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體交纏,粗重的喘息和低吟不時交錯。
他在她的體內奔馳,她想緩下他的速度,可身體卻不聽使喚,雙腿垂掛在他的腰上,隨著他的動作無力晃動著。
終於,釋放的低吼從他咬緊的牙關逸出,身體一僵,便倒在她的身上,兩顆劇烈跳動的心髒隔著一層皮膚交疊,呼應跳動著。
隨著時間流逝,她先恢復了體力,把他從身上推開,讓他躺在她身邊,而不是讓他把她當床墊。
她用肘支起身子,把放在床頭櫃的水端起喝了幾口。
「我也要。」
她把喝了一半的杯子遞過去。
「我要你喂我。」
此刻的他就像一只饜飽的獅子,全身散發慵懶、性感的氣息,叫人想狠狠咬下去。含了一口水在嘴裡,低下頭像母鳥哺幼鳥般,將水喂進他的口中,連帶的讓舌相互糾纏、戲弄,水絲從兩人嘴角溢出,滑下他的頸脖,與胸膛的汗水交融……
直到一杯水見底了,這場嬉戲才告結束。
她抬起頭,把杯子放回櫃上,坐起身,也不披上任何衣物,赤裸裸地走進浴室裡。
水聲響起。
他依舊閉目養神,全身懶洋洋的,連動都不想動,所有的力氣好似洩盡。
很多人認為,男人在兩性關系中,是絕對的強者,這觀念其實是錯誤的,就像渡邊淳一在「失樂園」中描述的:雖說一開始是男人侵犯女人,但彼此都到達高潮後,被吸干搾盡的總是男人,像屍體般躺在床上。
這些日子真的有些放縱過度了,尤其是昨夜,春風三度……該死!他並沒預期會這樣,莫非是因為昨夜那女的夠辣、反應夠,所以才能讓他如此勇猛?
不!不是!他連那女的長什麼模樣、身材如何?一點印象都沒有,甚至連他為什麼會跑到酒吧喝酒的原因是什麼,他都有些記不住……
當時,他只是想抱住一個暖熱的身體,想緊緊、一次次地融入液體火焰中,而過量的酒精則助燃了這份渴望……
可並不在預期中的是,在接連放縱了兩晚後,即使今夜的「戰績」只有一回合,他竟會疲累至此……全身的肌肉像是失了骨架,動彈不得。
他——老了嗎?眉頭一皺,立刻拒絕讓那個字眼進駐腦袋中。
不!他不老,才三十三歲,正值人生壯年期!
只是現在全身力氣就像抽光一般,或許是因為在她體內的釋放太強烈了,才導致「精竭」,思及此,他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陳宛秦,這女人——
與她在一起時的感覺,總不像與其它女人,他睜開眼瞪著天花板。
才不過兩次,就已經讓他有種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感覺……
女人身體不都是一樣,撇開年輕及刻意保養下的光滑細致,能提供男人的銷魂處,不都是一樣的溫熱、濕暖?
在她體內的釋放與他在曾交手過的女人體內是一樣的,但——與她的感覺就是不同……為什麼?這正是他急切想弄清楚的。
或許有些不甘,他可以與其它女人一夜翻雲覆雨三度,可唯獨與她,至今,尚未超過三次,可恥的是,已經是兩個夜晚了!
當然!可以說因為第一次是破了她的處女身,所以不忍心折騰她,即使想要,她也一定會拒絕,而他——從不勉強女人的。
而今晚,他也可以說是昨晚「放縱」過度,再加上今天上班操勞,所以無法力逞雄風。
表面上可找到風光的借口,但內心卻不然,可他卻不願正視。
一旦承認進入她體內,他就兵敗如山倒,一點「實力」都無法保存,那教他顏面何在?
為什麼一碰到她,他就像個十九歲的小毛頭,完全難以自持?
