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局裡,怡-激動難平地說出她的遭遇,在這段期間,她一直緊握紹霖的手而不自知,紹霖則默默地將他的力量傳送過去。
「那小姐,你除了衣服被扯破以外,有沒有受到其他傷害?」那個幫他們做筆錄的警員問道。
「身體上是沒有。但精神上受到的驚嚇卻是難以平復。」
「既然沒受什麼傷,可不可以就此算了!」
兩人聞言,全都不可置信地瞪著那位人民保母。
那警員被他們兩人瞪得有些不自在地開口道:「呃!因為從你的描述看來,襲擊你的人應是在附近工地的外籍勞工,所以調查起來會有些麻煩,反正你也沒受傷,何況你還把他們打回去,也沒吃虧嘛!」
這話擺明了他根本就不想管。
「中華民國的警察都像你這樣嗎?」一直沒開口的紹霖冷冷地問道。
「話不能這樣講,不是不處理,只是手續上真的很麻煩,因為你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再加上對方又可能是外勞,所牽涉的問題又很廣泛。何況又是你自己不注意去走那麼偏僻的地方。」那警員擺出是你不對的模樣說道。
「請問,是不是要等到我被強暴了,你們才肯受理呢?」怡-以很輕的語氣說道。
那個警員沒吭聲。
紹霖站了起來,臉上的凶狠表情是怡-從沒見過的。「警察先生!歹徒的特徵我們已經告訴你們,現在你們的責任是逮捕他們!若是你沒處理好,我相信你將發現會有很多記者等著訪問你。」語氣雖輕,但是話中強烈的威脅讓人無法忽視。
那個警員聞言僵硬了起來,這二十歲不到的小伙子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辭,他瞪著紹霖,當他看見紹霖眼裡的堅決,突然感到氣餒,他知道這小子會說到做到。「我們會派人去調查的。」他轉過臉說道。
「我要看一下筆錄。」怡-說道。
警員將筆錄遞給她。「沒問題的話,把你的名字和聯絡住址電話寫上去。」他冷冷地說道。
怡-看過後,簽上名字,然後不發一言地站起身,和紹霖一同走出去。
走至警局前面的一個彎口後,怡-突然倒了下來。紹霖嚇得趕緊扶住了她。
「怎麼啦?」他著急地問道,他真怕她暈倒。
「我……我走不動了。」怡-低喊道。似乎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瞬間離開了她的身體,她連站都站不住。
「我背你。」
「不!先扶我到那兒坐下。」她看著前面路邊的花台。
「好。」紹霖將她扶走過去。他看到前面有一家便利商店,他讓怡-坐下之後「我去買一些熱飲料,你等等我!」他走沒幾步又轉身。「你一人在這沒關係吧?」他擔憂地說道。
怡-搖搖頭,紹霖不放心地看她一眼,便用跑的去那家商店。
怡-單獨一人坐著,她無意識地將紹霖借給她的外套攏緊,突然原先一直支撐她的勇氣都跑光了,這時所有的害怕恐懼和當時的無力感、憤怒全都在這時襲上來,她整個人崩潰了。
當紹霖端著兩杯熱咖啡跑過來,將咖啡遞給她時,才發現她臉上已經佈滿了淚水。
見她無聲哭泣著,他整顆心都揪起來,他坐下攬住她。「不要壓抑,放聲地哭出來!」他低低地說道。
怡-先是低聲啜泣,最後終於放聲大哭出來,把今天晚上所承受的壓力和恐懼全部宣洩出來。
紹霖默默地擁住她,讓她整個人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輕撫著她的背部,希望能帶給她些許慰藉。此時的他對懷中這個女孩有複雜的情感,既被她的勇氣和膽識懾服,另一方面卻又想做她的屠龍戰士,為她擋掉外界一切的傷害,給她呵護。
不知過了多久,怡-漸漸平靜下來,她慢慢地抬起頭來。「我已經好多了。」她吸著鼻子說道。
「真的好些了?」
