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上班,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只是拿個東西。」汪梓潔伸手摸摸他恢復面無表情的俊容,甜甜地笑。「你從來沒遲到過,不要破例。」
石晉有些遲疑,今早的確有個很重要的簽約儀式,昨天溫望非還叮囑過他不能遲到。
「去吧!去吧!乖,聽話。」汪梓潔站在他的車窗邊,傾過身子吻吻他的唇,覺得自己像在安撫小孩子似的。「我拿完東西會自己叫出租車回去的。」
「打電話給我。」石晉仍微感不安,他重重吻了她好一會兒,才放手。
「知道了。」嘴角的弧度是幸福的半月彎,她對他揮揮手,目送著他離開,才轉身走進睽違已久的家門。
顯然老爸也很久沒回家了,家中一片凌亂,而且明顯遭過竊賊的洗禮。
「太誇張了吧!老爸。」汪梓潔好氣又好笑的喃喃。
所幸家裡向來都沒有值錢的東西……除了那卷錄像帶。
汪梓潔快步上樓入房,她的房間果然是亂中之最,能翻的地方都被翻遍了,連牆上的畫都被拆下來。
汪梓潔目光搜尋過房間,努力回想著當日究竟將錄像帶置放在何處。
錄像帶這麼重要的東西,肯定放在一個她認為萬無一失的地方,而整個家裡,最安全的地方就是……
「好久不見了,汪梓潔。」尖銳的嗓音忽然自門口揚起。
這熟悉的嗓音與睡夢中的恐嚇如出一轍,汪梓潔先是一僵,隨即鎮定下來,揚起明艷燦爛的笑容,回頭面對她的敵人。
「難得會在自己家裡見到老同學。」在敵人面前,她可是帶爪子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原本我也以為你已經被我撞死了,沒想到你這條賤命還在。」邱俐臻陰毒地開口:「要怪,就怪你那天和舒子馨碰頭被我看見了。」
「倒霉。」汪梓潔無奈咕噥著。
「少廢話,快把東西交出來!」邱俐臻掌心握著手槍,陰狠的眸光瞪視著她,昔日清秀可人的面容,如今憔悴凋零的如同中年女人。
「你為什麼還要回來?當初你在公司虧的那筆錢這麼快就花光了嗎?」汪梓潔不疾不徐地問,心下盤算著逃離升天的機會有多大。
「關你什麼事!還不快把東西給我,」邱俐臻的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異常顫抖。「汪梓潔!別跟我拖時間,我敢殺你一次,就敢殺你第二次,你信不信!」
「我信。」汪梓潔泰然的同意。她當然不會笨到以為乖乖交出東西,就可以拿到免死金牌。「可是你信不信你殺了我,錄像帶的事情馬上就會敗露出去?」
「什麼意思?」邱俐臻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你想我會笨到保守秘密,好讓你殺我滅口嗎?」唉,其實她就是這麼笨!汪梓潔口裡說得好聽,心裡卻頗哀怨,但願邱俐臻會相信她的話,否則,她就算真的死了,也沒人查得出原因。
「你……你想怎麼樣!」邱俐臻話一說完,自覺口吻示弱,隨即改口:「大不了,我跟你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汪梓潔輕浮地嗤笑了。「你費盡心思,就是為了要和我同歸於盡?」
邱俐臻沒說話,只是陰毒的瞪她。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沒拿到那筆錢吧?」如果是為了那卷錄像帶,邱俐臻大可不必這麼死咬著她不放,她虧空的那筆錢,足以讓她在東南亞任何一個國家逍遙自在的做女皇帝,沒必要在這裡等她回來。那她究竟要那卷錄像帶做什麼?
