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悠揚的鈴聲響遍校園,已經八點了,再十分鐘就要上課,方心潔發揮跑百米的精神,一路從宿舍門口衝出去,穿過學院的實驗農場,再抄到理學院的草坪,然後才能到商學院,這是校園太大的痛苦。
剛當大一新鮮人的她,常搞不清楚校園的方向,加上昨晚看書看得太晚了,以至於今天早上趕得這麼匆忙。
完了完了!已經快要上課了,這位教授每次上課就開始點名,逾時不候;三次點名不到,這學期就可以不用去上課了,準備下學期再來吧!更何況今天還有個小考。
「糟糕,快來不及了!」
已經被點一次不到了,這次再沒被點到名,那她就完蛋了。上帝啊,讓我跑得再快一點吧!
「砰!」
穿過一處隱蔽的草坪時,突然感覺到平整的草皮上多了一個障礙物,她瞬間就跌了下去,倒在一個男性的懷裡。
兩個痛呼聲同時響起,一個低沉磁性,一個清脆嬌嫩。
她連忙起身,手支著他的胸膛,而他也正要起身,兩人又都跌到草地上,她壓在他的身上,正對著有一雙炯炯有神的黑眸、一對濃眉的大男孩,她及肩的頭髮洩下成了一道發幕,將兩人的臉藏在其中。
他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看得她心驚,她一後退,慌亂的爬下他的身子,他也起身看著她。
他是吸引人的,一張古銅色的臉龐散發著陽光的氣息,最特別的是那對眼睛,生氣勃勃、意氣揚發的,濃黑的眉、男性化的嘴唇,年輕的臉上俊朗而英氣逼人,他還有外國男孩子高大的身材,渾身器宇軒昂,有非凡的氣質。
恍惚中,對這樣一個人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很親切很熟悉,即使她很確定她從來沒有見過他,臉孔是陌生的,樣子是陌生的,連眸子……也是陌生的;但是,說不出的懷念熟悉漲滿胸臆,彷彿彼此都已經等了很久很久,才有今生此刻的相逢。
他有片刻的失神,某種古老、神秘的模糊記憶,在此刻侵擾他理性科學的頭腦,他想也沒有想的慢悠悠的說:「你來晚了。」
「對不起。」
她只覺得漲滿濃濃的歉意,懊惱悔恨的知道他在等她,等了許久許久,而她在路上耽誤了,為了她不知道的原因延誤了時間,所以對久候的他說「對不起」。
他笑了,笑得釋懷。「不要緊,趕上了就好。」
趕上了什麼?趕上此生的相遇,趕上此刻的邂逅?他知道她的歉意,知道她不得不的延誤,只因能見到她,所以他開懷,只要趕上了就好,能見面就好。
兩人都迷惑了,為什麼有這樣奇怪的對話,但又那麼自然,一點都不突兀。即使在多年後,他們也不能夠解釋,為什麼相見的瞬間會湧上那麼多複雜的滋味,彷彿數世的遺憾在今生可以得到圓滿。
她眨了眨眼,難以撫平胸腔問異樣的悸動,他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奇怪的說:「怎麼是短髮?該是長的。」
「嫌麻煩,剪了。」她又覺得抱歉了,彷彿那是彼此的約定,而她擅自剪掉了,失去了再見面時的特徵。
他笑了,笑得憐惜。「不要緊,短髮也很好看。」
陽光白燦燦的照著兩人,他們都在彼此的眼裡看到自己的迷惑。
當∼∼當∼∼當∼∼
像從悠遠天際傳來的鐘聲驚動了她,她心裡一震,恢復了清醒,忍不住想哀嚎。完了,上課了!
「你躺在這裡害我跌倒了。」她埋怨道
「我想這裡不是道路,正常人也不會在這裡行走,不過,你這隻小白兔又另當別論了,當然會穿過草皮了。」
「小白兔?」
他陽光十足地笑道:「我以為我看到《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那隻兔子了,你看來一身白絨絨的樣子,還看著表說:「糟糕,快來不及了!」。」
現在已是十二月,她身穿一身的白外套、白色褲子,外套和圍巾都帶著絨毛,看來的確活脫脫的像一隻白兔子。
但是,室友明明說她看起來清純可愛像個小精靈的。
她哭笑不得的瞪了他一眼,他還帶著笑的看她。「看來這隻小白兔還會投懷送抱,一下子就鑽進我的懷裡。」
「你別胡說,如果不是你礙事的躺在這裡,我也不至於會跌倒。」
「你是什麼科系的?」自始至終,他的眼睛都沒有離開她
「那……那不重要。」在那對坦率的目光下,她幾乎難以遁逃。
「當然重要,不然,我要怎麼找你?」
她低下頭拍了拍身上的樹葉。「不……不用了。」
為什麼這樣說出口後,一想到真的不能再見到他,她竟覺得有一點心痛惋惜?