怡-點點頭,感激地看向他。「謝謝你!」紹霖今晚為她做的,豈是謝謝兩個字所能表達的,但是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看著那雙哭得紅腫的雙眼,他有萬分的不捨,竭力忍住想將她擁在懷裡的衝動。
怡-想站起來。「哎喲!」她慘叫一聲,整個人又重重地坐下來。
「怎麼啦?」紹霖焦急地問道。
「我的腳還是便不上力。」怡-苦著臉說道。
紹霖想了一下。「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面不遠,若你不介意的話,我先背你到我那兒休息。」他小心地提議。
聽到他要背她,怡-整個臉都紅了。「不、不好吧!」她低頭不敢看他。
「沒辦法,現在我也借不到車,就只能用我的背了。」他想用輕快的話降低她的尷尬。
怡-想想也是。「那,麻煩你了。」
紹霖一聽很快就蹲在她的面前背對著她。紹霖雖然沒有一個很寬的肩膀,但呈現給她的卻是深厚的信任感。
「我很重喔!」
他輕笑。「上來吧!」
不再猶豫,她趴在他背上,兩人都被這親密的接觸震撼,紹霖深吸一口氣後慢慢地站起,穩穩地往前走去。
在他背上的怡-,非常慶幸他看不見她那已紅得像蘋果般的臉,可是那急促的心跳,不知道他會不會感覺到。走到一半時,怡-驚呼:「糟了!我忘了打電話回家!」爸媽看她還沒回去,一定會急瘋。
「別慌!我打了。」紹霖沉穩地說道,他趁女警幫她消毒一些皮外傷時,利用班上通訊錄找到電話,撥過去。
瞪著他的後腦勺。「你什麼時候打的,還有怎麼說的?」
「在警局時我就打了,我說你被事情耽擱,沒有搭上未班車,請他們不用擔心。」
「他們沒有問為什麼是你來說?」老天!她父母怎麼可能會相信一個陌生男子的電話。
「我跟他們說學校電話壞了,你請我幫忙打電話。」他輕描淡寫地解釋道。
他沒有告訴怡-,她老爸問了許多的問題來確認他的身份,若不是當時情況不對,他準會被她爸的問題弄得笑出來。
怡-看一下表,都快十二點了,爸媽大概也睡了,現在打回去反而會吵到他們。今晚若回去,讓他們看到衣衫破裂的狼狽樣,一定會嚇得心臟病發作。
沉默片刻,怡-輕聲問道:「你為什麼沒有對我爸說出事實呢?」她的氣息輕拂他的髮絲,帶給了他異樣的感覺。
「我想你會希望由你自己來告知。」他壓抑衝動,維持語氣平穩地說道。
訝異他的判斷正確,的確她絕不會希望由別人來說,因為由她告知自己平安無事的消息意義是不同的,他怎會這麼瞭解自己?想到這裡她的臉又紅了。
「怡-!」
「嗯?」
「你真的很勇敢。」
「……謝謝!」
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說話,在路人好奇的眼光下沉默地走著。
* * * * *
紹霖住在一棟都是由學生住的單人套房公寓。
一進房間,待怡-坐下,紹霖趕忙整理,怡-打量他的房間,房間格局不大,有點凌亂,但是清潔而且沒有異味,比她想像中男生的房間還要好。
「今晚先住我這裡吧!」
「咦?」
「女生宿舍十二點門禁,現在趕去也來不及,所以就住我這兒,你覺得如何?」他遞給她一杯熱水。
「那,你怎麼辦?」怡-長這麼大,從沒和男生深入交往過,更不用說是住在男生房間。
「我可以去隔壁睡。」
怡-搖搖頭。「我打地鋪睡。她看著他。」
聽完她的話,他的表情是滑稽的。「別說傻話了。」他站起身來整理床鋪。
怡-無言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你今晚怎麼會到那片林子?」
「我去找你。」他從口袋中拿出她的皮包。
怡-吃驚地瞪著它,不明白它為什麼會在他那裡。
「你走得太匆促,所以掉了都不知道。」他看著她。「幸好你沒出什麼事。」他本想責備她,為什麼要一個人單獨走危險地帶,可是想到她今晚也夠受了,所以隱忍了下來。
彷彿知道他的想法。「我知道我不該存僥倖的心,明知道那是危險路段,卻還任性地走,本以為不會那麼碰巧,偏偏就是會發生。」她難過地說道。
「至少你保護了自己,有學過防身術嗎?」
