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月堡位於秦嶺山脈的其中一座山腰間。
提起嘯月堡,最為人所知的是從北至南一般人的開們六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還有身上穿的布料,幾乎有一半是來自嘯月堡所經營的店家。只要門前掛上月字號的招牌,便代表童叟無欺,價錢絕對公道,它是商界的傳奇,也是商行的巨擘。
人人都知道嘯月堡是由三位異姓兄弟當家,分別是老大司徒駿、老二熊平和老三馮玉龍,實際上是由司徒駿白手起家,後來認識兩位義弟結成金蘭,才一齊經營管理,事業才拓展到更遠的角落。
來到嘯月堡,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不太大的門廳,四面則是走廊,中間有一方天井,廊壁間開了許多窗,透過宙欞便可窺見巧妙架設的假山流水,幾經曲折後便正式進入嘯月堡。
嘯月堡外牆由堅硬的花崗石塊搭建而成,形成一座龐大的堡壘。原想既是商賈富豪之家,內部定是富麗堂皇、金碧輝映,充斥著濃厚的銅臭氣息;沒想到正好相反,不僅格局嚴謹,就連一花一草、一山一石也如同詩人筆下的文章,氣韻內斂,擺設盡皆以簡單、方便為要,不見昂貴的傢俱與骨董,倒像文人雅士的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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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平汗水涔涔,在龍吟廳外來回不停地走動,往裡頭眺望一眼,急著想找人商量,否則悶在心裡會憋死的。
說做就做,一腳跨進門檻,廳內的人受到影響全看向他。
先開口的是一位書生打扮的男子,他精明的雙眸從帳本上移開,掃了熊平一眼。
「二哥,我跟三位帳房忙著對帳,若不是急事待會兒再說。」他是馮玉龍,也是三位結拜兄弟中外表看起來最像商人的人,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卻也是三人中第一個娶妻成親的人。
馮玉龍對於結拜二哥的行為沒有多大驚訝,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
熊平搔搔頭,乾笑道:「我知道,我就坐在這裡等你們談完,絕對不會吵到你們,你們繼續、繼續,不用理我。」他尋了個位於坐下,就算心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也不敢打擾他們談公事。
馮玉龍不再理睬他,逕自轉向三位帳房,「這半年來,我們在江南的米糧生意似乎有明顯滑落的跡象,各分號的生意普遍與去年有差,你們有什麼意見可以提出來。」
三位帳房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在嘯月堡也工作有五年以上,所以馮玉龍都會事先聽取他們的意見。
年紀最大的傅政倚老賣老地率先發言,「三當家,現在的生意難做,為了吸引客人上門,不能像以往一樣一成不變,一定要耍些花招,而且市場競爭激烈,大家出來做生意無不想多賺些銀子,因此我建議改變一下策略,或許可以挽回流失的客人。」
馮玉龍微微頓首,「那麼你有什麼更好的見解?」
「我是想請三當家勸勸大當家,降低一些售價,每個人的心態都一樣,同樣的東西能買到便宜的,自然就會到那一家去,生意也就上門了。」
「我不贊成。」另一名帳房李善春駁斥他的論調,
「傅老,此言差矣,人人都知道我嘯月堡價格公道、童臾無欺,如果隨意就降價求售,豈不是自打嘴巴,將來還會有誰信任我們?我堅決反對降價。」
傅政老羞成怒,「好,你不贊成降價,那你就提出一個好法子,如果行得通就算我輸了。」
李善春也動了肝火,與他卯上了,「降價只能治標不能治本,我倒覺得要實際調查出原因才是上策。小房,你說呢?」他偏過頭詢問最資淺的房文秀。
「我也覺得不要貿然降價比較妥當,還是等查明原因再說。」房文秀中肯的說。