「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現在就開槍?」邱俐臻越來越浮躁不安。「快!把錄像帶給我!」
她已經不只一次潛入汪家找尋錄像帶的下落,但翻遍了汪家都找不到,要不是那天看見她和舒子馨在一起,動念開始跟蹤她,怎會有機會單獨面對她。
「我車禍以後昏迷太久,很多事情記不太起來!請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一想。」汪梓潔見她精神狀態不穩定,表情轉為認真,不願真的觸怒她。
「快!不要給我耍什麼花樣,我隨時會開槍的!」她將手指放在扳機上,證明自己不是開玩笑的。
「我知道,我也不想為這種事情喪命。」汪梓潔心下早已經記起了錄像帶的位置,但目光仍環視著房間,腦海裡卻努力回想著當時錄像帶的內容。
那名被殺的陌生女子,在邱俐臻進來前,曾跟另一名公司職員交談。
監視器既然錄不到聲音,那麼邱俐臻緊張的,自然不是他們談話的內容,而是他們的「舉動」,但她記得這兩個人只是簡單做過交談……
等等,這麼說來,邱俐臻想知道的,也不是他們做過什麼,而是那個「他」,是誰。
這一切都豁然開朗了,這是一場黑吃黑的游戲,而邱俐臻是這場游戲的敗軍,不但沖動的殺了人,還因為虧空公款的事情被揭發而被警方通緝在逃。
「我車禍之後,『恆醞』有沒有人無故離職?」汪梓潔假意翻找著,隨口問著。
「沒有!我查過了!」邱俐臻一時掉以輕心,沖口而出後,才發覺這是對方的試探。「你!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多。」汪梓潔誠懇地看著她。「可是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
「別、別跟我說好話!快找!」她絕不能再中計,汪梓潔從以前就最會收買人心!她不能被她所惑。邱俐臻想著,覺得腦袋發疼,直想甩開那惱人的不適。
「應該是在這裡。」汪梓潔走到梳妝台邊,將木框裡的鏡子取下,露出一個保險箱的灰色小鐵門。
邱俐臻從沒料到這裝置會這麼精巧,上前察看。「難怪我找不到。快打開!」
汪梓潔依言在保險箱上轉動數字,在開啟保險箱的時候,故意漏掉一個步驟,好啟動保全功能。
心裡希望這個密藏過久的保全系統還有用處。
因為如果沒記錯的話,爸爸申請的保全公司,正是──「非常保全」。
※※※
石晉開車前往公司的路上,心裡仍隱隱不安著,打了汪梓潔的手機,卻發現她又忘了開機。
心裡怎麼也放不下她,終究掉轉回去,沒一分鍾,車上的通訊器就傳來行動組的傳呼。
「四號情況,福壽路九段七十六號,請鄰近的同仁前往檢查。四號情況……」通訊器持續復述。
這地址不正是……石晉面容一緊,加快了油門,往汪家趕去。
希望梓潔沒事!她不准有事!
※※※
石晉究竟會不會掉頭趕回來呢?汪梓潔猜測著。此刻,她非常需要被「英雄救美」。
保險箱的鎖一開,汪梓潔拉開箱門,裡頭滿滿塞了一堆小錄像帶,根本無從分辨起,邱俐臻生氣地瞪她一眼。
「那時候我想查是誰在我計算機裡動手腳,所以就通通搬回來了。」汪梓潔聳聳肩,無奈地回答。「因為太多卷,所以當時我才會拿錯。」
「少廢話。」邱俐臻見錄像帶到手,將槍口指向她的腦袋,開始猶豫該不該殺她。
她當然想殺她,很想!她恨這個女人這麼多年了,什麼都被她搶走,頭銜、朋友、男人!
之前她搶了她的男朋友黃文凱,頭一次享受到勝利的滋味時,卻發現黃文凱根本沒對汪梓潔死心過,不論何時,他的目光總是鎖在她身上,這才令她一氣之下做了合成圖片,發送信函攻擊她,卻沒料到這意氣之舉,卻害了自己全盤皆輸。
「你不能殺我。」察覺到對方凶狠的殺氣,汪梓潔冷靜的開口。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她想看她求饒!而不是現在這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別告訴我,殺了你我會事跡敗露,我根本不在乎,因為我隨時可以走!沒人抓得到我!」
「你怎麼能確定那卷帶子的確在裡面?」汪梓潔輕聲開口:「如果,我記錯了呢?」
「你、你耍我?!」陷下二分之一的扳機,已經蓄勢待發。
「不是,我只是怕我記錯了。」
「那就當我沒這個命!」殺意越來越濃烈。
「我知道他是誰!」汪梓潔迅速開口,察覺到在邱俐臻身後,終於出現了她等待已久的身影,邱俐臻卻沒發現,因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汪梓潔身上。
「你知道?!他是誰?說!」
「好,你先放下你的槍。我就告訴你。」見到石晉,汪梓潔覺得安心不少。
邱俐臻看了她許久,才稍稍放下槍,緊繃的張力松懈下來,下一秒鍾,眼角余光瞥見一抹快如黑豹般的迅捷身影朝她襲來,來不及舉槍反擊,就被莫名奪槍、壓制在牆上。
「汪梓潔!你這賤女人算計我!」邱俐臻無法抵抗,朝著汪梓潔尖聲叫嚷,不過沒有持續太久,後頸一痛,就陷入了黑暗。
「你把她打昏了!」汪梓潔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她還以為石晉是溫和派的,居然出手這麼重。
「她應得的不只這些。」石晉利落的將槍裡的子彈拆卸下來,狹長的黑眸冰冷地足以凍死任何恆溫動物,掃過她的眼,冷沈的開口:「你也一樣。」
※※※
石晉生氣了!
冷戰延續至第三天,汪梓潔都快被悶死了,這三天來,不管她怎麼誘哄,石晉就是一聲也不吭,完全沒有原諒她的跡象。當然,除了半夜她爬上他的床,非常沒矜持的誘惑他時,他才會對她有「強烈反應」。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顧安危的舉動讓他很生氣,可也用不著生氣的這麼認真吧!
頂多氣個兩分鍾,也該過來抱抱她入女慰一下她受創的心靈吧!
