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所的法律部,新進來一位女工讀生,是法律研究所碩士班一年級的學生,原本怡-沒有多留心這一位女孩,可是她一進來,立刻引起所有人的驚艷,紛紛拿她和怡-作比較,因為兩人都很美麗,而且氣質都很好。
雖然怡-不會在意這些,但是聽久了,也對這個女孩子產生好奇,在偶然情形下,她發現這個女孩都和她在同一家餐館吃飯,久而久之,兩人便在一起吃飯,交談之下,意外地發現兩人是如此談得來,而漸漸成為好朋友。
「舒婷!最近功課還應付得過來嗎?」怡-一邊吃東西,一邊問道。
黃舒婷露出自信的微笑。「放心。」她很喜歡眼前這個女孩子,雖然美麗,但不帶刺;雖有傲氣,但不會讓人討厭。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你沒有去一般的法律事務所打工見習,反而跑來會計師事務所?」怡-好奇地問道。
「一般事務所,在大學時就進去過了,所以現在想到不太一樣的地方見識。」她解釋著。
「這倒也是。」
「你呢?為什麼會在會計師事務所?」輪到舒婷發問。
「來學一些東西,畢竟有許多基礎要打好,我才敢繼續往上爬。」從這話就可以看出怡-謹慎的本性。
「你打算待多久?」
「頂多再一年。」怡-是這樣計劃,不過她還要看紹霖,若是他要考研究所,她也會考,若是沒有,她也……
「你有男朋友嗎?」
沒想到她竟會問這個問題。「有呀!」
「你有打算結婚?」
「有呀!」怡-疑惑地看著她,好奇怪,這不是每個人都會走的路嗎?
聽了她的回答,舒婷淡淡地笑一笑沒有說什麼,看到她的笑容,怡-開口問她:「你有男朋友嗎?」
「有呀!而且很多。」
「很多?喔!那你有打算要結婚嗎?」
「沒有。」她雖然面帶微笑,但是眼中的堅決,讓人看得到她的認真。
怡-點點頭,表示瞭解。
「你為什麼不問我為什麼?」她好奇地問怡。
「我想你有你堅持的理由,雖然這點跟我所熟悉的『規則』不同。」怡-微笑地說道。
舒婷眼中露出欣喜的目光。「你真夠坦白,不過幸好你沒拿出那一套什麼女人一定要找個老公嫁啦、一定要生小孩、這樣人生才會圓滿的教條來壓我,否則我會跟你翻臉。」
怡-笑了出來。「那還真是好險,差點就說了。」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舒婷也笑了。
「其實我也不信那一套什麼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三從四德。」怡-解釋道。
舒婷點點頭。「那一套又臭又硬的教條,不曉得害慘了多少人。」
聽她這麼說,怡-不禁好奇了。「你不結婚是為了要反抗這些教條嗎?」
「不!我不會這麼意氣用事。舒婷拿起飲料啜了一口。「對我來說,保持完整的獨立自我,比什麼都還重要。」
「結婚難道不能?」
「別傻了!婚姻又不是一個人的。」她看怡-一眼。「算了!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她把玩著杯子。「從小我就立志要當律師,所以我拚命地考上法律系念法研所修碩士,將來我還會繼續念博士。」
「為什麼?」
「因為我想成為一個為女性奮鬥的律師,為那些受虐、權益受損的女人出頭,爭一口氣。」說到這種,舒婷臉上神采飛揚。
怡-深深為這樣的自信所折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性。
最後舒婷語重心長她說道:「也許別人將不婚女性都貼上了『特異獨行』或是『激進女性主義派』的標籤,但這是我所選擇的人生,我不會後悔的。」
若著舒婷堅定的神情,怡-微笑不語,她佩服她,雖然自己的方式和她不同,但是她也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她認為能和自己所愛的人造一起,共同度過未來,這是件最幸福的事,她絕不會讓婚姻影響她自我存在的價值,深信紹霖一定會支持她,她如此堅定地相信著。
* * * * *
服完兵役、找到第一份工作、領到薪水時,紹霖向怡-求婚了。紹霖的父母親自向怡-父母提親,雙方家長相談甚歡,紹霖更像是在自己家裡忙進忙出的。相反的怡-只是坐在房間裡默默看著戴在手上的戒指。
這個戒指小巧精緻,她非常喜歡,而且這枚戒指是紹霖用他第一次領的薪水買的,意義更是非凡。嫁給紹霖是她多年的夢想、而且深信不疑的事,但是她心中仍有一股淡淡的憂慮。
她不認為這個時間結婚是合適的,尤其紹霖才剛找到工作,一切都還在起頭的階段,這時兩人結婚合適嗎?