李善春聞言,挑釁兼得意的看向傅政,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傅政面子掛不住,面紅耳赤的嚷道:「是呀!你們年輕人自以為聰明,我老傅人老頭腦也不靈光了,說什麼也沒人會信,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怕三人把氣氛弄僵,破壞彼此的關係,馮玉龍打圓場的說:「好了,傅老,沒人說你錯了,但茲事體大,攸關嘯月堡的信譽和名聲,得從長計議才行。不過我還是會把三位的意見轉達給大當家知道,讓他心裡先有個底,大家都是自己人,別為了這件小事傷了和氣。」
三人都是聰明人,馮玉龍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了。
「是的,三當家。」既然還要一起共事,總不能像仇人一樣,那日子可就難過了。
「那我等著各位把帳本整理清楚,好交給大哥過目,你們先下去忙吧!」
三人這才各取回帳策離開龍吟廳。
熊平在旁邊聽得仔細,讚賞有加的咧嘴大笑道:
「老三,還是你行,三兩句話就把他們說得服服帖帖,換作是我可不行了,不跟他們吵起來才怪。」他笑露出兩排大牙,站在如同文弱書生的馮玉龍身邊,如老鷹與小雞,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馮玉龍只是笑笑,「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才,我既不會武功,也只能動動腦了。對了,二哥找我有什麼事?」
「對哦,差點就又忘了。」他真是糊塗,只顧著聊天,連這麼要緊的事都拋諸腦後了。「老二,我剛得到一個消息,可是還未經過證實,不敢擔保它是真的,所以才急著來找你商量。」
「什麼事?」
熊平將他拉到一邊,狀似神秘地朝四周張望,確定沒人會聽到後,才壓低聲音,「我告訴你……烏鴉他復活了。」
「什麼?」他驚愕的叫。
「噓,小聲點。」熊平摀住他的嘴。
馮五龍推開熊平的大手,蹙眉問道:「怎麼可能?烏鴉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怎麼可能又活過來?消息是不是有誤?」
「所以我才說這是未經證實的謠言。事情是這樣的,上個月接連發生了好幾件命案,每個人的致命傷都是在喉嚨上,而且有目擎證人指出殺人的兇手身穿黑色斗篷,另外命案的現場也出現許多烏鴉,兇手離開後,那些烏鴉便不見了,這些都跟當年烏鴉行兇殺人的情況一模一樣。」
「不可能,三年前烏鴉在各大門派的圍捕行動中身受重傷,跌下山崖,我們還找到了屍體,他怎麼可能會活著呢?」他實在難以相信,莫非烏鴉真是永恆不死的嗎?他不相信世上有這種荒誕的事。
「老二,我說老實話,他們在斷崖底下找到的東西哪叫屍體,簡直可以說是屍塊,況且從來沒有人見過烏鴉的長相,說不定他早就算計好了,找了替身來假裝,
不然最近發生的命案又是誰幹的?難道是有人故意模仿他,想藉烏鴉的名氣賺錢嗎?」熊平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馮玉龍聽了頓時也亂了方寸,來回踱著方步。
「這事我們該不該跟大哥說?他好不容易才從駿弟的死中慢慢振作起來,現在要是讓他知道這件事,對他可是相當大的打擊。」
「這就是我要找你商量的原因,到底要不要告訴大哥?」他實在也不曉得該怎麼開口對大哥說出這件殘忍的事實。
馮玉龍低頭不語,左思右想,久久才出聲:「這事還是得說才行,如果當年烏鴉真的是詐死,我們就得趕快另想法子應付,不能讓他再繼續殺人。」
「那你去跟大哥說。」反正他是說不出口。
「嗯,好吧!」也只有這麼辦了。「二哥,你最好再去查仔細一點,我想大哥會希望知道所有的細節。」馮玉龍臨走前又交代了一句。
這下子該怎麼開口呢?他真是頭大了。
經過穿廊,馮玉龍瞥見正在練拳的司徒駿。事到臨頭,他還是拿不定主意。
他對這位結拜大哥向來信服、崇拜,除了死去的爹娘外,再也沒有人可以取代司徒駿在他心中的地位。
