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美麗!」茱敏輕輕抱了一下穿著白紗的淨文。
「謝謝!」噙著恬恬微笑的淨文,緊握住好友的手一同在旁邊的椅子坐下,淨文的新娘妝扮簡單大方,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環形的珍珠戴在額前,白紗輕覆在髮髻上,看起來就像個高雅秀麗的公主。「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現在距離婚宴還有兩個小時。
「剛剛才到台北。抱歉,你結婚我都沒幫到忙。」莫名的感到一陣刺痛,望著那閃閃發亮的白紗,她才知道自己並非完全無動於衷,其實在內心深處,她也渴望能做「一日公主」……
「別這麼說,你人在台中,又不是住台北,何況有秀綺在幫我呀!」
對好友的體貼,她只有報以苦笑。「秀綺呢?怎麼沒見到她?」
「她先到下面的餐廳去準備招待的事。」淨文看了看她的身後。「只有你一人來嗎?那可愛的小帥哥呢?」
「崇祺在他爺爺奶奶家,丞風去辦一些事情,晚一點才會過來。」她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掛在衣架上的酒紅色旗袍。「一切都還順利嗎?」
淨文吐吐舌。「順利極了,反正我今天就任人操控,安分地當個美麗的人偶,人家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嘍!」
茱敏忍不住失笑。「你唷!怎麼講成這樣?」
「本來就是這樣嘛!」
結婚雖是兩個人的事,但古今中外卻對這個儀式萬分慎重。定下了重重的禮儀習俗,不知是否借此提醒眾人要好好珍惜婚姻,如果多結婚幾次,準被那不斷重複的擾人儀式給嚇壞了……
房門傳來輕敲,茱敏起身去開門,來者正是今天的新郎官——伍昭元。
「學長!」看到許久不見的伍昭元,她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伍昭元不僅是她大學時代的學長,他們也是同一個高中畢業的,在校時,他們還曾搭檔創造過輝煌的學生歲月。
「你總算出現啦!肯出來見人了?」伍昭元看著這個他從高中就很欣賞的小學妹,頗生感歎,茱敏原本是個積極、做起事來不讓鬚眉的人,卻因出了那場意外,離群索居,這些年來,她只與淨文、秀綺往來,其他人都斷了聯絡,關於她的消息多半是從淨文口中得知。
聞言,她忍不住鼻酸。「對不起,學長,我……」
以前總愛與她鬥嘴開玩笑的伍昭元,看到一向堅強的學妹突然紅了眼眶,反而手足無措起來。「噯,你別哭呀!我又不是在罵你……只是……小小的埋怨而已。」他向準老婆露出求救的眼神。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的吸氣聲更強烈了。
「你別惹她哭。」淨文投給准老公警告的一眼。
「是……」伍昭元重重歎口氣,正色道:「學妹,那傢伙對你好嗎?如果不好,學長還是可以揍他個幾拳,我才剛當完兵,還挺有力量的。」伍昭元大學畢業後,先去念了研究所,然後再去當兵,當完兵後,便決定成家,然後再繼續攻讀博士學位。
茱敏破涕為笑。「謝謝學長,他對我跟孩子都很好。」這是實話,雲丞風的表現無可挑剔。
「那就好,下次遇到這種事,別再躲起來。」
嗄?茱敏聽了有些哭笑不得。「學長,這種事……還是不要有下次的好。」
咦?伍昭元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免驚恐地望向茱敏,幸好她沒生氣,反倒露出奇怪的表情,他老婆則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三人面面相覷,最後終於忍不住爆出笑聲。