她並不擔心婚後經濟的情況,因為她的薪水足以養活兩人,但是依紹林的個性,他絕對不會容許這麼做,何況他還要求她辭職待在家裡做事,對這點讓她是既好氣又好笑,虧他認識她那麼久,難道會不曉得她是個家事白癡嗎?要她乖乖待在家裡,她會悶死的。她沒有答應,不過她打算離開事務所,因為既然結婚了,事務所繁忙的工作的確不適合婚後的她。她已經應徵一家企業管理顧問的公司,若能進去,薪水將比在事務所的高,不過她還沒告訴紹霖這件事,因為她發現紹霖根本不想知道有關她工作上的任何事情,每當她提到時,他總會顧左右而言他,將話題帶過,這個情形讓她很傷腦筋,她希望和他分享工作成果,但他卻排拒,為什麼?
從他服完兵役後,整個人好像都變了個樣,那種感覺她也說不上來,她覺得已經沒辦法像以前一樣能夠輕易地洞悉他的想法,她有著莫名的不安。
* * * * *
婚禮簡單而隆重,所有的大學同學都來參加,大家都戲稱,以後都要在他倆的結婚紀念日開同學會,因為唯有他們倆,才能號召所有人都到齊,畢竟沒人願意錯過這對金童玉女的婚姻。
婚宴進行酒酣耳熱,紹霖被灌了不少酒,整張臉都紅通的。怡-臉上雖帶著笑,但心裡卻是七上八下的。
「啊!」怡-笑而不語,只是低頭喝飲料。
「你在害怕今晚呀?」嵐心小聲地問道。
「嵐心!」怡-整個臉都紅了。
嵐心吃吃地笑。「今晚別忘了打開我送你的結婚禮物,就放在新房裡的梳妝台上。」
「你送了什麼?」
「看了就知道。」嵐心故作玄虛地說道。
怡-坐在梳妝抬前,瞪著那份禮物,猶豫著要不要打開,她看看桌上的時鐘,已經凌晨一點,紹霖仍和那群老同學在喝酒聊天。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了禮物,一看,忍不住笑出來,嵐心送她一件很美麗也很性感的睡衣。她拿起來在身上比了一下後,馬上又把它放下,實在是太暴露了,這時她看到底層似乎還有東西,一看,竟是一本「新婚指導手冊」,她好氣又好笑地把它放回去。不過這一來,使得原本為今夜擔心的她輕鬆了不少。
當她將嵐心的禮物收好後,門上傳來一聲輕敲然後開啟,紹霖被幾個老同學扶進來,隨即跟進一批人,那是紹霖服兵役時的同僚。
這麼一大群,弄得怡-當場傻眼,在恢復過來後,她很慶幸剛剛沒有換上那套睡衣,要不現在豈不虧大?