自從三年前騏弟死後,珊妹也在去年出嫁了,大哥就變得更加鬱鬱寡歡,雖然在人前他總是刻意的掩飾,但他看得很清楚,大哥真是太寂寞了,若身邊能有個紅顏知己陪伴或許會好些,可惜大哥不沉迷女色,也從未對哪家的姑娘動過心,至今都已三十,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站在簷下觀看他練拳的模樣,那每一拳的力道虎虎生風,帶動周圍的風勢,結集了南拳與北腿的優勢,可以下盤穩如鐵塔坐如山,也可以風是兩扇門,全憑腿打人,有許多騰空跳躍的動作,而雙手打出的拳勁變化多端,如寸勁、長勁、飄打勁、連綿勁……
司徒駿使出一招「孤鴻出塞」的拳法,便是運用躍起的動作飛踢向對方,氣勢凌厲,狡若脫兔,再一連幾招「猛虎踞林」、「轉石千仞」,使得帶勁有風、威力剛強。
「咱、咱、咱」的聲音響起,馮玉龍看得忍不住鼓起掌來。
司徒駿抹著汗走過來,拍了下他的肩,「好久沒練得這麼痛快了,全身的筋骨都舒暢起來,怎麼?找我有事?」他相當善於察言觀色,尤其是見他欲言又止,更是確定自己的猜測。
「嗯,是有一點事。」馮玉龍勉強笑道。
「進屋裡再說吧!」兩人彎過小徑,進了僻靜的樓宇。
大概是獨身的關係,屋裡的裝潢簡單,純然的陽剛味,不帶柔性。
司徒駿擰了毛巾擦臉,見他難以啟齒的表情,哂然笑道「有那麼難開口嗎?我們兄弟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沒關係,但說無妨,不用顧慮什麼。」
馮玉龍面有難色,思索著該如何起頭。
「大哥,二哥他……聽說了一件事,不過我認為不太可靠,所以要他再去調查清楚,我覺得應該說出來,讓大哥有些心理準備比較好。」
他分別倒了兩杯茶水,自己也坐了下來,「看來事情不尋常,既然如此就說出來好了。」
馮玉龍囁嚅了老半天,吞嚥了一下才道:「大哥,我們懷疑烏鴉並沒有死,三年前大家找到的屍體根本不是他,而是中了偷天換日之計。」他說了前半段,就見結拜大哥臉色勃然大變,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話給說完。
「砰!」司徒駿捶著桌面挑起身,拚命的吸氣,像是在克制內心極大的痛苦。
「你說的是真的?這消息已經確定了嗎?」他沉聲喝道。
「二哥已經再次去確認了,不過依照最近發生的兇案看來,死者的致命傷全在喉部,而且根據目擊者描述,完全是烏鴉的打扮,除非有人故意模仿,否則就是我們全讓他給耍了。當年找到的屍體因強烈的碰撞早已四分五裂,極難辨識,有可能是烏鴉設下的伎倆。」
「該死!」他一時氣憤,將手中的杯子也捏碎了。
「大哥!」馮玉龍驚呼,忙將碎片從他手中取出。「你的手流血了,我去拿金創藥來幫你止血。」
司徒駿搖搖頭,取來毛巾暫時裹住,臉色漸趨和緩,看來已恢復理智。
「不用了,一點小傷而已算不了什麼。三弟,在事情的真相尚未查明之前,我們不要妄加揣測,一切就等二弟回來再說。」
「是的,大哥。」他點頭。
「好了,你去忙你的事,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司徒駿臉色黯沉、下顎縮緊,承受著結疤傷口再次被撕開的痛楚。
馮玉龍歎著氣步出屋外,臨走前又回頭看一眼,真的很希望自己能為他分擔一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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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駿滿懷心事的來到堡後的小祠堂,這裡供奉的四個牌位全是他最親的人。
先在爹娘的牌位上香,然後轉向師父獨孤老人,最後才朝向三年前慘遭烏鴉殺害的親弟弟司徒騏。
該年也正好是嘯月堡的生意如日中天的一年,也許就因為如此才讓同行眼紅,竟然買通了殺手,趁其不備狙殺了司徒騏,目的是要讓司徒駿在猝失手足之下痛不欲生。當他看到弟弟冰冷的屍體被人送回來時,只覺得天旋地轉,身體像猛地被人挖空了一般,什麼知覺都沒有,只聽到妹妹悲切的哭喊,及兩位義弟的慟罵聲!
