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白色的雪在黑夜中閃爍著銀光,今夜的南府,寂靜肅穆,顯得異常詭譎。
歐陽妃領著縮頭縮腦的周少鈺,往南傲塵的書房鬼祟走去。
「你真的確定,南傲塵那小子已經進宮去了?」周少鈺將臉遮在袖子後,眼神閃爍的左顧右盼。
「你放心吧!只要他接受皇上的邀宴,通常都會把酒言歡、促膝長談一整夜,不到凌晨他是不會回來的。」
雖然她信心十足,但聲音裡不免同樣透著點緊張。
「快點,我命人在這賤婢的藥裡加了蒙汗藥,她現在應該已經昏睡到不省人事了,咱們得趁這個時候做點手腳,讓她一命嗚呼。」
周少鈺點頭,推開書房門。
房裡,果然只有夏小荷一個人躺在床上,而且氣息均勻,看來似乎睡得很沉。
歐陽妃跟著周少鈺走進後,就把書房門掩上,小心走到床前,確定夏小荷沒有反應後,才鬆了口氣。
「你瞧瞧,她是不是當年那個女子?」
周少鈺走上前,仔細的端詳夏小荷。
「雖然她這張臉是添了點成熟韻味,但你說的沒錯,她就是十年前那個女人。」他陰冷冷的笑了起來,「哼!你這笨女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一而再的落在我手中,這也只能怪你前世沒有燒好香,今天才會淪為我對付南傲塵的一顆棋子。」
「你還在廢話什麼?快下手悶死她呀!」歐陽妃不免緊張兮兮的,急急催促著。
此時,像是聽到房裡有人說話的聲音,床上的夏小荷輕歎了口氣,微皺著眉頭,幽然轉醒。
一睜開眼,驟然看到歐陽妃,她嚇得起身。
「少奶奶?你……怎麼在這裡?」
原來,夏小荷並沒有喝下摻了蒙汗藥的藥汁,她之所以睡得較為昏沉,是因為大夫在她的藥裡開了讓她鎮定安睡的草藥所致。
如今歐陽妃兩人突然闖入,便驚醒了夏小荷。
歐陽妃不料她居然醒來,驚嚇的倒退一步。
「你沒昏過去?你沒喝藥嗎?」
「我?奴婢是喝了藥,但是……」夏小荷不解她為什麼這麼問話。
她不安的看著站在歐陽妃身旁的周少鈺,為他那張陰殘的臉頓了頓。
這個人……她似乎見過?
記憶湧上心頭,夏小荷頓時小臉蒼白,張著小嘴。
不會錯的,十年前,她不小心看見這個男人和那個好心收留她的老闆,在客棧後頭起爭執,當時他拿著刀往客棧老闆身上猛刺,她嚇呆了,於是才逃走的。
可是,沒想到跑到一半,就讓一個蒙面的女人帶人追了上來,還將她給推下懸崖,苟活至今。
從那之後,她一直在懷疑,那個殺人的壞人,可能就是強暴她的真兇……
如今,那個男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這裡?
看著周少鈺手中的枕頭,夏小荷顫抖著身子,往床裡頭縮去。
「你想殺人滅口?你是十年前的那個人?就是你污辱了我,是不是?」
「呵……夏小荷,你錯了,當年那個令你痛不欲生的敗類,可不是我。」周少鈺陰白的臉狠毒異常,他扯著嘴角,手中的枕頭高高舉起,「不過,既然你已經認出我來了,我就更沒有理由讓你活下去,不要怨我,要怪,就到陰曹地府去怪南傲塵吧!」
門口驟然傳來一個巨大的聲響,「砰」的一聲,結實的房門硬是讓人踢成碎片。
南傲塵鐵寒著臉,站在門外。
在歐陽妃不敢置信的尖叫聲中,猛然回頭的周少鈺,才看到讓人望而生畏的南傲塵,頓時血色全失。
南傲塵黑眸中閃著肅殺之氣,他沉步走進書房,來到床前,護在夏小荷身前。
然而,真正讓歐陽妃及周少鈺嚇斷魂的,是隨後跟進,同樣一臉冷厲的朱燁。
兩人禁不住一陣腿軟,渾身抖得雙雙下跪,「皇上……」
床上的夏小荷讓突如其來的情勢嚇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
皇上也來了?為什麼不相關的人全都到她床前來了?