他們將紹霖「拎」到她眼前,一邊笑嘻嘻地說道:「大嫂,我們送新郎倌來給你了。」
「謝謝!」怡-趕忙將紹霖扶過來,怡-一不留神重心不穩地和紹霖倒在床上,頓時舉室轟然。
「瞧!新娘子等不及了!」
「來!來!我們來幫他們脫衣服。」大家七嘴八舌地起哄。
怡-臉紅耳赤掙扎地從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紹霖身下爬出來,她定定神,不管那些充耳的有色話語。「謝謝你們扶他進來,不過時間已晚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她一邊說,一邊不客氣地將他們推出去。
「哇!好不害臊的新娘!」
不理會他們的取笑,怡-只是微笑地進行她的「清除工作」。當最後一人被推到門外時,她重重地將門關上,鬆了一口氣後。她瞪著那個癱在床上不時咕噥幾句「我沒醉!再來!」的話。
她朝天花板丟了一個白眼後,走進浴室裡放熱水,她想弄一條熱毛巾,當她將水擰乾時,冷不防一雙手圍住她的腰,她驚叫出聲,回頭一看。紹霖正含笑地看著她。
「你不是醉得不省人事?」怡-問道。
「開玩笑!在金門兩年又不是白待的,天天在高粱酒裡游泳。」他笑嘻嘻地說道。
怡-恍然大悟。「你、你裝醉!」她氣呼呼地掙開,轉過身子瞪著他。「你騙我!」
「不這樣,哪能趕得走他們?」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怡-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沒再說什麼,不過她突然覺得這間浴室變得好小,兩個人都在這兒,似乎太擠了點。
「你先洗吧,我先出去。」她落荒似地逃了出去。
紹霖低低地笑出聲後,將浴室門關上。
怡-發現自己的心又開始不規則的跳動,她心慌得到處東摸摸、西摸摸後,才開始將身上的衣服脫下,換上一襲樣式保守大方的睡衣,因為要她穿那種由幾片布料組成的性感衣物,需要萬分的勇氣。她聽到紹霖要出來的聲音,連忙跑上床,將棉被拉上,正襟危坐她等著。
紹霖不發一語地觀察她,然後從另一邊上床,怡-帶著緊張僵硬的微笑看著他。看到她那副戒慎恐懼的模樣,他忍不住笑出來。「你不要一副好像會被我一口吃掉的樣子。」
怡-心虛地低頭。「我哪有。」
紹霖溫柔地抬起她的臉。「你已累了一天,早點休息吧!」他輕吻她的唇。
「你……」她害羞得沒再問下去。
「我很想,但是今天你一大早就起床梳妝,接下來又是跑禮堂、弄喜宴的,你已經夠累了,我要你好好休息。」他誘惑地低語道。「何況我們還有一輩子。」
怡-心頭甜蜜蜜,既是感激也是鬆了一口氣。「謝謝!」她快樂地躺下來。
紹霖也微笑地躺下來,兩人面對面互看著好一會兒。「總算娶到你了。」他輕輕地說道。
怡-握住他的手,兩人手指互交握著。紹霖輕輕執起來愛戀地輕吻著。
怡-突然不再畏懼新婚之夜,她想要成為他的,因為兩人相戀這麼久,無論再怎麼意亂情迷,兩人始終都沒有跨出那條界線,因為他們想將他們的第一次保留在這一刻。
「我要過個真正的新婚之夜!」怡-溫柔地說道。
紹霖驚喜且不可置信地撐起手肘看著她。「你……不怕了?」
果然他是瞭解她的,怡-害羞地點點頭,不過一股玩心升起,她臉紅地抬起頭看著他。「我知道這是我們倆的第一次,你覺得我們需不需要『工具書』幫忙?」
紹霖眼睛睜得大大。「你說什麼書?」
怡-忍不住一邊笑一邊起身將嵐心的禮物拿給他,當他看到那本書名,差點沒嗆到,最後兩人忍不住放聲大笑,但在笑過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親密的氣氛,他將那本書丟到一旁,眼睛緊緊鎖住她的,在低下頭攫住她的唇那一剎那,他溫柔而深情地說道:「我愛你!」
「我也是。」怡-也柔柔地說道。
隨後兩人即譜出這世間最動人的戀曲。
* * * * *
在度過一個禮拜的蜜月期後,正式開始他們的婚姻生活,首先他們決定搬到台北去,因為紹霖的父母在台北買了棟房子給他們,但紹霖不願讓父母花費太多,於是說好由他們付頭期款項,接下來的分期付款由紹霖他們自己負擔,不過雖然這是一項好意的贈禮,卻為他們帶來很大的衝擊。
到了台北,人生地不熟,一切都要重新來,不過怡-已經有很好的基礎,所以一下子就進入一家赫赫有名的企業管理顧問公司,擔任主管工作,比以前的薪水多出一倍多;但紹霖不同,他沒有任何的工作經驗,得從基層慢慢做起,所以以紹霖的薪水,付完分期款後,根本無法維持兩人的生活,尤其在這物價高昂的台北,因此怡-提出生活費由她來負責,沒想到聽到這個提議的紹霖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這只是過渡時期,何況是我們兩人在生活,生活費由我來負責,是件很合理的事啊!」怡-企圖打破紹霖那種家應該由男人負擔的沙文觀念。
