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玫表面上依然跟以前一樣地工作,只是,比以前更加投入工作中,而且刻意又明顯地迴避著有關白家的一切。
常世偉見若玫不停地工作,雖然若玫從未跟任何人說過什麼,可若玫臉上的神采消失了,從前的衝勁沒有了!常世偉可以感覺到若玫一直在壓抑內心的痛苦。可是若玫卻一直和自己及任何人保持距離,讓他對若玫的關心使不上力。
「還沒忙完嗎?」
常世偉站在若玫的辦公室門口關心地問。
若玫抬起頭,看著常世偉:
「你有事先走吧!我一會兒就好了,待會兒我來鎖門就可以!」
常世偉走了進來,坐在若玫的對面說: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若玫低頭一看,已經10點多了,的確是很晚了,可是她仍然婉拒:
「常總,不用麻煩了,又不順路,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常世偉注視著若玫,柔聲道:
「我很堅持,好嗎?」
常世偉的聲音像一股暖流注人若玫的心中,讓著攻有股想哭的衝動。自從她由白家大廳中奔逃出來之後,長久以來緊繃的情緒,突然覺得得以鬆懈。她把桌上的文件合起來。
「走吧!」
「怎麼,好了嗎?」
「沒有!我只是不想辜負你的好意。」
常世偉鎖上門,兩人一起進入電梯。
「若玫!廣告部裡請了那麼多人,最主要是要分擔你的工作,而不是要你去把他們的工作全攪在自己身上,否則公司花那麼多錢,請他們幹什麼?」
若玫苦笑著不說話。
兩人走出大樓,一直往前走;若玫突然看到白偉平蕭瑟的身影仁立在路邊。若玫僵直了身子,覺得全身的氣血全都凝結在一起。就在若玫還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白偉平突然移動了腳步,一步一步地朝若玫走過來。
若玫心中一陣激盪!雖然她很想投入白偉平的懷抱,一訴相思之苦,可是理智卻告訴她「不可以」!她突然握住常世偉的手,整個人偎近常世偉。
「抱著我好嗎?」
常世偉被若玫突來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但他還是伸手環住若玫的肩膀。常世偉意外地發現若玫整個身體不停地顫抖,他訝異地問:
「若玫!怎麼啦!你不舒服嗎?」
若玫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哽咽著聲音:
「現在別問我好嗎?」
常世偉覺得若玫似乎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往前走,他不由自主地加重環繞在她肩上的力量。
白偉平看到若玫和常世偉兩人相依相偎的情景,不覺停下腳步。若玫和常世偉越走近白偉平,若玫越是緊緊抓住常世偉的手。常世偉看到站在路旁神情凝重、絕望無奈,直視著若玫的白偉平,再看看靠在自己身旁卻一直不敢抬頭的若玫,他直覺地感到若玫和眼前這個男人之間一定有所牽連。
常世偉帶著若玫走過白偉平的身旁,常世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猛然回頭!他發現白偉平的眼神、容貌竟然有些熟悉。
若玫整顆心揪結在一起,她不敢抬頭,她怕多看偉平一眼,自己就要軟化了!