「我想再看到你。」他皺了皺眉,連自己都驚訝,他竟然不假思索的和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講這種話。
看著校園裡面的人已經少了一大半,都各自進了教室上課,她不禁焦急了。
她再望了他一眼,接著便轉身往商學院快跑,但仍清晰的感覺到背後有一對燒灼的目光緊緊的追隨她。
好險!她趕上了這一堂課,老師才剛準備點名而已,鬆了一口氣之際,她連忙找個位置坐了下來,也順利的考完試,不枉費昨晚挑燈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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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潔,你認識佟學禮是不是?」
下課了,身邊一個同系的學姊湊過來小聲的問她。
「誰?」她茫然。「不認識啊!」
才剛開學幾個月,她還沒享受到大學新鮮人的生活,生活費、學費的重擔就已經重重的壓在她的肩上,她只能忙著四處奔波打工,除了認識室友小渝還有一些同學之外,誰都還來不及認識。
「上課前,我看你從理學院那裡過來的時候,不是還和他在講話嗎?」
一路過來除了撞到一個冒失的人之外,她想不出還跟誰說過話。
「哦,那個人啊……我不認識他,只是剛剛撞到他。」
學姊一臉的失望,隨即又興奮的紅了一張臉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看她一副想找人宣洩的樣子,就像每晚室友小渝趴在床上,和她細數著校園的風雲人物和各種八卦一樣,她真不忍心拒絕這樣渴望的眼神,所以,她只好配合的說:「不知道。」
「他今年大三,佟氏你總有聽過吧!」學姊的眼睛發出夢幻般的光芒。「他家有錢到難以想像,現在在蓋的醫學大樓就是他家捐的……」
醫學大樓?那要花多少錢?幾千萬?幾億?那數字對她而言就像個天文數字。
「他現在還沒有女朋友,誰不想當他的女朋友呀?!不過,一般人是想都別想了啦,他身邊圍著的親衛隊,哪個不是富家千金啊……」
聽完學姊絮絮叨叨的講了快兩節課,好了,她對校園裡的風雲人物又有一些認識了,看來學姊的資訊比小渝要刷新了好幾版。
知道的越多,她就越發的沉默,他是街著金湯匙出身的,集富、貴、權於一身,和她是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佟學禮的祖父和父親都是曾任國內部長級以上的職位,佟家也出了多位的縣市長人物。
除了不同凡響的家世以外,他的優秀也聞名遐邇,他是聯合國所選的全球優秀大學生,不但有優異的成績外,還有出眾的儀表,他個性親切、爽朗,這些都為他贏得良好的人緣。
下課了,方心潔收拾著書本,準備再多去兼一份家教,多一份收入,希望能多存一點錢。
剛開學付了很多額外的支出,班費、系學費、班服、系服、書本費、宿舍又漲價了……
她只是平凡的方心潔,她很務實,不打工的話,她身上的錢再縮衣節食也捱下不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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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潔,我加入了土風舞社,你要不要也來?我們倆好有個伴。」室友小渝一邊比著最近新學的手勢,一邊踩著不甚熟悉的舞步說著。
「土風舞?」一群穿著草裙的人圍著火堆跳舞的形象鮮明的躍了出來。
「少土了,上風舞很豐富的,可以學到很多各國的舞蹈。」小渝一看到心潔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到了什麼。
「哦,不行啦,我現在有兩份家教,還有在圖書館打工,我沒有時問。」
「心潔,哪有人的大學生活和你一樣的?大學是由你玩四年,老是打工,白馬王子要從哪裡出來?」
「白馬王子在童話書裡面,現代哪來的白馬王子。」心潔不以為意的說,一邊打開衣櫥,套上一件咖啡色的套頭毛衣,再加上一件外套。
「心潔,你怎麼老穿那幾件衣服,都沒看到你穿什麼漂亮的衣眼。」小渝胸無城府的說。
心像被紮了一針,她背向小渝把衣櫃門闔上,低著頭收拾一下包包。「你看我那麼忙,哪有時問去逛街嘛,好了,我要去圖書館了。」
小渝應了一聲後,也不再跳舞了,準備一頭栽進她的漫畫裡去。
心潔三步並兩步的走出了宿舍,忍不住低頭瞄了瞄自己。
真的有那麼糟糕嗎?有限的衣物再怎麼搭配變化,看起來還是貧瘠的可憐。唉,那也沒有法子呀,原文書一本比一本還要貴,實在沒有能力再添購衣物了。
星期日的晚上,圖書館裡的人少的可憐,除了一樓的人稍微多了一點之外,其餘的樓層都空空曠曠的只看到小貓兩三隻。
選擇了最偏僻的一個電梯上樓去,電梯裡只有她一個人,當電梯門緩緩的關上時,一個男性高大的身影迅速的按了開門鍵,然後走了進來。
心潔漫不經心的掃了他一眼,隨即,兩人都訝異得睜大了眼。