至今仍不敢相信,駿弟才不過二十四歲,才剛要開始的人生便在一剎那間走到盡頭。
憶起他十四歲那年,家鄉鬧早災,雙親遽逝,留下兩名年幼的弟妹,他不得不擔起長兄的責任,攜著八歲的騏弟、剛滿月的琅珊一路逃難到南方。幸運的是他們被一位老人所收留,那人便是他的師父獨孤老人,誰能想到這老人竟是一名隱於市的武林高手。
雖然老人收留了他們,但為了養活弟妹,他白天到處打工,不論再卑賤的工作也無所謂,晚上則向老人借書來自修認字。像他這樣的孤兒往往讓人瞧不起,受盡別人的白眼及臉色,但為了弟妹只有咬牙和血吞,一併忍下來。
或許就是這番毅力感動了獨孤老人,他破例收徒,自己就這麼成了他所收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徒弟,那年他十六歲。
獨孤老人成了他的師父之後,不僅教他武功,更教他習武之道。師父曾說一個人擁有一身的好武功非但不能好勇鬥狠、到處招搖,更要禮貌待人、尊重對方,要有過人的自我克制力,因為武術有致人於死地的威力,好人可以用來懲惡扶正、伸張正義,壞人卻能用它來行兇作惡、傷害善良,所以道德對於習武者而言非常重要。
於是二十歲那年他秉持師父的教誨出道江湖,四年間以一身的拳法闖出名號,只是後來他轉行從商,用多年來存下的銀子開了家小店舖,運用頭腦加上適時的掌握商機,生意日益壯大,一家家分店接二連三的開。二十七歲那年他蓋了這座嘯月堡,也跟著打響了知名度,大江南北靠嘯月堡吃飯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只是萬萬沒想到,他事業的成功竟是造成騏弟死亡的導火線,嘯月堡今日的成就是騏弟用鮮血換來的。
由於烏鴉犯下了太多殺人案件,人神共憤,加上烏鴉行蹤不定、追蹤困難,於是以挑劍山莊為首,武林盟主白滔雲發號施令,布下天羅地網追殺烏鴉,許多年未涉入江湖的他為了替弟弟報仇,也加入了狙殺烏鴉的行列。
歷經三個月的佈署,終於找到烏鴉的藏身地,在眾人的埋伏之下,經過一場惡鬥,他身受重傷,已是必死無疑,最後烏鴉在眾目睽睽之下跳崖自盡,所有的人為了確定他的死還攀下山崖查看,找到他的屍首。
傷口在三年的療養中漸漸乎復,不料今天又得知殺弟兇手可能逍遙法外的消息,怎能不讓他憤恨難消,若消息屬實,這一次他要親手送烏鴉下地獄。
他不會原諒奪去騏弟性命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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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馬上火紅的娉婷身影鞭策著馬兒快速的通過樹林。
火鳳凰不斷抽著馬鞭,想藉著御風馳騁的快感來沖淡心頭的煩躁。
如今只能不斷命令自己不要多想,就把這份單戀埋在心底吧!
她一味的沉溺在思緒中,直到被難聽的烏鴉叫聲喚回神智。
烏鴉的叫聲?
仰首往聲音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樹上、空中盤旋著好幾隻惹人討厭的烏鴉。
她驟然勒住韁繩,紗帽後的嬌顏倏地變得蒼白,記憶的車輪倒轉到十年前的情景,身軀大震,險些摔下馬背。
從腳底泛起的冷意一直涼遍全身和四肢,她怕聽到烏鴉的叫聲,那會讓她聯想到不敢回想的事。
沒事的,那個人不是在三年前死了嗎?當時還是由挑劍山莊發起,將烏鴉逼上斷崖摔成粉碎的,見到烏鴉並不代表就是那個人,不要胡思亂想,死人是不可能復活的。
烏鴉又發出難聽的叫聲,讓人頭皮發麻,火鳳凰原本想走,可是鼻端突然嗅到一絲血腥味,心頭一顫,馬上策馬向前查看究竟。
是一輛翻覆的馬車,泥地上倒臥著一男一女,她翻身下馬疾步上前,屍體還是溫溫的,顯然兇手剛離去。將屍首翻到正面,「喝!」她倒抽一口氣,老天,同樣的死法,全都是一劍切斷喉嚨,就和娘被殺時一樣。
真的是烏鴉,他沒死?