她緊緊抓住南傲塵的手,又驚又畏的看著朱燁,「少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皇上他……」
南傲塵暗沉的眼眸裡,有閃動的真情,他伸出手安撫夏小荷。
「他確實是當今皇上,但別慌,沒事的。」
「是嗎?」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皇上和那個可能強暴她的男人,三更半夜的到這裡來,一定發生天大的事了。
她害怕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少鈺,再驚慌的看著南傲塵,渾身一涼。
難道,她醜陋的過去已經被人拆穿了?所以歐陽妃帶著周少鈺,就是要來給她難堪?
一定是這樣沒錯的。
皇上和南傲塵親如兄弟,他一定是想替南傲塵打抱不平,所以來這裡要把她這個身敗名裂、不知羞恥,還故意引誘他的壞女人抓去關的。
「少爺,你……你什麼都知道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是個不乾淨的女人了,是不是?」
她眼中滾出了大顆、大顆的淚珠。
「我、我不是故意欺騙你的,那個男人他……他……我曾經想過要死的,可是我懷了夏兒呀!我不能死,我不能讓無辜的夏兒陪著我一起死,我一直想告訴你這件事的,可是我太自私了,我怕你要是知道我的過去,就不會要我,夏兒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讀書,所以我才故意隱瞞你的。
「對,我從來就沒有成過親,我是個骯髒的女人,夏兒也是個沒有父親的私生子。少爺,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吧!別牽怒夏兒,他是無辜的。」
夏小荷的話猶如一根根針,一句句刺得南傲塵的心不斷淌血,胸口翻湧的情緒太過激動,他努力克制著不讓情緒潰堤。
夏小荷哭得泣不成聲,淚眼模糊的看著不發一語的南傲塵,以為他唾棄自己,絕望的不斷抽噎。
「皇上……這一切全是我的錯,我明知自己是個不潔的女人,偏偏隱瞞過去,如今才會害得少爺沒面子,皇上,你要把我捉起來也無謂,只要不會連累夏兒,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她含著淚轉而向朱燁求情。
南傲塵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緊握著她的手,把心中翻滾的情緒壓下去。
「你先別說話,皇上今夜之所以到這兒來,是想釐清十年前的真相,不是來責怪你一個受害者,這十年來你承受了不少的折磨和委屈,但那些不是你的錯,一切有皇上替你作主,皇上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皇上要替我做主?」夏小荷帶淚驚看著眾人,「難道皇上不是要把我抓起來的嗎?」
「朕為什麼要抓你?就因為你對傲塵隱瞞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朕就得親自出馬來治你的罪?你會不會太看輕朕了?」朱燁歎了口氣,搖著頭。
夏小荷嚇呆了,「不……皇上,我沒有這個意思……」
「得了,瞧你緊張的,朕不過幾句話你就當真,這點倒和傲塵的個性一模一樣,說你們倆不相配,還真不可能。」朱燁揚著嘴角,看著夏小荷我見猶憐的模樣,「你放心吧!傲塵說的沒錯,朕今日到這裡來的目的,是要治治這兩個不知輕重的惡徒,朕要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夏小荷還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樣。
朱燁俊臉冰冷,對著跪地發抖的兩人大喝。
「你們兩個真是膽大包天!十年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沒想到你們今日居然死性不改,意圖再次殺人滅口,如今讓朕親眼撞見,周少鈺、歐陽妃,你們還有什麼話可說!」
聽到朱燁的指控,周少鈺再怎麼不願承認,也知道這次是百口莫辯,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拚了命的找借口替自己脫罪。
「皇上,十年前的事,臣完全不知情,至於今天這一切,全是因為歐陽妃嫉妒夏小荷受寵,指使臣做的。全怪臣一時糊塗,抵擋不了美色的誘惑,幸而大錯尚未鑄成,否則臣將一輩子良心難安……」他指著一旁的歐陽妃說。
