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宗太和五年,揚州府來了位奇人,是一名鬚髮俱白的年高道士,帶著兩名十二、三歲的小徒弟,在揚州景致最美的瘦西湖畔,建了座小而清幽的道觀,取的名字很雅,就叫做「絳雲觀」。
但是很快的這所道觀就成為遠近馳名、香火鼎盛的一座名觀了,因為住持「熊耳道人」他精擅算命和為人推算姻緣,而且說無不中,同時經他推算安排過的姻緣,個個都是只羨鴛鴦不羨仙的良緣巧配,所以短短幾年下來,熊耳道人在揚州府已經是名動公卿了。
「清風師兄,你倒是說說,」觀內的小徒弟明月,邊做著手邊的活計邊問師兄。「師父這些符咒靈是不靈?」
「怎麼不靈?要不然哪會有這麼多人天天上門來求?」清風毫不懷疑地說。「喏,光是今天一上午的工夫,送來的小紙人兒和八字帖兒就堆滿了香案。」
「可是師父連這些人的面也不見,就只是在寫了八字的小紙人兒腳上系根小紅線,」明月滿臉狐疑地問。「而且昨天我偷看了一次,師父根本就是在一堆小紙人兒裡亂抓兩個,隨便一綁就得了,連正眼也沒多瞧一眼哩!」
「哎!你真是討打!又躲在房外頭偷看師父,當心師父知道了,罰你再去挑三天水。」
「依我看,師父這套什麼安排姻緣的把戲,」明月撇了撇嘴說。「根本就是騙人的嘛!」
「少胡說!」
「怎麼不是,這些都是人家父母送來為子女求姻緣,有些人還說子女已訂親,希望將訂過親的兩人繫在一起,可是師父根本不系,有時候人家不來求姻緣,師父卻又自作主張,給人家系紅絲線,還不收一分錢,你說這不是騙人嗎?」
「你懂什麼!師父的天機要是你也懂了,你可不該成了師父,而師父就成了徒兒了嗎?」
「我偏不信,清風師兄,你瞧!」明月突然揚起手,抓了幾個小紙人兒。「我也會媒合姻緣呢!這裡不就讓我繫上三對了。」
「什麼?我看看!」清風一把搶了過去,一看之下臉色大變。「該死!這些紙人兒都是師父還沒想到怎麼配的單紙人,唉!你怎麼亂弄呢?要是給師父知道就糟了。」
「那有什麼關係?我再解開不就得了。」明月笑著拿過小紙人兒,不過他這回怎麼解也解不開那細紅絲線,不禁急得滿頭大汗,清風也拿過去幫著解,可是依然徒勞無功。
「怎麼辦?」清風愣愣地問。
明月也傻了眼,正想說什麼,熊耳道人已經走了進來,他滿頭銀絲,臉上卻平滑柔嫩似嬰兒般,完全看不出年紀,穿著一件藍布道袍,仙風道骨,頗有世外仙人那種飄逸出塵的特質。
「清風、明月,你們兩個小鬼發什麼呆?」熊耳道人問,「那些紙人兒和紅線快收進去。」清風心虛地看看師父,正要認錯,明月突然福至心靈,搶先開口:「師父,您老人家的法術可真是轟動了揚州府,那些達官貴人個個爭著請您算命、訂姻緣呢!」明月頓了一下,才又說:「只是徒兒頂擔心一件事。」
「什麼事讓你擔心了?」
「師父,您老人家系紅線的這套法術靈不靈呀?」明月大著膽問。「萬一系錯了,可是能改不能改?」
「清風、明月,你們兩人可別小看了這紅絲線,這可是周文王演算易卦時留下來的古物,又叫做『芙蓉鴛鴦條』,只要繫住了寫有八字的紙人兒,這兩人就算是隔著天涯海角,總會結為夫婦,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那——」清風吶吶的問。「那繫住了以後,能不能再解開?」
「呵呵——」熊耳道人笑了起來。「解不解得開,你們兩人最清楚了,剛才你們不是試了半天了嗎?」
一言既出,清風、明月臉色大變,急忙向前跪了下來。「師父饒了弟子們這一遭兒,下次再也不敢了。」
「闖禍的東西拿出來!」熊耳道人命令明月交出那三對錯系紅線的小紙人兒,看了看,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妙!太妙了,我怎麼沒想到,原該這麼系才對,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