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一個月後,蕭雨柔在「RNR」的工作已經基本完成。她知道自己是不會在「RNR」繼續任職的,而蔚陽也瞭解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多作挽留。生活日趨平靜,讓蕭雨柔感到安全,想到從不在乎接受挑戰到差點要落荒而逃,她很珍惜現在的平靜生活。
觥籌交錯的宴會廳內,燈光閃爍,賓客紛紜,紳士淑女交談調笑的聲音不時從某個角落傳來。「嘩嘩」的噴泉落水聲音,優美的小提琴伴奏及三角鋼琴沉穩的音樂並沒有喧賓奪主,只把佈置華麗的大廳烘托得高貴而品位。這是所有人都會留戀的宴會,除了宴會的主人之外。
蔚陽今天身穿一身黑色鑲銀邊的西服,挺拔的身材,俊逸的外表以及貴族般沉斂的氣質吸引了整個宴會的女士,當然也包括從英國遠道而來的可兒-斐茨傑羅。可兒金黃色的頭髮朝上盤起,留兩縷髮絲垂下耳際,甚是嬌美。一襲祖母綠V領晚禮服,背後一直到臀部上方都是精美的鏤空設計,禮服下擺的折皺設計,既性感迷人又不暴露,更不失典雅。光潔的領口佩戴著一串瑩綠色項鏈,雖然花樣新穎但是並不繁瑣,映襯出她的雪膚以及翠綠的眼眸。可兒的美麗高貴讓眾人眼睛一亮,眾人紛紛議論著她以及與其並站的蔚陽,他們兩個人根本就是絕配。人們大抵瞭解了這場宴會的主要目的,大概今天要傳出兩人訂婚的消息了吧?
然而正與可兒-斐茨傑羅、可兒的父親以及克羅朗多談話的蔚陽,完全沒有注意到可兒翠眸中蓄含的深情,他只是嫉妒地看著宴會廳那一端相談甚歡的蕭雨柔、展宏遠兩人。可是由於自己的身份,還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把蕭雨柔介紹進談話的圈子裡來。
「聽說雷蒙在商場上的戰績不錯?」可兒的父親,理查德-斐茨傑羅很欣賞雷蒙的氣質,但是首要的還是他賺錢的能力。
克羅朗多笑容滿面地說:「是啊!雷蒙在商業上很有天分,他最近才從延續近百年的『美意珠寶』那兒搶到幾宗大生意!」
理查德一聽到「美意珠寶」的名號,頓時不掩驚訝:「能和『美意珠寶』搶生意,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他精銳的目光讓蔚陽有些反感。
可兒觀察到父親像是挑選商品似的視線,也有些尷尬。她連忙解釋道:「父親最欣賞有才幹的年輕人。」說完,便莞爾一笑,有些嬌羞地看著蔚陽的反應,害怕自己的表現不夠溫順。她以前聽說過中國人對於女人的看法,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自己的插言。
蔚陽心裡對於這樣的談話感到厭煩,自己彷彿是陳列的商品般讓人品頭論足。他順著牆上裝飾鏡瞟到正與展宏遠邊笑邊談話的蕭雨柔,頓時感到鬱悶。他眼中的精光一閃,立刻回答:「決策固然重要,但得力的助手也不可忽視,我來為你們介紹幾個朋友和下屬。」他招來一個侍者,對他低語了幾句話,只見那個侍者立即朝蕭雨柔的方向走去。
宴會廳的另一端,蕭雨柔和展宏遠找到一處不太顯眼的地方坐下。蕭雨柔從侍者處拿了一杯紅酒,淺酌著。
「你覺得怎麼樣?」展宏遠抬頭評估著蔚陽和可兒。
蕭雨柔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不得不承認,可兒雖無沉魚落雁之美,卻極為高貴典雅,配蔚陽並不遜色多少:「從她的言談舉止中可以得知,她的確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應該配得上蔚陽。」聲音毫無波動。
「噢?」展宏遠暗自觀察著蕭雨柔的神色,說:「那愛呢?倘若蔚陽不愛她呢?」
「愛?」蕭雨柔有些驚訝地看著展宏遠,「政治聯姻很少會考慮到愛情。」她又酌了一口紅酒,發現這葡萄酒又酸又澀,「不過看可兒-斐茨傑羅的眼神,愛情大概也不是不可能。」
