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是行旅者奉行的法則。
不過司徒駿和火鳳凰兩人還是錯過了宿頭,直到入夜了,兩人才越過山頭,離前面的城鎮還有十里之遙,若再找不到地方休憩,今晚只有露宿野地了。
「火姑娘,在下看見前面樹效裡有火光,也許住著人家,我們過去借宿一宿,明早再進城,你覺得如何?」他們趕了三天三夜的路,身心俱疲,自己是挺得住,可是她就不同了,司徒駿情不自禁的為她設想。
「嗯。」火鳳凰輕哼一聲,為了面子問題,她非常逞強的硬撐到現在,只覺得身體快垮了,再不休息真的會倒下來。
兩人策馬朝光亮處奔去,意外的發現竟是一家小客店,大概就是專門為錯過宿頭的旅人準備的。他吁了口氣,至少今晚的吃住有著落了。
「有沒有人在?掌櫃的,裡面有沒有人在?」他翻下馬上前用力敲著有些斑駁的木門,對著裡頭叫道。
叫了老半天,屋裡終於有回應了。
「誰呀?三更半夜睡得正好,吵死人了……」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夥計,他一手掌著燈火,一手打著呵欠,看清門外站的人,表情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笑呵呵的說道:「兩位客官是不是要住店呃?快請進來,夜裡風大,小心著涼了。」
「夥計,這兩匹馬就麻煩你們照料。」司徒駿將馬韁交到夥計手上。
火鳳凰先行跨進門檻,實在太累了,她懶得開口說話,就讓司徒駿應付就好。打量了一下這家店,感覺黑黑暗暗,看起來就不舒服,要不是方圓五里之內沒有其他住的地方,她才不會選這裡。
她聽到司徒駿跟夥計要了兩間客房,本想叫一些熱食,但廚房的爐火已經熄了,就先要了一壺熱茶和乾糧湊和著用。
「這個地方怪怪的。」她小聲的說。
司徒駿彷彿也感覺到古怪的氣氛,輕聲的安撫,「我們只住一晚,將就一下吧!」
夥計很快的就送上東西,一對眼珠子滴溜溜的在他們身上轉,不過在火鳳凰身上停留的時間比較長,眼光相當猥褻、不懷好意,口氣也過於熱切。
「就只剩下這些東西,兩位客倌請慢用,小的馬上去幫兩位打點房間,請稍等一下,一會兒就好了。」今晚總算可以大大的幹上一票,這兩頭可是近日來遇到的最大肥羊,允其是這戴紗帽的俏姑娘,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害他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司徒駿不動聲色的喝著杯裡的熱茶,含糊的應了一聲,雖說他已經許久不在江湖打滾,可不代表雙眼失去敏銳度,光看一眼就瞧出這是一家黑店。
他可以感受到輕紗後火鳳凰的雙眸正燃著兩道怒焰。
「火姑娘,只要施以薄懲,明早再將他們送官,不要鬧出人命來。」這些人只敢劫財,還不至於罪大惡極。
「哼!一群找死的笨蛋。」火鳳凰輕蔑的陴道,「我可沒你的心胸寬大,也沒善良到不給點警告,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遭殃的是那些過路的尋常老百姓,也不知道他們害過多少人了,要是他們真敢行動,不削掉他們一隻胳臂,我就不叫火鳳凰。」竟敢用那種眼光看她,她非挖出他的眼珠子不可。
這些天來司徒駿也聽多了這類威脅的話語,老實說她是個很有正義感的姑娘,雖然性烈如火,但也並非蠻橫不請理,相處愈久,愈覺得她很可愛。
見他不說話,只是猛盯著自己,火鳳凰不自在的輕斥這:「幹什麼一直看著我?我剛才說的不對嗎?難道像他們這種人不該得到教訓嗎?就是有像你這種人不肯見義勇為,他們才會得寸進尺。」她連珠炮似的質問,就是為了要掩心頭怦怦亂跳的怪異情緒。
司徒駿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苦笑著回道:「你誤會了,在下絕對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是嗎?我看你只會在心底暗想,說我是個性格火爆又心狠手辣的女人,缺少女子該有的溫柔婉約,對不對?」她不在乎,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這麼想也無所謂,因為她的絕師兄已經娶了妻子,她也不必再顧慮別人對她的看法。
