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繼續愛她!」亞蘭在他耳邊大吼道。
天磊維持面部表情無動於衷,不發一語聽著亞蘭說話。
她是跑來告訴他,要他不可以放棄湘君,要他繼續陪著她……
「眼看著所愛的人一個個離去,她嚇壞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關起來,不再付出愛和關心,這樣她就不會再受傷。」
他拳頭緊握得發白。
「你不懂嗎?就是因為她愛你,所以她絕對無法忍受有那麼一天,你也會離她而去,因此她才會趕你走,但那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你知不知道?」說完之後,亞蘭整個人疲憊坐了下來,她已經許多天沒好好休息了,她一直陪著湘君待在醫院中,經過這些天的觀察和檢驗,嘉銘已經完全康復,而且報告指出,嘉銘體內所有機能非常正常,健康無疑,白血球更是在最標準的指數,直到此時,湘君才真正完全鬆懈下來,將嘉銘帶回家。
而在這段期間,耿家所有的人員都到醫院來探望過嘉銘,唯獨天磊,像失蹤一般,沒見到他再來過醫院。
也未和湘君聯絡。
雖然大家沒有明說,也察覺得出這對未婚夫妻發生了事情。
湘君雖然嘴巴沒說,從臉上表情更是看不出任何不對勁,可是亞蘭看得出來她只是勉強打起精神過日子,在以為沒人注意她的情況下,才會卸下防備,流露出真實的感覺,有一回,亞蘭就看見她一臉痛苦、憔悴的在流淚低泣著,讓她再也受不了,決定找耿天磊好好談談,誰知這位仁兄,也是一副哀莫大予心死的模樣。
冷著一張臉面對她,害她不知道剛剛講了近半小時的話,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像過了一個世紀,天磊才開口,他看著窗外。「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一點嗎?你以為我會感覺不出自己心愛的女人到底在想什麼嗎?」
「既然知道,你為什麼不去找她?她現在正需要你
天磊轉過頭望著亞蘭。「什麼叫需要?」他眼神難解地望著她問道。
呃?他怎麼會這樣問?
天磊走到窗前佇立著。
「我已經厭倦和她心中那個鬼魂奮戰了,我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心力、性命,想辦法讓她擺脫陰影,讓她重新接受愛情,甚至付出,可是我得到了什麼?」
一聲毫不留情的「走開!」就粉碎了所有一切。
「是誰說愛情只有付出,不求回報的?」他發出教人難受的乾笑聲。「這種境界我做不到,我不是超凡脫俗的聖賢,我只不過是個庸俗的平凡人,在拒絕、徒勞無功那麼多次以後,我……真的累了。」
「別這麼說,湘君真的愛你!她對你絕對是真心的。」亞蘭急道。
「我知道,但她愛得不夠深,所以才能如此輕易一腳將我踢開。」他心痛地低吼道。
「你打算放棄湘君嗎?」亞蘭不敢置信地問道。
天磊沉默了半晌,抬起頭直視她。「不!我不會主動放棄她。」
太好了!亞蘭幾乎要歡呼出聲!
「可是我也不會主動去找她。」天磊以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說道。「這一次,得要她主動來找我。」
「啊?」
「我一直相信,只要我們相愛,一定可以面臨所有的難關,甚至連死亡都可以超越,可是她卻沒有這種自信,現在光是我單方面的付出、照顧她,都已無濟於事。
事實證明了這一點,現在……必須看她自己了,她得要自己領悟,正視我有多麼需要她、有多麼愛她!更需要她對我的愛和信任。「他握緊拳頭。」唯有這樣,她才能擺脫心中那個陰影,重新享受愛情還有人生。「
「可是她現在……」以湘君目前的狀況,怎麼可能會主動來找他呢?亞蘭為難地想著。
天磊明白她的想法,走到亞蘭面前。「謝謝你那麼關心我們,但是湘君這次必須靠自己走出來,我和你都沒有辦法。」
「可是……」
天磊深吸一口氣。「湘君在十七歲的那年,已經將她的心和浩威一起埋葬了,這十年,她是為嘉銘而活。
從沒為自己活過,可是若是她想要為自己活,她得將那顆心完整地從土裡挖出來。「
「這次我絕不會再出現她的面前,除非她想通,要不我跟她絕對沒有未來。」
聽到這有如發誓般的鄭重語氣,亞蘭默然了,或許最瞭解湘君的,還是眼前這個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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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驀地從睡夢中驚醒,全身嚇得冷汗涔涔。
天!那是什麼夢?
