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淚冰心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十點五分……

    蕭雨柔第三次看表,她並不喜歡有人遲到,哪怕是什麼大公司的總裁。而旁邊的展宏遠還是一臉愜意地坐著。

    終於,秘書在十點十分左右,打開會客廳的門,蕭雨柔和展宏遠兩人站了起來,表示禮貌。然而,就在蕭雨柔看見來人的臉時,她愣住了……

    秘書小姐打開門,蔚陽先看到一個清秀的年輕人,他大概是「MEE」的總裁吧!他的確是不太合適商場!然後他看到一個女人,身穿白色女式西服,白色高跟鞋。有著光潔的小腿,勻稱的身材,優雅的氣質,及腰的一頭烏亮的秀髮,和……那一股熟悉的氣息!他看到了她的臉,那是一張讓他夢縈魂牽的臉。雨柔!她回來了!蔚陽激動地看著她,不敢說話,生怕自己是在夢裡,一發出聲音就會打碎現有的幸福。他的心在顫抖……天!如果這是夢的話,不要讓我醒吧!直到旁邊的海蘭驚叫出來:「雨柔!」他才敢確定,她真的回來了。他盼了這麼多年,終於盼到了!然而她稍有驚訝卻依然冷靜、疏遠的態度把他想要擁抱她的激動壓了下來——她還在生他的氣麼?她不希望遇見他?這種想法讓蔚陽的心生疼痛。

    老實說,對於蕭雨柔來說,今天還真的是很糟糕。倒不是遇到蔚陽和海蘭讓她難做,因為既然她決定回來,就預期到早晚會遇見他們,特別是自己的父親還和海蘭在一起。不過真正讓她頭疼的是,他竟然就是「RNR」的總裁!這下私事離不開公事、公事離不開私事了。

    聽到海蘭的叫聲,蕭雨柔想自己也應該打聲招呼,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嘛。所以她也笑著說:「海蘭,蔚陽!好久不見!」嗯!她在心裡讚賞自己,不太濃,也不太淡,剛剛合適的語氣。

    展宏遠這才知道他們互相認識,顯出一副驚奇的神情。蕭雨柔看著他的表情,知道自己該介紹一下的,所以她先以禮貌而友好的態度對蔚陽和海蘭說:「這位是我的老闆展宏遠,John。我是『MEE』的技術總監,同行叫我Flora的比較多。」她嫣然一笑,十足的女性氣息展現出來,然後轉向展宏遠說,「他們兩位是我大學時的同學。呵呵,很巧地,也應該是『RNR』的總裁和藝術設計師吧?」她以稍帶疑問的口氣望向蔚陽和海蘭,以求確認。

    旁邊的秘書見到老闆們都彼此認識,就自動退下了,只留他們四個人在偌大的會議室。

    海蘭聽到蕭雨柔的話,不由傷心。她的話雖然友好,但是以前她們從不會這麼客氣。不過她原本以為蕭雨柔會根本不見她的。她會原諒她麼?

    而比海蘭更加心碎的是蔚陽!他能聽出她語氣中的冷淡。她又恢復到他剛認識她時的那個樣子了!甚至,那時她的心還有可能接受他,而現在他們的關係已經僅限於商業上的接觸了。不過,既然她回來了,他就有了她的行蹤,不用擔心她再突然失蹤。來日方長,他會對她解釋七年前的誤會。於是在海蘭強忍眼淚想要上前再說什麼的時候,他輕輕地攔住她。以一個總裁的態度,穩重地與展宏遠和蕭雨柔握手。

    蕭雨柔馬上對蔚陽另眼相看。她看到剛才他的情緒激動,不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夠平復情緒,「RNR」的非凡業績果然不是隨便吹出來的。她自己也慶幸,他能這麼快定位他們現在的關係,這對於雙方的合作都有好處。這樣,她應該可以繼續商業上的談話了。於是她立即把話題從「重逢」轉到「幻」的壓縮問題上。「葛利得先……」

    「蔚陽!」蔚陽堅決地截斷蕭雨柔的話,她怎麼可以表現得這麼陌生?!