「你的確是沒有一般女子該有的溫婉氣質。」他實話實說。
火鳳凰為之氣結,「你……」
「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顯出你的特別,不是每個男人都欣賞那類型的姑娘。」司徒駿逕自把話說完,目光炯炯的凝視著她。
「你……」她一時語塞,紅暈飛上雙頰,暗自慶幸有紗帽遮擋住。
「兩位客倌的房間都安排好了。」夥計適時的插進話,打斷兩人的眼波交流。
火鳳凰略顯倉卒的站起來,「我很累了,想先回房去休息,你自己慢慢用。」
她想從他那對懾人的黑眸中逃開,連自己也不曉得在怕什麼,只覺得渾身發熱,心跳如擂鼓,四肢酥軟,這不知名的奇異症狀讓她渾身不對勁。
夥計領她到後院的廂房內,將桌上的燭火點燃。
「姑娘,你好好休息,小的不打擾你了,晚安。」
待夥計離去,她才取下紗帽,撫著發燙的臉,熱度已漸漸消退了。
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是累倒了?還是生病了?
不過是個男人罷了,黃泉閣裡大部分都是男人,也沒有過讓她怕得想逃開……不對,那感覺不是害怕,火鳳凰緩緩坐下來釐清自己的心態,那感覺分明就像是在……害臊?見鬼了,她幹嘛要害臊,沒道理呀!
「一定是搞錯了,我不可能為了他那句話害羞起來,我絕對不會喜歡上他,我喜歡的人是絕師兄,這輩子都不會改變,除了他我不會喜歡上別的男人,對,一定是搞錯了。」她喃喃自語著,頻頻在心中對自己解釋這種荒謬的情緒,好半天才讓鼓動的心平靜下來。
火鳳凰只知一味的否認,渾然未覺過去對絕長命從來沒有這般強烈的感情衝擊,只是依著過去的念頭,執意告訴自己這輩子只會愛絕師兄,誰也無法取代。
捶了捶酸痛的腰肢,坐了這麼久的馬,腰都挺不起來了。走到床榻前準備就寢,才攤開被褥,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霉味,不曉得這民間有沒有打掃,教她怎麼睡呢?火鳳凰不悅的皺著眉心,赫然看見從床榻的內側鑽出一隻黑色、令人作惡的東西,活蹦亂跳的與她四目相望。
「啊!」她大驚失色的尖叫一聲,轉身就往外跑。
唉!真是有失她的身份,不過誰教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卻最怕老鼠。
才拉開門閂,整個人就撞進一個男性的胸懷中,因衝勁太大,對方晃了一下才抱穩她,只聽見頭頂有聲音急切的問道:「火姑娘,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嗎?說話呀!你到底怎麼樣了?」司徒駿一聽見她的叫聲就衝過來,可是不見屋裡有其他人在。
「你快把它抓走……我不要再看到它,你快把它抓走……」她已經嚇得魂飛天外,將臉埋在他胸前,語無倫次的喊道。
司徒駿不解的環顧四周,「你要我把誰抓走?我沒看到屋裡有人呀,你是不是太累了?」看她和平時的模樣大相逕庭,像只受了驚嚇的小鹿,憐愛之情猛然扣住他的心扉。猶豫了一下,他輕擁住她的細肩。「沒事了,有我在這裡,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不要怕。」
火鳳凰身體微僵,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和個男人擁抱在一起,這一驚非同小可,早忘了是她主動投懷送抱,抓著人家不放。
她本能的推開他,氣急敗壞的嬌嚷:「司徒駿,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居然敢趁人之危,我真是看錯你了……哇!我的臉?不要看,把頭轉開,不要看這裡。」她真是氣過頭了才忘記自己沒戴紗帽,讓別人看見自己的臉。