雖有些費力,可仍支起肘,彎身在散了一地的衣服中,掏出了香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正打算點燃時,浴室中的水聲提醒了他,裡面的人厭惡煙到了極點,他不禁猶豫了一下。可隨即一股莫名的意氣湧上,何必在意她的喜好?想到昨夜,她竟悄然失蹤,他就有把無名火。
點起了煙,開始吞雲吐霧,不過吐出幾口煙後,暗咒了一聲,還是傾身把床邊的窗戶打開,讓新鮮的空氣流進來,將一室的煙味吹淡。
隨著致癌的尼古丁竄流過全身,原本因欲望的釋放而顯得疲憊的肉體和腦袋,也漸漸恢復運作。
都是她的錯!
這是第一個閃進他腦袋的念頭。
若不是因為她昨晚不在,他也不會跑到酒吧去買醉,和一個陌生的女人翻雲覆雨,幾乎被搾干了。
想到這件事,他抿緊了唇。
找朋友?是什麼樣的朋友可以讓她夜不歸營?
的確,他們兩人關系不是一般情侶,以目前的狀況分析,充其量……他們只能稱得上是「性伴侶」罷了,所以她可以不用向他報備去處。
可即使如此,她也要為當了她三個月的鄰居著想吧!
中間雖然隔了一道牆壁,可早已清楚彼此的作息,幾乎都可以知道對方何時出門、進門,甚至看什麼電視、聽什麼音樂,也都可以了解,更過分一點的話,何時大小號也都能明了……
因此,發現通常都准時回到家的人,突然沒有在預定時間內回到屋子,沒聽到那熟悉的樂聲,怎不教人覺得奇怪?偏偏她又是屬於「很晚」下班的人,想到自己居然在昨夜十二點還跑出門,到她開的那間漫畫店探個究竟時,就覺得自己真的是頭殼壞了。
可過分的不只於此,當他發現漫畫店早打烊了,他便像個瘋子般沿街搜尋,甚至連路邊的草叢空屋都去翻看了一下,就害怕會有個什麼萬一。
當發現一無所獲,內心焦慮升至最高點,一度幾乎想要報警處理,可當他真的站在警局前,卻裹足不前。
他干麼要為她牽腸掛肚的?尤其是為一個女人,她只不過是他的鄰居,以及曾發生一次性關系的「性伴侶」罷了,他為她擔心個什麼勁?
何況若只是他多心、胡思亂想,她根本沒事,只是跑到某處逍遙快活,那他報警不就是鬧笑話了嗎?
也說不上緊緊糾葛在心中的矛盾與煩躁是什麼?走進了路邊的一間酒吧,開始點酒喝了起來,每喝一口,就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猜!她是死是活,都不干他的事,他才不要為了她的事煩心。
酒精漸漸紆解了那分莫名的煩躁和不安,當一個穿得火熱的辣妹來向他搭訕,他欣然接受,因為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像她,接下來就——
今早醒來,那個辣妹還在熟睡,他不想跟她有所交會,梳洗過後,在茶幾上留下了三千元後,便出門了,他也不怕那女子在他屋子做怪,反正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至於隔壁的芳鄰,沒有費事去敲門探個究竟,就是知道她沒回來,在騎車上班的途中,破天荒地打開了隨身聽的新聞頻道,聽著社會新聞,想知道昨夜這附近有沒有什麼「異常」?