    蕭雨柔舔了一舔乾燥的唇,重複道:「好吧,蔚陽。我和John這次來是為了『幻』的壓縮問題。」

    「對於造成貴公司的麻煩,『RNR』致以最深切的抱歉。」蔚陽沉穩地說,「聽說展先生也是傑出的設計人才。那麼,就請你和蕭小姐,連同這個遊戲的美術設計師海蘭小姐將這個問題解決吧,我個人會非常感謝。」蔚陽無法把視線從蕭雨柔身上拉開,所以儘管是在跟展宏遠說話,眼神還是停駐在蕭雨柔身上。她更有女人味了。七年前,她雖然內心成熟,但是外表仍然青澀。當時的她,一眼就可以讓人看出她還是個學生,而現在她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有著驚人的嫵媚。

    「當然!」展宏遠說。雖然他平常並不太說話,不過他卻能肯定自己是相信眼前這個「RNR」總裁的。雖然他比較深沉,但是那應該是對外的形象。他看雨柔的眼神可以讓他肯定,即使是因為雨柔,他也決不會占「MEE」一丁點便宜。

    雖然表情上沒有起伏,蕭雨柔內心可是飽受煎熬!蔚陽的眼神炙熱得可以把她融化。天!她還是頭一次面對著這麼執著的眼光!今天晚上,對展宏遠須費心解釋一番了。

    十幾分鐘後,計劃就談完了。蕭雨柔是設計方面的負責人,所以她會暫時留在「RNR」工作。這等於是說展宏遠沒有事情幹了!蕭雨柔有點不解,要知道展宏遠也是軟件設計的人才哪!她與展宏遠很有默契地交換一下眼神,看出他也有同樣的疑問。但她稍一斟酌,便決定不把問題提出來。在人家的地盤上,她能抗議什麼呢?再說反正只有幾天,他們就能回美國了。

    蔚陽看著她的倩影,直到她離開會議室,視線還追隨著她。砰!門在秘書疑惑的目光裡帶上,只剩下他和海蘭,誰也沒有說話。蔚陽點了一支煙,思緒紛亂。她真的成熟了很多!不像以前的她,那時她還多少有些驕傲——為自己的成就,相比起來,現在的她更加圓滑、實際並且內斂。這該是在商場上磨煉出來的。他能瞭解。看她在言談舉止中的從容不迫以及討論到「幻」時的專業,不難印證外人對於她的傳言。原來她一直學電腦,怪不得自己找不到!不過又是為什麼呢?他見過她以前的成績單,相對於文科的高分,理科可以說是紅燈高掛,可是她還是改行了。難道她是要避開自己的搜尋?蔚陽微微皺眉,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悅。還有,她和展宏遠是什麼關係呢?他剛才觀察到他們之間的眼色傳遞,可以說明他們關係之近……

    這時候,海蘭的話打斷他的想法:「她真的回來了……」海蘭的眼眶有些紅,「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夢……」

    蔚陽苦笑,他一開始也是這麼以為的。因為她太久沒有出現了,所以當她真的回來時,他們都以為是在夢裡。他站起來,走到窗戶前,猛吸了一口煙,以此證明他們是在真實的世界裡。

    「蔚陽,剛才為什麼阻止我?難道你不想和她解釋清楚麼?」

    「你也看到她的疏遠了,再說當時是在辦公事。我很瞭解雨柔,她一向公私很分明。我決定要私下找她說。」

    海蘭有些欣慰地笑道:「你終於等到了!這下就好了,我也不用那麼內疚……啊!我要回去告訴建華!」蔚陽沒有改變姿勢,對她說:「你去吧。出去時,找秘書幫我把所有的行程都取消,我需要點時間想清楚。」

    「噢!」海蘭興奮地奔出會議室。而身後的蔚陽心裡卻是一片晦暗。曾幾何時,只有自己才可以靠近她的身邊,曾幾何時她只對自己敞開內心,然而一切似乎都變了。蔚陽再一次狠狠地吸進一口煙,看著自己每天都面對著的海洋,心裡既紛亂又興奮。她還是自己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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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蕭雨柔和展宏遠回程的車裡,也是不尋常的安靜。

    「你不說話耶……」展宏遠雖然在外人面前容易臉紅,然而在蕭雨柔面前是沒有顧忌的。因為從一開始,她就能很容易地接近他,即使看出了他的窘迫也不放在心上。而現在,蕭雨柔顯然非常後悔當時的一時熱情。