「這倒是。」展宏遠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侍者已經走到蕭雨柔跟前,有禮地對她說:「請問是蕭女士麼?」
蕭雨柔放下酒杯,回答:「是的,有什麼事情麼?」
「雷蒙-大衛-葛利得先生想請蕭女士一敘。」
蕭雨柔向蔚陽方向看去,看到蔚陽微笑著向她輕輕點頭,不由得皺眉,他又在搞什麼鬼?總不能讓她扔下展宏遠一個人吧?像是瞭解她的想法,展宏遠很有風度地說:「沒關係,你去吧。」
蕭雨柔這才起身,由侍者帶領著走向蔚陽。
看著蕭雨柔的背影,展宏遠一臉輕鬆模樣,因為他所在的位置不引人注意,所以沒有人來打擾。可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展先生?」
展宏遠一回頭,發現是海蘭。
「恕我冒昧,我可否跟展先生談談?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
展宏遠一向不太愛說話,所以和海蘭的關係只維持在工作上的客套。他有點疑惑她找他的目的:「請問是有關……」
海蘭深吸一口氣,想起多年來看到蔚陽的癡情,即使承擔破壞者的罪名,毀了她和蕭雨柔剛剛重新建起的友誼,她還是要把話說出來:「是關於雨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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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蕭雨柔帶到蔚陽身邊,侍者恭敬地退下去。蔚陽立刻把蕭雨柔介紹給幾個人,蕭雨柔也輕輕點頭表示問候。
「蕭小姐?久仰大名!」克羅朗多看到蕭雨柔,雖然不滿蔚陽的做法,但是在可兒面前不好表示什麼。
「葛利得先生知道我?」蕭雨柔有點詫異他的說詞。
「當然。」他嘲諷地看向蔚陽。
克羅朗多嘲諷的目光讓蕭雨柔聰明地意識到他們父子之間的微妙關係,頓時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裡當兩人的炮灰。
這時可兒也向蕭雨柔問好,態度禮貌謙遜,沒有什麼貴族架子:「蕭小姐果然是女強人。」她望向一邊的蔚陽,「能讓Chris讚賞的人一定不會遜色。」
蕭雨柔揚眉,沒想到她對他已經熟悉到稱「Chris」的地步了。
「能讓總裁讚賞是我的榮幸。」她客氣地說著場面話,一邊看著蔚陽,試圖從他深邃的眼神裡理出讓她來這裡的原因。
可兒畢竟是個女人,她敏感地發覺蕭雨柔和蔚陽對視的眼神並不是那麼簡單。她感到蕭雨柔帶給她某種威脅。或許蕭雨柔並沒有自己美麗,但是她成熟、理智的氣質是在商場上是尤其寶貴的,也是自己所不及的。想到蔚陽有可能娶一個更能夠幫助他分擔負擔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得留意蕭雨柔了。
一位男士上前:「葛利得先生,在下可否邀請可兒小姐共舞?」
「我不介意。」蔚陽說。
可兒、理查德以及克羅朗多立即不贊同地看向蔚陽。可兒有些哀怨的神情讓蕭雨柔意外地回憶起她和蔚陽剛見面時的情景。
雖然不願意,但基於教養,可兒還是微笑地答應了眼前的男人,與他相偕步入舞池。
理查德為女兒說話:「男女朋友啊,可不能那麼大方。」他其實並不在意蔚陽是否愛可兒,反正上層社會表面婚姻有的是,可是如果蔚陽現在越在乎可兒,就越說明這場聯姻的穩定性。
蔚陽微微一笑,只有蕭雨柔能夠看出他其實是嘲諷地笑:「我和令千金也只不過是普通朋友。」
他的話當場讓幾個人下不來台。理查德臉色已經不怎麼好看,但還是忍著;而克羅朗多顯然沒有那麼好的修養。他鄙視地瞥了一眼一旁並未插言的蕭雨柔,對蔚陽說:「可兒落落大方,自然是再適合你不過。年輕人別被一些心機深沉的女人迷惑,那不過又是一個想要當少奶奶的人罷了,我可是認準了可兒了。」