她想遮掩已經太遲了,司徒駿早看清她五官的每一寸,心坎上像被一根大槌重重的敲了一下。那是一張如出水芙蓉般的容顏,朱唇皓齒、顧盼生姿,即使在惱怒時,杏眼圓睜的媚態依舊能使人心曠神馳,他看得都出神了。
「火姑娘……」他嗄啞的喚道。
「我叫你轉過去不准看,聽見了沒有?」火鳳凰窘迫的吼,用手捂著臉,背對著他,直覺得不想讓司徒駿看見臉上那道疤痕。
「你長得這般美貌,為什麼總要用紗帽覆面?」司徒駿疑惑的問道。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都讓他給看光了,再遮也沒有用,她索性回頭面對他,柳眉倒豎的斥道:「你這是在諷刺我嗎?你沒看見我臉上的傷?它那麼難看、那麼醜,你是在睜眼說瞎話嗎?」
「有嗎?」他這次走近了一些,果真見到她所說的傷疤。「其實你可以不用太在意,它已經淡得快看不見了。」
火鳳凰猛瞪著他,又急又氣的駁斥,「你又不是女人,是不會懂得這種感受的,就算它已經淡了,可是傷害也造成了,它永遠在我的內心深處,一輩子都好不了。」
「那不過是心理作用,只要你勇敢的去克服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坦然的去面對它的存在。」我也會在旁邊幫助你。他在心中加了一句。
她下意識的躲開他似有深意的眸子,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你快……快去把……把床上那隻老鼠抓走,快一點啦。」再不轉移他的視線,火鳳凰的臉都快著火了。
「老鼠?」他挑高眉稍,滿是興味的問。
「不行嗎?有人規定我不許怕老鼠嗎?」見他要笑不笑,火鳳凰就一肚子氣,忿忿不平的嚷:「想笑就笑好了,難道我不能怕嗎?」
司徒駿抿住嘴唇,忙走到床榻前,以免真的笑出聲,惹得她大發嬌嗔,那就很難安撫她的脾氣了。誰又能想像得到鼎鼎有名的「烈火娘子」會怕一隻老鼠,這也證明她和一般姑娘沒兩樣。
他掀了掀床被,沒瞧見什麼老鼠。「它大概已經跑掉了,你安心睡吧!天都快亮了,再不睡一下,明天怎麼趕路?」
她伸長脖子望了望床的四周,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算了,一想到那東西曾在被窩裡睡過,我哪裡睡得著,我去叫夥計換另外一間房。」
「不如我們交換好了,你就到我房間去睡。」他主動讓出自己的。
火鳳凰也不跟他客氣,「這可是你說的,我沒有逼你,可不要說我這人霸道,連房間都要跟你搶。」
「當然不會。」他豈會跟她計較這些。
她拿起紗帽和包袱,連謝字也不說的就到隔壁房間睡了。
似乎才剛睡下,忽然聽見隔壁房有桌翻椅倒的乒乓聲,以及兩三聲慘叫,火鳳凰原本就和衣而睡,迅速的奔進司徒駿的房中。室內燭火通明,就看見兩個蒙面人躺在地上哀號。
火鳳凰摘下他們臉上的黑布中,果然是夥計和掌櫃兩個人假冒盜賊行搶。
她二話不說,「啪啪」兩聲各甩了他們一個耳刮子。
「哎喲,我的臉,痛死我了……」那掌櫃的捂著腫得像饅頭的臉大罵同夥人,「你他媽的在搞什麼鬼?你不是說這姑娘住這間房嗎?怎麼會變成這樣子?你把我給害慘了。」
夥計無辜的揉著臉,痛得眼淚直掉,「我……我也不知道,這姑娘明明睡在這間房的……呀,痛啊!」他也想不通原因。
火鳳凰抬起夥計喝道:「說!你們想到我房間做什麼?」
「我……我們沒有要幹什麼,我們只是……只是……」他哪敢說他們本想來一招偷香竊玉,誰曉得會馬失前蹄被人當場逮到。
她美目一瞇, 只是什麼?再不老實說,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假扮掌櫃的男子嚇得魂飛魄散,「我說、我說,我們只是怕姑娘一個人太寂寞,所以……所以……」
「所以你們除了想劫財,也想劫色對不對?」她替他們把話說完,勃然變色道:「哼!你們這兩個人全都該死。」火鳳凰順手抄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再讓你們活著,不曉得又會有多少人受害,全給本姑娘納命來吧!」匕首在他們面前晃了兩下,兩人已經受不起驚嚇,兩眼一翻,「咚」的昏死過去了。「真是沒用的東西,這樣就嚇昏了,這麼小的膽子也敢出來幹壞事,真是向天借膽了。」