    她一直看著窗外,很容易讓展宏遠看出異樣——代號「冷靜」的女人突然開始不安,有什麼樣的事情可以帶給她這麼大的影響?蕭雨柔有些不耐煩地說:「如果你要追問的話,我只能告訴你我們以前是校友。」

    展宏遠笑笑:「我沒有探索的意思。」

    蕭雨柔這才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她有點補救地回頭看看他,表示抱歉。

    頭一次地,兩個人之間沉默著。蕭雨柔望向窗外,是曾經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香港七年來變化很大啊。她在心裡讚賞著,不覺微微笑著。

    展宏遠終於打破寂靜,說:「你來過香港吧?」

    蕭雨柔把視線拉回車內,對他承認——沒什麼好隱瞞的,不是麼?她答道:「嗯,我在香港長大!」

    「你在這裡長大?!那當初訂機票的時候你又什麼都不說?害我還看書瞭解香港呢!」展宏遠一臉驚訝,他原本以為她只是來過,和她共事這麼多年從沒有聽她提過出生地。

    「你沒有問啊。」蕭雨柔不太在乎地說。然而心裡也有點疑惑,為什麼自己從不告訴展宏遠關於香港的事情呢?真的因為是不需要麼?還是潛意識裡認為……

    感覺到她無意再談這個話題,展宏遠也無所謂地朝她一笑,抽出前車箱的財經雜誌閱讀起來。

    蕭雨柔看著他的笑容,心裡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好熟悉的笑容呵!好像今天第一次才覺得他的笑容很……溫暖……在哪裡見過似的……她拒絕再想下去。蕭雨柔有些嘲笑自己的神經質,自己每一天都和他見面,怎麼會不熟悉他的笑容?

    性能良好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馳,車內只能聽見沙沙的聲音,穩定得有點讓人不安。又一陣沉默在車內蔓延……

    該死!蕭雨柔在心裡咒罵,今天是怎麼了?早在心裡排練過多少遍這樣的情景,然而今天的氣氛卻超出她的預料!自己為什麼要把自己跟展宏遠的關係搞僵呢?畢竟自己結婚的對象是他啊!她突然覺得回來似乎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沒關係。

    蕭雨柔拿著電話聽筒,臉上再也遮不住疲倦和厭煩。天哪!是不是她回來一趟,連T大校長也要打電話來致意?從上午一回到飯店,先是父親蕭建華,再是各個同學好友,連以前的老師都打來電話。看來自己當年的出國算是件大事。

    聽到敲門的聲音,她想也沒有想就說:「請進。」因為她知道會在這個時候來的只有展宏遠了。她沒有因為他的進入而整理什麼,還是懶惰地趴在沙發上,就讓他看到一臉頹廢的自己。

    「怎麼了?」展宏遠本來想告訴她他要到商業區轉轉,不過看到她的樣子,便坐到床上,問她。

    「沒什麼……」是應該把事情說清楚了,可是該怎麼說呢?蕭雨柔皺著眉頭思考著,垂落沙發的手輕輕地點著地面,心想應該怎樣讓大家不要把精神糾纏在七年前的事情上,「唉!」怎麼搞的,明明只是出差,卻招惹來這麼多麻煩。她抬頭,看到展宏遠一臉聆聽的神情,突然計上心來。

    「John,幫我!」

    展宏遠等了好久,就是為等她的這句話,一直以來都是她幫自己,終於讓他等到這個機會來報答她!於是他很興奮地說:「什麼事情?」

    蕭雨柔堅定地看著他:「跟我訂婚!」

    找個男人嫁了應該是最好的辦法。這樣大家都不用為當年的事情內疚,因為她已經找到幸福了。況且她一直都和展宏遠相處得很好,就這麼訂婚,決定自己的歸宿並不算是草率的事情。

    「假的?」展宏遠開始仔細思考蕭雨柔和香港這堆人的關係,不然怎麼會在一天內改變她一向精明謹慎的性子呢?