她搖搖頭。「我只是憑本能反擊,若是你沒及時趕到,我大概撐不下去。」她想到那三個人,仍不由自主地打寒顫。
紹霖一想到在警局的情景,情緒又開始激動起來。「若是警察沒抓到那三人,我一定會讓他們難看。」他憤憤地說道。
怡-反倒沒有他的激動。「不管他們有沒有抓到,最重要的前提仍是要自己保護自己,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我這般幸運地逃過。」她坦然說出心裡的想法。
紹霖默默地看著她,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心中正對她產生特別的情感,他忙別過臉不敢看她,他怕自己會臉紅。他的視線觸及到衣櫃,陡然記起她的衣服已破。「你要不要先換上我的衣服?」他走過去翻找,找到一件襯衫拿給她。
「謝謝!」怡-感激地接過,並試著站起來。
「行嗎?」
喝過一杯熱茶後,力氣都慢慢回來了,雖然有點吃力,但還是成功了。「可以。」
「那邊是浴室,我扶你過去。」
「麻煩你了。」
* * * * *
經過這件事後,怡-和紹霖之間有著極微妙的轉變,其中最明顯的就是,紹霖開始很少翹課,他總是坐在後面一個可以輕易看到怡-的位置。
對於經常盯在她背後的這雙視線,怡-的反應是既害羞又不安,她怕自己是自作多情誤會了,所以每當她接觸到,總是故作鎮定地別過臉去,視若無睹,其實心跳得快極了。
三天兩夜的迎新露營很快就來到了,所有大二和大三的幹部完全投入。
活動進行得很順利,身為營長的紹霖,完全發揮了他所有的魅力,很快就成為所有大一小學妹們愛慕的對象。
在活動的第二天晚上,舉辦了營火晚會,讓所有的小組表演他們的節目後,紹霖被所有的人要求彈唱一曲。他拿起吉他輕撥幾下,所有的人都環繞著他,靜靜地看著他。
他開始吟唱,低沉而又充滿感情的聲音縈繞著全場。
你眼眸發出日的光芒
使我難以掙脫
紅血球在我血管起浪
教我佇立別動
也許這就是來電的感覺
想要接近你
只有默默看著你
想要瞭解你
誘惑仍在我腦海
翻騰不絕
凝望你向人潮走
怎麼走越靠越近
目光相對我想認識你
怎麼走越靠越近
目光相對我想認識你
離開你不容易
我喜歡你卻又不知道
該怎麼走
……
歌聲停歇,響起了如雷的掌聲,但是紹霖恍若未聞,他眼光和怡-的直直相視著,直到眾人安可聲才把他從這個魔幻中驚醒。
「還要我唱呀?」他笑著問道。
「對!」所有的人大聲地喊著。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嘍!」於是他拿起吉他繼續唱第二首。當所有人沉迷在他的歌聲之際,全然沒有發現一個人默默離開了這個圈子。
* * * * *
怡-走到帳篷區,那裡和營火區有段距離,但是紹霖的歌聲仍可以清楚她傳遞過來。
剛剛那首歌是紹霖對她唱的,從他直直看著她時,她就明白了。當時她差點拔腿跑開,可是他的眼神制住了她,讓她無法動彈,直到他唱完。
她沒法解釋目前充斥在她心中的紛亂情緒為何,有著驚慌,但也有股說不出的甜蜜,她覺得整張臉像火燒般的燙熱。
「怡-!」
她扭頭一看,原來是嵐心。
嵐心看到她溜出來之後,也隨著跟出,她對這些日子,怡-和紹霖之間的情形,覺得有趣極了,一個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個則像避瘟疫似地躲個不停。
「你幹麼溜出來呀?」嵐心故作不解地問道。
「我……出來上洗手間。」她扯謊道。
「是嗎?」
怡-瞪著她。「上廁所有什麼不對?」
嵐心歪著頭看著她,表情是責備的。「你以為裝糊塗,什麼事都可以當作沒發生?」
怡-心虛地避開她的眼光。
「白癡都看得出來,他剛剛唱的那首歌是給你的。」嵐心好笑地說道,她真是服了紹霖,就只有他敢在眾人面前做出這樣的表白,可是同樣的勇氣,怎麼沒有花在對怡-的表白上呢?