司徒駿出去找來一根繩索,將兩人牢牢的捆綁在一起。
「等天亮我們就找人把他們送進官府,我想他們下次也不敢再開黑店了。」
她朝他們踢了一腳,「留你們一條狗命,再讓我知道你們死性不改,本姑娘絕不輕饒。」
這一折騰,東方已露出魚肚白,天色就快亮了。
「他們就交給我,你還是再回房去補眠,好好養足精神。」他語氣關注的說道。
火鳳凰沒有反對,點了下螓首又返回房中,似乎在不知不覺當中已經習慣了司徒駿的體貼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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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火鳳凰一覺醒來,頓感肌腸轆轆,房外也響起叩叩的敲門聲。
「誰?」她警覺的問。
「是我。」來人是司徒駿。
「等一下。」她匆促的下床,梳攏微亂的雲鬢,檢查一下身上的衣冠是否整齊,一切沒問題才前去開門。
司徒駿仍是掛著溫煦的笑意,端著食物跨進門。
「早,我想你也該醒來了,肚子餓了吧?我剛去廚房煮了一些吃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嘗嘗看。」
「你……煮的?」她許然的問。
「是呀!夥計和掌櫃都不在了,只好自己動手了,幸好廚房裡還有一些吃的,我就簡單的弄了幾樣菜,勉強湊合一下。」他幫她備好碗筷,就只差沒餵她吃。
火鳳凰心慌意亂的瞅著他,很想叫他別再對她這麼好,沒有用的,她喜歡的是絕師兄,不可能會對他動心。
「怎麼不吃?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沒關係,你先墊一下肚子,等我們到了鎮上再吃好一點的,好嗎?」他細心的將筷子塞進她手裡,一雙深情款款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的睇著她清艷的嬌容,讓火鳳凰將話又嚥了回去。
她夾了一口菜吃下,困難的開口;「你……這樣看著我,我吃得很不自在。」
司徒駿恍然大悟,微笑的起身,「那我先去後頭餵馬,你慢慢吃。」
盯著他高大的身影離去,火鳳凰心中五味雜陳,若這人換作是絕師兄的話該有多好啊!為什麼絕師兄不明白她的心?她整整暗戀了他十年,結果他卻娶了別的女人,為什麼老天爺這麼不公平?
「唉!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早知恁地難拼,悔不當初留住。其奈風流端整外,更別有系人心處。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她默默吟著這闕柳永的詞,「早知恁地難拼,悔不當初留住。」如果當時她能和絕師兄同行,他就不會有機會認識瑰仙,沒有失去記憶,他們也就不會相愛了。
難道她真的和絕師兄無緣,所以老天爺才做這種安排?
即使柔腸百轉,胸口備感痛楚,絕師兄還是屬於另一個女子所有,這輩子都不會是她的。
唉!怎奈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走過好幾個城鎮,離四季如春的扛南也愈近,沿途所見都是百花盛開,令人目不暇給,忍不住會駐足欣賞。
司徒駿決定今天就在這小鎮上住下,等候探子的回報。前天是初一,他曾經接獲報告,說鎮上有一戶人家在夜裡掛上了白燈籠。按照往例,也許今明兩天烏鴉便會出現,他們要抓住這次的機會。
「火姑娘,前面就有月字號的客棧,我們今晚就在那裡歇下。」他手拉著韁繩,偏首朝靜默不語的火鳳凰說道。
火鳳凰點頭同意。她依舊戴著紗帽,紅色的輕紗隨風飄揚,形成一陣陣的漣漪,就像她不為所動的心湖,在多日的相處下,無端的被這個叫司徒駿的男人給擾亂了。
十年的愛戀有可能這麼快就遺忘,再對另一個男人動心嗎?她惶惶不安的暗忖道,難道她真是個見異思遷的女人嗎?