沒有聽到發現任何一具年輕的女屍及強暴新聞,令他松了一口氣,至少昨夜的台灣還算平和的。
可到了公司後,那份詭異的糾結依舊緊緊纏住他所有的思緒,想打電話弄個清楚,才發現到一件可笑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位芳鄰的電話。
為什麼沒交換呢?是沒想到,也是不需要……
在原先預計拜訪客戶的途中,他摩托車一轉,便回到了家,當打開門看到了已空無一物的垃圾桶,強烈的釋然頓時襲向全身,她回來了!而他也在她進門之前,完全理好了心情,恢復正常。
只是——她草草帶過昨晚的行蹤,讓他很不爽。
將煙按熄,丟到煙灰缸中,起身走到浴室敲門。
水聲止。
「干麼?」
「我要尿尿。」他毫不含蓄地說道。
一會兒,門開了,他走了進去,她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轉過身,走進浴缸中,打開蓮蓬頭沖洗身上的肥皂泡沫。
他沒有走向馬桶,反而跨進浴缸中,整個人靠近她。
「你干麼呀?」惹來她的驚呼。
「我也想洗澡。」刻意用身體摩擦她的,沾染仍未洗掉的肥皂泡沫。
「別鬧了!」這浴室本來就不大,被困在他與牆壁之間,她活動空間有限。「我好不容易才洗干淨的。」如今能運用自如的只剩下她的嘴。
「再來一次又不會怎樣。」他按下沐浴乳,盛滿了整個掌心,先塗在自己的胸膛上,然後又去摩擦她的身體,白色的泡沫不停地從兩人之間產生,也因為產生了滑癢,而令她格格笑了起來。
「哎呀,好癢!」
他不為所動,繼續在兩人身上制造更多的泡沫,兩只大手伸到她身前,撫弄她敏感的雙峰。
她呻吟了一聲,整個人無力往後例靠在他的身上,而他則順勢在浴缸內坐下來,讓她坐在兩腿中間。
他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勾起她的欲望,她經驗不多,包括今晚,也不過才兩次,她還無法像那些性經驗豐富的女子對他的觸摸與探索有招架之力,她那純真、毫不做作的反應,最是教人著迷,仍會羞怯為他顫抖,不知所措,由他掌控一切。
但她是吸收力強的好學生,毫不懷疑,總有一天,控制權也會到她的手上……他臉頰靠近她的,輕柔地與她摩娑,啃嚙她的耳垂,並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在她的身體上游移,引來她陣陣輕吟。
她很強,在那平凡無奇的外表下,她有一個很堅強的靈魂,這是在與她交手之際,他所得到的感覺。
而這份強,吸引了他岑寂多時狩獵欲望,想要知道自己有沒有能耐可以收服這份「強」?如果能的話,或許……這個人生還有一點意思。
說到「人生」,他嘴角下扯。
活了三十三個年頭,他還是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而活?
他的工作是保險業務員,每天得馬不停蹄的去拜訪他的客戶,游說他們提前做人生規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是最有撼動力的理由之一。
預計幾歲退休?希望退休後生活有多少保障?平均每個月基本生活費應該有多少?希望留多少錢給自己的子女……
當他擺出誠摯的笑臉,專心一意地凝視他的女性客戶,通常都可以成功引發對方述說想法和規劃,然後再重新組合過後,找出適用於對方的說法後,便可以輕易地為他取得保單,甚至延攬更多的客戶。
他的業績是同組第一名,公司的牆壁上總是張貼有他大名的海報——四周寫著「叫伊第一名」、「公司之光」……
月月如此,他接受公司免費招待、搭豪華客輪出國旅游、公開表揚不知幾次了。
「靠女人爭取業績!」這是同事私底下一致的評語。
他不否認,甚至更難聽的;什麼靠那張臉、提供老二,就可以讓女人奉上保單……統統都傳過,他不否認,畢竟——他的確做過。
男人與女人不就是這麼回事,現在可是女男平等,看對眼,想要干柴烈火,玩場你情我願的游戲,共訂規則,合則來,不合則去,誰也不吃虧。
當然偶爾會有失控的時候,女人總是想多了一點,總冀望在場場游戲中覓得真心……碰到這種狀況,他只能說——對不起,我給不了。
為什麼給不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許是因為他沒有吧!
每天周而復始過日子,拉保險,和三五同事上酒家、KTV、健身房跑步、游泳,跟願者上鉤不需給承諾的女子翻雲覆雨解決生理需求……日子不也就是這麼過了?!