她應該不會動怒的,可是聽了他這一番指桑罵槐的話,蕭雨柔覺得自己站在他們中間簡直是愚蠢極了。她不動聲色地趕在蔚陽想要說話之前說:「葛利德先生果然關心總裁,連媳婦都精心挑選,不過這『心機深沉』的女人就不太好找了,畢竟有經驗豐富的先生您做監督,恐怕還沒有這樣的女人能逃過您的眼睛。」雖然心裡生氣,表面上她還是一副崇拜的樣子,即把克羅朗多貶成「心機深沉」,又讓他說不出什麼。她嫵媚一笑,彷彿完全沒有損人的意思,精彩告退,「我的朋友在等我,Excuse me。」
「她……」克羅朗多生氣得說不全句子,他朝蔚陽哼道:「這種女人,哼!」
蔚陽沒有答話,他也禮貌地說:「Excuse me,我去一下洗手間。」然後轉身離開,剩下克羅朗多在身後幾乎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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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雨柔並沒有去找展宏遠,反而從側廳離開宴會。月色下的花園顯得清冷,花瓣都浸在柔柔的淡金色裡。她順手摘了一朵黃色的花朵,雖然叫不出名字,還是很歡喜地欣賞著。大自然的氣息讓她感到舒服多了,剛才在宴會上的怒氣已消。沒有惱人的裙裾拖拉,所以她踏上草坪,舒展雙足緩緩地走著,讓清朗的風吹拂有點燥熱的身體。
「你沒事吧?」背後傳來男子低沉悅耳的聲音,讓蕭雨柔知道來人是誰。
她沒有轉身,也不想回答,但終還是忍不住:「你叫我加入你們的談話,目的是什麼?羞辱我?」她側過身,拾起不小心掉落的花朵。
「你知道我不是。」
蕭雨柔微微一笑:「你對待你未婚妻的態度不太端正喲,你不該把她讓給別的男人。」
「你的意思是我該愛她?」
「她愛你啊。」蕭雨柔看著蔚陽,「你不該去傷她。」
「呵,」他嘲笑,「你不讓我去傷她?而你卻總是恣意傷害我?!你沒有資格說這句話!」他的口氣變得強硬,目光變得狂亂。
蕭雨柔停下手中的動作,但沒有回話。兩個人隔著距離,站在草坪上,月光均勻地散佈下來,把他們兩個的影子拉得更遠,更遠。
「為什麼沉默?!」蔚陽逼近她,不再任她躲避。
「因為我沒有必要回答。」她神色還是沒有波動,「我們早結束了。」
「從來沒有!」他怒吼,「我有說過我們結束了麼?你怎麼敢?!」蔚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他握緊拳頭,手指的關節已經發青。
蕭雨柔低下頭迴避他灼人的目光,她歎氣道:「難道海蘭沒有把我的話傳到?」
「什麼話?」他嘲諷道,「『沒有解釋的必要了?』還是『分界線』,還是什麼『你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了?』我知道了。」
「那你還……」
蔚陽突然抓住蕭雨柔的雙肩,力道大得讓蕭雨柔吃痛。他強迫蕭雨柔仰起頭,雙目逼視她的:「只要你現在能對我說你不愛我了,我就放了你。」
蕭雨柔幾乎窒息在他的眼神下,天!那是什麼樣的神情?彷彿把所有精神都凝聚在一個目的,一件事情,如果失敗了,人就像是拉得過滿的弓弦,一旦斷了就徹底完了:「你……」她只能放棄,她知道她說不出來,至少不會是真心的。
蔚陽稍稍放柔,把她擁進懷抱裡,不想放掉:「我知道你說不出的!」他的嗓音有一股奇異的激動。
「聽我說!蔚陽!放開!」蕭雨柔用力掙脫他,她看著蔚陽眼眸,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能,我不能再跟你在一起。」
「為什麼?!」他的怒氣夾雜失敗和淒涼,讓蕭雨柔有些心酸。但是現實畢竟是現實,她已經有了未婚夫,而蔚陽也將有未婚妻。更重要的,時間早已將他們過去所屬的愛戀刪掉了。她努力地這樣告訴自己,讓自己掙脫他的感情束縛。如果要重新生活,必須要說那幾個字的話,這個代價她願意付出。在心底某個地方始終有種擔憂畏懼。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麼,只是她願意傾盡所有來避免揭穿這個答案。