在這狹窄的電梯裡,她一側身,碰到電梯的牆壁,她微撇過頭,平靜如常。
「嗨!」他咧開了嘴角,喜悅溢於言表。
「嗨。」她淡淡應了一聲,反應不如他的熱烈。
電梯門闔上,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他手臂伸過來,修長的手指按了五樓,高大的身軀低身對她說話,就像在她的耳邊低聲輕喃。
「你要去幾樓?」
他的聲音低沉磁性,字正腔圓又感性,好聽的可以當播音員了,那聲音讓她渾身輕顫,頸後和手臂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陣酥麻竄了上來。
她再往前縮了一下,被他的氣息所包圍,他高大的身材在她身後一站,把她困在牆壁和他之間,她費盡力氣力持鎮定,伸手按了四樓。
「星期日還來圖書館看書?」他仍是低著身子在她耳邊說話,聲音裡帶著笑,彷彿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
那聲音再度讓她發顫,她挺了挺背脊,腳步一跨,走到另外一側,瞪著他。
「我聽得到你講的話,你別靠著我的耳邊說。」
「我知道。」他帶笑的看著她。
叮咚∼∼
四樓到了,她迫不及待的跨了出去,走向她熟悉的位置,她身後的佟學禮也隨她走出了電梯。
她放下包包,將管理學概論拿了出來,他從書架裡拿了一本書坐在她的對面,也開始看了起來。
他一雙長腿侵擾她的地盤,她端莊的坐著,努力漠視他的存在,將心思放到管理大師和管理模式中。
坐在圖書館的時間裡,他沒有再將灼熱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她則埋頭苦讀。
一個又一個經過身邊的人,總對他投以一瞥,短短的時間內,他和人打招呼的次數,已經遠勝於她所認識的人了。
他能鎮定如常,她也能安之若素,一個晚上,兩人就這樣安靜的看著書。
落地長窗外的夜色慢慢的籠罩了這個校園,她也看完了今天預定要看的進度。
「您好,圖書館開放的時間到晚上十點,謝謝您今天的光臨,請您走的時候,不要忘記隨身攜帶的行李……」圖書館廣播著。
她收拾一下包包起身準備要走,趁著佟學禮將所看的書置於櫃子上時,她逼自己看也不要看他一眼,轉身從樓梯離開。
一路上,她小跑步的走著,走得像身後有東西在追趕她。
他的氣息困擾了她一整個晚上,那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到她身上時,老讓她無所遁逃。他有錢,他家世好,她……她不招惹他,不理睬他就好了。
「你跑那麼快幹麼?」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她好大一跳。
黑夜的校園裡,只有幾盞幽暗的路燈照著,他就這樣輕鬆的站在她後面。
想也不想的,她拔腿就跑,輕快的像一隻羚羊,輕鬆的拉開了和他的距離。跑步是她最自信的體育項目,一般男人都還跑不過她。
想不到跑了不到五十多米的距離後,感覺到他追了上來,她好勝的心也冒了上來,鮑得更快了。
直到心臟都快要跳出喉嚨了,身後的人仍緊緊的追著她,而且距離還不斷的拉近。她懊惱的快氣昏了,任她跑了幾百米了,他還跟著她。
終於,她慢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臟狂跳著,撇過頭不去理會走到她旁邊的佟學禮。
「我沒看過跑得像你這麼快的女孩子。」他也微喘著氣,口氣是不可思議的。
「我拿過全校短跑第一名。」她瞪著他。
「我拿過全市第一名。」他笑了,笑得狡猞,晶亮的眸子看著她脹紅了臉,輕哼一聲後,她憤憤的轉過頭去。
然後他又加了一句話。「而且長跑是我的強項。」
她定得又急又狼狽,他的長腿輕鬆一跨,仍定在她的身邊。「你這麼會跑,一般男人追不到你,你很擅長把男人甩開吧!」
她霍地一轉身,兩眼冒火的看他。「我跑得快又怎樣?一般男人在「跑步」上是追不到我,你不用一語雙關的。」
他和煦的笑了,她的火氣一點都不影響他,相反的,他的心情還好的出奇。
「我的短跑成績還不錯,而且……」他拉長了語調。「我說了,我很擅長長跑。」
她一轉身,很懦弱的走進了宿舍,自始至終都沒有勇氣再回頭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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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總是不經意的出現,一對又黑又深的眸子看得她渾身不自在,直覺的想逃。
「中午了,你得吃飯吧?不吃飯就一起喝杯飲料吧!」
「我不餓,不吃了,我還有事。」
一次次的拒絕,他的眸子變得越發深沉,他總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一次一次的,她最堅強的防禦也要潰不成軍了。