「周少鈺!你太過分了,十年前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花言巧語騙我,我又怎麼會聽你的話將夏小荷推到斷崖下?如今你反過來咬我一口,簡直太沒良心了。」歐陽妃圓瞪著眼,又氣又急,不敢相信他竟將所有的錯全推到她身上。
她的話讓周少鈺慌了。
「住口!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女人,不要信口雌黃,當日下淫心散給南傲塵服下的人已經死了,他強暴夏小荷這事又怎會和我有關?你為了救南傲塵而意圖殺人,是你這蠢女人太過天真,這怎麼能怪到我頭上來?」
「你……你居然這麼說!」
「住口!在朕面前,由得你們倆放肆?」朱燁一揮手,數名侍衛便上前將兩人捉住。
他一一指出兩人的罪狀。
「你,周少鈺,十年前為一己之私,陷害南傲塵蒙受不白之冤,又為脫罪,竟殺死一干證人,並唆使歐陽妃替你殺人滅口,其心可誅,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罪無可赦,即日撤去官職,押入大牢,擇日處死。」
周少鈺渾身一涼,淒慘大叫,「皇上──皇上饒命呀!事情並非如此,皇上……」
「來人,給我押下去!」語畢,他轉向嚇到幾近暈厥的歐陽妃,同樣語氣嚴厲,「歐陽妃,你十年前為他人利用,念其年輕,原本情有可原,但卻一錯再錯,不守婦道在前,勾結周少鈺意圖再次殺人在後,最毒婦人心,就算傲塵肯原諒你,朕也無法循私枉法、視而不見,你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皇上……我是冤枉的,我是讓人利用的,我無心要殺人呀!」歐陽妃腿軟的癱在地上,對著一臉嚴厲的南傲塵,哭訴求情,「傲塵,你替我說幾句話呀!我會這麼做,從頭到尾全是為了你呀!你替我跟皇上求情……」
歐陽妃讓人拖了出去,哭叫聲漸遠,床前的南傲塵依然緊抓住震撼不已的夏小荷,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唉!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朱燁走到床前,看著一臉呆滯的夏小荷。「夏小荷,如今你應該知道所有實情了。嗯!其實你生得嬌俏可人,也算有閉月羞花的容貌,和傲塵可說匹配至極,只可惜老天爺拐了個彎,對你們開了這麼大的玩笑,傲塵,這也實在太難為你們了。」
「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全賴皇上秉公處理,既然周少鈺兩人已得到應有的懲罰,臣已沒有任何遺憾。」南傲塵抿起唇,聲音出奇平靜。
「你沒有遺憾?傲塵,別人不瞭解你,朕不可能不清楚你的個性,這十年來,你為了那個晚上的事,哪天不是在折磨自己?」他搖搖頭,看著仍處在驚愕中的夏小荷,歎了口氣,「夏小荷,你不要以為這十年來,受苦的只有你而已,傲塵的個性一向剛硬,自尊心強烈不說,脾氣更是倨傲難馴,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他可是每一天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自責甚深。」
他拍拍南傲塵的肩,「好了,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就好好談談吧!」
朱燁走出書房後,只剩下南傲塵及夏小荷兩人。
冬末的寒氣異常沁冷,夏小荷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南傲塵見狀,走到爐火邊,加了炭火後再次走回床前。
「還冷?」
「不……奴婢不冷,只是……」她聲音打顫。
南傲塵眼神閃了一下,「只是很難接受,我就是當年那個欺辱你,讓你活在地獄,痛苦了十年的男人?」
「不。」夏小荷陡地抬起小臉,「少爺,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現在都已經知道了,原來,真正害慘我的,是那兩個人,我只是運氣不好,成了他們陷害你的棋子……」
不敢再看南傲塵的臉,她低下了頭。
「而且皇上剛才不也說了?你也是個受害著呀!我又怎麼會怪你?」
「是嗎?你真的不怪我?」南傲塵面無表情,乎靜的道。
夏小荷眼神閃躲著他,「我……」
「你真的可以將十年前的事一筆勾銷,忘記我帶給你的痛苦?」他聲音裡有著傷痛,「為什麼不敢看我?是不是因為你口是心非,你根本無法原諒那個當日施暴於你的我,是不是?」
在南傲塵的逼問下,夏小荷眼中泛出淚水,她緊緊閉上眼,試著抹去記憶中那個邪惡男人的模糊身影。
但不行,雖然現在已經證實那個男人不是別人,而是她夏小荷甘願奉獻一切的男人,是她心目中一直認定的男子漢大丈夫,南傲塵。
但是,她為什麼就是無法釋懷?