紹霖臉色依舊難看,未見緩和。
怡-耐著性子繼續說道,她將聲音放柔。「都是夫妻了,還要分得那麼清楚嗎?」她蹲在紹霖面前,深深地看著他。
隔了好久,紹霖才澀澀地開口道:「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那冷漠的語氣,有如一根針般,深深剌入怡-的心中。
* * * * *
紹霖覺得挫敗極了,他一點都不贊成由怡-負擔家計的做法,這讓他覺得……他是「被養的」。他知道這是現實,他也清楚怡-沒這個意思,但是這個想法就像蟲蝕般不斷地啃嚙他的心。
他想要打破這個景況,因此他極力在工作上力求表現,想要快點升級,但他本身向來心高氣傲,不懂得諂媚逢迎,雖然才華過人,可是卻邁上司及其他同事的排擠和打壓,工作極為不順利,完全不能發揮所長,在這種內外的壓力下,心情極為苦悶,他變得愈來愈沉默,眉宇間不復從前的意氣風發。
怡-在旁是愈看愈心驚,她愈是勸他、鼓勵他,他就愈退縮,對於這樣的情形,她完全束手無策。
一天,紹霖接到一通電話,那是一個低沉陌生的男聲。「請找怡-聽電話。」他叫怡-親暱的語氣,讓紹霖一驚。
「請問是哪位?」他冷冷地問道。
「我是她的同事。」
忍著想將電話甩下的衝動,他不發一言地將話筒遞給了怡-,然後他拿起報紙坐在一旁看,耳朵則豎著仔細聽他們的對話。
「喂!是……可以、可以……哪裡……不會……沒關係……」接下來,怡-拿起一份資料開始和對方討論,聽他們說一些他所不清楚的公司和事情時,他聽不下去,於是起身走進房裡。
她已經走了好遠,而他仍站在原地打轉,他靠在床頭櫃上,重重地閉上眼睛,想將這個現實的世界關在外面。
近來他和怡-的情祝可以用「淡如水來」形容,當他在公司受到挫折時,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療傷,可是每次回去,總是面對一室的冷清,因為怡-似乎總有做不完的工作,久而久之,他學會了隱藏他的感覺,因為一旦過了那最無助的時刻,就會淡忘了。
怡-的工作不輕,但他從沒看過她疲累的模樣,她總是精神奕奕的、活力充沛,以最燦爛的笑容面對他,她為這個家注入了活力,但他發現,她愈是如此,他就愈厭惡自己,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他知道怡-想要拉回他,而他卻在抗拒,試了幾次後,怡-也沉默了,雖然兩個人每天在一起,卻無法再像以前一樣交心。
他絕望得想要抓住某種控制。
客廳不知何時恢復靜默了?他猛地睜開眼睛,回到現實來。他起身走出房間,客廳裡空無一人,他打開書房的門,看著正埋首於電腦前的妻子,他注視著她那美好的曲線,緩緩走了過去。
怡-正準備明天開會要報告的資料,突然感到有人在她的頸邊呵氣,她笑著微微偏著頭,任由她老公像只小貓咪般地在她頸邊撒嬌,不過當他開始啃咬她的脖子時,她才笑著制止道:「別鬧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他的動作只停了一下,馬上又開始,這次帶著不容拒絕的決心。
他索性將她拉起來,深深地親吻著她,他的吻很誘人,可是工作……
當她的鈕子被解開時,所有的拒絕都吞沒在也的嘴裡時,她已不能再思考,任讓那熟悉的火熱蔓延全身,虛軟地靠向他,無言地任他將她抱進房間裡。
* * * * *
幾個大學同學聯合舉辦同學會,那一天,剛巧是WOW企管雜誌出刊日,裡面介紹了數位管理界的新秀,而怡-是唯一的女性、因為她以心思細膩和犀利的分析見長,並及時解救一家岌岌可危的公司,而轟動整個管理界,成為眾所屬目的焦點。但是被登上具有權威性的WOW卻是她始料未及。
當她和紹霖一走進會場被其他人圍著說恭喜時,她仍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你看,你還是封面人物呢!」某人將雜誌遞到她眼前。
她接過,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既驚又喜。「他們什麼時候拍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她詳細地看著照片。
「上面還說你是個不可多得的明日之星呢!」嵐心溜到她旁邊興奮地說道。一邊將有她報導的那一頁翻給她看。「你瞧!」
當眾人興舊地圍著怡-七嘴八舌地說著時,紹霖默默地退出來,他冷眼地看著那群人,不知怎的,他就是無法為怡-感到高興,為什麼?他應該是會欣喜若狂,且與有榮焉的,不是嗎?怎麼心頭湧出的是說不出的苦澀?