    「不!是真的訂婚!」蕭雨柔毫不懷疑展宏遠想娶自己,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不會不瞭解,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問:「你願意麼?」

    「當然。」展宏遠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兩個人心裡彼此清楚,其實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但是談到婚嫁,彼此自然是最好的對象。憑著他們的熟悉,婚姻一定會很和睦。

    「恕我冒昧,你是為了某人才這麼快決定訂婚的?」他還是問了出來。

    蕭雨柔坐起身來,考慮了一會兒,對他說:「我在七年前,跟蔚陽和海蘭,有些淵源。」她一句話,語帶過複雜的關係,「後來我去了美國,一直也沒有跟他們聯繫。現在他們大概認為……對我……大概有些內疚吧!我不想再提那些事情,所以我想讓他們安心。再說我們結婚也是遲早的事情,就讓他們提前知道吧。」聽到她稍有閃爍的言詞,展宏遠大概已經猜出他們之間的「淵源」,於是一口答應蕭雨柔的請求:「這樣的話,我要去買個戒指。」他站起來,走向門口,又回頭說:「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開口。」展宏遠別有深意地觀察了她一會兒才走了出去。

    獨自留下的蕭雨柔,再次趴到柔軟的沙發上,把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卸下來,兩隻手輕輕地絞著坐墊外面的布料。她輕咬著下唇,心想:這樣就解決了麼?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竟有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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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遠處望著久別的蕭家別墅,蕭雨柔心裡生出一絲感慨。前面的那一片草地,是她幼年同母親讀書的地方,而現在似乎什麼都還沒有變。在別墅後面的那一片小樹林裡,她曾經寫下第一篇詠春的詩……突然間,蕭雨柔意識到,自己是在感懷以前的日子,她自嘲地想,自己是真的變了。

    進入蕭家停車場,展宏遠穩穩地把車停好。為蕭雨柔打開車門,然後兩人一起走向蕭宅大門。

    海蘭和蕭建華臉上有點驚訝,而蔚陽則是受傷地看著他們的身影,本來他們都以為蕭雨柔和展宏遠之間只是同事和朋友,而現在照他們一起來蕭宅及他們的親密程度來看,他們的關係似乎不是那麼簡單。海蘭悄悄朝蔚陽瞟了一眼,擔心他的感受。而蕭建華則熱情地上前擁抱多年不見的女兒,蕭雨柔也回父親一個同樣的擁抱。讓蕭建華有些驚訝,似乎女兒並不怪他。

    「爸爸,好久不見。」蕭雨柔對父親說,她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當年的陰影。

    「柔柔……你可回來了……」蕭建華的眼眶有些濕潤,人老了,女兒卻不在身邊,愧疚和想念在這七年的,每日每夜裡折磨著他。現在看到女兒並沒有冷臉對他,這就是老天爺給他最好的禮物了!

    蕭雨柔看出他的想法,拍拍蕭建華不再似以前一樣堅挺的背,輕輕說:「爸!我回來了,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吧!」她看到大家眼中的淚水,笑著對他們說:「別這樣啊,我這不好好的在這裡嘛。」

    他們一行人進入大廳,傭人穿著整齊的服裝,排在大廳口,齊聲說:「小姐好。」

    蕭雨柔微微一笑,對他們說:「幹什麼呢,不用了,都散開吧。」然後她再轉向父親、海蘭和蔚陽,大方地介紹,「這位是我的未婚夫,也是我的上司,展宏遠。你們叫他John就行了。」

    雨柔的介紹令在場的三個人愣住,雨柔愛的不是蔚陽麼?

    蔚陽的心開始緊張,他雖然仍然是不動聲色,但卻緊握拳頭。

    展宏遠向眾人微笑:「蕭伯父,海蘭小姐,蔚陽先生,你們好!」不過在看向其他人時,他的笑容顯得不太自然,特別是在蔚陽陰鬱的眼神下變得有些凝固。看來自己並不受歡迎啊。他揶揄地看向蕭雨柔,而蕭雨柔也用眼神對展宏遠表示道歉,但他們平常的動作在外人面前成了眉目傳情。蔚陽的臉色又深沉了幾分,她和別人訂婚了!她愛上別人了麼?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他的心開始疼痛。