經過思考的蕭雨柔勇敢地直視蔚陽,封鎖所有的感覺。她說了,她說:「我不愛你。」
風依舊,可是呼吸停止了,呆滯得讓人窒息。
「不!」蔚陽怒吼,吼聲卻是那麼淒涼,他的眼睛帶著狂亂,「不!你撒謊!」他強吻上她的唇,但蕭雨柔閃躲了一下,他的唇落在她的面頰上。他不去理會她的掙扎,大手鉗制住她揮舞的雙臂,長腿一邁阻止她的行動。狂亂的吻沒有溫柔,只是瘋狂的佔有,蔚陽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蔚陽!蔚陽!不可以!……不……別!」蕭雨柔被蔚陽的行為驚嚇得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她反抗,希望可以讓他恢復理智,可是根本不能掙脫他。
蔚陽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從她的面頰移到頸項,蹂躪似的製造出一個個痕跡,絲毫沒有清醒或是停下的意思:「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粗重的呼吸中夾雜著零星的言語,蕭雨柔無意間看到蔚陽的眼睛,她的心像是地震一樣被顛覆,蔚陽是真的瘋狂了!他根本沒有理智地吻她,只為可以完全擁有。
蕭雨柔努力掙出一隻手,用盡全力摑了他一巴掌。啪!清脆的響聲讓混亂的蔚陽猛然醒來。他停下動作,而蕭雨柔趁著這個機會退出他的禁錮,與他拉開距離。蕭雨柔努力平息劇烈掙扎後急促的呼吸。她有點難以置信地看了看剛才摑他的那隻手,發現自己全身都在顫抖!她狠狠地握握拳頭,讓尖銳的指甲刺進掌心,努力找回自己的知覺:「你……你……呵……你……」她竟然說不出話來!
大概有一分鐘之久,蔚陽都保持剛清醒時的動作,只有手上突起的青筋表示他不是一尊雕像。有那麼一瞬間,蕭雨柔以為他會就這麼離開,但是回過頭來的蔚陽眼中暈染開的是無盡的悲傷。她看到他眼裡的如死灰般的絕望、無神,還有淡淡的淚水。蕭雨柔的心抽動著,為了不知名的原因而抽痛。
「我一生中只愛過你。是愛得太濃了吧……如果……真的……是這樣……」他似乎說不完這個句子,因為他輸得實在太慘了,「我放你走。」他說完,整個人好像攀過珠穆朗瑪峰般疲憊。
「我真的希望你明白,從七年前我從醫院離開的那一刻,我們就不應該有交集了。我愛上別人了。」蕭雨柔找回自己的聲音。
蔚陽看著她,痛苦地說:「我一直都以為你明白……」
蕭雨柔不忍心說下去,但是她知道只有切斷所有與他的聯繫她才能夠安全:「該明白的,我都明白!」
「我不會再纏你……我沒有傷到你吧?」他伸出手臂,但是看到蕭雨柔向後一退的動作,又頹然地放下。他自嘲地苦笑,慢慢轉身離開。
黑漆漆的天空,月亮悲涼地躲到雲層後面,星子隱滅。風變得冷然,讓蕭雨柔覺得刺骨。她抱緊自己,可是仍然覺得冰寒深入骨髓。她能夠感到眼睛裡一股熱浪在陣陣跳動,她使勁地睜著眼,不讓那裡面盛滿的液體流落。她抬頭看著漸漸遠去的身影,被花園的水銀燈拉得好長。她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劊子手般可惡、殘忍。她看著自己仍然發抖的雙手,愈發憎恨自己的行為。她該明白什麼?她只知道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她永遠也不要遇見他。
冷……好冷呵……
回到宴會廳的蕭雨柔很容易地就在剛才的地方找到展宏遠。
「天!你沒事吧?」展宏遠驚訝地看著蕭雨柔頸上的吻痕,「你……」他原本想問下去,可是看到蕭雨柔躲避的神情,便沒有繼續問。他打量她,再看到在舞池裡與可兒狂舞的蔚陽,頓時明白了。剛才已經發生什麼了吧?