她飛快起身,外套也不披著,便衝向嘉銘的房間,直見到他胸膛有韻律的起伏著,整個人才癱軟下來。
一聲嗚咽從她喉中逸出,她連忙起身衝到外頭,深怕自己會將兒子吵醒。
她坐在客廳沙發上,愣愣地望向前方。
她是不是快要瘋了?她快被心中那深沉的恐懼壓得透不過氣來。
剛剛在夢裡,她看到兩個棺材放在一片空地上,所有認識的朋友、親人全都圍在棺材旁邊,表情木然地看看地上。
她不想走過去,可是腳仍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她不想知道誰躺在棺材裡,但視線卻被拉了過去,甚至因為看不清,她還傾身靠近去看,當她看到是一個不認識的面孔時,她鬆了一口氣,然後她轉向旁邊那一個棺材時,當看到裡面那個人的臉時,她不禁失聲尖叫,衝了過去,想要將那人拉起來,可是那個棺材底下突然變成一個黑洞,那個人就這樣掉不去,她抓也抓不到,她心痛的因而驚醒過來。
那個人……是耿天磊。
不!
她伸手拿起話筒,想要撥電話給天磊,想要知道他好不好?健不健康?
可是號碼撥到一半,她就頹然將話筒掛上,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他早就入睡了,現在打電話過去,不被人當神經病才怪!
她已經整整一個月沒見到天磊了。喔,老天!她好想他。
但今天這種局面,是自己親手造成的,是她將他趕走的。
這一個月來,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活過來的,她不再去基金會工作,白天,送完嘉銘上學後,她就到圖書館去,翻閱醫療書籍及雜誌,看完書之後,她就去買菜,開始研究一些健康食品菜譜,她會讓自己忙到不去想起那張深情款款的臉孔,可是到了晚上,一閉上眼,天磊就會來糾纏著她,讓她無所遁逃。
現在她幾乎是哭喊著他的名字睡去,儘管無法真的見到他人,但至少能在夢中見面吧,讓她在夢中能無所顧忌的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今晚好不容易夢到他了,卻是這種讓她心神俱裂的噩夢。
他不會出事了吧?她不禁開始胡思亂想,直到覺得自己要瘋掉為止。
走回房問,打開衣櫥,在清一色女性服裝中,掛在旁邊幾件男性白色襯衫和西裝外套格外醒目。
她將睡衣褪去,取下其中一件白襯衫穿上,用臉頰去摩挲衣袖,從她手腕傳來的暖熱及袖口如絲般的光滑,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天磊正緊緊擁抱著她。
回到床上,重新躺下,將被子蓋好,整個人埋進枕頭,吸著那早已淡了,但卻屬於天磊的氣味,過去的回憶立刻侵佔了她的腦袋。
想起他的溫柔、讓人喘不過氣的熱情,以及兩人間曾交換過的枕邊愛語……
這些回憶刺得她心口發疼,泫然欲泣。
對不起,是她背叛了他們的愛,對不起……她不斷在心中低語道。
一如過去這一個月來的每一晚,她哭喊著他的名字,直到哭得再也無法思考後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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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噩夢真的駭著了她,第二天送嘉銘到學校後,她便開車到耿家,現在還不到上班時間,所以天磊一定還在家。
她看著圍牆內那棟建築物,視線落在屬於天磊房間的窗戶上,再過五分鐘就八點了,他會起床,打開房
門,走到樓下花園坐著,喝咖啡並將所有報紙翻看一遍,將兩份商業報紙詳細看完後,才會起身,準備上班。
這是她在耿家寄居那段時日觀察所得,想起當時……曾費盡心力,想辦法不讓自己和他發生感情。結果,仍是不由自主地會去觀察他、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原來在那時,她的心就已經為他沉淪了。
憶及此,她猛地一震,她在想什麼呀?她不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再陷入愛情的泥沼中,才絕情將他推開嗎?