怡-聽了,抬頭望著嵐心。「真有那麼明顯?」
「也不是從剛剛才開始,事實上從你那一次『遭難』以後就有了,你回家時,他都默默地跟在你後面,直到確定你搭上車為止;有翹課大王之稱的他,居然也變得愛上課,更甭提他的視線一直黏著你不放。」嵐心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她看著侷促不安的怡。「不過我不明白的是,你明明也有感受到,為什麼總是裝作無知的樣子,反而在逃避他呢?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喜不喜歡一句話不就成了?」
怡-聳聳肩不回答,其實她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態,大一時,自己就像其他的女生一般,早就不自覺她被他吸引住,但是她始終不願對自己承認,因為一旦放縱自己去喜歡他,一定會完蛋,可是在自己心中,卻又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他擁著她,深情地看著自己的情景,如今,這個夢幻似乎會實現,她又怕這只不過是自作多情所作的白日夢。
看著她的表情,嵐心也猜出八九。「你知道嗎?每當有男生跟你說話或是和你站在一起時,他都像要提防什麼似地瞪著他們。」她在一旁敲鑼打鼓,雖然自己也很欣賞郁紹霖,但是欣賞歸欣賞,還稱不上喜歡,若是怡-和紹霖能成一對,她認為那會是最完美的搭配。
「少誇張了。」怡-白她一眼。
「我哪有?」嵐心眨眨眼睛。「還有,那個洪美君,最近更動不動就對你冷潮熱諷,還在班上放話,說什麼你自恃美麗、到處玩弄男人。」一說到這裡,嵐心就不由得為她抱不平,因為怡-從不跟班上以外的男生說話,她最常接觸的人就是她了,哪來的玩弄?
這話怡-倒是沒聽過,她看著嵐心。「她真那麼說?」
「宿舍裡都這樣傳,不過沒人理她就是了。」嵐心安慰道。
怡-看著遠方的星空,心中升起一股愁緒,還沒和他有什麼,就已經有風波,她不禁苦笑著。喜歡上一個有若天上太陽般耀眼的人物,甚至和其交往,所要付出的代價到底會有多高?這也是讓她至今卻步的理由之一。
突然嵐心看著她的眼睛睜大。
怡-扭頭一看,原來是郁紹霖,她馬上又回過頭,害怕自己的心事全流露在臉上。
「嗨!」他在背後靜靜地招呼著。
嵐心的眼睛在他們兩人之間骨碌碌地轉著,然後她作了個決定。「怡-!我還有事先回營區了,紹霖,拜拜!」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
怡-感到心跳又開始不聽使喚了,她深吸一口氣後才轉過身子。「有事嗎?活動不是還沒完?」她想擠出一個微笑,卻失敗了,她無法正視他,所以她低著頭。
紹霖看著她的頭頂,有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準備好幾個禮拜的話,硬是說不出來。他好怕她會拒絕,他看過太多被她拒絕的人,他不知道她的對象條件為何?是不是如嵐心所稱,一定要功課、社團能力頂尖者才有資格追她,雖然自信他並不差,何況他們還曾相處過一夜雖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而這些日子,她對他總是不理不睬,冷冰冰的,讓他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都被扼殺掉。
他向來自認是個有衝勁、做事不畏縮的男子漢,怎麼一碰到感情問題,就婆婆媽媽的放不開?真是沒用。剛剛他藉著那首歌傳達出他對這些日子的挫折感,他知道她明瞭,要不她不會臉色驚惶地想跑。為什麼你要躲開我?他想大聲地問她。
「地上有黃金嗎?」他脫口而出,想先化解目前的尷尬。
怡-點點頭。「有呀!」
「我喜歡你!」他再也忍不住了。
短短四個字,讓怡-的腦子轟然一聲,她吃驚地抬起頭,他說了!他真說了!
紹霖以深情而真摯的眼光看著她。「我喜歡你很久了。」他溫柔地說道。
回應他正確嗎?她想找東西靠著,但此地就只有帳篷,是撐不住她。「那……洪美君呢?」她算什麼?