「你依然在意我就是那個傷害你的男人對嗎?不要欺騙自己,因為我也同樣忘不掉那個叫我難堪的過去。」他斂不下眼中的激動。
「那一夜,雖然我遭人下了藥,但意識依然清楚,我知道你不斷在我身下哭喊求饒,但我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這件事成為我日後抹不去的噩夢,尤其,我傷害的不過是一名十一、二歲的女孩。
「我怎麼也料不到你就是那個受害者,我到現在都無法原諒自已,你又怎麼能在這一時半刻間原諒我?」
「少爺……你不要這麼想,我真的不怪你了,看你這麼痛苦,我也很難受的。」夏小荷熱淚盈眶,「我承認,那件事對我造成的傷害確實很難平復,但是在這幾個月當中,我感受到你給我的幸福了呀!
「這段時間你對我極盡寵愛,處處維護我、替我著想,南府上下誰人不知?我不是草木,又怎會不明白?你說得對,雖然要我在一時半刻忘卻那段創痛是很難沒錯,但現在已經真相大白,我不想你為了這件事再繼續痛苦下去。」
「你不想為了前塵往事繼續痛苦,我也想走出過去的陰霾,既然誰也不願活在這件錯事中,失去面對未來的勇氣,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將這事做個了結。」南傲塵眸中同樣有著激動,他上前一步,抬起她淚眼婆娑的臉。
「你必須答應留在我身邊,和我一起面對這件事帶給我們的傷害,讓我們用一輩子的時間將這段往事撫平、忘記,讓它不再困擾我們,不再是我們不可碰觸的傷口。」
「少……少爺……」夏小荷淚眼朦朧,誠惶誠恐。
她當然知道南傲塵的意思,但是她不過是個身份地位都配不上他的女人,她沒有和他天長地久的資格呀!
「不,少爺,我不能一輩子留在這裡,這段日子有你照顧我和夏兒,我已經感到十分幸福了,我不敢再奢求什麼,如果,少爺真想彌補的話,就對夏兒好一點,因為他是你兒子啊!
「當初,我將他取名為寧夏生,是寧願他是我夏小荷一個人的兒子的意思,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夏兒會找到他親生的爹,如果你想要夏兒認祖歸宗,我沒有意見,畢竟跟著我,他不會有未來,夏兒真的受了太多委屈……」
「你沒有委屈嗎?」南傲塵聲音沙啞,翻滾的情緒幾乎控制不了。「記不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不要妄自菲薄,我南傲塵的女人,必須要有面對未來的勇氣,你今日拒絕我,只會令彼此更加難過,於事無補。」
夏小荷輕搖著頭。
「我真的不需要你來彌補什麼的,我想,就算沒遇到十年前那件事,今日可能會生活得更淒慘也說不定。所以,少爺根本就不是害慘我的人,反而是我一生的貴人呀!」
「不管誰是誰的貴人,總之,你我的關係在夏生的聯繫下,已無法分開,夏生既是我的兒子,自然得認祖歸宗,而我兒子的母親當然不能流浪在外。現在,我不只要你進南府的大門,擇個日子,我會給你一個確切的名分。」南傲塵堅定的道。
夏小荷咬著下唇,「少爺,我從沒想過可以母憑子貴的。」
「我不是看在夏生的份上,才執意娶你進門,你應該看得出來,這些日子來我對你並非虛情假意,如果你不健忘,應該記得在這之前,我已承諾要納你為妾。因此,不管你是不是十年前那個女人,或者替我生了幾個兒子,那都不是我要你進門的重點,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南傲塵眼神暗斂情意。
「少爺……我何德何能讓少爺如此寵愛?我不過是個不識字的鄉下女人呀!」夏小荷忍不住哽咽。
「鄉下女人又如何?歐陽妃出生富貴名門,從小錦衣玉食,自認知書達禮,結果呢?卻自甘墮落,與人同流合污,自毀一生。」看著夏小荷,他眼中閃過一絲柔情。「反觀你,堅強勇敢、吃苦耐勞,將我的兒子教養得如此成材,嬌生慣養的歐陽妃又怎麼和你相比?」
他深吐著氣,離開床邊,目光深遠。