蕭雨柔也發現了蔚陽。他俊逸的舞姿加上可兒優美的動作,兩人合作無間,在大廳內掀起陣陣高潮。他們跳的是華兒茲,可兒的裙裾掀起圈圈綠雲,引來無數人羨慕的注視和議論。蕭雨柔使勁抿起嘴,覺得心裡有什麼正在醞釀。
「我想離開了。」蕭雨柔鎮靜地對展宏遠說。她可以放開的!
展宏遠觀察著她明顯的情緒起伏,更加肯定自己剛才的預測。嗯,兩個人似乎需要點幫助才行。他綻開笑容:「好,我現在送你回去。」
蕭雨柔堅持著,頭也不回地離開宴會。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回頭的,因為一切會不同了。她沒有看到的,是身後蔚陽用苦澀又絕望的眼神一直追隨著他們離去的身影。
蕭雨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今夜發生的事情都歷歷在目,任她怎麼安慰自己也不能抹煞。她恨他麼?不,她不恨。她知道擾亂她心房的是他的神情。不知道怎麼的,明瞭了他的傷痛,眼前所謂的「現實」似乎都不再重要了。她突然坐起身子來。天!展宏遠看到她身上的吻痕了!自己當時太過混亂,連他留在身上的痕跡都忘記遮掩。儘管展宏遠是他的未婚夫,可是蕭雨柔倒不感到內疚,只是有點歉意。
咚咚咚的敲門聲打亂她的思緒。這麼晚了,會是誰?
「Flora,是我。我想跟你談談。」是展宏遠。
儘管有幾千個不願,因為心裡還是很混亂。但是她知道自己欠他一個解釋,所以找了一件睡袍披上為他開了門:「什麼事情?都這麼晚了。」走廊上的燈光從門的敞開處斜射入暗如子夜的房間,讓蕭雨柔有些睜不開眼睛。
展宏遠推開房門,讓在門邊站著的蕭雨柔有一陣驚訝,他很少會進入她房間:「我必須和你解除婚約。」「噢?」沒有傷心,蕭雨柔只是訝異他的決定。她一思考,淺笑道:「呵呵,找到意中人了?」
「沒有。是你的關係。」
「我的?」蕭雨柔打開燈光,想為展宏遠倒了一杯水,「我有什麼關係。」
「因為你心裡有愛的人。」他像是聊天一般地說道。
「砰!」水杯掉在地上,沒有破裂,但是水灑了,浸得本來是紅色的地毯更加殷紅,「你什麼意思?」她態度冷然,沒有理會掉落的杯子,質問展宏遠。
「海蘭告訴我你們以前的事情了。」
「所以呢?過去的都過去了。」
「沒有。它的陰影一直還留在你心裡,或許被深埋,但是不曾被遺忘。」
「你在說什麼?!我的想法只有我自己知道!」她的口吻開始尖銳,說這句話不知道是告訴展宏遠還是給自己聽的。
「所以你才自己欺騙自己啊!」
蕭雨柔一手揮掉桌面上的東西,她是真的動怒了:「我沒有!」
展宏遠差點被她掃落的東西打到,他看了看地上一片的狼籍,仍然淡然地說:「你有!你害怕傷害,所以裝出不在乎的樣子,以為這樣大家就會釋然,不再提以前的事情。而你就可以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不再疼痛!」展宏遠的話像是利刃,毫不留情地劃開已經結疤的傷口,讓蕭雨柔一陣顫慄,她疼得沒有力氣反駁。
展宏遠看到蕭雨柔略微彎下的身子,彷彿是沒有太多的力氣承載某種重量。他心疼地把她摟到懷裡說:「你在事業上是那麼果斷冷靜,為什麼就不能同樣地面對你自己呢?為什麼這麼脆弱呢?」
「我……沒有……」她仍然利用最後的力氣為自己辯解,可是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滑下面頰。是真的麼?她自己問自己。難道早已經認定的不在意只是自己對自己的欺騙?在美國的日子她真的不那麼痛了啊!可是為什麼一回來就都不一樣了?