火鳳凰不知是怒還是怕,只曉得自己渾身打顫,像是一下子跌入冰窖,又像是跳進了火堆中,忽冷忽熱。
對了,說不定可以從這些烏鴉身上找到線索。
才這麼想,那群烏鴉叫了幾聲,便一起往某個方向飛走,她趕緊上馬,欲尾隨它們找到兇手。
只是那些烏鴉都受過訓練,也跟主人一樣聰明,兵分數路,讓人無法跟蹤,只好作罷。
不能原諒!這個魔鬼為什麼還役死?為什麼老天爺還讓他活著?他殺之這麼多人,為什麼不讓他早點下地獄受苦?最重要的是他是殺死娘的兇手,三年前她來不及為娘報仇,這一次她絕對不會錯過。
不過她得先趕回黃泉閣,將此事稟明閣主,請閣主定奪再作打算。
黃泉閣
修羅殿上除了黑幔後的風滿樓外,尚有銀面羅煞、絕長命、慕容靖雪,以及匆匆趕回的火鳳凰,為了她的事才緊急召開這次的會議。
「烏鴉?師妹,你沒弄錯吧?他不是在三年前就被那些自稱武林正派的人圍殺,最後傷重跳崖自盡了嗎?」慕容靖雪在聽了火鳳凰的話後,覺得她好像說了一段聊齋故事,一臉的不信。
「如果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會急著趕回來請閣主裁示。」她的口氣隱含著濃烈的恨意,「閣主,烏鴉這十年來犯下了不少案子,又與屬下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請閣主發出黃泉令旗,由屬下親自將他就地正法,為母報仇。」
黑幔後的風滿樓出聲問道:「這烏鴉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銀面羅煞回道:「稟閣主,烏鴉在十五年前出道,至今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出現總是守著黑斗篷,劍法凌厲、手段殘忍,被害者全是一劍封喉,而且他殺人收費極高,只要收了錢,一定會完成任務。十年前他因為刺殺樊王妃而聲名大噪,從此變本加厲,專殺有名望之人,他的惡名連小孩子都聽說過。雖然官府數度派兵圍剿但都沒有成功,他是一個枉顧人命的冷血殺手,當年由於閻主尚未即位,前任閻主又臥病在床,黃泉閣無暇管束他的行為,才由挑劍山壯的白滔雲盟主率領各大門派閣力圍殺,最後將他逼下斷崖,並且也找到了屍首證明他已斃命。」
「稟閣主,屬下懷疑那屍體是烏鴉故意下的,想讓人以為他已經死了。現在他又重出江湖,我們不能再放過他。」火風凰恨聲說道。
風滿樓一揚手,要她稍安勿躁。
「火護法,我瞭解你的心情,你是報仇心切,不過還是得先沉住氣,小不忍則亂大謀。三年前各大門派出動那麼多人都殺不了他,顯然此人城府極深,你性子這般衝動,只會中了對方的圈套罷了。」
「閣主——」她還想申辯。
「樊王妃當年拚命的要保住你,十年的時間都等了,難道還在乎這幾天嗎?」他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
「銀面,若欲派出各地的采子尋找烏鴉的下落,可有什麼捷徑可循?」
銀面羅煞拱手報告道:「稟閣主,江湖上盛傳,凡是想要聘用烏鴉殺人,只要在初一和十五的夜晚在家門口點上兩隻白燈籠,三天之內烏鴉必會找上門去。所以我們只要找到下一個目標加以監視,必能很快就有所斬獲。」
他嗯了一聲,「敵暗我明,看來也只有這麼辦了。銀面,你盡快把這件事辦妥。」
「是的,屬下立刻去辦。」說完人已退出修羅殿,趕著去執行任務。
始終不多話的絕長命開口道:「閣主,請讓屬下和三護法一起去執行這次的行動。」對方同樣是使劍高手,他倒是很想親自會一會。
風滿樓輕笑,「你如今還是新婚之人,不好這麼快派你出任務,你就留下來多陪陪妻子吧,我這做主子的可不能太自私。」
「那麼派屬下去如何?」慕容靖雪趕忙毛遂自薦,
「屬下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安心去會會那只臭烏鴉,必要時把他的毛拔光,讓他想飛都飛不起來。」他那漂亮得沒話說的臉蛋頓時眉飛色舞。