「是、是!是我失言了。」
「老公!別再說了!」
「是!言多必失,為夫領教到了。」那甘拜下風的模樣,又令她們笑得更開懷了。
笑了一陣,茱敏擦去眼角的淚水。「學長,你今天不是很忙,別在這耽擱了時間。」
「對厚!差點忘了來這裡的目的,都怪你啦!看到你太高興了。」伍昭元走到准妻子身邊,低聲跟她說了起來。
茱敏望著這對速配的新人,學長雖增長了歲數,卻還像個大孩子,這樣的心性,恐怕也只有淨文可以包容得了,她衷心祝福他倆。
講完話後,伍昭元轉向她。「抱歉,學妹,下回再找機會好好跟你聊,這段時間就麻煩你陪她了。」
「沒問題,你去忙吧!」
「好,待會兒見!」伍昭元走出去,才剛關上門,又立刻打開。「茱敏!」
「嗯?」
「我說真的,如果雲丞風那傢伙再欺負你,你跟我說學長會為你出頭。」
「是!謝謝學長。」
門重新關上,房間再度剩下她倆。
「他呀!就擔心你走不出來。」淨文輕輕吐出一口氣。「其實,我們本來還怕你不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茱敏靜了一下。「我不會不來的,我不會逃避,再也不會,即使知道今天可能會跟月華見面……」
「我不確定她會不會來,她是說她想來,但……」
茱敏拍拍淨文的手。「不要露出那麼為難的神情,這不是你的問題,她……好嗎?」
「挺好的,她已經快拿到碩士學位了,現在正準備趕論文……」幾個月前,她與月華聯絡時,月華曾說如果可以把論文提前趕完,便能趕回來參加婚禮,但近來一忙,她也無暇再打越洋電話確認,所以也不清楚她今晚究竟會不會出現。
是嗎?原來月華已走到那了……而那也曾是她希望走的路。
「茱敏……」
「嗯?」
淨文鼓起勇氣看著她。「如果今晚,你真跟月華碰面了,你打算怎麼辦?」
茱敏愣了愣,然後搖搖頭。「我沒再想了,套句老人家說的,遇山爬山,遇水過水,日子也就這樣過了……」
門上再度傳來了輕敲,她停住不語,這回進來的是伍家的人,茱敏退到一旁,將空間讓給他們。
她走到窗邊,望著遠方的景觀。
月華今晚究竟會不會出現呢?
※ ※ ※
月華會來嗎?
丞風坐在車子中,凝望飯店的大門口,來參與喜宴的客人已經愈來愈多,其間還瞥見不少眼熟的人,這次來參加的多半是隔壁班的同學……
隨著喜宴時間的迫近,他不覺握緊拳頭。
即將見到他曾傾心愛戀的女子,為什麼他的心情卻不是全然的興奮和開心呢?反而是莫名的焦慮與惶然不安……
自從知道她可能回國的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心便七上八下,無法定下來,想見她的渴望再度被燃起,可同時卻又怕見到她。
一旦再見到她,他會有什麼反應呢?是欣喜若狂,不顧一切衝到她面前將她抱住,或者是……他鬆開拳頭,瞪著掌心的汗水。
也許,他最擔憂的是,自己一旦見到了她,什麼都不會做,怕是已經無動於衷了,他甚至恐懼見到她,就怕見到她後會破壞目前所擁有的一切……
才一年呀……
一年前,只要還有她的訊息,他仍會毫不猶豫地衝到美國去找她,但如今……他居然怕見到她。
他突然好想抽一根煙,但身上、車上一根煙也不會有,因為茱敏要他戒煙,而他同意了,從此告別癮君子的日子。往後靠向椅背,他輕揉兩邊的太陽穴,試圖理清紛亂的思緒。
一年,說短也不短,卻已有許多事改變了,包括他的想法、他的感覺,還有他的生命,而在這眾多的改變中,他唯一不想變的就是目前的生活狀態——和茱敏、崇祺一起生活的日子。
是年紀大了的關係嗎?再沒有精力挑戰另一份變動?
他手支在方向盤上,額頭倚靠著拳頭。
該死!真他媽的該死!
除了詛咒老天之外,他還能做什麼呢?
