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鈐……鈐……」
電話聲吵醒了蔚陽,他側頭看看仍然熟睡的蕭雨柔,慶幸聲音並沒有吵醒她。
「喂?我是……」他睡意濃濃的聲音,在聽到電話另一端的聲音時,立刻變得清醒。
「好……我馬上來……你好好在那裡待著!」
意識到他的聲音太大,他馬上壓低聲音說:「你別胡思亂想……我就來。」 他放下電話,快速地穿上衣服,急匆匆地出門了。
然後,「熟睡」的雨柔睜開了眼睛。
她望向門口。
已經是第二次了,她知道那是誰。
臨近期末考,海蘭便經常把蔚陽叫出去。
幹什麼?她不知道。她問過蔚陽,蔚陽也只是說「有點學業上的事」。
是他忽略了她的智慧嗎?海蘭是美術系的啊!
接下來,她便收到很多同學的「關心」,例如他們在某某酒吧看到蔚陽和海蘭狀似親密:在某某公園看到海蘭和蔚陽擁抱……
她不會輕易相信他們,她想要蔚陽自己告訴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要他說,她就相信;然而他沒有……
他的隱瞞讓她有點心寒。
他忘了嗎?她也是海蘭的好朋友啊!有什麼事,海蘭不能告訴她,卻可以和他講?
她穿上睡袍,赤腳走向窗前,透過半透明的窗簾,看見他的車疾馳出去。
她笑了,笑容卻很淡,淡到讓人感覺不到。
初春的氣候還是有些涼意啊……
第二天早十。
「海蘭!」雨柔在餐廳裡找到正在看書的海蘭,走到她身邊坐下。
她觀察了一下海蘭,試探地問:
「你眼圈黑黑的喲,昨晚沒睡好?」然後她端起剛點的奶茶,喝了一小口,裝出不經意的樣子。
「哦,是嗎?我昨晚……看書看到挺晚的。」 雨柔看到她閃躲的表情,心沉了沉。
「你整天頂著雙熊貓眼,看誰會來追你!」雨柔假裝戲謔地說。
「你說什麼呀!」海蘭笑著回答。
「喂!像你條件這麼好,嬌俏美麗,又是美術系的高材生,怎麼會沒有男朋友嘛!一定是你不告訴我!」雨柔氣鼓鼓地說。
海蘭以為她當真的,拍拍她的手,說:「你放心吧,我要結婚的話,一定第一個通知你!」
「你這麼保密……對像不會是我熟悉的人吧?」
「哪裡啊,你身邊又沒有人適合我……」海蘭心裡一驚。
雨柔知道了?不會,不會的!海蘭連忙把頭低下,以掩飾自己驚慌的神情。
她看一看表,說:「啊,快來不及了,我去上課了,拜!」
海蘭收起書,匆忙地跑出餐廳,不想讓雨柔猜出什麼,也不想當著她的面哭出聲來。
然而她沒有看到的,是雨柔冷冷的表情……
雨柔心裡開始不安起來。
難道說自己的猜測是真的?海蘭剛才說話時,一邊玩著指頭。那是只有在她心虛的時候,才會無意識地做出來的動作啊!
到底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整整一天,雨柔都沒有精神。
蔚陽在她面前站了半天,都見她沒有反應,只好在她眼前揮揮手:「回魂啦!」
「啊,你回來了。」她笑著摸摸頭,站起來為他脫去外套。
她總是這麼做的,在他們同居之後。然而今天她心中卻有個疙瘩。
這外套上有「她」的味道嗎?蕭雨柔撫摸這牛仔布料,不安地想。 「怎麼了?有心事?」尉陽把她擁進懷裡,輕輕地拍著她。
「陽,有些事……」她停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有事就說啊,」
他撫摸著她的瞼,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樣。
但有些事情明明變了啊!難道你沒有事情對我說嗎?雨柔想要大喊。
她把自己埋在他懷裡,這動作讓他感到有些驚訝,更有著歡喜。
她不常主動親近他、
她柔聲說,聲音沒有太大的波動:「陽,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不愛我了……」
她仰起頭,定睛地看著他,「老實告訴我,不要讓我最後—個知道,我真的不會怪你……」
他打斷她的話:「你在說什麼啊!我永遠都不會不愛你!」
他輕吻了她,「是不是後天的考試,讓你壓力很大?放心好了,雖然這是你進入大學來的第一次大考,但不是那麼嚴重的!這樣好了,我明天帶你出去玩玩、放鬆一下吧!I他提議。
「好啊!」蕭雨柔終於展開笑顏。
還有一絲希望的,不是嗎?