「她……」紹霖沉默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若是說她對他毫無意義,那是騙人的,但那從來就不是愛,他不曉得該怎麼講,怡-才能相信。「她是個朋友,我不是不知道她對我的感情,但我對她就是沒辦法回應。」他低聲地說道。
「你們是需要時間,我、我不想介入你們。」她想轉身,可是卻被拉住。
「聽我說完。」他急得拉住她。「她、不是……」他頹然放下手。「我、我對她只有深深的歉意,倘若我真的能喜歡她,我會做的,但是我心中早已有另一個女孩子存在時,其他人就再也無法進來。」他深深地看著她。「在新生訓練第一天自我介紹時,你就一直在我的心裡。」
看到他眼中的真誠,她已無法再多想。「我也是!」怡-脫口而出,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後,她慌亂地低下頭。
紹霖臉上的表情是驚異、不可置信但又充滿了欣喜,他激動地向前跨一步,隨即又克制住。
「我……」他想說些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兩人本來都不是忸怩做作的小兒女,但是在這一刻,兩人卻都為彼此的表白震撼不已而無法說話。
過了一會兒,紹霖慢慢地靠近她,他將手搭在她的肩上,並堅持她抬起頭來,怡-抬頭看進他的眼睛,那裡面的溫柔讓她差點站不住腳。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地相視著,任所有的情感在眼神交會中傳遞。
* * * * *
迎新露營結束的那一個晚上,紹霖特地借了摩托車載怡-回家。到了怡-住的公寓前,她下了車站在他旁邊,雖然兩人都表白了,但是至今為止卻都沒有好好談過話,除了被活動佔據時間之外,週遭也都有人圍著他們。如今好不容易有獨處的時刻,卻又因為時間已晚,不得不作罷。
「謝謝你!」怡-客氣地說道,但心裡的情緒和表面卻相差十萬八千里,她不想那麼快就結束了這一晚,她有好多語想要對他說,卻不知該從何開口。
紹霖也有同樣的想法,事實上他現在最想做的是將她載到一處無人地方,想將累積已久的情感向她傾吐,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他得考慮到她的家人會擔心。他艱難地開口道:「這些天你也忙壞了,今晚好好休息。」
「好!你也是。」
「那……再見!」
「再見!」
說完再見後,兩人卻仍像被定住身子,沒有一個人行動。
怡-忍不住噗嚇笑了出來。「你先走啦!我要看你走後,我才要進去。」
紹霖也笑了出來。「不!我要先看你進去後才要走。」
怡-佯怒地瞪著他。「快點啦!」
「你先進去!」兩個大學生在此刻就像任性的小孩子一般。
怡-輕歎口氣,真是的,再這樣下去,沒有人能走得了,何況時間又晚了,學校離她家又有一段距離,她不希望他太晚回到他住的地方。「那、我先進去嘍!」
「嗯!拜拜!」紹霖溫柔地說道。
「拜拜!」怡-走了幾步後又蹙了回來。「你要小心騎,到了之後,要打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已平安到了,免得我擔心。」她害羞地說道,這是她第一次對男生說出這樣的話。
紹霖聽得心頭甜甜。「知道了,我會小心的,快進去。」
怡-對他露出一抹微笑後,便頭也不回地跑進去了。
紹霖抬頭看著五樓怡-的家,過了一會兒,當其中一間房間亮起,他知道那就是怡-的房間,老天!他發現自己可以像個傻瓜一樣,站在這裡看她的房間一整夜。不過他知道她會等他的電話,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得盡快趕回去。
這些年,總有不少女孩子圍在他的身邊,但是尋覓了那麼久,始終都沒有遇到像怡-能如此牽動她的心緒,能讓他如此在意,如今知道她也是喜歡自己,他高興得簡直可以飛上天。
此刻的心情讓他快樂得可以爆炸,他興奮得想大喊,可是此舉勢必會驚動到怡-家人,他可不想讓他們對他有任何不好的印象,他發動車子,以極愉快的心情回家,他今晚得好好休息,明天他要讓怡-看到容光煥發的他。
* * * * *
怡-和紹霖之間的戀情很快就在繫上傳開,所有的男生無不妒羨紹霖,而所有的女生也無不以嫉妒的眼光看著怡-,不過他們也都不得不承認,他倆的確是非常相配,無論是外型或氣質,兩人都非常登對,只要他們兩人走在一起,都會牢牢吸引其他人的目光。