如果現在有個天秤,一邊是月華,一邊是崇祺和茱敏,他很清楚哪一邊將會下垂……而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才變得更加複雜。
原本停在他旁邊的車開走了,很快就有另外一輛車補進,他沒注意到是誰下了車,倒是對方瞧了他好一會見,然後過來敲窗戶。
丞風猛地抬起頭,有片刻不能反應,在見到來者不是他所想的人之後,他頓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打開鎖,讓他的大學死黨陳斯文坐進車子裡。
「你怎麼了?剛剛看到我,怎麼好像一副見到鬼的樣子?是不是太久沒看到我,太想我的關係?」
陳斯文那吊兒郎當的語調,放鬆了他一直緊繃的情緒。
「去你的,幾個月前才一起吃過飯,有什麼好想的?」他沒好氣地說道。
斯文不與他計較。「你為什麼還不進去?」
丞風露出只有自己才懂的苦笑。「那麼早進去幹嗎?喜宴通常不晚個半小時到一小時是不會開始的。:他看向數月未見的老友。「你也拿到帖子?」
「是呀!本來大威也要來的,偏偏那小子臨時被公司派到大一陸去出差,想來也來不成。」
「勞碌命。」他微扯嘴角。「這麼說我們班就只有我們三人接到喜帖……」
「應該是吧!今天主要還是他們班的天下,我來也只是湊湊熱鬧。」斯文扳過後視鏡,打量自己的儀容。「茱敏呢?沒跟你一起來?」他拿出梳子梳理頭髮。
「她比我早幾個小時就到這了,應該是在陪淨文。」想起茱敏,他臉色不覺黯然,停電那一夜之後,他們的關係雖恢復成有禮、和諧的狀態,生活步調一如往常,但仍暗藏了詭譎玄機。
兩人各懷心事,絕口不再提淨文婚宴一事,他很想問她,如果月華回來了,她會怎麼樣?如果他以後跟月華在一起了,她會怎樣?
但他不敢問……不!事實上,他根本不想知道她的答案,因為有九成她絕對會說——你去吧!
這就是最令人覺得諷刺之處,他希望她出聲挽留他,或做出什麼事要他不要走……可目前他沒把握她會這樣對他說,而他也怕,若她真說了隨他去這類的話,他可能就真的離去了,但……他真的不想走!
「聽說月華有可能會回來參加。」斯文說道。
丞風微微一震。「你也知道?」
「消息傳來傳去,想不知道都很難。」
丞風皺眉。「傳來傳去?」
斯文聳聳肩。「沒辦法,大家對你們的事都還很關心,他們是不敢直接問你們啦,可是每次碰到我或大威,就會問——」說到這,他突地打住。
丞風沉下臉。「問什麼?」
斯文搔搔頭。「就是……」他露出有點尷尬的笑容。「就是問你跟茱敏離婚了沒?」
什麼?!丞風握緊拳頭忍住氣,怎麼到現在,那些老同學還是那麼人卦?「那你都怎麼回答?」
「就還沒嘛!不是嗎?」斯文小心地望著丞風。「還是你們已經……」幾個月才聯絡一次,而事情變化卻往往只在彈指之間。
「沒有!我們沒有離婚!」他尖銳地說道。對於其他人動輒揣測他與茱敏的婚姻,甚至「期待」他們離婚,他就覺得火大。
斯文露出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丞風,都這麼多年了,你打算就這樣下去嗎?」
「我有我的責任!」他望著前方,他還有自己想……珍惜、寵愛的人。
「那如果月華現在回來,你打算怎麼辦?要不要跟她重修舊好?」
他沒有馬上回答,手用力抓著方向盤,那曾是他的夢想和渴望……
「還是她已經不是你最愛的女人了?」
他深深一震,震驚地瞪著斯文,這話一時間讓他無法辯駁。
最愛的……是這樣嗎?是因為他的心變了,所以才會害怕有改變?
斯文看看手錶。「時間到了啦!你看人都進去得差不多了,與其在這邊發呆,還不如趕快進去,順便解救茱敏。」
丞風不解地瞪著他。「解救?」
「是啊!大家對你們的情況好奇死了,尤其你們還沒離婚,現在又住在一起,她肯定被追問得焦頭爛額,難以脫身——」斯文一邊搖頭說道,一邊開車門下去。
可惡!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他們的事在學校時就已經被當成八卦盛傳,謠言和猜測總是不斷環繞在他們三人身上,他清楚,許多人不是認為他腳踏兩條船,就是認定茱敏介入橫刀奪愛……總之,沒人在意真正的事實,他們只想知道最聳動、最黑暗的那一面。
怎可以讓茱敏獨自一人去面對眾人的目光和評論呢?光是想到那畫面,他就全身緊繃起來。
不!不可以!