常世偉將若玫扶上車子,若玫隔著玻璃才敢去看白偉平,而就算隔著玻璃,若玫也能感受到白偉平強烈的痛苦與絕望。白偉平含怨的眼神像支箭般透過車窗直射到她心上,使得若玫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又迅速流過臉龐。
「要走了嗎?」常世偉輕輕地問著收不回眼光的若玫。
若玫點點頭,可是她的視線仍然停留在白偉平身上。
「你確定嗎?」
若玫收回了視線,用力地點頭。
常世偉發動車子,緩緩地向前駛。
「是為了他嗎?」常世偉試探性地問。
若玫點點頭。
「你跟白翊-感情的突然中斷,也是為了他嗎?」
若玫遲疑了下,還是點點頭。
「難道你眼中神采盡失、臉上落寞遽增,也是為了他嗎?」
若玫不耐煩地說:
是的!是的!我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他!你到底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
「他是誰?為什麼我對他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若玫用手拭去了眼淚。
「他是白翊-的父親!也就是長邦集團的董事長——白偉平。」
常世偉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猛然踩住煞車,驚訝地問:
「什麼?你說什麼?你是說你跟白翊-的父親……」
「是的!」若玫平靜地回答。
「怎麼可能?你認識白翊-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更何況是他的父親!你們怎麼可能會……」
「不管你相不相信,它都是事實!」
「為什麼呢?白偉平雖然看起來成熟穩重,氣質與風度皆是上乘,可是他畢竟長了我們一輩,難道他的條件會好過白翊-嗎?為什麼你會為了他捨棄白翊-呢?」
若玫感慨地說:
「我想,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沒什麼條件可言的;所謂的條件,只是個人認定的標準是不是?而我根本從來就沒有愛過白翊-,對一個你從來不會付出真愛的人,又怎麼談得上『捨棄』呢?白翊-只是一個影子,一個在我心中替代他父親的影子。可是偉平出現後,影子就在我的心中消失了。」
常世偉越聽越迷糊:
「你不能說得更清楚一點嗎?聽你話裡的意思,好像你先認識白偉平才認識白翊-,可是又好像不是這樣,我都搞迷糊了。」
「沒錯!我是先認識白偉平,然後才認識白翊-的。」
若玫緩緩地說出自己和偉平之間的兩世情緣。雖然說得心平氣和,語氣中聽不出一點埋怨、痛苦和傷心,就好像在訴說與自己無關的事,可是常世偉卻聽得心中百感交集,他忍不往地問:
「你讓自己的感情延續到今生,難道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是的,一切都結束了!」若玫雖然說得極肯定,但語氣中卻流露出一股濃濃的失落。
「可是你逃得開所有的人,你逃得過你自己嗎?你剛才在看白偉平的時候,眼神中儘是不捨,你求的只是一時的表面平靜,而內心卻像座死火山,隨時都有甦醒、爆發的時候,你根本就是在欺騙自己。」
「至少我這麼做不會傷害到別人。」
常世偉直視著若玫——
「真的嗎?你真的認為沒有人會受到傷害嗎?可是就我所看到的,就有你和白偉平兩人受到了傷害。就算你可以勉強壓抑自己內心的痛苦,可是我看白偉平不一定承受得住。」
若玫被常世偉道破了心事,有點惱怒地說: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討論這個問題?」
常世偉聳聳肩。
「怎麼好像每次我們的談話到最後都會弄得很不愉快?怪不得我不會在你夢中出現。」
對於自己的發怒,常世偉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自我解嘲以經解自己的壓力,若玫的臉色和語氣都不覺地緩了下來。她歎著氣說:
「你以為這很好玩嗎?這是一種煎熬、一種凌遲,你知道嗎?自己的感情被切成一段一段的,在我的成長過程中不斷地刺激著我的腦神經,忽然有一天,自己好不容易把它拼湊起來之後,卻發現原本屬於它的框,卻早已框上在別人身上。我只好任由它再散成一片片地藏在心底,不去想它!不去碰它!」
常世偉看著若玫一臉哀愁,不禁握著若玫的手,深情地說:
「若玫!如果你真想忘記過去,重新來過,你是不是願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幫你忘了這一切好不好?」
若玫疑惑地看著常世偉。
「若玫!我曾經說過,你是我的最愛,雖然你曾經拒絕過我,但是現在,我仍然要告訴你,你一直都是我的最愛。」
若玫覺得她的心好累好累,而常世偉的話就像有催眠作用似的,讓她整個人、整顆心都鬆懈了下來,她靠在常世偉的肩頭,無力地說:
「帶我走吧!」
※ ※ ※ ※ ※
若玫和常世偉的婚事雖然在谷家有過一番激烈的爭執,最後總算塵埃落定。若凡一直覺得若玫的婚事決定得太倉卒,有欠考慮,可是谷正華和愛梅卻如釋重負。
若玫依然不停地工作,婚禮的一切都交由常世偉一個人去張羅。若玫對婚事的籌備完全配合,卻不積極。常世偉因為生意上往來的朋友很多,所以發了不少帖子,若玫卻一張也沒發。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常世偉一個人要結婚似的。
※ ※ ※ ※ ※
自從若玫經過一番爭執逃離白家之後,白翊-每天見父親不是獨自到海邊待上一天,就是看著若玫早已泛黃的照片發愣,完全無視家裡其他人的存生。若玫沒有出現以前,父母的感情像一潭死水,可是若玫的離開卻抽乾了那一潭水,使得父親的心一點一點地蒸發、乾涸。
這天,白翊-勉強帶著父親到公司巡視,他希望父親看到在他手中擴展的事業,能對父親的心有一點提振的作用。
白偉平已經很久沒到公司了,所以員工們都有些意外。白翊-跟在白偉平的身旁,一邊走著一邊概述公司最近的營業狀況。
白偉平默默地走著,當他走過佈告欄時,不覺停下腳步。他轉過身,眼睛盯著佈告欄上一張醒目的紅帖。白偉平走到佈告欄前,眼睛定定地看著那張紅帖……
若玫的名字和7月10日一起映入白偉平的眼簾,撞擊著他的心。眼前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他整個人好像被一片火紅所吞噬!他想逃出這一片火紅,可是卻始終挪不開腳步。
白翊-走到白偉平的身邊,順著白偉平的眼光看向公佈欄上的紅帖。居然是常世偉和若玫的喜帖!他又看看白偉平緊握著拳,眼神中儘是深深的哀慟。他不由得怒氣橫生、火冒三丈地用力揭下那張喜帖,可是白偉平的眼睛仍然瞪著佈告欄。白翊-心裡又氣又難過,他一時無法控制地吼:
「崔副總!崔副總!」
站在白翊-身旁的人都被他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每個人都弄不清楚為什麼白翊-好端端的會突然大發脾氣。崔建章誠惶誠恐地走到白翊-的面前——
「總經理!什麼事?」
「叫司機送董事長回去!」
「是!總經理!」
崔建章才剛回答,白翊-卻像是等不及似地又吼了一聲:
「快去!」
白翊-吼走了崔建章,握著手上的喜帖,怒氣沖沖地直奔谷若玫的辦公室。
※ ※ ※ ※ ※
「喂!白先生!你別亂闖啊!白先生!你讓我先去通知谷小姐好嗎?白先生!」
陳建昕一直想攔住鐵青著一張臉、直闖若玫辦公室的白翊。
白翊-用力推開若玫辦公室的門。若玫嚇一跳!抬起頭,一看居然是白翊-,心中更是震驚,她緊握著筆,費力地控制著自己。
陳建昕看谷若玫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忙不迭地說:
「谷姐!對不起!白先生他……」
若玫點點頭。
「沒關係,你先出去吧!」
陳建昕看白翊-一副要殺人的樣子,他有點不放心地喊著若玫:
「谷姐!」
「沒關係,你先出去。」
陳建昕出去之後,若玫看著白翊-——
「白先生,有事嗎?」
白翊-走到若玫的面前,用力地把喜帖摔在若玫的桌上,生氣地說:
