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知道,心軟是她最大的缺點,同情心氾濫則是她另一個不可救藥的致命傷。從小到大,昱群就不知告誡她幾次了。
但是,知道歸知道,當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時,她也想視若無睹地走過去,也想無動於衷,但是……看那瘦小的男孩被一群不良少年像狗一樣地毆打時,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這裡是大馬路旁的巷子裡,外面人來人往的,她應該會很安全才是,而昱群……大概也會原諒她吧!
所以,她一咬牙,壯著膽子,勇敢地對那群少年說:「住……住手。」
七、八個看來凶神惡煞似的青少年住手了,暴戾的眼睛慢慢地打量著她,而地上則蜷縮著一個被打到半昏迷的少年。
一台豪華的黑色轎車陷在車陣中,昱群只顧著埋頭看手邊的數據,一邊衡量評估這份報表。
路邊有人在聚集著,還可以聽到他們傳來小聲的議論。
「啊,這女孩子是不是在找死啊!還是幫她報警好了。」
「他們那群人可有名了,是這附近的惡霸,前一陣子報紙登的那群拿刀砍人的不良少年就是他們。」
路邊的人們喧擾的話,他也沒放在心上,在大都市裡,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只要事不關己,他向來眼不見為淨。
「咦,那人好像是……曲小姐。」張助理嘀咕著。
他迅速地抬頭,順著眾人的目光,在對面馬路上的巷子裡,——那頭熟悉的棕巴頭髮躍上他的視線,身邊圍著一群個頭比她大得很多的青少年,她顯得更加嬌小。她手裡抓著一支掃把,蒼白著一張小臉,渾身僵硬,他幾乎能聽到她的求救,看到她的淒惶、害怕。
「停車!」
砰!
昱群寒著一張臉,重重地甩上車門,快步地往對面走去。
眼前的這一幕,幾乎嚇破張助理的膽,只見一向俊美、溫文的徐總裁,這時臉上竟罩著一層寒霜,氣勢迫人。
「你們算不算英雄好漢,那麼多人欺負一個人,我都替你們覺得丟臉。」她實在是容不得眾人欺負一個蒼白的少年,但強出頭的結果,就面臨了眼前的局面。
他們不屑地看著她,她生就嬌小又一副娃娃臉,卻試圖裝大人來教訓他們,實在是太可笑了。
這群青少年將她團團圍住,堵住了全部的去路,而剛剛被揍的那個蒼白少年,在這混亂中,人也不見了。
「媽的!這女的簡直是找死。」
「打她!是女人也照打。」
不到幾步路外就是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了,但在這個死巷裡,越圍越小的圈子,就像都市見不著光的陰暗地帶。
「這裡是……是有法治的國家,警察等會兒就來了,你們別亂來。」——怯怯地說。
在這種陰狠的氣息、暴力的氣味中,讓她意識到了自己是單獨一個人,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笑死人了,警察在哪裡?」有人粗魯地一推,她重重地撞到了牆壁。
「囉唆的女人,打她!」話未畢,一腳重重地踹了過來,劇烈的痛楚讓她痛叫出聲,火辣辣的疼痛直竄向四肢百骸。
同夥中有人先動手,其它人膽子也大了起來,另一個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的頭髮。「老子最討厭有人說教了。」
「媽的!揍她,誰教她多管閒事。」
一拳一腳重重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她痛呼著,身體蜷縮成一團縮在地上,火辣辣的痛楚從四肢百骸傳來,她好痛、好痛。
她又多管閒事了,昱群如果知道,一定會氣死。但是,她要被打死,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了。是懊悔、是疼痛,淚水迷濛了她的眼睛。
「住手!」一聲怒吼傳來。「放開她!」
攻擊她的人都住手了。她忍著痛,從半瞇的眼中看到他如天神降臨,那一身卓爾不群的氣質,還有一股迫人的氣勢,正處於火山爆發的邊緣。
昱群?他怎麼會在這裡?