他退到一邊去,想要獨處,沒料到竟碰到洪美君。
「嗨!好久不見了。」她大方地向他打招呼。
整整快四年沒見到面,畢業後她就嫁給從大學時一直苦追她的吳俊生,如今已有一個孩子。看她略微發福的模樣,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他相信她的婚姻生活一定很美滿。
「你還是那麼的美麗。」他真心地恭維道,因為當母親的她,臉龐散發著溫柔的光彩。
「謝謝!」美君笑笑地說道。
不過她沒辦法給予相同的話,因為紹霖變化太多了,他是比以前還要英俊迫人,但從前掛在臉上那個有如陽光般的笑容及活力卻都消失不見了,眼眉及嘴角間的皺紋,讓他顯得既憂鬱而且陰沉。
出了什麼事?莫非他的婚姻不幸福:她看著被眾人包圍、帶著驕傲微笑的怡-,心有所感地想著。「你還好嗎?」她小心地試探道。
紹霖聳聳肩笑道:「當然好呀!」
「恭喜啦!」
「有什麼好恭喜的?他僵硬她笑道。
「怡-有相當不錯的成就,班上同學沒有一人及得上她。」
「是嗎?」他淡淡她笑一笑。
可是美君是何等敏銳,以她對紹霖的認識,她知道一定有問題。「你的工作怎麼樣?」
「還不錯!」
接下來有幾位老同學加入他們,大家開始閒聊最近的情況以及其他人的近況,不知不覺,他們好像又回到學生時那段光輝的年代,無憂無慮她笑鬧著。
當怡-看完報導後,想要跟紹霖分享她的喜悅時,卻發現他坐在一個角落,和洪美君以及其他同學談天,她沒法解釋她的感受,因為這就好像當你興沖沖地想要告訴一個人好消息,卻被人潑冷水般的失落,但真正讓她最在意的是紹霖的笑,她已經好久都沒聽到他開懷笑了,他們的婚姻到底怎麼了?她無聲地自問。
「你怎麼啦?」察覺她臉色不對的嵐心問道,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紹霖和洪美君正愉快地交談,她誤以為怡-在吃醋。「喂!她都已經嫁人,你還在意她和紹霖以前的事?」
怡-搖搖頭,突然忍受多時的感覺全都湧了上來,她眼淚滑了下來。
嵐心看了嚇一跳,趁沒人注意到,她趕緊將怡-拉出去,來到一間無人的休息室,到了這裡,怡-的眼淚掉得更凶,嵐心著急地問道:「你怎麼了?」
她只是搖頭不回答。
嵐心只有耐著性子等她發洩完,腦子則不斷地在思考原因為何?隔了一會兒等怡-沒那麼激動時,她才開口。
「你和紹霖之間怎麼了?」她嚴肅地問道,她打算若是紹霖欺負怡-,她一定要他好看。
怡-看著好朋友,一時之間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好一會兒她才幽幽地開口,「不對了,一切都不對勁了!」
「哪裡不對?」嵐心急急地追問著。
「我不知道!不知道!」怡-搖頭又哭道。
這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自信堅強的怡-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樣?嵐心無助地看著她的好友。
* * * * *
會後,紹霖和怡-回家,兩人一路無言。
到家後,怡-沉默地看著紹霖。
「為什麼?」她平板地問道。
「什麼為什麼?」他背著她自顧自地做事。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你對我上雜誌的事沒意見嗎?」
他回頭瞥她一眼。「你想聽什麼?」
「我想知道你的感覺。」
「很好啊!」
他那冷漠的語氣,完全激怒了怡-,她拿起皮包朝他丟過去。
「你幹麼?」他回頭怒瞪道。
「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就這麼一次,你把你的想法坦白說出來。」
紹霖別過臉。「就沒什麼,你要我說什麼?」