「你覺得這件怎麼樣,陽?」蕭雨柔拿起一件酒紅色的外套,對一邊的蔚陽
說。
「紅色?下太適合我吧?」他為難地搔搔腦袋。
「去試試吧。」她一臉哀求,讓蔚陽只奸不情不願地拿起那件衣服。
忽然,他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也讓雨柔的笑容瞬問僵住。
她的心開始緊縮,又是她嗎?
他接起手機,當著雨柔的面,只是支吾幾聲,然而憂心的表情卻顯露無遺。 過了一會兒,他關上手機,對正在看衣服的雨柔抱歉地說:「雨柔,我有些急事要辦,對不起,我得走了。」
「什麼事這麼急啊?」她不動聲色地問道。
她仍然裝作在挑衣服,但心卻開始發冷——
蔚陽,對我說啊……你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他抬手看看表,吻了一下她的面頰,說:「是學校的事,我解決完就打電話給你!」
沒等她回答,他便大跨步向門口走去。
「你去吧……」即使沒有人在聽了,雨柔仍然淡然地說著;
她的目光依然凝在衣服上,然而卻已沒了焦距。
呵呵,她笑著,笑容好冷,冷得讓人生寒。
接著,她也推開店門,走了出去,悄悄跟著他……
她看到他走進了醫院。
是海蘭病了?
於是,她也跟了進去,直到……直到她看見他走向婦產科……
她怔住了,緊咬住發抖的嘴唇。
不會是是這樣的……不會的……
她就這麼等著,告訴自己要對蔚陽有信心。
然而,不知道多久之後,他們相攜著走出來了。
空氣凝固了嗎?怎麼會稀薄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海蘭臉上是擔心又幸福的表情,她的左手被蔚陽扶著,右手小心翼翼地撫著小腹。
而蔚陽臉上也是擔憂,卻像個丈夫一樣認真地護著她。 他們多麼像是一對夫婦啊!
她的心開始狂笑,然而臉上卻沒有表情,就那麼直直地站著,彷彿一動便會倒下。
「雨柔!」海蘭首先看到站在走道上的雨柔。
她和蔚陽臉上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後立即轉為心虛。
終於看到我了?終於沒辦法掩飾了?她冷眼看著她的好友和愛人。
「孩子是誰的?」她先看著海蘭,問道。
海蘭的眼淚滑下蒼白臉龐,歉疚地說:「我……我……對下起……我……」她全身抖顫地,根本不能再繼續說卜去。
雨柔對於她淒然的表情無動於衷,她再把臉轉向蔚陽。
「孩子是誰的?」語氣平淡得聽不出她在想什麼。
他沒有回答,眼神卻露出他關切和不忍。
他連開口敢認都懶了嗎?
但很奇怪,她竟然哭不出來!電視劇不是演到女主角發現第三者時,都會痛哭失聲的嗎?她竟然連要哭的念頭都沒!
啊!不,他們之間不但有了第三者,連第四者都有了啊!還有什麼好哭的?
又或許,白己根本才是第三者?
她冷笑一聲,覺得自己似乎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然而,她沒有想到,更令她震驚的還在後頭!
「蘭!」一個男人奔了過來。
蕭雨柔轉過頭看向來人、
爸爸?
今天已經有了太多「驚喜」,如果現在有一個外星人奔過來,她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蕭建華看到女兒竟然也在,不由得愣住了。
她都知道了? 他眼神閃躲,尷尬地說:「柔柔,我……」他望向痛哭失聲的海蘭,心疼地上前攙著她。
雨柔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場戲,劇情似乎很複雜。
父親終於敢正眼看她了,不過眼睛裡淨是對海蘭的心疼,和對她的哀求,
「對不起,柔柔,我背叛了你和你母親。但是,這不是蘭蘭的錯!你……」蕭建華說不下去了,自己也明白他在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多麼荒唐,父親愛上自己的摯友,一個小他二十歲的女人。她的「摯友」肚子裡卻有她情人的孩子。而現在,她的父親在求她而非母親的原諒!?