第一次看到他站在女生宿舍的前面,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一個畫面,那時候是冬天,樹葉都枯黃,紛紛落在地上。
他靠在一棵樹前,路上有很多的男男女女都紛紛對他投注目禮。
他帶著一絲靦腆的笑,她的心狂跳,舉起步伐,小跑步的要走進宿舍。
「心潔!」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揚聲喊她,堅定而明確。
她僵硬了一秒鐘,臉像火燒似的熱了起來。她一咬牙,想也不想的抱緊了懷中的書,她要一頭衝進宿舍裡。
「方心潔!」他再一次揚聲大喊,聲音帶著命令和怒氣。
他的聲音震動了全部的人,只有她裝作沒聽到,膽小的要衝進宿舍裡,進去後就安全了,就可以不去面對他的怒氣,不去面對她想都不敢想的其他事情。
他風馳電掣的趕上她,擋到了她的面前,臉上有著再明顯不過的怒氣。
他一揚眉,才要發作之時,黝黑的眼裡看到了她堅強外表下的膽怯,看到她的不安,一對燒灼的眸子慢慢的平和了,他低沉的開口。
「我想和你談談!」
終於,再堅決的拒絕也融化在他鋼鐵的意志下了,心裡的一角早就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她垂下眼瞼,不再抗拒了。
知道她的默許,他笑了,一隻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那手好大啊,很男性化的手,修長的手指、粗大的指節、古銅色的皮膚,她將縮在衣袖裡的手,怯怯的、不確定的伸出來,他的大手迅速的握住她的手,溫暖的覆住她的冰冷,握著她的手放進了他的大口袋裡,他堅定沒有疑惑。
「你真的是很會跑,終於追到你了。」
她低著頭不說話,知道他講的是雙關語。那豐好溫暖啊,像一個熱水袋溫熱了她。
他好專注好專注的看著她,沙啞的說:「別怕,相信我,跟著我就好了。」
相信他,跟著他……一層薄霧爬上了眼眶,她低下了頭,擔心脆弱寫在眼裡。
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子的話,有人可以讓她相信,有人可以讓她跟著,可以不用再自己一個人辛苦的走了。
「我……我的手冷,你……你還是別握好了。」
她細聲的說,不忍心將冰涼留給他,試著抽離他的手。
「我會讓你溫暖的。」他不肯放手,十指和她的手指交纏緊握著。「你的手這麼冷,一定是血液循環不好,把你餵飽了,你就不會再這樣了。」
熱浪再一次湧上眼眶,此時的她,好脆弱、好想哭,只想蹲在地上痛哭一場。
她不確定的笑了,第一次挨在他的身邊和他走路。
才從宿舍走到校園這麼一段路,他渾然沒感覺到四周的眼光,只是定定的把視線投在她身上:而一道道的目光,混合了惡毒、羨慕、嫉妒和看好戲的冷眼射向她,這些目光如果都化成刀,她早就死於凌遲了。
她沒有做錯事,沒有必要躲避這些目光,她逼自己挺直了背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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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約會,當他把她領到一台轎車的前面時,她有些不確定的看了他一眼。
雖然她對車子的行情不清楚,但也認識這車子的mark,知道這車子身價不菲,不是一般人所能負擔的。
坐在真皮座椅裡,看著眼前銀光發亮的汽車儀表,她不禁問:「你都開車上課?」
他渾然不覺她的不自在。「是啊,開車方便多了,我也不想要司機每天接我。」
她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車內的暖氣空調沒有開,她覺得比剛剛還冷了些。
他熟練的將車子開到了一間餐廳前,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五星級裝潢,她不禁有些膽怯了,這種地方她平常想都沒想過要進來用餐。
「在這裡吃飯?」
「這裡的烤羊小排味道很好,我堂弟就很喜歡這裡的味道。」他牽著她的手進了餐廳。她下禁注意到自己球鞋上的泥巴沾在潔白的長毛地毯上,上面留著她明顯的一排腳印;他熟稔的像在自家似的,渾然不覺她的不自在。
他顯然是這裡的熟客,他要了一問單獨的包廂,包廂內的裝潢簡直就像電視裡的皇家宮殿,落地長窗的玻璃外是台北市的夜景。
旁邊站著四個服務生,每個人都盯著她,彷彿在評量她配不配坐在這裡。
「請你們都離開吧!」像知道了她的不安,他支開了服務生。
她鬆了一口氣,現在才覺得可以呼吸了。
「你要吃什麼?」
她看著法文的菜單,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食物的烹調還有要配合的料理,英文雖然是她的強項,但她沒有修過法文,看著菜單,讓她陌生的不只是語文,還有一種距離。
「為什麼菜單上面都沒有價錢?」她小聲的問他。
他微微的一笑。「來吃的人都是為了吃好吃的東西,也花得起錢,根本不在乎價錢,寫價錢就太俗氣了。你要吃什麼?」
俗氣?