很快的所有幹部都有共識,當紹霖主持會議時,絕對不要讓怡-在場,因為兩人同處一室時,所散發的電力實在太強了。
有一回,紹霖主持系務會議,當他正在發言時,坐在另一側的怡-則默默地看著他,她無法不去看他,因為站在前端,以自信的態度對所有人講話的他是多麼的英俊,讓人無法移開眼光。
她的思緒開始飄移,自從交往以來,兩人簡直無法分開,雖然初時她無法適應,之後漸漸習慣甚至依賴,她會忘了自己原有的夢想,以及向來最讓她得意的自我獨立,她只想在他身邊,被他寵溺疼愛。一開始她很害怕這種完全將自己的心思和情緒被牽動住的感覺,但是這像會使人上癮,一旦沾上,就難以自拔。
她發現自己落入其他女生初陷情網的模式中,晚上在家時,她會開始折星星,她希望集滿一千個,送給他當幸運物;她學打毛線,想要送他一條圍巾做情人節禮物,有時候她想想會覺得很可笑,但是卻又有股衝動想要去做。
談戀愛後她覺得變脆弱了,容易多愁善感,原本以為自己是那種心胸開闊的人,但對他卻是小器極了,她不喜歡其他女生用熱絡的態度對他講話,彷彿他們已經認識很久,她甚至不喜歡他搞社團,只因為那會佔據他的心思和時間,就像現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拖他離開的這裡。她多希望他能和她一樣,心裡只想著她,時間都給了她,不過希望歸希望,明知道自己這種想法很幼稚,而且也不可行,倘若她對他做這樣的要求,他一定會受不了,因為他天生就有股不受羈絆、愛好自由的個性!所以雖然不喜歡和別人分享他,但是她絕對不會開口作這樣的要求,因為她不想做一個連自己都會討厭自己的女人。
突然他的視線向她望了過來。就在那一剎,她對週遭失去了感應,兩人就這樣互相注視著,直到有人推他們、咳嗽,才將他們之間的魔幻打破。紹霖臉紅了一下,隨即又恢復自若開始主持會議,而她則是羞紅著臉拉著嵐心偷偷溜了出去。
一走到外面,嵐心就取笑她。「你們兩個也稍微克制一下!怎麼在我們面前就開始眉目傳情起來?你知不知道,這對還單身的我是個很大的刺激也!」話雖這麼說,但是嵐心也不得不承認,兩個人之間所流露出的愛意令人羨慕。
怡-只是紅著臉不說話。
看她這樣,嵐心又不由得歎一口氣。「戀愛果然會讓人變成傻子,真不曉得以前我所認識的那個獨立自主的怡-跑到哪去?哈囉!哈囉!怡-你還在嗎?」她在怡-面前揮揮手。
怡-推她一把。「少糗我了!」不過剛剛嵐心最後說的話,卻讓她感觸很多。「戀愛讓我認識了另一個自己,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如此的溫柔,也發現自己竟也會如此充滿佔有慾。」她對嵐心扮個鬼臉道。
「很正常呀!」嵐心瞭解地說道。「不過我卻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她繃著一張臉說道。
怡-笑了出來。「我一定會改進啦!」她撒嬌著。
「哎喲!你這招用在郁紹霖身上,別用到我這兒,我會起雞皮疙瘩的。」嵐心笑著說道。
怡-聞言掄拳就打,嵐心眼明手快地跳開,就在追跑之際,有人喚著怡。兩人停下來一看,原來是洪美君。
自從紹霖和怡-成了一對之後,她整個人瘦了很多,臉上也失去了笑容,不時用哀怨的眼光看著他們,她一直沒和怡-說話,直到現在。
怡-對她總是有股歉意,畢竟她很早就像大家表白她有多麼喜歡紹霖,而且讓所有人都認為她和紹霖才是一對,如今紹霖和自己在一起,讓她成為「被拋棄者」,讓人評論,她多少覺得不安,她曾為此埋怨紹霖不果決地拒絕人家,使她有所期待,結果反而受傷更多,他只是搖頭苦笑不多言。
「有事嗎?」她小心地開口道,嵐心也馬上站靠近她,打算幫她阻擋洪美君的攻擊,她不認為洪美君會那麼輕易地放過紹霖。
看她們戒備的模樣,洪美君淡淡地一笑。「別誤會,我沒有惡意。」
她看著怡。「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喜歡他的程度絕對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停下來深吸一口氣後才又繼續說道:「這些日子我想通了,感情的事是不能強求的。你放心,從大一起,都是我在追他,他並沒有對我作過任何承諾。」突然她的語氣變得激動。「你千萬不能負他,若是你負了他,我絕對不會輕饒你。」說完後她轉頭就走。