突然間,她感覺她的世界毀滅了……
「原諒她?」她替他把話說完,「你還希望我說什麼?」她看著她的父親、
然後她轉向海蘭,海蘭則立即低下頭。
「還是你想讓我說什麼?」
最後,她看著蔚陽,「還是你?」
沒有人回答她……
她徹底心冷了。
於是她走了,每一步都走得好艱難。似乎某一個角落,有些東丙在崩塌,是那一點一滴的溫暖,是她一年來與他們相處的每一個場景——
那時正是夏日,她打算沿草坪回家,然後他撞到了她,很戲劇性地說:「你等了久嗎?」
然後,她便像是受了他的蠱惑,跟他一起演了—出戲。
那天是悸動的開始……
午後,她去見了母親,母親手中正在描繪一幅藍藍的油畫。
她說:「別錯過值得你追求的東西,不然,你會後悔!」
她追了啊,然而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她還是原來的自己嗎?為什麼直到不能再閃躲,才願意承認失敗?
「或許結局會痛苫,追求本身卻是美好的。」 是的,她現在明白了,痛苦總會有的。不過母親沒有告訴地,這滋味竟是如此難熬……
那天,在靜靜的秋風吹拂下,他對她說:「為我融化……」
她苦笑,她是融了,不過結冰的,卻變成他!
他說:「別離開我……」
因他的深情,於是她為他政變、停留;可原來溫暖、期望的深情卻成了背叛。
「你是我第一個女人!」
是不是得到了,所以不再重要?
「別害怕,我會小心。」
他的溫柔也分給了她吧……
「對呀!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然而,她「最奸的朋友」就這樣對待她……她是真的把她當作第一個知己啊!
她能清楚地記得每一段對話,但這是在讓她徹底看清嗎?多麼可笑!
真的,她毫無留戀了!她走著,每一步,都走得好堅定,彷彿從此再也不會回頭!
「雨柔!你聽我說……」蔚陽想上前拉住蕭雨柔,然而看到虛弱的海蘭,他又個得不扶著她。
蔚陽看著她的離去,心裡突然有種感覺——
她再也不屬於他了!
還要去參加那個期末考試嗎?望著手中的護照,雨柔問自己,要不要去見他最後—面?
離開醫院後,她沒有給他們時間找到她,就帶著幾件衣服和文件,到銀行去把她的存款全轉進了一個帳戶。
她也用傳真的方式辦了休學。
幸好她已經滿十八歲,辦事也方便多了。
她要去美國。
其實護照早就辦好了,簽證也下來了,因為她原本就計畫要去美國留學的,可是以前因為他,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現在這本護照卻用得上了。
她買了今天上午的機票,離開之後,一切就與她毫無關係。
這算是逃避嗎?她不知道。
昨天回家的時候,她看到母親一臉的擔心。
但她只是對她說了一聲「保重」,便逃走了,生怕會遇到回家來找她的人。
等她到美國,她會寄信給她,告訴她自己的情況。
母親一向瞭解自己,若不是真的到了撐不住的地步,她不會選擇這條路。她相信母親會體諒自己的。
在辦完大大小小的事情後,她回到飯店,就這麼一直呆呆坐著,直到天明。
當牆上的鍾在八點整發出悅耳音樂時,她突然起身,往外走去。
去一趟吧!
「她的手機還是沒人接聽。」海蘭焦急地說,「怎麼辦?找不到她。I
蔚陽卻出奇地沉默,好像沒有聽見般。
海蘭只好對他大喊:「蔚陽!你沒有聽見嗎?她不見了!萬一她做出什麼傻事怎麼辦?」
「你還要考試嗎?」他突然說。
「什麼考試!先找到雨柔再說!」
「那你去她家等她,她出現就馬上通知我。」說完,他就山校園裡走去。 「那你呢?」海蘭看到他落寞的神情,有些擔心他。
「我以為她明白的……」他沒有回頭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這麼說著,就離開了。
「明白什麼?」海蘭疑惑地自言白語,卻想起時間一刻也耽擱下得,馬上跑向停車場。
蔚陽進了中文系,找到好友簡風。
簡風十分驚訝。
「你怎麼來了?」
離考試只有幾分鐘了,蔚陽幹嘛跑到中文系來?
「簡風,雨柔來了沒?」
「沒有耶,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她一向不會遲到的。發生什麼事了?」
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簡單地說:「如果她來了,一定不能讓她走掉。考完打電話通知我。」
「噢……」簡風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表情,他看著蔚陽匆忙離去的背影,小聲嘀咕,「搞什麼嘛!」
蔚陽開著車,速度快的驚人。
她會去哪兒?除了蕭家,她根本沒有落腳處,除非她去住飯店了!