丞風立刻下了車,一鎖上車門,便同斯文趕緊走進飯店。他沒注意到,此刻,佔據他所有心思的,不再只是因可能面對月華而產生的未知惶然,而是對茱敏現在的處境感到擔憂。
走到伍、張兩府宴客廳前,他止住了腳步,大多數的人都進去了,招待桌前只有兩、三人,斯文先過去簽了名給紅包,並和在那邊負責招待的秀綺閒聊幾句。
一旦踏進去,就將會是在眾人面前,與茱敏站在一起,這無疑是一項宣示,如果月華來了,她會……受得了嗎?而到那一步時,他們……就不可能了吧!
他哀傷地笑了笑,這一刻他由衷的對自己感到厭惡,他太貪心了!什麼都想保有,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他早已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他深吸口氣,走到招待台前,俯望著秀綺。「茱敏進去了嗎?」
「有!她已經先進去坐了……」秀綺起身靠近他低聲說道。「我幫你們安排了兩處座位,一處是男方高中同學那一桌,另一處則是女方大學同學那裡,不管你們選哪,我都會過去跟你們會合。」
丞風目光堅定地望著她,他知道這樣安排的用心,他很感激。「謝謝你!坐女方這邊的就可以……」他停了一下。「茱敏應該也是這樣想的吧?」依她的個性,是不會逃避的。
秀綺輕輕歎口氣。「是呀!沒想到你們兩個這麼一致。」
他微微一笑,便昂首走進宴客廳裡了。
典禮還沒開始,廳內人聲鼎沸,到處都有人走動,互相打招呼寒暄。
他梭巡了一圈,很快地就找到了茱敏,因為斯文正走向他們。
茱敏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正專心傾聽著同桌同學的談話,氣氛顯得相當和諧、熱鬧,她似乎沒有遇到像斯文講的那種情形,而且他也注意到了,她身邊留了兩個空位。
他輕輕吸一口氣,那位置可有一個是留給他的?
舉步慢慢走過去,隨著每一步前進,他的心也跟著踏實了起來。
他眼睛直直盯著茱敏,有些驚異地發現她的妝扮已與下午分開時不同。臉上化了淡妝,也難得穿上了連身洋裝,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嫵媚,或許她的妝扮在那些女人之中仍稍嫌簡單平淡,但她那帶著英氣的獨特氣質,卻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認真說來,茱敏也是個美麗的女子,他為什麼一直都沒發現呢?
「哈羅!大家好,好久不見了!」他爽朗的向眾人打招呼,雖他們全都是隔壁班的同學,但彼此都認識,除了茱敏外,大家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然後很快地恢復正常,男人爭相與他握手,互道近況,女人則比較含蓄,微笑以對。
然而,當他在茱敏身邊坐下時,眾人隨即毫不遮掩地以好奇的目光打量他與茱敏。
但他不在意,只是轉向茱敏。「抱歉,我來晚了。」
「塞車嗎?」她表情平靜地看著他。
「是呀!」他「塞」在車子裡,不想進來。他四處望了一下,問道:「婚禮還沒開始嗎?」
「就快了!他們應該會準時舉行,我學長的父親挺重視時間。」
「那很好。」他可以感覺到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他突然覺得很荒謬也很有意思,在惡作劇的念頭驅使之下,他刻意地靠近茱敏,在她耳朵輕聲說道:「你猜他們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茱敏睜大眼睛,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沒想到丞風竟會在眾人面前對她做出咬耳朵這樣親密的動作。
如果這事被月華知道——
她看著他,而他回望她的目光是那樣的清澄、堅定,她若有所悟,卻又無法肯定,幸好此時,司儀的聲音響起,告知大家新郎、新娘要進場了。
眾人立刻起身拍手鼓掌,並爭相拉著喜炮,然後這對新人在眾人面前許下了白首的駕盟。
你們願意終生都在一起,不離不棄,面對一切困難挑戰,共度白首,廝守一輩子?