「你知道在這之前,我為什麼貿然的向你提出交換條件?因為,在你跌入浴桶時,我在你眼中看到的恐懼,總會讓我聯想起十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的你渾身濕透,如同驚弓之鳥,不停在我手中顫抖,我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你卻深深觸動了我隱藏在心中的情感。縱然我不願將你和那個受害女子聯想在一起,你的影像卻依然不斷和十年前那個女人重疊在一起。
「當時,或許是基於補償的心態,我決定在你身上彌補當年對那個女人的虧欠,只希望良心能獲得一點平靜,所以才對你提出這個條件。」
南傲塵轉身,看著淚水盈眶的夏小荷。
「只是我千料萬料,怎麼也料不到,你居然就是我南傲塵這輩子虧欠最多的女人,既然冥冥之中,注定你我不可分離,你又何必拒絕我?」
「少爺……」夏小荷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我也不是真心要拒絕你,我只是好怕會丟了你的臉而已。我不懂說話,沒有氣質也不會應對進退,我怕你太勉強要我進門,日後會後悔的呀!」
「這話在你猶豫著要不要成為我的女人之前,也曾經懷疑過自己,事實證明,你對自己太沒信心了。更何況,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相信你是一個稱職的將軍夫人,更是我南傲塵唯一的選擇。」南傲塵坐在床沿,抬起她淚眼瑩瑩的小臉。
夏小荷感動不已。
「好了,你若是還有什麼疑問,留待明日再說,今晚發生的事太多,要你馬上決定,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反正,我有的是時間等你的答案。」
他將夏小荷放平躺下,再褪下自己的外衣,躺在她身側。
「睡吧!夏生那裡,明日我會替你把他的身世告訴他。」
「你要親自告訴他?但是事發突然,我怕他不能接受你就是他的親爹,萬一他對你起了反彈,那可怎麼好?」夏小荷不安的看著他。
「我南傲塵的兒子,絕不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他會接受事實的。」他眼中閃過一絲驕傲。
「但是他畢竟還太小,有很多事他還是不能理解的。」夏小荷仍然憂心忡忡。
「你放心吧!關於這點我也想過了,我會告訴他,十年前你我本就相戀,後因誤會分開,如今一家重逢,你也同意嫁進南府,他自然得認祖歸宗,其中就算有不合理的地方,我想等他長大,自然就會明白。」
他將棉被覆蓋在兩人身上。
「好了,明日起來之後,我保證,一切都會和以前不一樣。」
一切真的不一樣了。
周少鈺作惡多端,數天後立刻問斬,而歐陽妃不守婦道,犯盡七出之條,也讓南傲塵休回了宰相府去。
冬去春來,百花齊放。
兩個月後,南傲塵用八人大轎將夏小荷風風光光的迎進南府,並住進更名為清荷樓的霞月樓。
寧夏生也接受南傲塵的說法,正式認祖歸宗,改名為南夏生。
又過了兩個月,一個天清氣爽的早晨,南夏生蹦蹦跳跳的往清荷樓跑去。
「娘,你好了沒有?」
南夏生敲門進了房間,見夏小荷站在鏡子前,對著從廚房調來服侍她的小梅手上那一件件衣裳舉棋不定,不免皺起眉頭來。
「娘,還沒決定要穿哪件衣裳嗎?爹和管事叔叔們都在大門外等著了。」
「真的?那可糟了。」
夏小荷急急忙忙拿起一件淡綠色的衣裳,不滿意的丟在一旁,隨即又拿起另一件鵝黃色的衣裳在身上比著。
「噯,這都得怪你爹,沒事買這麼多衣裳給我,害得我眼都花了,每次出門都不知該穿哪件才好。」
她又拿起一件淡藍色的衣裳比較著。
「糟了,是這件好呢?還是這件好呢?穿這件得配這套耳環,穿那件的話,頭上的珠釵又不合適……小梅,你說哪件好?」
不待小梅回答,南夏生已經隨便抓起一件衣裳,「娘,不管你穿什麼,我爹都當你是天仙美女,從來也沒說你不好看。快點,就穿這件吧!」