那群不良少年評估似地打量著他。「你打算英雄救美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蜷縮在地上不能動彈的——,俊美的臉上霎時間變得陰驚、可怕。
「你叫警察啊!我老子會為我擺平的,我把她打死了都沒事。」帶頭的少年猙獰地笑了,挑釁地又踢了她一腳,她痛得嗚咽出聲。
「是嗎?」他陰惻惻地一笑,語音方落,手已經硬生生地扯住不良少年的手臂,俐落地一折,關節骨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聞,那少年殺豬似地慘嚎出聲。
他又狠狠地一踹,力道又大又猛,把那少年直直踢到了牆上,再重跌到地上呻吟著。他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這一下震懾住了這群少年,他們臉色大變,又驚又懼地看著他。
「還有誰的老子可以保他平安的?」陰狠、冰冷得讓人心魂一顫。
「總……總裁。」林助理氣喘吁吁地找來了三個護衛保鏢,還有警察也來了,他們迅速地制伏了那群不良少年——
躺在冰冷的地上,呻吟聲還是逸出唇,剛剛挨了幾下拳腳,她已經覺得四肢百骸都快要散開了,腳大概骨折了,她動都不能動。
「你清醒一點了沒有?」
她睜著眼,看到他的西裝褲,再往上看,看到昱群冷冷地站著看她,臉上有種暴風雨欲來的狂亂,第一次看他氣成這個樣子。他如果真是氣到了極點,就越是冷靜、陰沉得可怕;但像這樣怒氣形於外,俊美的臉龐扭曲、暴戾還真是第一次。
「你這笨蛋!」他咬牙切齒吼道,腦袋亂烘烘得直想殺人,想親手掐死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不要多管閒事?你也不搪掂自己有多少斤兩,還妄想拯救世界,你是低能還是無知,愚蠢的笨女人!」
她的臉貼著刺人的石子,因疼痛而弓著身子。他冷冷地站著,也不低下身來扶她。
「很痛吧?腳骨折了?內臟出血?還是腦震盪?今天是你運氣好,留了命還有機會痛,哪一天你連痛都不會痛了!」
「好疼……」她咬著牙,聲音從齒縫間擠出來。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做這種蠢事。」他終於低下身子,輕手抱起她,看到她臉上的紅腫、瘀青時,他的臉又是一沉。
「放開我,你們這群笨警察!你們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誰,他是立法委員。」
「就算你老爸是院長,你也要蹲大牢了。」像洩恨似的,他又加了一句。「算你們走運,不然你很可能沒命在這裡說話。」
一邊呻吟、一邊忍著痛去醫院做了檢查。昱群陰著一張臉,嚇得醫院用最高的效率為她治療;而他從警察和那群不良少年的口中,也拼湊出了事情的真相。
看著她身上的傷口,他靜靜地不發一語,這樣的沉默讓她害怕。
「你罵吧!我知道是我不好。」
他陰沉沉地瞪著她,像一隻禿鷹盯著獵物。「你管人家的閒事幹什麼?今天就算有人當場被打死了,也不關你的事!」
「不行!」她帶著少有的堅決語氣道。「如果大家都這麼想,就不會有人幫助他了。如果他是我弟弟呢?也讓他任人欺負嗎?」
「你有正義感、你有同情心,你救了人,可他早就跑了,留你一個人被打?這就是正義?是公道?」
她咬了咬唇。「我救他是我自願的,不然我良心不安,就算他跑了……我也不能不救。」
「他們隨便一個都可以把你揍得半死,更何況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少年。揍你、打你都還算是小事,萬一他們要強暴你、輪姦你呢?綁架?殺人棄屍呢?」
她嚇得打了個冷顫。「他們……還是小孩子。」
他的臉越見陰-、暴戾。「哼!只要超過十歲就是男人了,男人見到你這種女人,會發生什麼事情,你知道嗎?」
她頓時氣虛,一張臉也嚇白了。那混濁、-髒的氣息,一張張暴戾的臉全浮過腦際,她又打了個冷顫。
「真不知道你是腦袋灌水泥還是裝了豆腐渣,你連最基本的智商都沒有是不是?連小孩子都知道別管閒事,他們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你怎麼蠢成這個樣子?」
他的話語像一陣響雷似地往她腦際劈了下來。
「昱群……」看著他的身影,她小聲地叫他。
仍沒有應聲,看來……他氣的不輕啊!