奸,他就一間間的去查,就不信他找不到她。
該死的!她為什麼不等他回去解釋?她昨晚上哪裡去了?他好擔心她,整整等了她一夜啊!
同一時刻,呆坐在教室裡的蕭雨柔,握著筆,對著整整三張的試卷,什麼也寫不出來…… 她突然想起來Emily
dickinson寫過的一首詩「heart!we will forget him」,這和她現在的心情多麼符合啊!
無視於身旁監考老師關切的聲音,她突然動筆,好像寫完這些,她就解脫了
工尉陽!我是簡風!雨柔出現了。」
「她去考試了?那現在她人呢?」蔚陽刷地一個急轉彎,朝學校的方向疾馳。
「我攔不住她!她遲了二十分鐘才到考場。就那麼坐在那裡,監考老師還以為她病了。她也不理老師,過了一會,又突然開始寫起來,寫完,她看了看表後就離開了。
「天!你沒看見她的表情!我從來沒看過她那麼冷的表情……」
蔚陽沒行聽完簡風的話,就關了手機。
他把車停在路邊,沉思著。
她看表?她在趕時間?突然蔚陽心沉了下來。
難道她要走?他的擔心終於成了事實?她怎麼可能這麼快拿到護照和簽證?除非她早準備好了!
一連串的問題浮上心頭……他越想越擔心,還有害怕……
突然,他的手機再度響起,他接起來。
是海蘭。
「蔚陽,建華打電話過來,說他查到雨柔把她所有的存款都取走了,她是不是要走了?」海蘭的聲音有些發抖。
如果雨柔真的發生了什麼事,那都是她的錯。
「我現在就去機場!」他踩下油門,一路向機場疾馳……
「搭乘xx航空編號308飛往洛杉磯班機的乘客,請到三號登機門登機。飛機將在五分鐘後起飛。」
沒有時間了……蕭雨柔拎著行李箱,慢慢地站起來。
她往機場大門的方向,看了最後一眼。
還在奢望什麼?你根本沒有告訴他你要走啊。
她嘲笑自己的不捨,向登機門走去,把機票和登機證給驗員檢查後,毅然地走了進去。
從今天起,一切將重新開始……
當蔚陽來到機場的時候,就看到一架起飛的飛機。
白色龐大的飛機呈一條斜線漸漸升空,隨著震耳欲聾的噪音慢慢變小,最後被雲層覆蓋,也帶走了他全部的希望。
他扶著牆慢慢滑下,已經滲出血來的手,仍不斷地捶著牆,但他卻感覺不到疼痛。捶牆的聲音蓋住了他受傷的嗚咽……
為什麼不等他?這麼深刻的愛戀,竟然比不上一個誤會?她竟然連—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他!
她走得這麼絕然,難道說連—絲牽掛留戀也沒有?那麼他算什麼?他的愛給了誰?
她總是那樣的遙不可及。他愛她,所以他一直在追,追得那麼辛苦,結果還是看著她離開……
他突然大笑起來,帶著歇斯底里的瘋狂,原來不是她殘忍,而是他愚蠢。蠢到看見天空中美好的晨星,便自以為是地想要去觸摸…… 這就是天和地的區別……怎麼能怪她殘忍?
他的世界在一夕間變成灰色……
在蔚陽身後,海蘭痛苦地看著自虐的他,臉上掛滿淚水。
她拉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傷害自己。
望著遠處的天空,她哭著喊道:「都是我的錯啊!雨柔,回來啊……都是我的錯……」
雲層之上,太陽毫無阻礙地放射著它的光芒,和他一樣,永遠溫暖而又有活力。瑰麗的桔紅色,灑在機翼上,讓她想起不死鳥……
不死鳥飛上九重天而再生,那她呢?她會不會恢復成原來的自己,那個永不在乎、孑然一身的蕭雨柔?
忘記他給她的溫柔,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氣呵……她輕輕地閉上眼睛,再也無法控制的兩行清淚,緩緩地滑落下來……
heart!we will forget him!
YOU and I——tonight!
YCU may forget the warmth he gave——
I Will forget the light!
When YoU have done,pray tell me
that i may straight begin!
haste!lest while you're lagging
I love him。
再也聽不到樹葉沙沙的小夜曲,也感覺不到陽光和煦的照耀了……
只有悲傷蔓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