展宏遠繼續說下去,知道這是讓她認清自我最好的機會:「你和別人在一起從來不曾真正動怒,喜悅也顯得朦朧。可是你知道麼?自從你回到香港,我可以感到你情緒的波動。雖然你表面上總是裝作不在乎,可是跟你在美國時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你為什麼會改變呢?你的心緒一直跟著蔚陽在走,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我是旁觀的人,我看得最清楚——你真的愛他,從來沒有變過!」展宏遠的聲音溫和綿密,像大提琴般拉出深沉、優美又帶點傷悲的樂調。他放開蕭雨柔,知道自己該離開了,讓她自己想清楚。
蕭雨柔的身體像是風中的落葉,綿軟而無力地下滑,陷進床裡。她再也忍不住了,咽嗚著,悲傷地趴在棉被裡哭泣。淚如雨下,根本制止不了。承認吧!心房像是一汪蓄水池,曾經靜止得像是冰封的水面,冰被融化,護堤被毀壞,水便毫無阻擋,無力挽回地狂瀉而出。
展宏遠走向門口,把空間留給她一個人。在他接觸到門把手的時候,蕭雨柔突然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察覺我愛他?」
「在發覺我和蔚陽有些神似的笑容時。」
蕭雨柔身體一震,原來自己覺得熟悉並不只是錯覺。她勉強對他笑了笑,說:「我沒有想到我表現得這麼明顯。」
她正面承認了!展宏遠欣喜她終於面對自己的感受了,同時他也比較好交差!他也朝蕭雨柔安慰地笑笑,離開她的房間。
展宏遠從西裝口袋裡掏出手機,上面閃亮的指示燈表示它一直是開著的。展宏遠得意地把手機附到耳邊,說:「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手機那邊傳來的是蔚陽的聲音,還有掩飾不住的喜悅,「謝謝!」他說。
「哪裡,別忘記請我喝喜酒就行了。」
「我會記得。」蔚陽說完,關掉手機,從宴會一個隱蔽的角落走出來。
克羅朗多帶著可兒連忙走來,他責備道:「你怎麼搞的?怎麼可以讓可兒小姐久等?」
「沒事的。」可兒紅著臉說。
蔚陽根本不管他們,逕自朝門口走去。
克羅朗多看到可兒受傷的神情,生怕蔚陽會壞事,連忙追上去說:「你要去哪裡?今天先把訂婚的事情訂下來吧!」
蔚陽頓住,回過身子來直視克羅朗多,讓他也一陣心驚:「不會有什麼訂婚儀式,我不會和她訂婚。」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夠讓身後的可兒聽清楚。她當場羞辱地迸出眼淚。整個宴會也因為她的舉動而靜下來,場面尷尬得很。蔚陽沒有理會眾人的小聲議論,筆直地走出宴會,沒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