「昱群……你別生氣好嗎?我下次再也不會那樣子了。」
他冷哼一聲,僵硬的背脊看來沒有絲毫的軟化。
「別生我的氣了……我知道我錯了。」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委屈的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我知道你擔心我,對不起。」
他板著一張臉。「你休息吧!我晚點再來看你。」
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她眼裡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
他是真的、真的很生氣,她也好懊惱、好懊惱,怎麼自己笨得永遠都學不會。
等晚上他再來看她時,他的五官不再僵化,有了柔和的曲線。
她一對水盈盈的眼睛歉疚地看著他,他張開了手臂,她自然地抱著他,埋在他的胸膛裡。
「真學到教訓了?」
「真的。」她拚命地點頭。
他歎了一口氣,手臂緊緊地抱著她。「我很擔心。」
「我知道,對不起。」
他細細檢察她臉上的傷口,還有腳的骨折。她傷的不算嚴重,但也得在醫院裡躺個幾天。
她怯怯地笑。「其實,你今天很棒,也滿浪漫的。」
他的眉無言地揚起。
「當你說:『放開她』,那時候我覺得你好帥。」
眉又挑高了一度。
「想不到你那麼厲害,你學過功夫是不是?」
「基本防身的功夫,打幾個流氓沒有問題。」
她兀自沉醉在自己的回憶裡。「真厲害。不過,還是有些不完美,你不應該叫警衛來,你應該自己一個人很英勇地撂倒他們,最後那群小嘍囉們趴在地上痛得呼天搶地。」
她繼續發表她的浪漫論。「那多麼浪漫啊!你想想看,那是英雄救美的戲碼,但是叫手下出來嚇他們,就顯得比較遜了。」
「很抱歉破壞你的想像力,但是讓警察來處理的效率比較高,也比較省力氣。要是英雄當不成成了狗熊,可是很難看的。」
「還是可惜了點,不然就跟小說情節一樣了。」
昱群忍著沒翻白眼,只有這個女人能在這一刻讓他氣瘋了,下一刻又讓他哭笑不得。
「昱群,你真好看。」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臉。他的好看帶著儒雅俊秀,不是屬於陽剛男人味十足的那一種,但他的舉止有一種天生的優雅,和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他雖然笑著一張臉,但也不容易讓人親近。
他揚了揚眉。「不要以為你拍我馬屁,我就會原諒你今天做的蠢事。而且,說一個男人好看不是好話。」
「你真會記恨,好吧!那……你……真醜。」她作勢地皺起了眉頭,一臉嫌惡的樣子,嘖嘖有聲地歎道:「丑到天地不容、神鬼共憤,真是宇宙霹靂無敵的醜八怪,丑到我都替你感到難過,簡直是對不起國家社會。」
「你欠揍!」他敲了她腦袋一記。
她痛呼一聲,揉了揉腦袋,忍不住抱怨。「我也覺得奇怪,怎麼有人不要自己好看。講你難看,你又不高興。」
他瞪她一眼,再安慰地輕揉著她的腦袋。
「昱群……」
「嗯!」
「為什麼要我當你的未婚妻?」她喃喃地問。
他好像歎了一聲,靜靜地將下巴靠在她的頭上。「你是不是打算一天照三頓地問我?」
「還有宵夜和下午茶,總共一天五頓,要問到你煩,但我還是要問。」
「你可以不要再轉移話題了,我可以勉強放過你今天做的蠢事。」
「我才沒有轉移話題呢!要你回答有那麼痛苦嗎?你就不能很痛快地講一次?人家是病人耶,你就依我一次好不好?」
他仍沒有抬頭,只是眉頭動了一下,表示他有在聽。久久、久到她都放棄了,他才說:「因為,我喜歡你。」
她笑了,嘴角的弧度越擴越大,看到昱群的臉上又有不自然的紅暈,她笑著膩在他的懷裡。
呵,原來他也會害臊的,原來他也會不好意思,原來他沒有她想像中的強不可摧嘛!