她陡地拉開手煞車,踩不油門,像落荒似飛快地駛離。
對愛的渴求和恐懼,有如兩道強烈拉力,幾乎要把她撕扯成兩半,她腦袋已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像抹遊魂似的,開著車到處亂繞,當她發現時,自己居然將車子開到耿氏企業辦公大樓外,她愣了一下,然後默默地將車子開到一處空位停好,人坐在車子裡不動,從這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進出辦公大樓的車子及人,她看看表,再過十分鐘,人就會多了,她只要看到天磊的車子開過來,確定他平安無事就好,只要看到他一眼。她就能安心了,不再為他牽腸掛肚,讓她擺脫噩夢的夢魘……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輛熟悉的銀灰色跑車緩緩駛過來,看到駕駛座上那俊逸的側面身影時,她整顆心立刻揪緊了,視線緊緊追隨著,直到天磊將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再也見不到為止。
她將臉埋在方向盤上,任淚水不斷肆流,明明所愛的人就近在咫尺,卻沒有勇氣衝向前去緊緊抱住他。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傳來車窗玻璃輕敲聲時,才把她驚起,她抬起頭,透過朦朧的雙眼看見來人,她更加驚訝了。「季翔?」她將車窗搖下,想向他打招呼,突然意識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又低下頭,慌忙打開皮包尋找手巾。
季翔體貼的將面紙遞了過去,湘君愣了一下,無語的接過,將頰上淚水拭乾。
「我可以坐進去嗎?」季翔溫和地問道。
她點點頭。
季翔打開另一邊車門,坐到她的身旁,沉默半晌後才開口。
「為何不直接去見他,他一直在等你啊!」剛剛她的
一舉一動全落在季翔眼中,今早他因車子送修,所以搭公車來,當他走到這裡時,竟意外地發現湘君把車子駛過來停放,他又驚又喜,以為她終於想通,特地來找天磊,本想過去和她打招呼,卻發現她坐在車裡動也不動,他遂停下步伐,靜觀其變,結果……唉!看了真教人難過。
湘君聞言更加心酸,眼淚掉得更凶,她痛恨自己在人前哭哭啼啼,可就是壓抑不住。
季翔重重歎一口氣。「這一個月來,天磊像瘋了一般,拚命地工作……」他看了她一眼。「整個人消瘦不少……」 接著,他便開始詳加敘述,天磊是如何沒命地埋在工作中,一大早就到公司埋頭苦幹,到了該吃飯的時候,也會忙忘了,午餐,晚餐是一道解決,到該下班時不下班,經常加班加到晚上一、兩點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季翔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湘君,只見她愈聽臉色 愈白。 「看到他這樣,我真怕他會勞累而死,或是因為工作過度過於疲倦,在夜晚開車回家打起瞌睡,不慎發生意外……」 他不是故意要講得那麼誇張嚇她,實際情形也差不多是如此。
她聞言一僵。「你們為什麼不勸他、阻止他呢?」
季翔嘲諷地拉下嘴角。「我們是他的誰了、他會聽我們的?他已經生病了。」他指指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被你傷得好重,而且無藥可醫。」
湘君刷地別過臉,羞愧地不敢看他,她何嘗不心碎,只是她寧願此時痛,也不願意在未來日子戰戰兢兢地在擔憂下活著。
季翔注視她半晌。「去見見他吧?或許你們兩個人都可以得救。」
「不!我不能。」
季翔重重歎口氣,面對這顆頑石,連聖人都會被弄瘋,何況他只是個平凡人。「隨便你了,反正命運是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他有些動怒地說道,雖然他很喜歡湘君,可是耿天磊是他的好朋友,多少會站在耿天磊那一邊。
「人生在這個世上,也不過短短數十載,每個人都會歷經生、老、病、『死』。」說到死這個字,他還特別加重語氣。「誰也逃不過,而且誰也無法料到突如其來的意外會何時發生,想躲也躲不掉,最近不是有科學家發