三十三歲的他——只想活在現在,記不得自己二十三歲的模樣,亦不去想四十三歲的他該是怎樣。
當他對客戶大談人生規劃的重要時,他對他自己的人生規劃卻是空白的。
諷刺嗎?或許,人生之於他,本就是一出集荒謬之大成的戲罷了。
「你在想什麼?」懷中的女人突然開口問道。
盡管手下沒有停止逗弄,可她卻已察覺到他的分心,並用手止住,不讓他繼續。
這就是他佩服她的地方之一,敏銳得教人甘拜下風。
「沒什麼。」他低頭想安撫她,可——不出所料,她避開了,並且起身。
「別再繼續了,明天你還要上班,別玩過度了。」她打開水龍頭,沖洗身體上的泡沫。
他則繼續坐在浴缸中,兩只手大刺剌地擱在浴缸邊緣。
「你關心我?」他眼睛放肆地在她身上梭巡,她身材不是很好,小腹微突,臀部的骨架大了一點,甚至在她決定要和他玩性愛游戲時,她還不忘警告,不可以玩她的腳,因為她有香港腳,不可以碰她的後庭,因為痔瘡還沒治好……
她的坦白,足以澆熄所有的熱情和渴望,不過也只有一下下,畢竟,這樣的女子還是他頭一回碰到,對她整個人的興致遠超過與她做愛的渴求。
也是第一次碰到一個讓他想知道女人黑發下那個腦袋裝的是什麼。
她回頭瞥了他一眼。「如果你覺得是就是了。」
眼睛瞇緊,總是這樣,不給肯定的答案,教人難以捉摸,他拿起肥皂,亦開始淨身,看似漫不經心,可仍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昨天到底去哪個朋友家住?」
她踏出浴缸,拿下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大學同學出車禍住院,我過去陪她。接下來幾天,一有空就過去。」
「男的女的?」
「女的。」
他靜了一下,也說不上是釋然,卻莫名安了心。「你這樣不會太累?」
「你在關心我?」她從衣領上抬頭瞧著他。
臉色不改。「你說是就是了。」回敬她一記。
隨即兩人都未再開口,她出去,他則留下沖澡。
走出浴室時,她已經穿好衣服,並彎身將房中的垃圾搜集在一處,床單則已抽起堆成一堆。
「你干麼?」他皺眉。
「我明天沒時間進來整理房間,所以先弄。」
他抿緊唇,不發一語,悶!他心裡真的很悶。
說到整理房間這件事,想來就有點嘔,有人相信嗎?這個女人為了要「答謝」他給她一個完美的初夜,自願幫他整理房間十天。
這什麼跟什麼?到現在他還是無法理解她那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看她拿著垃圾袋欲走出去,他強忍喚住她留下的沖動,不想承認他今晚有多需要一個溫熱的身體在身畔的渴望。
她從未在這邊睡過,即使第一次她很累、很痛,可她還是回到自己的屋子去。
當時見到她舉步維艱的模樣,曾想開口叫她留下,可是整個腦袋因為被新發現的事,以及她所說出的話震撼到,氣到什麼都不想說。
而這回他發現自己依舊開不了口。
見她拉開門,准備出去的模樣,覺得刺目極了,想也不想就說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我覺得在你眼中,我好像只是一只多功能、活生生的按摩棒,用完後就被你甩在一旁。」
她聞言僵了一下,扭過頭,表情先是愣愣地,隨即別過臉,肩膀開始一聳一聳地。「……咳!咳!デ——你……覺得是就是了。」說完之後,便快步走出去,還不忘記拉上門。
沒過一會兒,就透過薄薄的牆壁傳來她毫不淑女的大笑聲。
他不禁喃喃咒罵起來,氣極地朝牆壁槌了一拳,大力的聲響,充分表達他的憤怒和不滿——大有她再繼續笑下去,他就會沖去扁人的意味。
果然笑聲止了,過一會兒,她的聲音傳了過來。
「想太多了,呃——在我的心中,你是男人中的男人,唯一吸引得了我的人喔!」
寂夜裡,這話額外大聲,可若講白一點,意思就是他是唯一讓她想發生性關系的男人。
不管這話是真心或應付他的,躁動的心平靜了下來,不再有異議地走回床邊,躺進干淨的床上。
在進入夢鄉前,嘴角噙著笑,心中依然咀嚼著那幾個字——男人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