證婚人有力的聲音在宴會廳內迴響著。
丞風和茱敏聞言皆為之一震,他倆目光交錯。
是的!我願意!兩位新人大聲地許下這份承諾。
當祝福的掌聲響起,他倆視線依然交鎖著。
新人入座,美味菜餚也陸續上桌,觥籌交錯,不斷地有人向丞風敬酒,但他皆以茶代酒回敬,茱散則只飲用果汁——從那一夜後,兩人幾乎滴酒不沾。
隨著時間流逝,酒酣耳熱,氣氛愈來愈熱烈,大家開始討論未露面同學的近況,突地在隔桌有人冒出了一句。「月華還是沒回來呀?」
聲音雖不大,但卻很快引起眾人的注意力,且不約而同朝茱敏和丞風看了一眼,目光涵義則各自不一,有疑惑不解的、有不認同的、有好奇探索的……然後又很快收回。
他倆神色未變,他們不想叫人看出端倪。
「月華她在忙著寫論文呢!所以沒回來。」秀綺打圓場說道。
——碩士嗎?
——她念哪一門?
——什麼時候可以拿到學位?
——何時會回國呢?
——她有男友了嗎?
像突然開了柵口,眾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詢問月華的消息,秀綺盡可能將她所知的說出來,丞風和茱敏則安靜地用餐,兩人因確定了月華不會在今天出現,而有各自的驚訝和想法。
月華不回來了!她為何會有鬆口氣的感覺?
月華不回來了!他為何會有放鬆和失落感?
驀地——
「敬你們賢伉儷一杯,祝你們幸福。」有個老同學向他倆舉杯。
賢伉儷……祝你們幸福……
在這當頭,突然冒出這一句話,顯得諷刺意味十足。
丞風沒有忽視這極富挑釁意味的話語,而當他正思索著該如何回應才能不得罪人時,茱敏突然動手倒了一杯酒,然後執起杯子站起身,在眾人還來不及阻攔前,她把酒一口飲下,並且拿著空杯對那個向他們敬酒,此時卻目瞪口呆的人說道:「謝謝你!先乾為敬了。」
她坐下時,除了感覺喉嚨有些燒熱外,並無其他異樣。
「茱敏,你還好吧?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喝的是酒?」秀綺急道。
所有人都知道茱敏碰不得酒,一碰就會醉。
「知道!但是我現在覺得還……好。」那「好」字說得很心虛,因為才沒幾秒,她已經可以感覺到有股熱流在她身體內流竄著。
「好個頭!知不知道這酒的酒精濃度有多高?」丞風咬牙切齒地說道,無法抑制擔心地看著她,他注意到她的眼睛變得更明亮了。
天!反應真快!
「我沒事!」茱敏露出微笑。「我真的沒事!」一邊說,一邊灌下冰涼的果汁,來壓制那股灼熱感。
一會兒,新人來到他們這一桌敬酒,這是第二輪了,茱敏才一站起身,就覺得腳下的地板在晃,無法站穩,若非丞風即時扶住她,只怕她會摔倒。
「來!大夥兒來拍照唷!」有人吆喝道。「難得聚在一起照相,下回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眾人嘻嘻哈哈地聚集過來,圍住新郎、新娘,合拍了一張團體照,才一拍完,茱敏立刻軟軟地倒在丞風的懷中。
「笨蛋!明知自己不能喝,還逞什麼能?」丞風忍不住低聲罵道,順便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位不安好心的敬酒者,對方被他這樣一瞪,立刻低下頭。
「我看茱敏不太對勁,你先帶她回去好了。」秀綺說道。
「我也覺得你們先走好了!」斯文幫他們拿起衣服,氣氛並沒有因為方纔的打斷而變得緩和,反而愈來愈僵。
「嗯!」他們都已有過經驗,只怕沒多久,茱敏便會睡著了。
「幫我跟淨文還有學長說一聲。」他對秀綺說道。
「沒問題!」
待他們走出宴會廳,茱敏突然摀住嘴巴,掙脫丞風的攙扶,跑進旁邊的洗手間裡,他毫不遲疑地立即跟上,不顧那是女廁,逕自推門走了進去。
斯文眼見這一幕,心中也有個底,看見丞風那麼驚惶的模樣,也知道柳茱敏在他心中,絕對已不只是他兒子母親的身份了。
他搖搖頭,不禁想,或許月華今晚沒出現,是一件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