「為什麼喜歡我?」
「咳咳……」他乾咳幾聲,低著頭,埋在她的發問,幾乎掩藏起大半的臉。
「為什麼嘛?」
「……」
「為什麼……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她固執地找尋著他的臉,非要看清他的表情不可。
「因為你很笨,我不照顧你的話,連上帝都不會原諒我。」聖人也會被她逼出入的劣根性來。
她一對黑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哀怨的、慢慢的升起了霧氣。
「別哭,你哭很難看。」
她抽了抽鼻子,隱約傳來抽噎的聲音。久久,他終於又開口了。「我喜歡你,喜歡得莫名其妙,喜歡得頭昏腦脹,喜歡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瞪大了眼睛,用手捂著胸口。「你再說一次。」
「沒了,講完了,等五十年後再講。」
「太久了啦!可不可以縮短一點時間,例如每天三次?」
他輕哼一聲,顯然是沒得商量。
「不然一個星期一次……那兩個星期一次……好啦,不能再少了,就兩個星期一次。」她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地念個不停。
「最多……一年一次。」他終於開了金口。
「哇……太久了啦!最少也得一個月一次。」看他臉色又變,她立刻改口。「好、好,一年一次就一年一次,那就選在七夕吧!情人節是最浪漫的。」
他沒再應聲,顯然是不太願意,但也勉強可以接受。
她楞楞地看著他,呆呆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愛。他掃了她一眼問:「你又在想什麼?」
「我覺得這一切好像是假的。」
「什麼是假的?」
「你對我好是假的,我們在一起是假的,我會這麼幸福、快樂是假的。現在都是在作夢,有一天,我會突然一下子就醒過來,發現其實我根本不喜歡你,喜歡你是假的……哇……好痛……」
他用力地撲到她身上,結實的身體緊緊地壓著她,一對灼灼逼人的眼睛威脅地盯著她的眼睛。
「嗯?假的嗎?你說會是假的嗎?」
他折磨人似的慢慢用鼻子廝磨著她的鼻子,啃咬她的脖子。
「你看我是假的嗎?」他抓起她的手,慢慢地摸索他的身體。
在這一瞬間,這一切的一切好得太不真實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為什麼要哭?」他皺著眉,心疼地抹去她的眼淚。
「我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讓我忍不住想哭。」
他攏起眉,她的邏輯對他而言一直跟另一個生物沒兩樣。「幸福應該笑才是。」
「笑腺和淚腺是同一條神經,當情緒高興時,它們就會發揮同樣的功能。你沒聽過喜極而泣嗎?」
他揚眉,知道此時他說出人體的神經系統功能,也不會為他贏得讚美,所以他歎了一口氣,對她伸出雙臂。她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裡,因為心裡激動,她習慣性地咬了他肩膀一口。
他悶哼一聲。「你越來越野蠻了,有物種退化的現象。」
「我說不過你,我不像你口才那麼好,我總可以咬你吧!」這是她單純的邏輯,這才能尋得一種平衡。
「歪理。」語氣裡有些寵溺。
「雖然你很可惡,但是我還是喜歡你。」
他不自覺地揚起了一個笑容。「嗯。」
她張大一對晶亮的眼睛看著他,看他笑得像一隻大貓吃飽了飯,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你呢?」
「我怎麼?」
她蹙起眉頭。「我說我好喜歡你,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剛剛已經講過了,你這麼年輕就已經有老年癡呆症了?」
「你再說一次嘛,我喜歡聽。」
他翻了個白眼,忍受著她的折磨。「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喜歡你?」
「唔……因為我好欺負,被你吃得死死的。」
「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還有沒有?」
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還有就是我年輕可愛、善良純真、個性單純甜美。」
他垂下眼瞼,狡猾地笑了。「我的結論和你一樣。」
「哇……你太偷懶了!」她又掄起拳頭,開始捶、捶、捶。
「嗚嗚嗚……」
他被一種聲音吵醒,幽幽的、哀哀的,又壓著聲音在低泣,像貓的叫聲,又像小孩子的夜哭。或者更像一種恐怖音樂的配音,風刮過樹梢,聽了讓人打心裡下舒服。
人還沒有清醒,整個聽覺就被這種鬼哭的聲音所侵佔。他睜開眼,只見一團漆黑中,閃著冥冥的鬼火、白色的衣裳、長長的頭髮,一團黑影正低低地哭著。
他全身的血液一凝,這一瞬間動也不敢動,直到眼睛習慣黑暗,看出了那低伏抽搐又啜泣的女人是誰。
「你在搞什麼鬼?」——
抬起頭,慢慢地移動腳步挪到他的床邊;他扭亮了檯燈,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淚痕狼藉。
「你哭什麼?」他粗聲地問。
「好可憐喔……嗚嗚……他們好可憐,最後還不能……不能再一起。」
他已經被她訓練得很有經驗了,聽得懂她沒頭沒腦的話。而電視的畫面印證了他的猜測。「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那鬼哭鬼叫的,我差點沒被你嚇死。」
「我睡不著嘛……嗚嗚嗚……好可憐,真是太可憐了。」
他頹然地躺到床上,她仍沉浸在那哀傷的情緒裡,那嗚嗚咽咽的聲音在這夜半聽來,有如……鬼哭神號!