「谷若玫!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為什麼總是在掀起一陣大亂後就撒手不管?」
若玫被桌上大紅的帖子刺得心好痛,她把帖子用文件蓋起來——
「白先生,對不起!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如果沒什麼事,你請回吧!」
若玫根本不想去問發生了什麼事,她只想趕快結束這個快要令自己窒息的場面。
白翊-低下身去抓著若玫的手說:
「你先是告訴我爸爸你是他日夜牽掛的初戀情人,卻又在他對你掀起滿腔熱情的時候一走了之。現在,他好不容易恢復了平靜,你卻又丟個炸彈給他,把他炸得體無完膚、遍體鱗傷!你故意把你們結婚的日子訂在7月10日,為的是什麼?是慶幸自己及時埋葬過去的一段感情,還是慶祝自己的重生並找到一個好歸宿?你難道不知道這個日子是我父親最傷痛的日子嗎?你到底還要怎麼樣?你不是說要讓過去的一切都結束嗎?為什麼又要這麼殘忍地再一次去揭開他心中的創痛?你於心何忍?」
若玫正要解釋,常世偉卻衝進來大聲地說:
「白翊-!你幹什麼!你放開她?」
若玫滿腹的委屈無處宣洩,當她看到常世偉,更是一肚子火,她用力甩開白翊-的手,指著常世偉說:
「你是什麼意思?帖子沒地方發了嗎?為什麼一定要下帖子給白家?為什麼?」
常世偉被若玫的神情嚇了一跳,連忙解釋:
「我只是基於彼此有生意往來,才下帖子給他們,沒什麼別的意思!」
「這件事為什麼事先沒有讓我知道?結果讓我莫名其妙的被人闖進辦公室臭罵一頓,你到底尊不尊重我啊?而且在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之後,你居然還下帖子給白家,你難道一點都不顧及我的感受嗎?」
若玫當著白翊-的面,毫不留情面地數落常世偉,令常世偉覺得很下不了台。空氣中凝結著一股很尷尬的氣氛。常世偉不禁肝火上升地說:
「若玫!你公平一點、講理一點可以嗎?整個婚禮籌備從開始到現在,你都完全置身事外,我又怎麼知道哪一件事該經過你的同意,哪一個步驟該經過你的批准呢?更何況,既然你已經答應嫁給我了,為什麼就不能坦然地面對他們呢?難道你只是外表故作堅強,而內心卻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嗎?」
若玫近乎歇斯底里地說:
「是的!是的!我就是不講理,我就是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你最好把我關起來,永遠不要跟外界接觸!」
常世偉看著攻已有點失去理智,只好忍著氣說:
「若玫!你不要無理取鬧、扭曲我的意思,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
常世偉接著把所有的怒火轉向白翊-:
「你高興了吧?你滿意了吧?如果你來的目的只是要破壞,那麼你成功了,可以了嗎?」
白翊-冷冷地說:
「我才沒那個閒情逸致大老遠跑來破壞你們!要不是你們的帖子讓我父親痛苦不堪、痛不欲生,我才不會再踏進這個讓我的家庭由原來的安詳寧靜,陷入一片混亂的地方呢!」
若玫並不想哭,可是眼淚偏偏不聽使喚地流個不停,而且速度之快讓她根本來不及擦試。她走到白翊-的面前,抽噎著說:
「你只看到你爸爸的痛苦不堪、痛不欲生,可是真正受煎熬的人是我啊!我想愛不敢愛,要愛不能愛,我思念的人近在咫尺,我卻得避得遠遠的。我的心在淌血,你看得到嗎?我的心被撕裂,你聽得到嗎?你父親的身邊還有你和你母親,甚至仲南可以安慰著他、陪著他,可是我呢?我呢?我只能自己收起所有的痛、所有的苦,讓它跟著我一生一世,你知道嗎?知道嗎?」
若玫說完,用力推開白翊-,衝出辦公室。
白翊-看著若玫的背影,心裡感到一陣絞痛,他對著常世偉說:
「我很抱歉!」
常世偉無奈地搖著頭。
「其實也不能怪你,她一直壓抑著自己,早晚都會承受不住的。你不過是引爆了她心中的痛處,也讓我提早面對事實而已!」
白翊-歎著氣走出去,留下頹然又沮喪的常世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