「可是……」夏小荷還在猶豫不決。
「娘,我說這件就這件囉!再拖下去,我爹可真要生氣了,到時候河南去不了,玩不成沒關係,看不到孫大娘,你可別怪爹。」南夏生板起英挺的小俊臉。
「噯,好好好,就這件吧!」
迅速換好衣裳,夏小荷匆匆跟著南夏生到了大門口。
門口,一輛精緻的馬車已然備妥,南傲塵神采奕奕的站在馬車旁邊,雖然等了好一會兒,但俊挺的臉上非但沒有半點不耐煩,一看到夏小荷母子出現,臉上反而出現一抹柔意。
「你今日動作倒是挺快的,看來,還是夏生有辦法。」
南夏生聳聳肩,「爹,不是我有辦法,而是娘太憂柔寡斷了,只要我不在旁邊出主意,娘恐怕一輩子也決定不了一件事情。」
夏小荷笑了,那笑容靦-而溫柔,她睨著兒子。
「那倒是,以前我總不知道,你這倔生生的個性到底像誰?今日我可明白了,原來,你跟你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總愛強人所難。」
南傲塵走上前,扶著夏小荷坐上馬車。
「我若凡事真要等你點頭答應,恐怕要如兒子所說,什麼事也做不成。」
「但也不能都不跟我商量呀!就說娶我進門這事好了,今天才說,明兒個聖旨就到,我很為難的哪!」夏小荷坐進馬車裡,口中嘟嘟囔囔的。
「還有買衣裳這事,我就說等我決定好布料、款式後,再請人來裁縫,你偏要每一種都做一件,搞到滿屋子都是衣服。首飾也一樣,每次都挑得頭很痛,很麻煩的。」
南傲塵一向冷傲的眸中泛出笑意。
「那些東西還嫌少了,你若有什麼不滿的地方,等珠寶首飾滿到無處放再發脾氣吧!」他跟著夏小荷上了馬車,對著馬伕下命令,「出發。」
「等等。」夏小荷疑惑的自車窗探出頭去,找尋兒子,「夏兒呢?他不坐進來嗎?」
「娘,我不用了。」南夏生騎在一匹體型中等的馬上,英姿煥發的走了過來。「娘,你瞧,這兩個月來,在爹的教導下,我騎馬的功夫可精進不少。我打算這一路都用騎馬的,好訓練訓練自己,畢竟我是將軍的兒子,能文不能武,可是會丟了爹的面子的。」
「可是你還太小,不能騎快的呀!萬一……」
不等夏小荷說完,南夏生已經一馬當先的往前奔去。
「夏兒,小心呀!」
夏小荷半個身子都探出馬車外了,擔心之情溢於言表。
南傲塵摟著夏小荷的肩,將她的身體拉回馬車裡,示意馬伕跟隨而行。
「你放心吧!有人會在夏生後頭看好他的,兒子漸漸大了,你不能老盯得這麼緊,沒用的。」
夏小荷深深歎了口氣,「說的也是,自從進京以來,這七、八個月他倒是長大不少,看來,他已經不需要我這個做娘的了。」
「很好,至少你的心可以完全放在我身上,我可是厭倦了你總是兒子長、兒子短的掛在嘴邊。」
南傲塵將夏小荷拉坐在大腿上,隔著薄軟的綢緞,大掌揉著她的柔軟。
「什麼話?哪有人跟兒子吃醋的?」
夏小荷輕啐了一聲,柔柔的偎在他胸前,伸出手指頭撫擦著他的頸項。
南傲塵沒有回答,溫熱的大掌一路進了她衣襟裡頭,直到她俏臉微暈,氣息不穩,才揚起嘴角說。
「好了,你得暫時將兒子放到一邊去,來,咱們先辦別的事要緊。」
「不行啦!你別老是這樣,萬一讓人發現了,很丟人的。」知道他的意圖為何,夏小荷羞紅了臉、半推半拒的。
「行不行,還是得做了才知道。」
馬車一路顛簸而行,將夏小荷纖柔的身子震得在南傲塵的大腿上,上下輕晃起來。
車窗上的布簾隨風輕擺,街道上的行人、景物依悉可見,夏小荷為此羞紅了臉。
伸出手,她想將布簾固定住,眼角餘光卻突然瞥見路邊一個蓬頭垢面的行乞婦人,好像就是讓南傲塵趕出府去的江大娘。
「等一下……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江大娘?」
南傲塵只瞥了一眼,便幫她將布簾蓋下。
「管她是誰,總之,所有不愉快的事都已隨風而逝,如今你該在意的只有我,以及我們的未來。」
挺腰的力道逐漸增強,戳熱了夏小荷敏感的身子,也燃燒了南傲塵孤傲的心。
的確,從今以後沒有任何不堪回首的往事。
因為,南傲塵已用行動證明,他將守護著夏小荷,永不分離。
【全書完】