「過來。」
她像只小貓溫馴地躺在他的右手邊,邊嗚咽邊就著他的衣服擦眼淚。
「那電影裡演什麼?」
「女主角出……出車禍死了。」她慟哭出聲。
老實講,這種所謂「淒美的愛情」,一點都感動不了他。但是,她的哭聲讓他心煩,她的哀傷更侵蝕著他的心。
「後來咧?」
「沒……沒了,之後那男主角就要這麼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了,再也沒有人會陪他。好……好可憐喔!這編劇太狠了,怎麼會寫出這種淒慘的結局。」
「半年。」
「什麼?」
「最多難過個半年,他就會另結新歡、重新找一個會和他過以後人生的人了。」
她瞪著他,厭惡他的篤定、厭惡他冷漠得不近人情。「不會的!他們那麼的相愛。你知不知道那女的為了他背叛家族,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而且還得了一身的病,最後還……還為了他死了。」
「男人是人,不是神,你把男人想得太神聖了。」
她咬著唇瓣,眼睛還閃著淚光。「那……如果是我出事了,你……」
「我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事情,快睡覺!」他繃緊了聲音打斷她。
半夜,她仍翻來覆去地輾轉難眠,頻頻歎氣,心口悶悶地直發慌。
「你怎麼還不睡?」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睡意。
在黑暗中,只能模糊地看見他的五官,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地問:「昱群……如果我……我真的出事了,你會怎麼樣?」
沉默橫亙了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他睡著了。
「你要聽實話嗎?」
「嗯。」她的心一沉,屏著氣等著他最真實的答案。
「我會盡快找個女人忘了你,所以你最好別出事。」他惡聲惡氣地說。
她慢慢地漾起一朵微笑,困擾著她一整晚的煩躁全消失了。雖然昱群沒有講什麼至死不渝的話,可他的語氣已經給了她答案。
「那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辦?」他反問。
她的笑容越擴越大,但黑夜裡的他看不到。
「女人是人,不是神,我當然是會盡早找個男人把自己嫁掉,以後有空再想想你。」
她忍住快要逸出的笑聲,轉過身去背對他。好了,她終於可以好好地睡覺,好困哪……
她睡得香甜,全然沒注意到身邊的那個男人,開始翻來覆去、折騰了下半夜都睡不著。
早晨,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她感到無名指上突增一些重量,帶著懷疑、帶著不可置信,她看向手指上那一圈泛著璀璨光芒的戒指。
「這是什麼?」
「結婚戒指。」他咕噥了一聲,聲音在棉被裡顯得模糊不清。
她的睡意頓時全消,就著燈光,她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那枚戒指。而那男人居然一副困得要命的樣子,意識不清地交代這一句她打算回味一輩子的話。
「你……你再說一次。」她顫著聲說。
他半翻個身,臉徹底地埋在棉被裡,已經睡死了。
「昱……昱群……」此時她應該一腔浪漫、應該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才是呀!而男主角則是深情地看著她。
她難以置信!她居然聽到輕微的鼾聲響起。
「昱……昱群……」她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搖他。「你起來,你快起來!」
他的身體緊繃,手死死地抓住棉被捂著他的臉不肯放,任她再遲鈍也可以感到其中的不正常。她努力扯開棉被,他卻死抓住不放。
「我知道你在裝睡,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使盡吃奶的力氣緊拽開他的棉被,不顧他的低吼,她終於讓棉被離開他的臉一寸,直視他那對炯亮的黑眼珠。
「女人,你到底想怎樣?」
她好奇地看著他,意外的發現他古銅色的肌膚泛出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這是什麼?」戴著鑽戒的纖纖素手在他面前揮舞著。
「嗯哼。」
她的手又逼向他一寸。「這是什麼?」
「結婚戒指。」咕噥的聲音模糊難辨。
「這是幹嘛用的?」她眨了眨大眼睛。
「……」
「送的人都講不清楚這戒指是做什麼用的了,那我幹嘛還要戴它!」她拔下手中的戒指。
「不准拿下來!」他低吼一聲,將戒指硬塞回她的無名指上。「這戒指是送你的。」
「然後?」她張著一雙大眼看著他,而他咬緊牙硬是沒有回復她,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僵持著。
她癟了癟嘴,只覺得無限委屈。
「你哭什麼?」他粗聲問。
「我好哀怨,為什麼人家的求婚,浪漫得像一部電影,可以寫成一篇小說;而我的求婚卻像一部鬧劇,只能上社會版的新聞?我只求你能好好地對我說一些話,不要那麼粗魯地直接把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就算了事。」她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
她蒙緊了棉被,再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好。」他一咬牙,重重地說:「我會好好地向你求一次婚。」
她的哭聲停止,棉被底下露出一對亮晶晶的眼睛。「真的?」
「真的。」他的聲音聽起來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什麼時候?」
「現在。」他翻下床。「曲——,你願意……」
「等等,今天時效過了,不准求婚,要等下次,等個羅曼蒂克的時候。」她一臉的嚮往,一掃剛才的哀怨。「就後天吧!剛好是七夕。」
「無聊。」
「不然你就沒機會囉!我也不希罕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