現,在西元二0二八年的時候,會有一顆小行星撞上地球。到時說不定地球上多數的生物,都會像恐龍一樣慘遭滅絕,到時什麼都沒有,那又怎麼說?防得了嗎?我個人認為,人要活在即時,人生苦短,要愛就要愛在當下,把握住瞬間的感覺,若是只想永遠佔有、霸住不放,那都是不健康的。「一口氣說出這些,都有些頭暈了,打開車門,在離去前他丟給她另一番話。」倘若你能為了保住嘉銘肯付出一切而戰,那為什麼不能對一個愛你至深的男人奮戰,為了守護他而努力?天磊他跟你一樣,雖然他是男人,但也並非無堅不摧,他比誰都害怕失去你,但他卻願意面對所有困難,和你一起奮戰,你又有何理由如此膽怯呢?你好好想想吧!「
湘君啞然無語看著季翔離開的背影,她被罵得可真慘,但他罵得不無道理,每一句、每一字都刺得胸口發疼、發酸,她獨自坐在車子中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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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在外面碰到雲湘君了。」
天磊飛快抬起頭,雖然他臉上表情平靜,但季翔沒有錯過他充滿期待的眼神,季翔突然覺得很遺憾要告訴他接不來的事情。
「可惜,她還是沒有辦法上來親自見你。」季翔將方纔所發生的事簡單地說出來,在聽到她竟在外面看著他開車經過,天磊眼神變熱了。
「她現在人在哪?」
「或許走了,或許還在下面。」
天磊將椅子推開,走到可以俯視外面的落地窗前,找了一下,很快地就找到那輛白色的可樂那車頂。
她還在那裡!他的心再度響起歡愉,有股衝動驅使他立刻沖不去,將她從車中拉出,緊緊抱住她,訴說他這一個月來快被對她的思念給逼瘋了,天天費盡心思苦苦壓抑住想不顧一切跑去見她的渴望,每個晚上都因為夢見她,汗水淋漓的醒來。
但理智阻止了他,他得要克制住,倘若他們真有將來,天可憐見,終究會讓她想通,讓她來找他,那這份痛苦的等待很快就會畫上休止苻,但若是沒有……
他站在窗前,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輛車子,屏息等
待車裡的人會走出來,然後走進這棟大樓,搭上電梯,奔進他的懷中。
他專注到連季翔何時離去都不曉得,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那輛車的主人始終沒出來,而他臉上表情也愈形冷硬,突然他看見那輛車發動了,她要離開?
不!
他想也不想立刻衝出辦公室大門,飛快跑過一臉愕然的秘書,等不及電梯,便從安全樓梯跑下去,當他氣喘不已衝到大門時,白色可樂早已不見蹤影。
他呆立良久,然後他發出了痛徹心扉的吼叫。「雲湘君,你——該死!」他重重擊向旁邊的牆壁,一道血絲緩緩流出,錐人的心痛遠大過肉體所帶來的傷痛。
他仰起頭,再度戴上冷漠的面具,步伐僵硬地走回辦公室,他要繼續工作,讓自己可以累得將所有關於雲湘君的思緒排出腦外,將這份心痛徹底麻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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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頭的水嘩啦嘩啦流著,雲湘君整個人卻愣立在水槽前,手拿一個正滴著清潔液泡沫的盤子。
「媽咪!」嘉銘皺著眉頭,看著母親失常的樣子。
「你在幹麼呀?這樣好浪費水的,老師說我們要節約用水。」
湘君隨意將盤子沖水,今天,她差一點就去見天磊了,可是終究沒有勇氣踏出那一步。
「媽咪!我能不能問你問題?」
「嗯?」
「耿伯伯是不是不能做我爸爸了?」
她一驚,嚇得差點將手中的盤子打破,她瞪著兒子。「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嘉銘聳聳肩,雖然他才十歲,但已經像個小大人懂得很多事情,何況從亞蘭那裡,他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已經好久沒約會了,而且耿伯伯自我生病後,就再也沒有來家裡過夜,不是嗎?」他坦率地說道。
她臉立刻尷尬地紅了起來,真是要命,居然讓孩子問這種問題,但另一方面,她心情也更加沉重起來。畢竟,嘉銘一直很希望天磊能做他父親的。
她將碗盤放好後,拉開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來,使
她能和兒子平視。
「或許沒辦法了。」她輕輕地說道。