不過她汪梓潔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他不理她沒關系,她多的是辦法讓他不得不理。
例如……汪梓潔看著他的衣櫃,不懷好意的笑了。
她要讓他知道,跟一個天天一起生活的女人作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汪梓潔不客氣的將他所有的襯衫搜刮進自己的大袋子,她就不信他明天上班發現沒衣服穿時,還能保持冷靜。
汪梓潔愉快地幾乎要哼起歌了,打開抽屜格,想確認有沒有多余的襯衫留下,卻發現了一個長型紙盒子藏在最後一格抽屜。
好奇心作祟之下,她打開了它,映入眼中的景象,讓她訝異地合不攏嘴。
盒子裡面整齊排列著的,全都是錄音帶和一個小錄音機,每卷錄音帶上面都有日期,和端整寫下的備注。
「梓潔醒來的第一天」、「梓潔忘了我」、「梓潔的抱怨」、「梓潔唱歌」、「梓潔生氣」、「梓潔……」。
她急忙翻出其中一卷錄音帶放進錄音機裡,想確認自己有沒有想錯。
「喂……未婚夫,我好無聊喔……你在干什麼?」
「沒有。」
「未婚夫,你說話干嘛這麼簡潔,多說一點給我聽好不籽?」
沒錯!是她的聲音!一陣酸氣沖進了她的鼻腔,感動的淚水自眼眶中不停的滑落,朦朧她的視線。
這些全都是她和他說越洋電話時,偷偷被錄下來的紀錄,他雖然不說話,卻一直、一直認真傾聽著她。
看看被堆棧在一旁的白襯衫,她擦擦眼淚,把錄音帶收拾好,從淚堆裡綻放出甜蜜的笑容。
她不該再欺負他這個木訥沉默的情人哪!
他這麼珍惜她,為她承受了這麼多的苦,不該再受任何折磨。
「你在干嘛?」石晉低沈的嗓音忽然冷冷地自她身後揚起。
汪梓潔連忙抹掉淚水,轉頭回答他:「怎麼這麼早回來?」
「怎麼了?」看著她的杏眸被淚水沖刷過,閃爍著瑩亮光彩,他忍不住伸手拭過她微濕的頰畔。
汪梓潔順勢將臉頰貼向他的掌心,眷戀地摩挲著粗糙而溫暖的掌心,嗓音軟甜的央求。
「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石晉不說話,把手縮回口袋。
汪梓潔卻一點也不氣餒,將身子緊緊貼向他的,伸手環住他,湊上粉臉。
「原諒我好不好?」輕踞起腳尖,勾下他的頸項,香軟紅唇不停地輕啄著剛毅的臉龐,一路滑至他的薄唇,貝齒輕輕啃咬著,青澀地想吻開他緊抿的唇瓣。
「為什麼?」石晉想起當日危險的景況,至今仍無法釋懷。
他無法想象若是自己遲了一步,會有什麼後果……他已經不只一次失去她了,那種擔憂害怕的心情,為什麼她就是不能了解?
「因為你欠我一個承諾。」她悠悠地開口。
「你記起來了?」他的黑眸裡映滿渴求。
「欠我的,你還不還我?」誘人的舌尖游移至他的喉頭,輕巧的啃噬直直勾起石晉的欲望。
石晉扯住她的後發,讓這誘人的小女巫離開他頸子,轉而重重吻住她的唇,那力道粗暴不同於以往,充滿著侵略性和霸道的宣示,力道之大,幾乎要吻痛了她。
「嫁給我。」石晉貼著她的唇,沉沉開口說出的,是近日縈繞在他腦海中的唯一念頭。
他想擁有她、保護她、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啊?」哪有人求婚還這麼凶!來不及回答,錯愕而輕啟的櫻唇再度被掠奪,暈頭轉向的火熱舌吻,幾乎要讓人窒息。
「嫁給我!」放開她,石晉凝視著她,硬聲硬氣地重復。
「不要。」嬌喘著,汪梓潔學他的口吻說。
察覺到他微僵的俊容,她露出惑人的媚笑,汪梓潔伸手將他推落在床上,姿態曖昧的跨坐在他腿上,蹶起軟軟紅唇。「除非你先原諒我。」
她答應了!石晉先是一怔,才恍悟到她間接的允諾,唇角露出了欣喜的笑。
汪梓潔揪著他的領帶,柔軟的腹部緩緩地挪向他腫脹的欲望。「先說你要原諒我,不然的話……」
「不然怎麼樣?」石晉黑眸深沈地凝望著她,放任她的香氣盈入鼻尖,感覺她柔軟豐滿的嬌軀在自己身上磨蹭著,欲望隨著她的擺動益發強烈,他一把握住她的纖腰,止住她的誘惑,深怕自己會不受控制的粗暴傷害她。
「不然,我會對你……」汪梓潔傾身,在他耳邊吐氣如蘭,低柔說了幾句話。
那情人的低語,是絕對的秘密,只見石晉俊美冰冷的面容,泛起了難以察覺的紅潮,隨即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濃重深情的吻住她的紅艷櫻唇。
他們之間的冷戰宣告結束,而愛戀的激情,才正要開始……
【全書完】
編注:
1. 承禮與舒子馨的愛情故事,請看『花裙子』069──「甜檸檬之戀」。
2. 望非與夏橘兒的愛情故事,請看『花裙子』077──「酸橘子之戀」。
3. 待孟熏最新力作──「鹹草莓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