怡-也不能忍受這種逃避的敷衍語氣。「若是真的沒什麼,為什麼你毫不關心心我的工作?為什麼會對我今天上雜誌的事毫無意見?」
「你想要聽我說你很好、你很棒嗎?」他的表情不再是平靜的。「是的!你的確是很不錯,擁有非常棒的成就,你非常成功!這樣你滿意了嗎?」
怡-僵住了,她為什麼那麼傻,一直都沒看清楚問題在哪。「你是在嫉妒我嗎?你是在怪我目前比你強嗎?」她不可置信地問道。
這段話就像刀一般撕裂了紹霖一直隱藏在心中的傷痛。「沒錯!我是嫉妒你!但是我更氣我自己竟會不如你!堂堂一個大男人,竟要靠你養!」他說完後重重地捶著桌子。
「你怎麼能這麼想?」她向他大吼道。「我們是夫妻!怎麼會有誰被誰養的問題?家是兩個人的!更糟的是,你竟會有不如我的想法!」
怡-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我今天會有這樣的成就,不是一蹴可幾的,我也是慢慢爬上來,只不過早你兩年,憑你的賞力,一下就可以趕上來,你為什麼要在意這個呢?」
紹霖別過頭不再說話,因為他已經被這個想法腐蝕了他的理智,他覺得自卑。
怡-還想跟他談,不料他卻拿起外套往外走。
「你要去哪?我們還沒講清楚她焦急地喊道。」
紹霖的回答是重重的關門聲,怡-頹然地坐了下來,把臉埋進雙手裡,不可抑制地痛哭起來。
* * * * *
經過那次爭吵後,兩人的關係更形惡劣,首先紹霖辭去了工作,重新找的工作依舊不順利,紹霖變得自暴自棄,對怡-的關懷,更是視為惡意,而以冷潮熱諷的態度對之,其實他內心比誰都還清楚,他是在作繭自縛,好多次他都想為脫口而出的傷人話向怡-道歉,但是他的自尊讓他拉不下臉來。
怡-完全無助、痛心地看著這一切,她整個情緒陷入了低潮,在工作上連番出錯,要不是她曾立下很好的功贖,只怕早就被炒魷魚。
今天又差點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後,她整個人完全崩潰了,她漫無目地地走在街頭,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覺得下腹一陣絞痛,她疼得蹲下來。一個路人好心地扶她進附近的醫院,直到晚上十二點多的時候,她才讓醫院通知嵐心。
嵐心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見到怡-就焦急問道:「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怡-只是慘白著臉色對她笑笑。「今晚我可以住你那兒嗎?」
「住我那兒?」嵐心這時才抬頭看看四周。「紹霖呢?你都進急診了,他人呢?」
「我沒讓他知道。」她不帶一絲情感冷然地說道。
「什麼?」這對夫妻在搞什麼呀?嵐心困惑地看著怡。
一回到住的地方,嵐心就轉身面對怡-,手插著腰。「你今天一定要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怡-慘然一笑後才回答。「先讓我休息一下吧!而我也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思緒。」
嵐心只有輕歎一口氣,硬是將滿腔的疑問壓了下來。
怡-疲倦地閉上雙眼,心中仍為剛剛得知的消息震撼不已。
她懷孕了!
居然會在這個最意想不到的時刻懷孕了,說來也真好笑,儘管兩人之間鬧得很僵,但是性生活卻沒有停止,似乎兩人都想藉此來維繫他們之間的「親密」。
這個孩子在父母兩人鬧得最僵時來臨,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是轉機還是危機?她無言地自問。
「你必須離開他!」在她心裡有個聲音這樣響起。
不行!我愛他!我不要和他分開!她在心裡狂喊道。
「離開是唯一的方法!」
為什麼?