    海蘭打破有些難堪的場面,禮貌地對展宏遠說:「展先生好,我們又見面了。」她的話也提醒了蕭建華,於是他也跟他打招呼:「展先生果然是一表人才呵。」

    「哪裡,哪裡。」展宏遠忙著說客套話,但他沒有忽略蔚陽對他射來的陰沉視線。看來,雨柔和他真的很有「淵源」呢。

    蕭雨柔打量著整個宅子。表面上,這裡並沒有多大變化,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蕭家因換了女主人,原本擺著母親的畫《春季幻化》的地方換上了海蘭的畫作,而沿著紅木樓梯而上的紫羅蘭也被白玫瑰代替。蕭家的傢俱是以深木色為主的,和乳白色的地毯相配,顯示出賢靜、大方、典雅的特色。而現在有時尚的小傢俱的點綴,顯得有些生機了。她又從窗戶向外看到原本母親種植的芙蓉樹,也被一些櫻花樹取代。蕭雨柔知道父母已經離婚了,自己不該去管他們現在的生活方式。然而看到昔日熟悉的環境再也不屬於自己,還是有些感傷。看來自從她進蕭家的那刻起,感情頓時也豐富起來了。

    展宏遠看著蕭雨柔的表情,瞭解她的想法,於是輕輕地牽起她的手,表示安慰。蕭雨柔也抬起頭來,對展宏遠溫柔地笑笑,對他致謝。看到他們的無言卻又意義深遠的動作和表情,海蘭心裡擔心,雨柔是不是真的愛上展宏遠了?她又看看蔚陽痛苦的神色,不禁為他傷心。他那麼癡情,上帝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蕭建華沒有想這麼多。他把他們拉到客廳問長問短,想要彌補這些年的疏遠。而蕭雨柔和展宏遠之間也配合良好,給人感覺他們關係非常和諧。蕭建華看到女兒的未婚夫這麼體貼,終於展開笑顏,認為女兒找到了幸福。

    「老爺,開飯了。」旁邊的傭人來到客廳說。

    「噢!柔柔,還有宏遠啊!一起吃飯去。」蕭建華已經改口叫宏遠了。

    「好啊。」蕭雨柔很高興地答應,和大家一道起身到飯廳用餐。起身時她還能感覺到身後一束注視她的目光,那是他的……蕭雨柔有些不確定,他為什麼還這麼注意她?她已經有未婚夫了啊!

    大家都坐在了餐桌旁。蕭雨柔身邊坐著展宏遠,而她對面就是蔚陽,她不禁在心裡埋怨這樣的安排。不知道怎麼搞的,她每次見到蔚陽,心裡總有一點緊張。

    蕭建華首先打破沉默,熱情地招待女兒:「柔柔,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我知道你今天回來,特地為你準備的!」

    雨柔眼睛一亮,雙手摩擦著,興奮地說:「呵!還是回家好啊!謝了,爸!」她的一席話讓蕭建華不禁熱淚盈眶。雨柔不禁罵自己,怎麼又牽扯上以前的事情了?於是她連忙開始夾菜,為了顯示她和展宏遠之間的關係,她往他的碗裡夾了許多菜。展宏遠有些招架不住,生怕自己吃不了,失了禮節,趕忙笑著阻止:「Flora,你要撐死我嗎?」

    雨柔這才發現在緊張之下,她竟然不斷地夾菜給他,他碗裡的菜堆得小山高了!她連忙以一副好妻子的樣子說:「你太瘦了嘛!我是為你好啊!」飯廳裡的氣氛頓時有點凝固,雨柔可以感覺到父親欣喜的目光,海蘭探索的目光,還有他……他深沉的目光。她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只好希望展宏遠配合得好一點了。

    展宏遠看出她的緊張,順著她的話題說下去:「你自己也不胖,又有胃病,該注意飲食的是你!」

    「你有胃病?你以前沒有的啊!」蕭建華關心地問。

    蕭雨柔無所謂地說:「沒好好吃飯弄的。」

    「什麼啊!她一忙起工作來,真的是廢寢忘食。上次『幻』的設計工作,她是主設計師,一個人忙了兩天兩夜沒有停過。」

    蕭雨柔抬起頭來要反駁,卻被蔚陽毫不掩飾的心疼表情震動,兩人的目光不禁交纏。蕭雨柔注意到他從一開始就不停地往酒杯添酒,心裡有點不安。這個男人到底在幹什麼?!難道他不知道過度飲酒會傷身麼?

