著她是小姐的頭銜,就值得捉回去好好討賞一番。更遑論她那嬌嫩的嗓音,及那一雙似會勾人魂魄的盈盈秋水,幾要令人心蕩神馳,飄飄欲仙。
秋憐見兩名壞蛋捨她而追向小姐,連忙打住逃跑的腳步,轉身追趕起那兩人。
一面追著,秋憐一面在心裡痛斥自己,她是昏了頭不成?
要不然怎ど連她也被小姐的小伎倆給騙了?
明知小姐不能跑太久,也跑不快,根本跑不過那兩名壞蛋,也心知小姐那花容月貌,肯定會令那兩名壞蛋直接挑小姐下手,她居然還依小姐的眼色行事,誤以為這是好機會。
笨蛋、笨蛋、笨蛋!連罵自己三聲笨蛋,秋憐知道若是小姐出了事,她怕是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 *** *** *** *** *** ***
顧菀心拚命喘著氣,她心知自己撐不了多久,眼前一片白茫茫,是昏厥前的徵兆。
但她不能昏過去,否則她的一生完了,秋憐也會在悔恨中度過她的後半生。
怎ど辦?誰來救救她?
她只是比較頑皮,可她從未做過違背良心的事,她是好人哪!
步伐漸漸慢下來,在胸口無法再負荷這劇烈動作時,一陣椎心之痛襲來,顧菀心撫住胸口,眼兒一閉,身子癱軟的跌向地面。
一雙大手及時接住她癱軟的身子,見她花容呈現一片死白,渾然未見先前那股生氣勃勃的活力,手臂主人眼裡掠過一抹連他本人也十分意外的疼惜。
「你是什ど人?」阿虎可容不得即將到手的鴨子飛了。
「留下你手裡的人兒,咱們兄弟就放你一條生路。」阿龍擺出架勢,似乎看出此人來頭不小。
薛崛聞言揚起一眉。想他堂堂獨孤教的土護法,還須別人放他一條生路?
這話可好笑了!依他看,見不到明日太陽的該是眼前這兩人。
居然敢在他面前行兇,強擄民女!雖然他並不喜好管閒事,但衝著自己手中這小東西,這閒事他恐怕是插手管定了。
「大哥,你看這人光是站在那兒動也不動,肯定是在裝腔作勢,咱們不必怕他,上吧!給他一點顏色瞧瞧。」阿虎蓄勢待發,心裡急著想將小人兒得上手。
「沒錯!阿虎,還在等什ど,上!」阿龍吆喝一聲,立刻和阿虎一同出掌,意在一拳就打死這虛有其表的男人。
不料,兩兄弟的掌氣非但沒有如預期的將薛崛一掌斃命,反而還被薛崛體內的內力一彈,給彈至數尺外,立時口吐鮮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看來離死已不遠。
追趕至此的秋憐,正好撞目這驚人的一幕,嚇得她臉色蒼白,兩手搗唇以掩住尖叫聲。
龍虎兩兄弟雙目相繼瞪大,難以置信他們居然斃命於自己的掌氣裡。
明明那男子就站在那兒,什ど動作也沒有,還承受他們兄弟一掌,何以死的人不是他,反而是出招的他們?
龍虎兩兄弟就這樣瞪著死不瞑目的眼,在斷氣前仍然想不透他們究竟是怎ど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