「因為再這樣下去!你們兩個都會完蛋!會互相毀了對方。」
不會的!我可以退讓!我可以放棄一切!她狂亂地想著。
「你真的肯放棄一切?確定他不會認為你這樣做是在同情他、可憐他?反而讓他更恨你?」
「別讓情感蒙閉了你的理智,作一個對你們兩個都好的選擇吧!」
……
「你要離婚?」嵐心不相信地大叫道。
想開了的恰-有如釋重負的輕鬆。「是的,因為這是唯一能解決的辦法。」
「你已經不愛他了嗎?」在瞭解和怡-相處的情況後,她以為怡-已經被傷到極限。
「不!我還是很愛他,就是因為愛他,所以我才要離開他。」怡-平靜地說道。
「我不懂。」
「我和紹霖的個性都好強,在我們兩人的關係中,若是其中一方不如一方時,那就完了。」
嵐心沉默下來,她明白怡-的意思了,紹霖和怡-兩個都是標準獅子座型,都有著強烈的領導才能,雖然散發出逼人的活力和才華,但是內心卻都很孤寂不容易放下自尊,更不容易妥協。」
她看著怡。「你真的認為離婚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是的。」
怡-閉上眼睛,這是唯一的辦法,只有她離開他,他才能重新站起來,她知道紹霖依舊愛她,但也就是因為愛,讓他失去了自信,他一直恐懼會有其他比他強的人來搶走她,所以他拚命地要求自己能往上爬,希望能再度回到學生時代呼風喚雨的景況,但是社會的現實,讓人無法一下實現這個夢想,偏偏他又沈不住氣,腳步沒踏穩就想飛,當然會跌得重,這更加深他的挫折感,覺得配不上她。
他是她的另一半,從他的身上可以看到另一個自己,她很清楚,若今天換成是她,她也會有相同的感受,所以為了要讓他重新站起來,她一定要離開他,直到他找回他的自信。這是為了他們的將來,更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所以她必須要賭。
她不打算告訴他孩子的事,因為這可能是她唯一的希望,倘若能的話,這個孩子會是扭轉未來的關鍵,若紹霖完全將對她的愛都轉成恨,不願與她和好,或者另有所愛的話,起碼但他失望了,因為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堅定,以及其他難解的神情。他突然覺得好冷、心好這個孩子可以成為她愛的寄托。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要賭,即使會賠上她此生唯一的摯愛。
* * * * *
紹霖聽到怡-向他提出離婚時,反應非常激烈。
「你是瞧不起我,認為我配不上你嗎?」他失去理智地向她吼道。
怡-不為所動。「隨便你怎麼想。」她竭力忍住心中的悲痛,淡淡地說道。
「有別的男人嗎?」他很輕很輕地問,長久隱藏起來的恐懼漸漸浮上來。
「沒有任何第三者的介入。」怡-堅定地說道。
看到她的態度,紹霖突然冷靜下來,他發現他感覺不到憤怒或者其他情緒,只有一片麻木的空白在侵蝕著他,他看著眼前深愛的女人,企圖找到任何開玩笑、或是隨意說說的跡象,冷。
他深深地看著怡。「你真的要離婚?」
她堅定地點點頭,心卻像刀割般的痛。
過了一會兒,紹霖站了起來。「要離就離吧!」他冷冷地丟下這一句,便大步離開這個房子,而怡-只覺得自己像被撕成兩半,痛哭出聲。
* * * * *
離婚後,紹霖出國去,沒人知曉得他去了哪裡,而怡-則搬回台中娘家,生下一個兒子,然後她開了一家企管顧問公司,憑著她過往所打下的基礎以及人脈關係,很快打下一片市場。
她藉著工作以及對兒子的愛來填補心中的空虛和歉疚,因為是她將紹霖逼得遠離家園,她真的希望他能成功地回來,恢復他原有的自信,即使是那股讓她又愛又恨的霸氣也好。
她不願去思考將來會如何,因為她已經作了抉擇,而她必須為此承擔一切所造成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