    眾人見狀,都很有默契地不語。海蘭觀察著展宏遠,想看出他有沒有嫉妒,不過她失敗了。海蘭開始對他們的未婚夫婦關係起疑,哪有人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與另外的男人互望的?

    「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不是疑問,而是責怪,蔚陽的話把蕭雨柔逼到死角。蕭雨柔有點招架不住了,她不想再提以前了啊!

    蕭雨柔以眼神示意他的逾矩,鎮靜下來,飲了一小口飲料才回答:「做電腦這一行的,胃病是很常見的,你不也是開科技公司的麼?」她又溫柔地望向展宏遠說:「John也有點胃病。」展宏遠不得不表示同意,不過心裡卻忐忑不已,他敢打賭,這頓飯局大概是他這一生中最詭異的一次了。

    「我敬你,祝你們幸福。」蔚陽言不由衷,黑眸由於酒精的作用有些狂亂。他持著滿杯的白蘭地,話是對展宏遠說的,然而眼神卻只停留在蕭雨柔身上。

    房間裡的氣壓立時又低沉下來,眾人看著那只盛滿烈酒的杯子,對於蔚陽挑釁的舉動都很能瞭解。蕭建華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喝酒助興的提議,海蘭也試著勸解:「Chris,你醉了……」,但他的動作沒有改變。

    蕭雨柔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氣結。該死的!今天一整瓶的白蘭地大概都進了他一個人的肚子了,他還要喝!沒有照顧好自己的人是他吧?她轉頭看到尷尬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展宏遠,瞭解他的酒量實在有限。為了阻止蔚陽,她一手接過高腳杯,看著蔚陽說:「John的酒量不好,再說他過會兒還要開車,你的祝福我代他接了!」說完,蕭雨柔在海蘭和蕭建華的阻止聲中毫不猶豫地把整杯白蘭地喝得一滴不剩,喝完還把杯子的口朝下,表示乾淨。她把杯子放下,與蔚陽對視,她看到蔚陽眼中死灰般的絕望,竟然察覺到自己有點心疼。她趕忙把視線移開,不敢再繼續下去。

    海蘭趕緊上前:「雨柔!你沒有事吧?天!那麼一大杯酒……不是叫你不要喝嗎?」她趕緊跑到廚房吩咐給她沏醒酒茶。

    「我沒事的,我的酒量不是很差,一點白蘭地難不倒我。」她一邊安慰著大家,一邊把飯碗裡的飯菜吃完,心想這頓飯總算是吃完了,倘若再待下去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

    「你胃有沒有不舒服?」展宏遠端來醒酒茶,喂蕭雨柔喝下去。

    「沒事的。想當年,整個工程系沒有人敢跟我拼酒呢!」雖然是這麼說著,蕭雨柔還是沒有拒絕他。

    看到他們之間的柔情,蔚陽心裡撕裂般的疼著。她真的愛上別的男人了!以前她不會為自己說話,她不會為自己擋酒。她的態度彷彿她從來不認識他,而對展宏遠的溫柔是他從來沒有在她身上得到的。蔚陽的心在泣血,自己等了她整整七年!終於等到她了,卻是這樣的結局。這叫自己怎麼甘心?怎麼放手?蔚陽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則他一定會把雨柔強行帶走,他會把她禁錮,讓她永遠只待在自己的世界中!於是他猛地站起來,拿起外套,猶如逃難般離開了蕭家,連聲再見也沒有說。

    海蘭尷尬地為蔚陽解釋,不過展宏遠並沒有介意,反而流露出很瞭解的神情。

    蕭雨柔從窗子看到蔚陽疾馳而去的車子,不禁有些擔心他的安全。這時候,展宏遠從身後觸碰她,提醒她也該走了。於是她整理好心情,客氣地和父親、海蘭道別。

    「John,你先去把車開出來吧!」蕭雨柔很想和海蘭單獨談談,而展宏遠也瞭解,於是他先下樓去開車,把空間留給蕭雨柔和海蘭。

    「我很明白你們的心情。」蕭雨柔搶在海蘭之前打破沉默,「可是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

    蕭雨柔打斷她的話:「你先聽我說,在我的世界中,七年前的那一天就是分界點,是從前和現時的分界。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蕭雨柔了,所以以前的事情對於我來說也沒有意義了。」蕭雨柔抬手撫去被微風吹亂的髮絲,平靜地說。