她嚥下疑問,頓時覺得胃有輕微的騷動,彷彿久久沒有犯的胃病要開始疼的前兆。
「隨便,你幫我點吧!」
他用流利的法文從餐前酒、沙拉、甜點、主菜、佐料、湯、飲料……一樣一樣的點著。
她看著餐廳裡一個個優雅用餐的紳士淑女,只有她,生疏而僵硬的坐著,從夜市買來的廉價牛仔褲和T恤,在此時顯得寒傖俗氣。
她絞著手,渾身都不自在,只願自己縮小消失在這裡。
「你寒假要做什麼?」一邊用著餐,佟學禮一邊問她。
她不安的一邊看他用餐的姿勢,一邊小心的模仿著,桌上繁複的刀叉讓她狼狽,未曾在這種環境吃過這樣的食物,她食不知味的吃著。
「還不確定,那你要做什麼?」
「我小叔是法國的外交官,這次寒假我要到法國遊學,再到英國牛津大學修一些課程。」
她一僵,慢慢的看著他優雅的品嚐著烤羊小排,舉手投足都那麼自然,如果不是自小的習慣和家教,是不會這麼熟悉這些社交禮節;而她,連拿刀叉都顯得僵硬。
「你……你每年的寒暑假都這麼過?」
「不一定,去年是參加在瑞士舉辦的聯合國國際大專經濟社會研討會;前年的暑假則是開車跑了美國三十七州,感受沙漠還有洛杉磯山脈的不同風情。」
她放下了刀叉,僅餘的一點胃口也消失殆盡了,頭頂的水晶燈煥發出柔和的光暈,輝映的這裡像個夢幻宴會,但她競有一瞬間的昏眩。
「怎麼不吃了?不好吃嗎?」他將牛排切成一小塊遞到了她的嘴裡,她慢慢的咀嚼著。
「很好吃,我胃口小,吃飽了。」她微笑著安撫他。
他接受了她的理由,繼續說著:「之前,我去看了北極的極光,那真是太美了,是上帝的一項藝術品,你一定要去看看那種畫面……」
她微笑著點頭,模糊的想到曾在哪一本雜誌上看過這樣的畫面。
「今年寒假和我去法國好嗎?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她虛弱的笑了,感到胃蠕動抽搐了,陣陣的痛楚迎面而來,終於,胃還是疼了。
「不了,我寒假……要看書,家裡還有其他的事要忙。」
寒假時間短,她得賺到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從放假的第一天開始,她就已經要身兼四份工作,兩份家教,一份補習班的兼課工作,還有在PUB當夜班工讀生,上學期她差0.3分不能申請到獎學金,這學期,她得更加倍的努力了。
聽著耳邊模糊傳來的音浪,她的胃痙攣抽痛,她白著一張臉仍然強忍著。
「心潔,你怎麼了?」他撫著她的臉,一對眸子寫滿焦灼,她疼得渾身冒冷汗。
「不要緊,胃痛,吃個藥就好了。」
他送她回家,一路上,她的胃痛也慢慢的趨於乎緩,他的臉比她還慘白。
「是不是吃東西吃壞了?」他皺著眉,懊惱的說
「不是,東西很好吃,這是我的老毛病,真的不要緊了。」她安撫著他。「我到宿舍了,你也快回去吧!」
看著他依依不捨的頻頻回頭,又用力的揮了揮手。 「明天,我們去聽音樂會!」
他在道路的那端大吼著,多少路過的學生都回過頭來看,她低著頭,只願圍巾夠大可以遮住她整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