怡-和嵐心目送她離去的背影,有點不敢相信洪美君竟會如此有風度地接受事實,本來還以為她不會善罷甘休,看樣子她們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願你也能找到自己的愛,怡-默默地祝福著。
* * * * *
「今天美君來找我。」此時他們兩人正坐在怡-家前面一座小公園的涼亭內,由於正值播放新聞的時間,所以公園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對你說什麼?」紹霖問道,語氣有一絲緊張。
「她說都是她在追你,你跟她沒什麼,她要我放心。」怡-坦白地告訴他。
他聽了沉默了一下。「我對她有股內疚感。」
「你覺得內疚就回去找她呀!」怡-突然氣起來,任性地說道。
「怡-,你!」紹霖吃驚地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怡-如此充滿攻擊性,虧他還老是認為她是最冷靜理智的,不過他不討厭她有這一面,至少這證明了她在乎,要不,她不會有這種反應。
「我、我什麼?你就是心太軟,既然放不下她就回去找她呀!」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
「那你怎麼辦?」他忍住笑說道。
「我……沒有你照樣會很好。」她轉過頭,硬著脾氣說道,其實說出這話時,她的心好痛。
由於她是轉過頭,因此她沒看見紹霖臉上浮現的恐慌,所以當她被紹霖緊緊抓住時,不禁嚇得驚呼出聲。
「你是說真的嗎?」他咬牙地問道。
看見他的表情,怡-嚇到了,自從他們交往以來,他對她一直是縱容忍讓,即使她發發小脾氣,他也會讓她,看他這模樣,她知道她說得太過分了。
「我……」她本想認錯,可是偏偏固執、不認輸的個性抬頭,她別過臉。「這要問你呀!與其讓你難以抉擇,還不如我不會為難你。」
喔!該死!這明明不是她想講的話,為什麼她還說出來?她眼睛充滿了淚水,掙扎著要掉出來。
「太遲了!我早已作好決定,我可以放下一切,但就是放不下你。」他痛苦地低語道,他真的沒想到他已經陷得如此深了。
聽到他的話,怡-既是心痛也是羞愧,氣自己的任性傷害了他們兩個,她轉向他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的頸旁。「對不起!我亂說的!你不要當真!」她哭喊道。
紹霖既是痛苦也是甜蜜地緊緊地抱住了她。「我絕不會放你走,絕不會!除非……」
「除非什麼?」她抬起臉看他。
「除非你不再愛我、另有所愛時,我會讓你走。」說到後面幾句時,幾乎是咬牙迸出的,但他隨即又大力她將她摟緊。「我絕不會讓這樣的情形發生。」
「我也不會讓這樣的情形發生。」怡-溫柔地說道,她的保證緩和了原先緊繃的氣氛,她仰頭看進他的眼,並將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上。「它是你的,若你不好好保管,它就會沒了,沒有任何人能夠再擁有它。」
聽到這有如發誓般的言語,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有以行動來表示他心中豐沛的情感,他輕輕撫觸著她細緻的臉龐,撫著她姣好的肩型、挺直的鼻樑,最後停在她豐美小巧的紅唇,愛戀不已地來回撫摸著。
她也抬起手,依樣畫葫蘆,在他臉上描繪著,最後兩人的唇相碰,在細柔的輕啄後,便以驚人的狂猛親吻著,彷彿想藉此尋求到彼此的保證。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怡-緊緊抱著他,臉紅不已地輕喘著。
紹霖也緊緊地摟住她,希望這一刻能夠永遠留住。
「紹霖!」在氣息稍穩後,雖然誰都不願打破此刻的感覺,可是怡-覺得還是要把話說出來。
「嗯!」
「剛剛是騙你的。」
「嗯?」
「沒有你,我不會過得很好。」
「……我也是。」
「還有一點。怡-抬起頭來。「你不可以再內疚了,因為內疚很容易會轉成另一種情感,你這樣,我會不安的。」她輕聲地說道。
「再也不會了!」他向她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