    「那蔚陽呢?他愛你啊!你給我一點時間解釋,真的是誤會……」海蘭急忙地想挽回什麼,但看到蕭雨柔那自然的樣子,似乎那一天是上一輩子的某一天那麼遙遠、平常,她有些不確定自己的話是否有必要了。

    「不是我不聽,而是沒有解釋的必要了。」蕭雨柔抬頭看著一臉焦急的海蘭,自己雲淡風清的表情和海蘭的焦慮形成了諷刺性的對比,「生活好像是行船,過去的就過去了,刻舟求劍只不過是自欺欺人。不管當年是什麼樣的誤會,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都沒有影響,所以就更沒有必要說出來,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更何況我現在有了John……」聽到倒車的聲音,蕭雨柔回頭看到展宏遠已經把車開了出來,她給了他一記溫暖的笑容。

    「你真的變了。」海蘭有感而發,「你不再總是遠離人群了,是為他而改變的麼?」

    「我不知道。不過我會和他結婚,過所有夫婦都會過的生活。」

    「真的不能回到過去了?」

    蕭雨柔沒有說出答案,但眼神和表情已明確地告訴了海蘭她的想法。海蘭真的洩氣了,或許雨柔是對的,這麼長的時間裡,人不會一點都不改變。變了就是變了,不是想回到從前就可以的。自己從不懂事的女孩變成了一個持家的少婦;蔚陽由一個陽光男孩變成一個敏銳、蓄勢待發、精銳得讓人心顫的企業家;那麼雨柔又有什麼理由不變呢?連蔚陽顯而易見的神情也不能再挽回什麼了。

    蕭雨柔聽到展宏遠為她打開車門的聲音,知道自己不能多講什麼了。她握住海蘭的雙手說:「沒有什麼原諒與不原諒。一切重新開始!我、你和蔚陽還可以是朋友。只是,我不想我現在的生活有什麼改變。請把這番話告訴蔚陽吧!」她又回頭看到已經準備好的展宏遠,面帶笑容地向海蘭最後告別,「我要走了,保重。」她意無反顧地走下階梯,對展宏遠說:「我們走吧」便進了車裡。

    車子緩緩地轉彎,蕭雨柔在反光鏡裡看到了依然站在那裡的海蘭,她的唇似乎在說著什麼,蕭雨柔知道,海蘭是在說——保重。蕭雨柔突然也覺得眼睛癢癢的,連忙把頭扭開,不再去看身後的人,心裡嘲笑著自己的多愁善感。

    展宏遠戲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今天晚上你可要好好跟我解釋你們的『淵源』了吧?」說完,他好笑地看到蕭雨柔頓時如臨大敵般地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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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後

    「『沒有解釋的必要了?我們還可以是朋友』……這是她說的?」剛從馬來西亞回來的蔚陽站在落地窗前默默重複。

    海蘭看到他的安靜,不由得心悸,她總是覺得他這次回來有些不一樣了,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同,「是的……Chris……死心吧!她已經有了展宏遠了。」海蘭有些殘忍,但是她知道她是為他好。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蔚陽眼中不再有感情。

    「你……」海蘭還想說什麼,然而還是沒有說出來,只好退出蔚陽的辦公室。

    許久,他通過窗戶看著在外面走動的蕭雨柔。當初把她的辦公室放到這一層是為了每天都能看到她,然而現在這卻成了他每天都要受的折磨。他好想像以前一樣愛她、吻她,恣意享受擁有她的快樂,可是她不再屬於他了!她愛上了別人。承認這一點,需要多少勇氣,需要忍受多少疼痛呵!看到蕭雨柔忙碌又充實地工作著,在幾個部門間穿梭。他不禁想到,自己能不能?能不能放她跟別人走?能不能忍受看到她的笑容為別人綻放時的噬心之苦?能不能眼看著別人擁有她,自己卻保持冷靜、無動於衷?為什麼?難道說,她對自己來說真的是天上的寒星,永遠也不能接觸,永遠也不可能擁有?

    蔚陽把自己的重量倚靠到高強度的玻璃上,痛苦地閉上眼睛,彷彿再也沒有力氣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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