可是司徒駿對她的深情和體貼是絕師兄從來沒有對她表現過的,說不動心是假的,卻總是令她有些遺憾,如果他們是同一個人該有多好啊!
她對絕師兄仍是無法完全忘情,她是不是太自私了?或許她應該早點向司徒駿坦白,告訴他自己無法接受他的情意。
「在想什麼?」司徒駿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畔,柔聲的詢問。
火鳳凰驚跳了一下,回過神來,「沒……沒什麼,我只是肚子好餓,都快要走不動了,那家客棧還要走多遠才會到?」她巧妙的轉移話題。
「就在前頭,拐個彎就到了。」他幽深如墨的眼瞳銳利的穿過輕紗,看見她愁眉不展的神情,以及逃避的眼神,霍然明白這些天來的謎團。
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吧!他真是太遲鈍了,沒早點想到,所以她才總是有意無意的在躲他。她的反應也不像剛認識時那麼自然、適時的表現出真性情,而常常一聲不吭的想著心事,好幾次似乎要對他說什麼,臨到嘴邊又吞回去,可能就是在想如何拒絕他的感情。
真是可笑,司徒駿苦澀的搖頭,三十年來第一次動心,卻注定要落個單相思的結果。罷了,他對她而言是太老了,將近十一、二歲的差距,火鳳凰可以找到比他更合適的男子才對。
他決定把感情悄悄的收回,不想令她感到困擾.一旦解決了烏鴉的事情,他們終究還是會成為陌路人。
尋思之間,他們已經來到客棧門口。正在招呼客人的夥計一見到他,眼睛一亮,將白毛巾往肩上一甩,咧著大嘴迎上前。
「大當家,你可到了,我們掌櫃的等了你一早上,都快給急死了,你快請進來。」 貴客上門,他不敢稍有怠慢,一路將他們領進屋內,叫來一名小伙許將兩匹馬牽進馬廄。
正在撥算盤的掌櫃見到他們,誇張的抹著汗水,小跑步的奔過來,「大當家,你可來了,再不來,小的這條命可就完蛋了。」掌櫃一面叨叨絮絮的念著,一面引他們到樓上的雅座,那裡較為清靜。
司徒駿淡淡一笑,「有這麼嚴重嗎?我沒算錯的話,應該跟預定的時間差不多,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你這是窮緊張。」
「唉!大當家,你有所不知,還不是二當家的,他昨天的飛鴿傳書上說,要是大當家在小的這塊地盤上出了事,他要把小的給挫骨揚灰,好給大當家的陪葬。眼看這麼晚了還不見你的人影,小的當然著急了。阿彌陀佛,總算老天有眼,你平安的抵達了,可真是救了小的這條不值錢的小命。」他大大的呼了口氣,白白嚇出一身冷汗。
司徒駿笑意加深,「二當家是在跟你開玩笑,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現在我人也來了,你就給他個回信,叫他別再為我操心了。」
「是,大當家。呃,這位姑娘是……」他有禮但又好奇的問,還沒聽說過大當家身邊有一位紅粉知已。
「這位是火姑娘。你去準備一些吃的,我這兩天會停留在這裡,晚一點我有事要找你。」關於火鳳凰的身份他沒有解釋太多,就算只是單純的朋友,孤男寡女結伴同行,也會遭來異樣的眼光。
拿櫃識趣的不再多問,「小的馬上去準備,請兩位稍待一下。」他得在回信中稍微提一下,相信二當家會想知道。
火鳳凰先倒了一杯茶潤潤喉,「嘯月堡的生意比我想像中還來得大,是因為你對商務比較有興趣,所以才會棄武從商嗎?」
司徒駿思索了片刻才回道:「並不是完全為了道理由,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想給弟妹一個安定的生活。你應該聽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句話,只要在江湖上一天,就免不了打打殺殺,所以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才決定改行從商。」