「是嗎?你敢說你沒有後顧之憂?我記得似乎有個什麼十八年之約就快到了,別說你完全把它拋請腦後了。」幔後響起低笑聲,惡意提醒這妄想矇混過關的幕容靖雪,決計不讓他奸計得逞。「所以你當然也不是出這次任務的適當人選了,你還是先去把自己的事辦好再說。」
他乾笑道:「閣主,當年雖然有和對方訂下婚約,可是都過了十八年,彼此一直沒有再聯絡,說不定人家姑娘早就嫁人了,而且我那老爹也過世那麼多年了,不如就忘了這門婚事,當作沒發生過吧!」開玩笑!他逃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去自投羅網?
「相當遺憾,當初我答應你爹,一定要幫他完成心願,既然承諾了我就得辦到,你還是準備上路吧!若那位姑娘當真嫁了人,婚約自當取消,若是沒有,你就依照雙方的約定娶了人家,別耽誤對方的終身。」風滿樓不容轉圖的否決掉幕容靖雪心存僥倖的想法。
慕容靖雪粉起可憐兮兮的表情,「閣主,你忍心著你心愛的屬下婚姻不幸福嗎?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屬下可是會痛苦一輩子的。」
這二十多年來自由慣了,現在要他娶妻成親,說什麼也不會甘心情願,何況嫁他的人也不會有好日子過,對兩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依稀見到幔後的人仰頭大笑,嗓音帶有磁性且低啞,「或許這就是我想看的結果。若那位姑娘真的能讓你痛苦,我可要對她刮目相看了,不是嗎?」
慕容靖雪微愣了一下,聽出他話中有話,隨即也笑開了,「那麼屬下就努力不讓自己太痛苦,至於那位姑娘,屬下可就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他只管自己快樂就好,可不想負擔過多的感情包袱,太累人了。
「那我就管不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風滿樓相信這浪子總有一天會遇到有辦法克住他的女子,到時就有好戲看了。「好了,其他人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就到此為止了,你們都下去吧!」
火鳳凰悶悶不樂的步出修羅殿,閣主說得並沒有錯,當時烏鴉的出現太過突然,王府的護衛根本來不及抵抗就全被殺了,那時才九歲的她簡直嚇傻了,只能看著一把劍揮向自己,若不是娘撲過來救她,那一劍不是劃在臉上而是喉嚨上,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娘橫死當場,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師父碰巧路過意外的救了她。
她是該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卻忘不掉娘被殺的那一幕。要不是烏鴉,娘不會死,要不是烏鴉,她仍是王府裡受人寵愛的郡主,身邊有爹娘疼愛,還有小她兩歲的妹妹紫翎總愛跟在她身邊撒嬌,火鳳凰卻已經記不得她的長相。這都要怪那殺人魔,要不是他,也不會弄到如今有家歸不得的局面。
她真的好恨!
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抽他的筋、拆他的骨,將他碎屍萬段。
這深仇大恨何時才能報得了呢?火鳳凰咬住牙根的想。
可是就算將來報了仇又如何?娘再也活不過來,她也一樣回不了過去,她再也不是原來的紫鳳郡主了。
師父幫她取火鳳凰這名字,就是要她浴火重生,成為另外一個人,忘掉過去的身份,縱使心底有些不捨,不過只要能為娘報仇,她的心願足矣,再無所求了。
爹、妹妹,請原諒紫鳳無法回去和你們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