嘉銘聽完後的反應比她預期的平靜,他只「喔」了一聲,便靜默不語,也不追問原因,讓她既感激又歉疚,若他真問緣由,她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廚房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今天,我寫了一封情書給隔壁班的一個女生。」當嘉銘再度開口時,竟是丟出和剛剛完全無關的話題,令她一時轉不過來。
她眨了好幾下眼睛。「你、你做了什麼?」
「我寫了一封信告訴隔壁班的女孩子,她叫宋美雅,我在信上表示,我很喜歡她,只要她願意做我的女朋友,等我長大了,我就會娶她當新娘,媽咪!你放心,美雅是一個好女孩,功課不僅棒,還當班長,是班上的模範生,你要相信你兒子的眼光。」
交女友、娶老婆?他才幾歲呀?湘君有快昏過去的感覺,可是當她靜下心來,靜靜打量著兒子,赫然發現,不知何時,還抱在懷中喂晡的小奶娃,已經長那麼大了?現在都已經快抱不動他了。
「嗯——那個女孩子真有那麼好,讓你想和她永遠在一起?」她試著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柔和、穩重,事實上,妻銘想娶新娘的想法,帶給她近似驚駭和一股莫名的恐懼,她從沒想過這一點,她還沒想到那麼遠的。
「只要她點頭要做我的女朋友,我就把她帶回家給你看。」
「好啊!」她勉強笑道。
「媽瞇,若是我結婚了,你要怎麼辦?」
她下巴再度掉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覺得呢?難道你不希望養媽媽?」她試著以開玩笑語氣說道。
嘉銘偏著頭想想。「很難說耶!因為一旦結婚了,會想自己組個小家庭,而且現在也不時興『養兒防老』,你看,現在不是有很多老人都自己跑去養老院養老。」
她笑瞇瞇地說道。
養老院!天呀,這是什麼話?他才十歲不到,居然就講出這樣的話,她怎麼會生出這種兒子?居然想送她到養老院?真是白養了。
她因為太過震驚,反而說不出話來。
「所以媽咪你不能只靠我一個人。」
咦?她困惑地看著嘉銘,原先還嘻嘻哈哈的,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嚴肅。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可是光靠我一人,是沒有辦法一直守護著***.」嘉銘鑽進她的懷中,緊緊摟住她的頸子。「所以媽咪你不能只愛我一個人,你要多愛一些人,這樣才會有多一點人和我同樣會愛你、保護你?」
「嘉銘……」突然她明白他的意思了,繞這麼大圈,他原來是想告訴她這點。
真是的!差點被這小子傷透了心,對兒子這份怪異選輯的『勸導』,她是既感動心疼,雖然他還小,沒想到心思會如此細膩,遠超過他這個年紀應得,而這些……都是她這個傻媽媽造成的,她還自以為能永遠當他的保護者,可是現在看來,再過不久,就換他來保護她了吧。
她驀地領悟到,嘉銘不可能會一直待在她身邊,一旦他長大了,翅膀長硬了,就會飛出母巢,開創屬於自己的人生,到時,根本不會有她介入的餘地吧?尤其他要娶妻另組家庭時,而這無關死生離別,只是人生及人性的無常多變……想著、想著,不由自主感傷起來。
「媽咪!以前我總覺得你太保護我了,太以我為中心了,可是現在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所以請媽媽開始要多為自己著想,好不好?」
湘君熱淚盈眶的緊緊抱著兒子小小的身軀,激動得無法言語。
「媽咪!你趕緊跟耿伯伯和好,我很希望他當我爸爸,很需要他的,若是我將來長大後,無法陪在你身邊時,起碼還有他在呀,我相信,他也會很愛我們,很需要我們的。」
她靜默好半晌才開口。「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耿伯伯和他和好,好不好?」
「真的嗎?」嘉銘驚喜地看著母親。
湘君微笑點點頭,她不再猶豫了,在經過這麼多人開導,尤其還被兒子有板有眼的誘導思考,若再想不通,她真是天下第一號的大傻瓜。
若不是礙於此刻已晚,她恨不得立刻衝去找耿天磊,她要請求他寬恕,原諒她以任性和自私傷害了他們
的愛,然後請他幫她找出原諒自己的方法……再一次經營他們的愛。
她已迫不及待等明天的到來。
在這一刻她真心相信每個明天都是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