「噢,我不知道你還有其他弟妹。」她只知道他有兩名結拜義弟,看來黃泉閣的情報還是有漏失的地方。
他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神情倏地黯淡下來,勉為其難的擠出笑容,「我們別談這個,等會兒用完了膳,你先回房梳洗一番,或者稍微小憩,等我和我的人談過,再把結果告訴你,我們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瞅著他飽含痛苦的臉龐,彷彿黑暗的陰影從天而降,折磨著他的靈魂,火鳳凰的心也莫名的揪了起來。
司徒駿曾說他和烏鴉有仇,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他不辭勞苦的千里追蹤呢?他既已不過問江湖事,想必是相當大的仇恨了,只是和他相處的這段日子以來,他的溫柔謙和使人如沐春風,和她所認識的男人截然不同,即使自己再無理取鬧、罵他、吼他,他總是好脾氣的笑笑,火鳳凰從來沒見過他勃然大怒的模樣。
如果他對她凶一點,或者壞一點,自己也許就不會這麼為難了,他愈對她好,她就本能的想去抗拒它。
火鳳凰感覺到自己的心好亂,她到底要什麼,連自己都快搞糊塗了。
隔壁桌小孩子的嘻笑聲吸引住她的視線,是一對年輕夫妻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在用膳,夫妻倆輪流餵著女兒,那共享天倫的畫面也是她曾經擁有過的,好羨慕呵,這麼平凡的快樂竟是她心底最渴望的感覺。
爹,鳳兒真的好想見你一面,還有翎兒,姊姊好想你,你知道嗎?
她真的好想見到他們。
「大當家,自從你把這事交代下來,小的可就特別的注意。就剛在前天夜裡;鎮上的一戶人家在門口掛起白燈籠,小的就趕緊把這消息傳去給你,以免誤了大當家的大事。」掌櫃一口氣把話說完。
司徒駿雙手背在腰後,踱著步沉思了半晌,「你可有打聽一下,那戶人家是做什麼的,為何要掛白燈籠?」
「小的有派人打聽過了,可是只打聽到那位許老爺曾經在朝為官,兩年前告老還鄉,聽說在朝中樹立了不少敵人,為官的風評不是很好,小的猜想,說不定是和人結了怨,想找人把對方給……」他用手在喉嚨前比畫了一下。
司徒駿鎖緊眉頭,沉聲的說:「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今晚我要等的人便有可能出現,你辦得很好,可以把監視的人撤走了,接下來的事不必管,做好你們自己分內的事就好。」
掌櫃必恭必敬的哈腰,「是,大當家。可是小的有一點疑問,你怎麼能確定那人走的是這方向,萬一猜錯了,不是白忙一場嗎?」
「不,我相信自己的推斷,這一路追蹤下來,雖然沒有找到他,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往江南而來,因為他在江北犯下太多案子,不止嘯月堡在找他,就連黃泉閣的人也不放過他,他只有往南逃,我想最遲明晚一定會露出行蹤。」他有九成的把握不會有錯。
「可是讓大當家一個去對付,實在是太危險了,需不需要小的調派人手來幫忙?」
司徒駿搖頭婉拒,「不用了,那個人劍法詭異,不是容易對付的人,調派人手也未必幫得了我,只不過白白送死罷了,這事你們就做到這裡,其他的我自己來就好,你去忙你的。」
「是,小的告退。」臨走前並輕輕帶上房門。
「砰!」司徒駿忿忿的往桌面捶去,終於要和烏鴉面對面的決一死戰了。
他默默仰首望天,騏弟你在天之靈要保佑大哥,讓大哥親手為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